主题：记忆中的童年 -- 莫问前程

呵呵，之前我写到水木论坛上的，转贴过来

最近常常在梦里回到童年的时光，让我忆起那简单的快乐。

村子被小河包围着，小河又被郁郁葱葱的绿树包围着，因此，在远处看来，这里并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一片树林。几十户的人家就在这个树林里住着。南北和东西走向各有一条大路贯穿小村，说是大路也就是1米来宽的路，但对于那时只有自行车和农用手推车的小村来说，已经足够成为大路了。

路把村子分成了4块，但村子很小，所以就以东西的那条路，分为前村和后村。村子北面是农田，再往北是大运河。运河并不是古运河，而是解放后人工开通的，和古运河相通，成为一个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不过在村子附近并没有口岸。开挖运河的土被堆在河的两岸，大概有10来米高，形成了一个土堆。因为方圆数百里都没有一座石头的山，哪怕是一个天然的小石堆，所以这里就是我最初接触的山了（我们叫它“大堤”）。堤上有树、有草，自然就有了许多小动物，这里也就成了男孩子们的乐园——最愿意去的地方之一了，这里的乐趣来自探险，树丛和草丛里有太多的秘密和惊喜。

村子西面和东面都是农田，在东北角上有两处较大的池塘，一个属于本村，另一个属于邻村。村子往南1里开外有条公路，村里的南北向大路在村南头岔开，一条弯弯曲曲的沿着小河和农田与公路接上，另一条往西通往邻村，形成了对外的两条路。

这片乐土带给了我童年的快乐。

记忆1：夏日的夜晚

夏日里吃晚饭的那几个小时是没有电的，家家户户都把桌子搬到屋外，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晚饭。夏日里最麻烦的就是蚊子了，芭蕉扇是对付蚊子的必备工具，一边吃饭，一边拿扇子往腿上拍。这时候村子里最热闹了，几户挨着的人家坐在自家门前，或者干脆来到邻居家门前，几家人聚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拍着扇子；小孩子们正在放暑假，匆匆的吃完饭就开始几个成群的在门前追逐打闹起来，往往会扮演新近武侠剧中的主角，打上一套拳路，嘴里再要给自己配上音，降龙十八掌、天马流星拳，对行侠仗义充满了向往，只恨自己还没有长大；晚归的人们从南北的那条路上骑着车回来和路两边的人家热情地打招呼；年纪相仿的孩子们很快聚到了一起，来到南北的路上，开始计划晚上的行动：去丝瓜架下捉蝈蝈呢，抑或是去稻田边捉萤火虫，或者是去河边捕鱼。当然，最让人兴奋的自然是捕鱼了。

记忆2：夜渔

捕鱼自然不是小P孩就有资格去的，得要到一定的年龄，并且能够有稍大的孩子带着。必备工具：鱼叉，手电（足够亮的手电，越亮越好，需要看到几米深的水底的鱼儿），有经验的哥哥（一般是已经上了初中的哥哥），家长的许可或者成功的从其视线中消失并且把握好时间能够准时回家。

那就开始了，先从村头的小桥开始，小桥是由4块石板组成的，总共1米来宽，2米来长，包围着村子的小河在小桥下流过，这里是河最窄的地方，也是最浅的地方。这里以小鱼或者泥鳅居多，也只有在这里我才有一试身手的机会（小鱼就给你个机会吧，多半你是叉不中的）。 鱼到了晚上也是要休息的，一般贴着河底，用手电照着它，然后拿着鱼叉悄悄地凑过去，猛地刺下去。运气好的话当你提起叉，鱼就在叉上了。 当时自然不懂什么是光的折射现象了，不过哥哥们会告诉你将鱼叉稍稍低一点地刺下去才会刺中。当鱼叉捏在手里，心跳加速，猛地刺下去，收回叉，唉，没中！看到河底的水浑了一小片，那条鱼摇着尾巴从浑水中游出来，换了个地方，接着休息。怏怏的看着它，只好离开了，不能在这条小家伙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接着沿着河往前走，不过这回只有看的份了，可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刺，走着走了，发现走到离村口较远的距离了，被哥哥拉下几米远的距离了，一阵风吹来，突然害怕起来，急急地赶上去，紧紧跟着，屏着气不敢说话（这时，是不让你说话的，吓跑了鱼，下回就不招呼你一起来了）。有高手在，一般都是有些收获的。除了小河里面有鱼，农田边的小渠里会有虾（就是现在的小龙虾，那时候农药少，小龙虾很多，对农作物也是有害的，它打洞会将稻田里的水漏掉，有时也会将水稻的根弄断），去完河边再去渠边转一圈，第二天足以打牙祭了，哥哥家做好了鱼会招呼你过去一起吃的，因为这也有你的功劳。

记忆3：钓鱼

钓鱼是夏天下午的乐趣了。睡醒了午觉（其实很少想睡的，常是等大人睡着了），偷偷的拿起竹竿，到哥哥家回合（大人一般不允许在这大太阳下去晒的，会要求你晚点再出去疯，所以一般是溜出去，直到有一天晒成个泥鳅了，暑假也已经结束了）。临走前当然不能忘了在自家的米坛里抓上几把米（打塘用的，打塘：在某几处比较适合钓鱼的地方，撒上一把米，鱼就会聚集过来，然后在这个塘钓鱼。打塘也是需要技巧的，米一定不能乱撒的，需要集中，不能一把米，一手泼过去落在方圆几米范围内，那就起不了将鱼聚拢的效果了，高手是要洒在几平方分米的范围内的）。必备工具：鱼竿、米、鱼饵（一般是蚯蚓，蝗虫也可以，最差的饵是面团），桶（装鱼用的，网兜也行，不过网眼要小），凉鞋（拖鞋是不行的，因为是去村里的鱼塘，必要时需要撒脚丫子跑路的，不过偷鱼的下场也不会严重了，都是村里养的鱼，小孩钓几条鱼也是不碍事的）。 村里的小孩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村子小，也没有多少小孩），到达目的地, 选塘，打塘，穿饵，垂钓开始……

大太阳下并不是那么好受，而且这水里的鱼似乎也越来越精明了，不是那么傻傻的就会去吃你的饵的，得有套技巧的。这套技巧当然是从哥哥那学来的，不过要想成为高手还是要理论结合实践才行的。

鱼竿一般是自己做的，村里有些人家屋后有竹林，挑根竹子作竿。鱼漂是用鹅毛来做的，取来鹅毛（需要鹅翅膀上的大羽毛，并且需要粗细合适的），将上面的羽毛部分去掉，留下中间的管，管最根部的是空心的，这部分是没有用的，有用的是中间的部分（前稍的又太细了），用剪刀剪成略小于1厘米的小段，大概6、7小段就足够了，用针将其穿上鱼线，鱼漂就做好了（不同于现在常见的鱼漂，这种鱼漂似乎更适合小池塘、小河）。

钓鱼前需要估计这塘（不是指池塘，是所打的塘那一小块区域）有多深，调节鱼漂（鹅毛管）在鱼线上的位置，确保鱼钩能够沉到合适的位置（鹅毛管是有浮力的，在合适的位置才有鱼：不同的鱼有不同的习性，会在不同的深度活动，在池塘里比较常见的应该是：鲫鱼、罗非鱼、草鱼、鲢鱼（该鱼从不上钩的）、鲶鱼（较少，不过最好吃）、还有些说不上学名，大多都在池塘的下层活动）并且需要让鱼漂（6、7个鹅毛管剪成的小段）一半没入水中，一半浮在水面。如果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塘需要试几回深度，调节几次鱼漂。

下面就等鱼儿上钩了。眼睛盯着鱼漂，只要一有动静，立刻兴奋起来，心跳加速：鱼漂会告诉你那是什么鱼开始试探你的鱼饵了，它在采取什么行动，你该什么时候出手（提竿）。如果鱼漂被轻微的向下拉动，并且只有一个鹅毛段的幅度，随即又浮上来，那多半是鲫鱼，它在试探，还没有进食呢，屏住气，竿拿稳了，耐心……，突然，一个3、4鹅毛段都被拉下水面了，机会来了，提竿，鲫鱼！如果鱼漂是被轻微的往上推，也只有个鹅毛段的幅度，随即又沉下去，别急这是罗非鱼在试探你呢，等到突然鱼漂有个稍大的上浮（水下的鹅毛段被顶上水面），立即提竿吧，不提就晚了，你时候在东张西望吗？你没有留神吗？ 好吧，你的鱼饵已经不见了。罗非鱼比起鲫鱼更难钓些，因为它的动作较鲫鱼小，试探和真正进食的区别在鱼漂上区别不那么明显。不过水世界里也有呆子，但这里不是鲁迅先生在社戏中提到的虾，而是另外一种小鱼（一种长不大的鱼：最多只有几厘米长）。它可是贪吃不要命的家伙（哪怕你的鱼饵没有包住你的鱼钩的钩尖，如果换做其它的鱼，只要露出钩尖，鱼是不敢进食的）而且丝毫没有绅士风度的，拖着鱼饵就跑，在水面上的你看到的是：鱼漂一动没动，突然所有鱼漂不见了，这是都被它拉到水下去了，还等什么呢，提竿吧，换饵（这种小鱼是长不大的，而且就是放回水里，它照样再吃不误）。猫可有吃的了。不过如果是鱼苗：幼鱼，是要放回水里去的，不过幼鱼也没它这么勇敢的）。如果你的饵一次次的被这种小鱼袭击了，唯一的办法是：换塘吧，你狠，我走（有这种小鱼在，其他大鱼没有机会上钩的，都被它抢了）。

记忆4：夏日的下午

除了钓鱼，夏日里的下午还有太多的乐趣了：挖知了猴（知了幼虫：生活在地下，据说要在地下好几年，才能在换来枝头歌唱几个月，可怜那些被我挖出的知了猴，尽然被我剥夺的歌唱的机会），捉蜻蜓，摘桑椹，打仗（一种男孩子的游戏：规定好活动区域，分两拨在区域内散开，见面就开枪（嘴里喊“pia”，后开枪者被打“死”），哪一拨的人“死”光了，算输），躲猫儿（捉迷藏），去“大堤”探险，去运河边捡好看的石头……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去哥哥家看武侠小说（在家里是不让看的，所以偷偷的溜到哥哥家看），然后，沉浸在武侠的幻想之中，之后将看来的故事全盘讲给不爱看书的小伙伴。不过如果碰巧，妈妈过来哥哥家串门，正好哥哥又忘了帮报警，那就惨了：被提着耳朵领回家了。

记忆5：夏日的傍晚

夏日的傍晚总是有一个红红的太阳挂在村西河边的树梢上，该去把放养在田里的小鸡召回家了（在小麦收了，稻子还没有种下的时候，田地里面是没有作物的，正好放养小鸡，等这些小鸡稍大之后就一个个的下我的肚了，除了几个用来下蛋的母鸡）。 一般会有十来只鸡，装在一个小笼子里，每天早上抬到田地里将它们放出来，傍晚将它们再抬回来。要想小鸡们乖乖的进笼子可要点本领的：来硬的可不行，吓跑了，晚上会被黄鼠狼叼走，就没得打牙祭了。要一边学着母鸡咕咕的叫，一边往笼子里面洒米，慢慢的，等小鸡都进了笼子吃米了，迅速的将笼门关上。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捣乱的家伙就是不肯进笼，或者有个别蠢货总是找不着笼门在哪，看着伙伴们在笼子里吃米，自个疯狂的绕着笼子转了一圈一圈就是不知道门在哪（这会导致它提前被打牙祭了）。不过今天还是要将它捉到笼子里的，既然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扑上去，抓住，打开门，塞进去。

不过，若是碰上雷暴雨事情就没有这么顺利了：在夏季的傍晚正是多雷暴雨的。这时只有全家动员了。

记忆6：夏日记忆碎片

竹林里面有好多的鸟，到了晚上这些鸟都进竹林休息了。正是打鸟的好机会，不过不是谁都能去的了：你哥哥得有气枪，还要你妈妈同意：你哥哥要帮你说话，正好妈妈心情好，才能过关的。这种机会不多，在我记忆中只有几次，而且危险：竹林除了是鸟的栖息地，也是蛇的栖身之所。

不过比起气枪，弹弓就比较容易有了。需要央求哥哥帮自己做个弹弓架，然后攒钱买橡皮筋（用自行车内胎也能做橡皮圈，不过弹性不如橡皮筋）：一个弹弓就完成了。然后去捡那种圆圆的小石子：越圆越好（根据物理知识，应该也是圆的轨迹更容易控制）。揣着满满两裤兜的石子，打鸟去了（汗：可怜的鸟儿，罪孽啊）。

夏天里各种水果熟了，那么偷瓜吧，偷桃吧，自家的不香，偷来的才好吃（应该不能算偷了，就如鲁迅的社戏中偷豆一般，就是再也没有吃过那夜似的好豆，看过那夜似的好戏）。

夏天可是个好季节啊（主要是有暑假），小河的水由于雨水太充足了，涨得很高，小渠里的水往河里流，小河里的水往村外的大河里流。水哗哗地流起来了，那就有鱼了，还等什么呢，拿网吧，在小渠往小河流水处支个渔网（不是那种撒的网，类似于网兜的网：网口朝着上游，鱼顺流而下就落入网中了）。为什么小渠里会有鱼：鱼会先逆流而上吃水（进食：这应该是一些鱼的习性），然后又顺流而下，那就成了我的囊中物，盘中餐了。

夏天结束了，秋天来了，那就有了秋天的乐趣：捉蝴蝶，放风筝，用芦苇做笛子，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白云……

冬天来了，草枯萎了，去野地里放火（草烧了第二年会更好），下起了雪，堆雪人、打雪仗……放寒假了，春节快到了，一年中最快乐的节日……

记忆7：元宵

元宵的快乐是只有孩子才能体会的。当地的风俗是正月十三开始上灯节，正月十八落灯节。在过节前，每个孩子的外婆都会给小外孙、外孙女送礼物（十岁之前）：女孩送花灯（提在手上的），男孩送兔灯（灯扎成兔子的模样，灯下边有四个轮，可以在地上拉着跑，兔子的肚子是空的，要在里面点上蜡烛，灯的大小一般是真实兔子的几倍大，我小时候这种灯一般都是自家扎的）。

在这些天的晚上，天黑下来，早早的吃了晚饭，大小P孩就全部出动了，村里的路上立刻热闹了起来，一只只兔子呼啦啦的在路上被孩子们用绳子拉着飞跑……

兔子灯是用竹条扎成的骨架，上面糊上彩纸，里面点着蜡烛，所以在拉着飞跑的时候不免会出现意外的：蜡烛倒了，烧掉了兔子（我们叫吃兔子肉），年龄大点的哥哥会陪着，一旦着火了立即扑火，只要不烧了骨架，回去还可以糊上纸。

这种简单的游戏在孩子的眼里是莫大的乐趣，一群孩子从村头拉着灯跑到村尾，从村尾跑到村头……谁的灯着火了，引来一阵笑声……

过完了元宵就开学了……

春天来了，新的一年……，周而复始，不变的是四季，溜走的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 【整理】西河文萃第30期 2010年0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