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车行往事 -- 七月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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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送宝,也要看驱动。曾经在雪天开过一辆后驱的卡车,

          明显比当时我开的前驱小车要难控制,重心高、还晃动。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 家园 在皑皑白雪上呆上几十个小时。也许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 家园 老Z,啊不,小七

        你现在还是开卡车?你可能是史上最风骚的卡车司机了,拜服。

      • 家园 老兄一人孤独地呆了两天,能保持如此乐观真不容易

        CB有个天气频道,里面不光有天气预报,还有天气形势预报,就是什么地方气压多少豪巴之类的,很专业,听不明白。

        以你之才情,要想听明白应该是件简单的事情,只是不愿费神而已,听个结论就足够了。

      • 家园 诗书音画烹煮,老兄大约是北美独一无二的车老板了

        恭喜:你意外获得【铢钱】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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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示: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加乐善、声望、帖得花总数】。

      • 家园 好运气啊

        坐7哥家的沙发还有宝

    • 家园 是不是男人都有大卡车的梦想

      我根本不会开大车,但从小就特别喜欢大车,直到现在,看家旁边工地的大车,尤其是变形金刚那样的大车和机械车,我都会不由自主的说“这才是车”。好玩的是,不少水泥泵车和机械车都会贴擎天柱的大彩贴。还有个建筑车队的运输大卡,每台车风挡上都会贴“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很霸气,很摇滚。

      开车出去的感觉是自由的,而自由是一种莫名的东西。我曾经在欧洲多个学校之间转来转去,不停的游学的感觉是自由的。我依然记得当我在国内这座城市安顿下来以后,我突然开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

      自由,应该是一种感觉,可惜我现在经常感觉不到它。

      有时候有想哭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 家园 除了“自由”还有“自信”

        因为这种“流浪”的生活,一切都要靠自己,很容易就闯出了自信。真的,就是那种“闯天下”的感觉。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是无法预期的,生抗硬挺之后轻蔑的一笑:不过如此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罢”。

        • 家园 好文送通宝一枚

          送花成功,可取消。有效送花赞扬。感谢:作者获得通宝一枚。

          参数变化,作者,声望:1;铢钱:16。你,乐善:1;铢钱:-1。本帖花:1

        • 家园 我把这种自信看做是心灵的通达与自由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思想与心灵都自由时,虽然生活还是一样油盐酱醋,虽然感受无外乎苦辣酸甜,但你眼里的世界无限宽广,不会因为未知而忐忑,自然有一种无所畏惧的信心。

        • 家园 豪情万丈在我心,花!
      • 家园 是因为环境还是身份改变了呢?

        安慰一下。

        我有个朋友,也似乎有类似的感觉。

        你觉得这是因为环境的变化:国内国外的差别,还是,因为过去是学生,现在要谋生,身份改变了早成的呢?

        看到你的名字想到个笑话,有个人带着小孩去动物园,看见企鹅,小朋友问为什么都是公企鹅。没有母企鹅呢。大人很惊讶,问你为什么说都是公的,小朋友说,母企鹅头上有蝴蝶结:)

    • 家园 【原创】我的朋友莱恩(下)

      实习的第四周,莱恩想回家休息两天。我说好办,请调度找一单新奥尔良的货就行了。回家之前,他把所有的收入提现,又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我在镇子不远的一家低级汽车旅馆住下,并租了一辆小车代步。

      那是一个以黑人为主的小镇,到处草木葱郁,却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压抑感。

      我陪莱恩首先拜会了朗内尔牧师。朗内尔牧师是个瘦小的黑人老头,胡须鬓角已经灰白。他不是那种专门的神职人员,平日里经营着一间修车铺,他自己也是修车的师傅。莱恩和他站在修车铺的檐下,自在随性地聊了好久。我听到莱恩抱怨说,卡车站的教堂太糟糕;牧师安慰他,再华丽的教堂也不能代替虔诚的祈祷。

      临别时,他们紧紧拥抱。牧师对莱恩说:“孩子,你很聪明,你会有很多机会,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上帝会帮忙的。”

      从牧师那里出来,莱恩并不急着回家,而是问我饿不饿,他说镇上有家饭馆的炸鸡很棒。我不饿,但还是陪他去了。

      那是一家门庭冷落的快餐店。我只叫了薯条,就坐下看电视;莱恩什么也没叫,只顾和一个苗条乖巧的黑女孩热火朝天地神侃。那个女孩叫莱斯利,是店里的服务生。莱恩告诉我,另一个女服务生叫艾玛(也许是扑马puma?),是她姐姐——在我看来她们毫无相似之处。我对艾玛说薯条炸的不错,要再咸点儿就更好了。艾玛果断地把桌上的盐瓶推到我面前,又转头回去看电视了。电视上的地区新闻,跟莱恩和莱斯利的聊天内容一样,无聊得很;不同的是,他俩的眼神,就像短路的电线,噼噼啪啪地擦火花。我基本推断出莱恩回家休假的主要目的了。

      我吃完炸薯条,又干坐了好久,店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莱恩才告别出来。

      沿途又看望了几个朋友之后,他才回家了。

      去了莱恩的家我才知道什么叫贫民窟。那是一个简易活动房,国内叫法是窝棚。有一台窗式空调,不工作;就算工作恐怕也无法对这样一个四处漏风的空间起什么作用。在南方盛夏,这是无法忍受的。室内没几件家具,却显得凌乱不堪。莱恩酗酒的母亲和两个游手好闲吸毒成性的表兄住在这里。他们的邻居全是差不多的棚户。棚户之间的空地上长满野草,白天苍蝇成堆,晚上蚊子成群。草地上七零八落地停着些旧车,其中一辆是莱恩家的奥兹莫比尔,莱恩说那车烧机油和汽油一样凶。

      一进家门,莱恩掏出一叠准备好很久的20元面额的钞票,放在他妈妈面前的餐桌上。当时,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妈妈和表兄们目光,被那叠钞票牢牢地吸住了,而且目光里的贪婪是那么的露骨。莱恩的大手压在钞票上,并不放开,这有助于他以一家之主的姿态发表了一通演说。

      他指责他们,拿教会的救济(那是他们的主要生活来源)却不去参加礼拜,还一次次的推掉教会为他们找的工作。他们推脱说是车子有问题,这一理由遭到莱恩的拒绝,因为朗内尔牧师经常为他家免费修车。“他也修不好。”对手们挣扎着,但很快就答应了莱恩的所有条件,包括定期去教堂。

      莱恩把那叠钞票分成几份,“这些付账单,这些还欠账,……”他吩咐着,象一头分配猎物的骄傲的雄狮。莱恩的妈妈找出一些橡皮圈,把钞票分别捆好,剩下的全部放在女性的隐私部位。这一举动让我很尴尬,而房间里的其他男人却象没看见一样。

      一切妥当之后,他们按血缘的关系拥抱亲吻和握手。我这时才有机会送上见面礼,一个电动充气的床垫。我本想送一架野餐烤炉的,但莱恩认为太贵又不好拿,就建议了充气床垫。由于这个小礼物,我似乎是被当成了贵客,仅有的两台电扇都在冲着我吹。

      莱恩的两个表兄拿了些钱去杂货店还账。莱恩被邻居可爱的小女孩缠着要零食,就开车带她去了。帕博威尔夫人,就是莱恩的妈妈,同时用三只电饭锅煮晚饭。她的方法很是恐怖:大米、番茄、鸡全腿(chicken quarter)和最廉价的那种火腿肠,倒下去加水一起煮,什么佐料也不放。结果也是很恐怖的,不但味道古怪,而且半生不熟的。难以想象,莱恩就是被这种东西喂大的。

      帕博威尔夫人跟我说,莱恩是他们社区的明星,如果不是意外,他已经是真正的足球明星了。“那次朗内尔牧师去外州了,”她万分遗憾,“不然莱恩肯定会没事。”

      饭做好时,莱恩的两个表兄也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半打啤酒,但不是绑在一起的。

      “买一送二!”其中一个笑嘻嘻的说。

      “为什么不是全免费呢,”帕博威尔夫人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听。她认为那家杂货店已经赚了他们太多的钱。

      莱恩的另一个表兄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橱柜顶上,“四分之一磅才三十块!”

      “今天可真是个幸运的日子!”

      我当时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哥俩后来讨论去邻镇一个老人公寓“赚一笔”,我却听得明明白白。他们最后因为车的问题而放弃。

      莱恩回来时饭已经凉得差不多了。看着邻家的小女孩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回家,帕博威尔夫人认为这样不好。莱恩说,小时候她家的老头也会买零食给他。“不过是五分钱的冰激凌。”帕博威尔夫人说。莱恩也不理会,撕开一包私藏的玉米片倒在盘子里,算是饭前点心。

      晚饭我勉强吃了一盘,还虚伪地称赞了帕博威尔夫人的厨艺。她一定信以为真,因为三锅饭基本都吃光了。饭后,帕博威尔夫人一边享受着啤酒,一边欣赏一盘古老的爵士乐的录像带,他家的有线电视服务因为欠帐早已被停止了。莱恩的表兄们不在乎电视,在一边专注地自制卷烟,准备享受美好时光。莱恩拉着我去接莱斯利姐妹下班。临行时我对帕博威尔夫人的盛情款待表达了感谢,而莱恩愤怒地为他家人的灵魂大声祷告。

      路上,我称赞了莱恩小女朋友的美貌,莱恩得意地宣称,莱斯利是他的未婚妻。我并没有过多的祝福他,因为在美国,年轻人的事往往如露水一般。

      ……

      ……

      两天的修整,使莱恩精神饱满。他开车时更加频繁而虔诚地聆听某个黑人牧师布道的CD。他也时常放一些黑人的单口相声,也有爵士乐。好在,他不像我后来带过的其他黑人学生那样,喜欢那种流行的有节奏无旋律的“快板书”——我认为那种声音是一种折磨,有助于诱发狂躁型精神病。

      当然,对于音乐,莱恩的口味与我大不相同。我所钟爱一些古典曲目,莱恩难以忍受;另一些现代的比如蓝色狂想曲,则被他指控为“病态的白人音乐”。我很奇怪,竟有人在音乐里分辨肤色。

      但也有一致的地方。我印象最深也最意外的是,他非常喜欢我放的一首叫“千千阙歌”的粤语歌曲。他问我这首歌唱的什么,我说是“难分难舍(hard to say Goodbye)”,他点点头:“我猜就是。”

      由于工作的关系,卡车司机常常会使用咒骂的语言,去争取一些好处。然而莱恩是异数,虔诚的信仰使他一句咒骂也没有:“我宁愿(为他们)祈祷。”那只好,由我出头去骂了。因为好多时候,不骂是不行的,比如怠惰的修车工、加塞儿的司机、考虑不周的调度……都直接关系到钱啊。

      我无私地将所有挣钱的窍门,尽数传授给莱恩,只是他长进不快。比如有的地方需要卸货,如果司机自己干,公司是按时间(90元/小时)给钱的;如果雇人干,公司是按工作量(300~400元/车)给钱的。自己干的好处是,不用等,可以尽快衔接到下一票活儿。卸一车货一般也就30~45分钟,才挣90块觉得很亏,我就告诉莱恩怎么去挣那300~400块。一般人一次就学会了,他要几次才掌握要领。

      六周的实习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票活儿,是给公司分舵南边不远的一座监狱送日用品。按照监狱的规定,卸货时我们只能待在驾驶室,不过只有第一次去的人会把它当回事。莱恩老老实实地坐在驾驶室里,我在外面跟狱卒闲聊。估计犯人们卸得差不多了,我才回到车上,却发现莱恩的表情异样。

      我问他怎么了,他指了指镜子,“看见那边的大个子了?我们原来一起打球的。”那是一个和莱恩一般高大健壮家伙,动作麻利。

      “如果不是朗内尔牧师,”莱恩摇头叹息,“我现在肯定和他一起在搬箱子呢。”

      “好在你在这里,他在那里。别想啦,”我岔开话题,“再过两小时你就要去考试了。记住,路试时一定不要floating(不踩离合器换档)。”

      ……

      路试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很多。我买了三份汉堡王,在考场边等莱恩。不出所料,他圆满地完成了所有动作。考试结束后,考官和莱恩一块儿走过来。

      “你是他教练?”考官的语气相当不满,“你的学员只会floating,你没告诉他要养成用离合器换档的习惯吗?”

      “可是,我每次都踩离合器了。”莱恩争辩道。

      “你是换档之后才踩离合器的,做做样子而已。”考官一副门儿清的样子。

      “我保证他会double clutch(踩两次离合器换档)。”我递上一份汉堡王给考官,但他不要,只捏了几只炸洋葱圈。莱恩在他背后,呲着豁牙朝我扮鬼脸。

      “好吧,他通过了。但是要记住,double clutch。”考官咯吱咯吱地嚼着洋葱圈,“还挺脆。”说着又拿了一些,走了。

      “祝贺你呀!”我杵了莱恩一拳,又递给他一份汉堡王。他开心地大口咀嚼。

      不知怎的,我对这个不会骂脏话的家伙,有些依依不舍:“今后你只有靠自己了。外面的世界是野兽出没的危险丛林,(It's a jungle out there)……”

      “……但我是百兽之王莱恩(but I'm the Lion )。”他满不在乎,又指了指天,“他也会照顾我(and I'm not alone)。”

      关键词(Tags): #车行往事(当生)#莱恩(当生)元宝推荐:希宝,海天,GraceUSA, 通宝推:otto,善良的恶霸地主,三笑,故乡在喀什,西伊,衣笠山麓,鹦鹉螺,冰官儿,敲门,NoName,北纬42度,关中农民,史文恭,soarman,马尔他之鹰,李根,漠北以北,jet,飞行鱼,怎这样呢,老树,乌柏,wqnsihs,逐水而行,兰之子,隅言,渡泸,燕庐敕,二胡,煮酒正熟,易水,红金龙,卷心菜,吾言,王树,液化,小乌龙,公鲨,见证风的方向,好了,快刀浪子,松阿察,游识猷,行走的考拉,更与何人说?,低谷,贝壳,二至,landlord,不可言,晨枫,Chaoshk,☆☆☆,踢细胞,吾名水,老顽童,jufeng,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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