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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像我这样的门客1:兰血书生 -- 无心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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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11闪电婚姻

      俺懂你走后,兰桂若有所失地过了两个月。这期间,他发现自己的口味变刁了。举个例子,他现在会对饭菜抱怨了。一开始的抱怨是潜意识,连自己都没发现,然后逐步明显,当他发现自己开始有了抱怨时,吓了一跳,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以前在老爷家,他是不求口味只求饱,客观原因造成他既无口味也难得一饱。现在可以吃饱了,口味却刁了起来,兰桂对自己不无埋怨地责备起来。事实上,他不知道他的情况是养移体居移位使他开始有了口味而不是口味变刁。好在兰桂的个性使他即便悄悄有了口味同时悄悄有了抱怨,却不曾形诸于色暴之于口,他还是一副安于现状知足常乐外甥打灯笼照旧的样子,传舍长对他赞不绝口,称之为:模范门客。加上他在选举中的忠诚表现,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传舍长将兰桂叫去,两人又在传舍门口旁街角转圈。

      “大兄弟,想过成家的事不?”

      “没想过。”

      “唉呀,该想了,这人不想成家的事可不成。”

      “不敢想。”

      “咋不敢想?这有啥不敢想的?这皇帝不想做媳妇总有一个吧?”

      “我哪敢想啊?”

      “你的心思我能琢磨。唉呀,你是个实诚人呀,不娶媳妇太可惜了。我认识一个人,她不会挑你的条件,我帮你撮合撮合?”

      “我哪敢啊?”

      “别敢不敢的,干不干吧?给个痛快话!不说?那就是干了?她是一寡妇,丈夫在打燕国的时候死的,年纪青青的,结婚没两年,成寡妇了。她现在啊就想寻这么个人,不用服兵役,有钱没钱没啥,四肢齐全就成。唉呀,四肢齐全的男子不用服兵役的就只有你们这些门客了。你是个实诚人,虽然没钱,四肢倒还齐全,这样吧,你点个头,我就去和她说去。”

      兰桂想了想,娶媳妇对自己没啥坏处,就点了下头。

      过了两天,传舍长的夫人将女子带来,在传舍长的房间两人见了见面。女子打扮得挺齐楚,见了兰桂不做声,头微微低着。兰桂也不做声,兰血书生心里寻思:“这老半天不说话的,怕是黄了吧?怎么就黄了呢?”兰桂本来就自卑,女子一直不说话,他的心就凉了,好在本来就没过于指望,也就不太感到难过。

      房间里也不是没人说话,说话的是传舍长两口子,一个夸女子,一个夸兰桂,女子怎么怎么贤惠,兰桂怎么怎么实诚;女子怎么怎么能干,兰桂怎么怎么生活有保障,叽里呱啦老半天,兰桂和女子没人接茬,传舍长向夫人递个眼色,两人先后找了个借口,把兰桂和女子单独留下,都出去了。

      传舍长先出来,等夫人一出来,就抱怨道:“唉呀,这女子怎么一句声都不出呀,是不是反悔了?”夫人说:“我看八成是。”传舍长说:“唉呀,这我可怎么向兰桂交代?唉呀,说话了!”

      兰桂这边当传舍长一走,就在热锅上煎着,平生第一次单独和女人待着,汗涔涔下来,坐不是,走不是。正彷徨间,女子说话了。

      “婶子的话,都听了?”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听,听了。”兰桂忙说,声音比女子的声音都小。

      “那,我是个啥人,知道了?”

      “知道了。”

      “那,咱俩的事,能成不?”

      “看,看你哩。”

      “要是成,就把叔和婶子叫进来吧。”

      门拉开,传舍长风风火火进来,“唉呀,既然你们说成了,那捡个日子办了呗?大妹子,你说呢?”女子头一低说:“办了呗。”兰桂也说:“办呗,可钱呢?”传舍长豪气地说:“这你别操心!”

      把女子送回去后,传舍长扯着兰桂的袖子埋怨:“那时你说钱干啥呀?差点黄了都。”兰桂糊涂了,“办那事不得钱啊?”传舍长说:“不就摆几桌酒吗?有份子钱呢,最多咱不挣钱,亏是亏不了的。”兰桂还是糊涂:“那聘礼首饰不要钱呀?”传舍长说:“聘礼嘛,就不要了。她二婚,不兴这个。首饰,你要有给她个镯子也就可以了。”兰桂点点头,接着不好意思起来:“可我镯子也没有。”传舍长一愣,“唉呀,你这人,怎么什么都没有呢?你的月钱,没全花了吧?”兰桂说:“都在那,可没几个呀。”传舍长说:“有几个算几个先给我,我帮你置办。你呀,就等着吧。对了,人家叫漆氏,你得知道这个。往后啊人家就跟着你叫兰氏了。”

      结婚那天挺热闹,传舍里摆开了宴席。一下子找来那么多几案杯盘,忙得传舍长够呛。孟尝君得知有门客大喜,派人送来两坛酒,其他门客的份子钱也早就交到传舍长手里,就等着新娘子来了。

      漆氏乘着辆朴素的马车来了,马车虽然朴素,马车后面的嫁妆堪称丰富,箱子包袱什么的基本该有的一个都没少。进得门来,传舍长夫人将漆氏扶下马车,一干门客就着漆氏脚前的地洒着谷子豆子,兰桂拿着把弓傻傻地站着,有老成的门客就推他:“阿桂,快射呀。”兰桂方才记起传舍长交代过的礼,举起弓对着漆氏连弹三下弓弦。喜娘们将漆氏拥进打扫归置了一下的丙戊房,男人们就地等着宴席开张。

      宴席将开的时候,冯谖和公孙弘两人乘车赶来。公孙弘向兰桂道过喜后,被传舍长拉一边说话,冯谖过来拉住兰桂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阿桂,象那么回事。”

      冯谖现在的形象和以前在传舍里大不一样,不仅是衣着光鲜了,脸上也少了些二流子气,倒显得稳重沉着。兰桂早就知道,他在参加传舍长选举活动之后不久,就玩了个和在传舍一样的花样,在幸舍长面前吵着要专车,幸舍长直接把他告到孟尝君那,没想到孟尝君还真把冯谖又调整倒代舍中去。现在冯谖可是出入有车了,出入于孟尝君府宅,与闻孟尝君的家事国事了。

      “哥,你别笑话我了。”兰桂讪讪的说。

      冯谖笑道:“这可不是笑话你,唉,成家了,好啊。”

      兰桂笑道:“那你还不成家?”

      冯谖道:“我嘛…先别说我,这次我来,一是向你贺喜,二呢是来问你,新婚以后愿不愿意跟我跑趟差事,出趟门?”

      兰桂道:“马上就去吗?”

      冯谖道:“那不至于,六天以后吧。”

      兰桂问道:“去哪?”

      冯谖说:“去趟薛邑,收租子。”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10一颗黄豆的站位 下

      选举日,雾蒙蒙。浓雾中,搭的台子,排的班子,一一到位。传舍长到门口等总管去了,俺懂你和群众打成一片,收下一个个言辞模糊但指向明确的话语。拨云见日时,总管带着一批幸舍的做过前期考察的门客风风火火到来。传舍长引着一干贵宾在主席台上坐定。

      主席台上除铺着一张张传舍中最精美的席子外,就只有一张案几,上面放着两只陶碗。主席台上,总管他们坐下之后,连传舍长在内,多出一张席子。大家知道,那是给另一个候选人留下的。

      传舍长按按手,示意大家安静,坐下来。

      “首先,欢迎总管及幸舍的诸位先生莅临。本次选举,将在总管的亲自监督下进行。公正,公开,是总管对这次选举的要求。敝人作为现任,也有可能马上就是前任了,的传舍长,在此呼吁大家勇敢而明智地投出你们的选票。对了,你们的选票是一颗黄豆,案几上有两只碗,分别代表一个候选人。你们选中了谁,就把你们的黄豆放进那个代表他的碗中。规则就讲解到这里,下面,请总管宣布这次传舍长选举的候选人名单。有请总管大人!”

      总管按按手,示意大家安静,停止鼓掌。

      “这个,啊!要选举了,啊,是我们的,啊,这个,啊,第一次。很好嘛,啊,选举,啊,很好的嘛。接轨了嘛,啊。规则,啊,你们那个,啊,都明白了,啊,那么,啊,我就,啊,不多说什么了啊。直接宣布,啊,候选人,啊,名单。候选人,啊,共有两位,啊,第一位,啊,就是现任,啊,传舍长,大家,啊,都知道他的,啊!”

      总管的介绍被热烈的掌声打断,掌声中,俺懂你显得有些紧张。

      “第二位,啊,候选人,啊,是来自,啊,外国的,啊,归国人才!啊!俺懂你!大家鼓掌!”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俺懂你在这波为自己而鼓的掌声中又恢复了信心,站起身,前后左右鞠躬。

      “这个,啊!俺懂你,啊,放弃了,啊,秦国的,啊,优裕的,啊,生活条件,啊,和丰厚的,啊,报酬的,啊,工作。毅然,啊!毅然回到齐国,啊,参加我们的传舍建设,啊,这是,啊,多么高尚的,啊,行为,啊,和品德。这次的选举活动,啊,也是在,啊,俺懂你的建议下,举办的,啊。并!毛遂自荐,啊,做另一个,候选人。毛遂,不久前的自荐,啊,给赵国,啊,带来深远而有益的影响,啊!我们希望,啊,俺懂你的自荐,啊,也给我们的,门客制度,啊,带来,深远而有益的,啊,影响!”

      掌声再次热烈响起。

      “下面,啊,有请,俺懂你到主席台上来,就座。啊,大家,也可以开始,啊,把自己的选票,啊,投到两个候选人,啊,面前的,啊,碗中。啊,我宣布,啊,选举开始!”

      选举开始了,台下的人却被总管那番深远而有益的影响的话给镇住了,踌躇着,没人愿意第一个上台投票。台上的候选人被这种气氛弄得都有些尴尬和不安,终于,兰桂在台上冯谖的目视下,第一个站起来,手攥领到的黄豆,走上主席台。

      在俺懂你热切的注视下,兰桂目不斜视地走过他,将黄豆放在传舍长的碗中。

      “谢特!”俺懂你忍不住说了一句。

      传舍长则微笑地对兰桂点点头。

      紧随着兰桂投票的是艾拼赢,只见他咬紧牙关走上台,下注般地将黄豆放到俺懂你的碗中。

      “三克油。”俺懂你优雅地说道。艾拼赢不敢看传舍长的脸,掉头就走。

      选举瞬时走上高潮,大家络绎不绝,你来我往地上台投票,不一会,所有的人都投完。两只碗中都得到黄豆,但盈虚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总管开始读票了,他看了一眼几案上的碗。

      “这个,啊!两只碗,啊,都有黄豆,啊!两位候选人,啊,都有人支持。但,啊!从选票数量上看,啊 ,应该,啊 ,是绝对,啊,传舍长胜出!啊 !我宣布,啊,第一届传舍长选举的结果,啊,传舍长以绝对数,啊,当选传舍长!恭喜!”

      台下几人欢喜几人忧愁,但掌声还是异常的热烈。传舍长双手握拳,频频摇动,向台下致谢。俺懂你则呆若木鸡,沮丧不语。

      传舍长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在此从略。传舍长讲完之后,从沮丧中醒过来的俺懂你要求发言。传舍长回答道:

      “选了这么久了,总管他们也都累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

      总管他们走了,俺懂你嗒然若失坐在台上,走在后面的幸舍门客有人听到他喃喃自语。

      “这不正规,连竞选演讲都没有,竞选纲领也没有…”

      几天之后,俺懂你自动离开了传舍。他是兰桂看到的第一个自动离开的人。

      “我还会再回来的!”

      他对那些选过他的,目送他的人信誓旦旦。

      传舍长把兰桂叫到跟前。

      “果然没看错你!”传舍长说道。

      兰桂回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被传舍长看重过,但是,兰血书生肯定道,以后,他就会开始看重了。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9一颗黄豆的站位 上

      “我没你们说的那么惨!”俺懂你对我说道,和冯谖一样,俺懂你很快就把兰桂当作朋友,而且还是很交心的那种。聪明人只对傻子交心,因为傻子一般都很诚实,不会骗人。而且,傻子一般而言,绝对是傻子。兰血书生指出。

      “露客,”俺懂你说,“我身上的这身行头,是我花十八缗钱买来的,那时我还红火,生意好做。你们谁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你身上的这身,新的也就值个百十文钱,我的可贵了N倍了。这些洞不是我剪的,买来时就有。我还就是冲着这几个洞买的,油挠?这叫时髦。还有,你们说的什么挨踢是挨人踢,圈子圈套绑着挨踢,等等,等等。都哪跟哪呀?我都懒得解释,反正解释你也听不懂。我承认,我现在处于低潮时期,要来这里混口饭吃,但我对自己有信心,触底反弹。不过,你听到的话里有一句是真的。我对IT行确实是厌倦了,以后都不想再做了。来这里的十多天,我发觉,门客,是一种很有前途的职业。我打算在这里发展。以后,很多事情我会帮你的。”

      俺懂你沉浸着,沉思着。

      “你有没有发觉,传舍长有些猫腻吗?”

      整个环绕地球的溜达中,俺懂你第一次停下嘴等兰桂发言。

      “没有。”

      “比如,挪用公款,私设小金库,大吃大喝之类的?”

      “不知道。”

      “死丢笨,我可听别人说起过,还不止一个人呢?你帮他隐瞒什么呀?”

      “我不知道。”

      “拿你没办法,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说吧,我从很多方面得到证实,传舍长,也就是现任传舍长,在一些敏感的地方不清不楚,存在猫腻。你想想,他在猫腻我们呢。我们本来定下的待遇不止现在这样,被他搞成整日的食无鱼食无鱼的。对了,听说有个叫冯谖的,就是因为食无鱼才离开传舍的。你认识他吗?”

      “认识。”

      “总算有你知道的事情。巴特,我为那个冯谖感到遗憾,怎么能不经抗争就离开呢?碰上不公平的事情,特别是有关自身的,就要敢于反抗。我决定对传舍长,哦,现任传舍长宣战!”

      俺懂你说完,等着我的反应。兰桂的反应总是现成的,他死丢笨得甚至没听出俺懂你关于冯谖离开一事与事实有微小的不同。

      “哦。”兰桂说道。

      “要建设一个公开公正廉明的传舍,就必须反对一言堂的任命制度,进行选举。”俺懂你激动起来。

      “哦。”兰桂说道。

      “让所有的门客选出自己信赖的传舍长!”

      “哦。”

      “那么你会做出你的选择的,对吧?你不会选一个有猫腻的人的对吧?”

      “哦。”

      “我信任你的选择!”俺懂你说道。

      溜达结束,之后的几天里,俺懂你分别和甲乙丙丁戊等等散步,交头接耳。又过了两天,公孙先生来传舍,找了好些人问话。再过了两天,冯谖来到传舍,也找了好些人问话。

      问完那些人,冯谖单独问我。

      “你有没有参与进去?”

      “什么?”

      “选举呀。”

      兰桂头摇得不亦乐乎。

      “那就好,我担心你不知深浅,你没参与就好办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冯谖点点头,表示相信。

      “你记住,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到时候你争取第一个投票,就投传舍长。千万记住,不管投票前别人对你说什么,你都投传舍长。”

      “真的要选举?”

      “真的,明天就宣布,后天就选举。”

      果然,第二天总管派人前来宣布进行传舍长选举,总管将亲自前来宣布候选名单以及督票。传消息的人走后,传舍长,现任传舍长马上就把自己关在家中,一天都不出来。庭院中,大家三五一群凑在一起,议论着。

      “早该选举了,那个人早就该把他换下去了。”

      “就是。在他的管理下,谁过过好日子?”

      “明天,不管另一个候选人是谁,大家都选他!”

      “赞同!”

      嗡嗡嗡嗡…..

      俺懂你一言不发,噙着笑在几个人群中打转。黄昏时分,俺懂你再次恢复和兰桂的单独溜达。

      “呼声,群众的呼声!你都听到了?”俺懂你说道,照旧不需要兰桂的回答,继续说道,“觉醒了的群众开始知道捍卫自己的利益了!这股潜在的力量终于爆发了!这是股多么巨大的力量呀,任何古旧的成规都阻拦不住,现在…..”

      俺懂你低着头手舞足蹈地说着。自从他打算搞选举起,他那不停甩动身子的习惯变成低着头滔滔不绝的说话。在他的滔滔不绝中,我,兰桂看到,甲乙丙丁戊等等等等一个个从外面溜达进来,神色诡异地消散于各自的房间。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8俺懂你

      四月是残忍的季节。让地上长草,让身上生虱子。虱子是人生出的,人一开始生虱子,到最后生蛆,这是免不了的。而凭借人这一纽带,虱子和蛆有了血缘关系。人是虱子的自然界,生出它,消灭它。生生不息,循环往复。虱子给生虱子的人一些闲日消遣,蛆给生蛆的人最后安眠。

      一个美好的,平凡的日子,传舍长带着一个人走进传舍被日头烘烤着的暖和的庭院,埋头促进虱子循环往复的人们抬起头来。因来人的与众不同,抬起的头少有的没立刻再次埋起。

      只见此人瘦高个子,穿着件破破的新衣服,腿不停地抖动着,一动,裙裾的破洞就露出两三块大腿的白肉。头发散乱地挽着一个髻,额头扎着一条花布。

      “嘿门!煤是油啊!”

      传舍长还没开口,来人就大声地宣布。

      兰桂旁边蹲着的路甲胳膊拱了拱兰桂,疑惑地说道:

      “煤是油吗?兰桂?”

      “煤油吧?”兰桂不太肯定地回答。

      “哦。”路甲点着头。

      来人听到有人搭腔,很是高兴,俯下身子,对搭腔的路甲伸出一只手。

      “奶是油。”来人很诚挚地修正路甲刚才听到的答案。

      “确定吗?”路甲担心被忽悠,哆哆嗦嗦地问道。

      “握特?”来人一愣,随即笑得更加灿烂,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奶是油!”接着半转身对着兰桂,伸手问道:“好啊油?”

      兰桂乍一听,以为来人不高兴他乱回答问题,挤出一个笑脸。

      “这个,那个,我不知道?”

      “握特?”来人又一愣,“好啊油,油冻肉?”

      来人左一声油右一声油,把兰桂和路甲弄懵了,其他人还没轮到懵,不干了。

      “左一声油右一声油的,你卖油的啊?”有人破口骂。

      “传舍长,这人是谁呀?搞传销的就把他轰出去!”有人不耐烦。

      来人直起身子,怜悯地看着蹲在墙根的捉虱人。

      “死丢笨!”

      死和笨大家听懂了,激怒起来,零零散散站起几个有勇的人。有勇的出勇。

      “对,揍这丫的!”蹲着的有谋的人鼓励。有谋的出谋。

      来人右手大拇指刮一下鼻子,原地蹦跳着,刮完鼻子的手向有勇的人招着。

      “可蒙,可蒙!”

      冷眼旁观的传舍长不耐烦了,大喝一声。

      “别闹了!你们,还是蹲下,继续捉你们的虱子。你也别蹦跶了,消停消停。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来的门客,叫——”传舍长一时想不起来,敲了敲头,想起来了,“叫,俺懂你。大家欢迎!”

      没人欢迎,有人嘀咕。

      “他懂俺,谁懂他呀?”

      传舍长见自己的提议没人响应,不仅不恼,反而好像松了口气。

      “俺懂你是从秦国那边来的,刚才他说的是秦国话,不好懂。以后他和大家在一起了,慢慢的,就互相懂了。”

      “哦。”大家起哄道。

      “嗯,目前俺懂你的待遇暂时定为三等一级。唉呀,宿舍都住满了。我想想,路甲,就你那还留着一张席,先安排到你那住下吧。你领他去安顿下来。”

      “哦。”路甲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你的行李呢?”

      “全部在我身上。”

      “那就是没有罗?跟我来吧。”

      眼看两人走出阳光灿烂的大院,传舍长咳嗽一声,转身打算走人,被门客们叫住。

      “传舍长,知道那俺懂你在秦国是干嘛的吗?”

      传舍长收住脚步,回想了一会。

      “听他说起过,在咸阳做什么,什么,挨踢行业。”

      “挨踢呀?还有这么个活儿?”大家震惊了。

      “也不完全是挨踢,他说了,是什么,什么,挨踢消受。”

      “挨踢的还能消受吗?消受得了吗?”

      “我看够呛。”

      “所以他又说了,那什么,什么圈子圈套的,受够了,决定不做了,想找个稳定的活儿,不累,不急的,过渡一下。”

      传舍长介绍完,就走了。临走,他把最后的一点补充说完。

      “对了,俺懂你他不是秦国人,是咱们齐国人。在齐国长到十七八岁才去秦国的,应该能说齐国话。”

      听众饱受刺激,议论纷纷。

      “唉呀,原来挨踢还要圈子圈套地绑起来挨踢呀,太狠了!”

      “也就秦国这么个崇尚首功的国家,那边的人才那么喜欢踢人,有喜欢踢人的,就会出钱买人让他踢。挨踢行就这么产生的。”

      “唉呀,你这么一说,那挨踢这一行一诞生,不就每个毛细管里都充满着血腥和暴力!”

      “做挨踢这一行的,都是苦孩子呀!”

      “就是,你看俺懂你的衣裳,都被踢出好几个洞来了。那么新的衣裳,料子还挺好,挨踢挨得成这样。”

      “在秦国挨踢挨了那么久,想起回自己的国家了。”

      “唉,秦国人民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踢人的社会里,挨踢的总是比踢人的多!”

      “以后啊,让俺懂你多享享我们门客兄弟的温暖吧!”

      大家对苦孩子俺懂你充满了眼泪汪汪的同情,当俺懂你一甩一甩地从宿舍走回来时,看到一双双披着羊皮的绵狼的闪闪烁烁的眼睛时,脸上的笑容,用他的秦国话来说是油冻肉了。

      • 家园 做挨踢的形象这么惨哪
        • 家园 这一节是我看了《圈子圈套》后的一个恶搞

          小说很好看,但我也被里面随时蹦出来的英文给搞得头昏脑胀,于是写了这么一段给自己寻开心。当然,做IT的肯定不惨。这只不过是我一时下笔跑词,偶然出来的。

          希望看过这一节的河里的IT人把这一节当成一个开的不高明的笑话看。谁都有过想说个笑话,说出来却冷了场的时候吧?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7后背

      冯谖对兰桂阐释的门客是形象工程的涵义让兰桂吃了个定心丸,在确定门客是一个永久性的职业之后,兰桂的肚子有了安全感。吃饭的时候,捧着饭碗,那饭碗是这样的可靠以及热气腾腾,加上沉甸甸的重量,哎呀,兰桂的满足感差点诱惑得兰血书生要冒静电之大不韪而想起铁饭碗以及那三个字所延伸的一切社会意义。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兰血书生想。

      有了这种满足感,兰桂当然有理由意定神闲地蹭着墙根晒太阳,旁边一溜排开的都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人。晒着晒着,有人就说起某个自己的熟人如今落索的现状,其他的人嘴角噙笑地听着。

      “那个上次来找过你的人吧?”锦上添花的插话,反正自己也在锦上,添几朵花。

      “找我好几回了。”说话的人摇头。

      大家就点头,又摇头,再摇头。同时搜索着自己也有的这样的熟人,思忖着要不要接茬说一个,或者等到下次的时候说。有几个倒霉熟人的名字被某几根柔软的舌头鞭尸了好几回,活该着!人一倒霉就是别人练鞭子的靶子,特别是给前好朋友。那就是活该!不认识你的人,人家还不愿拿你开练呢,怕粘上你的倒霉。只有做过你好朋友的人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忘记你的——名字呢。

      谁让世上恐怕再没有哪里的阳光象临淄传舍的墙根处那么温暖呢?这里的太阳最容易晒得人灵魂出窍,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庄生梦蝶着。

      一日,突然呼拉一下来了好几辆马车,把传舍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当头的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是兰桂的熟人公孙先生,平易近人的公孙先生见到兰桂在马车上就含着笑,一下马车四下张望了一下,就朝着兰桂走来,和兰桂拉了拉手。

      “本来要拉冯谖一块的,那家伙一早就坐车出门兜风去了。这不,幸舍的闲人今天就我一个,派了这个差事。”公孙先生亲昵地对兰桂说道。

      对这样的亲昵还不太习惯的兰桂只会堆起自己压箱底的笑容。

      公孙先生后面挤出一个人来,脸上的实力至少可与公孙先生旗鼓相当,伸出手就去握兰桂的手。

      “你好你好。”嘴里热络着。

      公孙先生略微一愣,马上不动声色地帮他们介绍起来。

      “这位是兰桂。”

      “久仰久仰。”

      “这位是乙丙,昌乐君的传舍长。”

      兰桂对寒暄不熟,嘴巴张了几张,崩不出话来。心中感动:大多数的干部还是没有官架子的。

      “向你学习来了!”乙丙诚挚地说道。

      兰桂一怔,兰血书生有些预感。

      “互相交流。”公孙先生代答。

      “对了,兰桂,传舍长在哪?”眼见乙丙误会了,公孙先生赶紧挑明。

      “刚才还在。”兰桂热心地四下帮着张望。

      “哦,传舍长不在呀。”乙丙将目光从兰桂身上撤出。

      “在呢,在呢,刚才还看见了。”兰桂热情地望着乙丙,却发现鲜花早已枯萎。

      “兰桂,你去找找他。就说昌乐君那边传舍的人来找他交流来了。”公孙先生轻快地命令。

      “对对,你,去找找!”乙丙跟着也令道。

      兰桂正欲屁颠,传舍长从人缝中钻出来。

      “公孙先生,来这也不先打个招呼,你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责怪之中流露真情。

      “临时上头的安排,搞了这个活动。这位是昌乐君的传舍长,你们聊聊?”

      “哦,昌乐君的传舍长,换人了?原先那位呢?”

      “升幸舍总庖了,我叫乙丙,向你取经来了。”暖瓶盖又打开了,热气又腾腾而现。

      “见外见外,我哪有什么经可取?”暖瓶对暖瓶,笑脸需相迎。

      交流位置仍在兰桂一开始站的地方,交流方巧妙的转动后背,引发一个旋流,将兰桂这只小舟排挤在外。兰桂犹自愣愣地看了五十句话左右的后背。

      一后背具天下炎凉,世法不必叩问。兰血书生的老眼帮兰桂将此看穿。

      “唉呀,咱们别老站着说呀,多累呀。到饭口了,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传舍长豪爽地提议。

      “这,太打扰了!”乙丙欣喜地推辞。

      “打什么扰?以后找你不就得了?”公孙先生圆场。

      “那,”乙丙不知何故,转过大半天背着的身子,对着兰桂,“他也,一块?”

      传舍长作出一副考虑的样子,表示根本不必考虑。

      “这,就不必了。这里由我来代表就行了。”

      饭口一开,熟络两倍。中心人物互相团结着走开。

      “我还以为他是传舍长呢。”乙丙估计还在对自己刚才冒失了的热气肉疼呢。

      “怪我,怪我,一来没介绍清楚。”公孙先生笑着检讨。

      后背,又见后背,只见后背。

      眼见得来的一帮人裹挟着传舍长走了,兰桂身后挤过一个同门,双手袖着,望着车尘的余沫,自言自语。

      “这孙子带着人吃好的去了,咱们又该好几顿食无鱼了。”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6冯谖

      我就这样认识了冯谖。第一印象:他是个二流子。我的判断绝对是正确的,这根本不要用我的学识,我只用了我生活常识的一点边边角角就得到结论。因为是二流子,他说起话来特别没有顾虑。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话在嘴边说什么。又因为他是二流子,他的话基本不得罪人。有害怕他那张嘴的,没有恨他那张嘴的,都指望着他拿别人给我们找乐子呢。

      冯谖拿我当朋友,从不拿我练嘴。有人就跟他讲起我扫地的事,编排我是把日记本故意丢地上等人捡来看的主。冯谖对此回应说:“阿桂不是那种人。”对啊,至少我要丢也只能丢竹简,他给我买笔记本那?再说,我还没上过蝌蚪扫盲班呢。静电呢?哇靠!象静电你这样忠于职守的看守实在是太不平凡了!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因此,我开始为冯谖担忧,好像传舍长挺记恨他,却惹不起他,见他躲。我得提醒下冯谖,看看能不能劝他别跟传舍长斗劲。

      “传舍长其实是个好人。”我本想对冯谖说,别和传舍长斗气,我们是孟尝君的门客,传舍长是孟尝君的家吏,没必要每天都过不去。我话说多了气喘,就只说开头的话,想必冯谖也能明白。

      “没说他不是啊。”

      “那你还老跟他斗劲?”

      “你不懂。”

      “那你不怕传舍长在总管那说你啥?”

      “说呗,就怕他不说。”

      “你不想做门客了?”

      “谁说我不想了?你以为传舍长和总管这么一说,我就会被赶出来啊?”

      “可不咋的?”

      冯谖将蹲姿从左腿受力调整为右腿受力,看来是打算点醒我了。

      “所以说呢,你新来的,还不懂,难怪。”将蹲姿再次调整,“告诉你吧,即便传舍长跟总管说了我些什么让总管很讨厌我总管也不能把我踢出这个大门,总管要踢我出去怎么的也得跟孟尝君汇报,要得到田公子的许可才能踢我出去。可我料定田公子再听我什么坏话也不会踢我出去,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啊 ,”冯谖要抖包袱了,有点激动,“我们都是孟尝君的形象工程!”

      “形象工程?”严重警告静电,你现在已经侵犯了我作为一个公民具有的跟风说话的权利!

      “可不咋的。”冯谖又连续调整蹲姿。

      “懂了。传舍长拿你没奈何,所以你就气他。对你有啥好处?逗闷子?”

      “你不懂!我问你,阿桂。你来几天了?”

      “两天。”

      “你觉得孟尝君记得你吗?”

      “不能。”

      “对哇,多少门客呀孟尝君一个一个记得?我们传舍里的人在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数!少了没有?多了几个?他知道你是谁呀?他知道的人都在幸舍以上吃肉喝酒呢。所以啊,不想在传舍吃白菜,就得让传舍长把你来出卖。你闹得越狠,你就越有希望被孟尝君知道。就怕传舍长这孙子是个蔫人,忍一边放一边不告状。”

      阿桂似懂非懂点头,兰血书生一点就透。我是阿桂?我是兰血书生?都是。

      一天,传舍长把我从院子里叫出去,在门口旁街角来回转圈。

      “这些天,和冯谖走得挺勤?”

      “谁,谁,谁说的?”

      “唉呀,谁说的不要紧,关键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啥事情?”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跟你说啥?你呀,有些事情可一定得知道,不然会吃亏”

      “啥事情?”

      “啥事情?就说总管吧,你知道他吗?知道多少?”

      “不知道。”

      “跟你说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懂了?”

      “懂。”

      “再打个比喻吧,总管啊,就好比一个单位里的办公室主任。”

      “那是啥玩意?”

      “是没有决定权,但有影响力的银。”

      “懂了。”

      “你不懂!阿桂啊,跟你说件事吧。今天我见着总管了,跟他反映了我们这里的事。总管很细心地听了。他说了,他会向孟尝君反映的。唉呀,我们这里的人呀,老实的多,刺头也有。总管说了,做刺头的不能老问孟尝君为他做了些啥,更应该问自己为孟尝君做了些啥!不能只求索取不予回报吧?”

      兰血书生一点就透,阿桂似懂非懂点头。

      总管来了,把大家叫到院子里,围着他的马车听他讲话。聚拢的时候,传舍长和冯谖难得地靠得很近,传舍长笑着,冯谖也笑着,冯谖笑着和传舍长打招呼时,传舍长笑着和另一边的人打哈哈。

      总管开始讲话:

      “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啊,是为了,啊,先慰问大家,啊,再跟大家,啊,宣布件事,啊。”

      传舍长跟旁边的人更起劲地打着哈哈。

      “慰问大家,啊,这就慰问完了,啊,当前,这个啊,经济不景气,啊,租子收不上来,啊,有很多烂账,啊,所以,啊,大家要体谅,啊,这次,啊,我没带慰问品,来物质慰问,啊,精神也要慰问嘛,啊,希望大家,啊,严守清贫,啊,保持贞操,啊,等待,啊,经济好转,啊…..”

      传舍长带领大家鼓完掌,总管接着说:

      “下面,啊,宣布件事,啊,冯谖,在不在?”

      传舍长看看冯谖,马上把头掉过去,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这时,他不和旁边的人打哈哈了。

      冯谖高喊:“在呢,这儿。”

      总管说:“好,在呢,好。”总管提高声音:“下面宣布,啊,经过对冯谖,的!一段慎重。考察,啊,经过,孟尝君,再三慎重的考虑,啊,做出决定——”

      两个人很紧张,一个冯谖,一个传舍长,一个我。三个了?阿桂学过数学吗?没有。

      “将冯谖,调整到!幸舍,去。”

      传舍长热烈鼓掌,突然停下,马上又热烈鼓起掌来。大家热烈鼓掌。传舍长满含热泪地拥抱冯谖,哽咽着,话都说不上来,最后,深情地说:“记得经常回来,看看大家。”冯谖也眼睛红红的抱着传舍长说,“啥也别说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大家感动地看着这惜别场景。冯谖从传舍长那腾出身,一一跟大家拥抱告别,轮到跟我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说:

      “看到了?哥没骗你吧?”

      “哥,你走了,我可咋办?”

      “哥会记住你的,会想办法把你也调来。”

      冯谖向我许诺,我相信了。白菜,吃到今天,我也吃腻了。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5在传舍

      好。现在,我们的主角有正式的名字了,叫兰桂。还有了专用的房间,临淄传舍丙戊号房。那名字虽然不象传舍长说的贵气,至少已从绰号的范畴中摆脱出来,只要主角做出点什么事迹来,那名字也可堂堂写进青史了。我们可以对兰桂抱多大的期待等他做出事迹来让我们忘掉他过去是懒鬼呢?且拭目以待,不要催他。

      丙戊房面积有三张簟席那么大,不算宽敞,也没有花哨的摆设。有人看这房间,那是简陋空荡,但在兰桂看来却是精舍。就说摆设吧,虽然少点,粗糙点,但从现在是由他使用这一角度来看,这里的每一样对兰桂来说都算得上奢侈品。他什么时候睡过簟席呀?他什么时候枕过枕头呀?他什么时候穿过丝衣呀?哪怕是旧的?没有!现在他睡了,枕了,穿上丝衣了——仅领口和袖口有些磨损——心里亮敞了。他摸着簟席,看着屋顶,墙壁,几案。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兰桂默念着,心潮澎湃。

      “唉呀,明天不知还有什么好事呢。”兰桂带着期盼睡了个好觉,兰血书生也籍此于时空错乱鬼使神差之后第一次得到深度睡眠。

      兰桂准时醒在鱼肚白时间,尽管没人要求他准这个时。他一醒过来,再要他呆在房间里赖一会子床,那是不了解他,难为他。最好在他穿上丝衣以后——那衣服睡觉前脱下时还老大一阵子不舍得呢,听任他打开门出去,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往外走的时候,兰血书生跟自己打了个赌,赌自己在院子里第一眼看见的东西是一把笤帚。这可不是兰血书生玩预感,而是基于他的学识通过逻辑分析作出的判断。分析如下:长期的劳役生活已使兰桂形成见笤帚揽笤帚,见柴火找斧头的下意识,因此在特定的时间里兰桂的第一条件反射就是寻找特定的劳动工具,其他的人间百态生活万象他将视而不见。现在是鱼肚白时间,此时特定的劳动工具就是笤帚。

      也不知传舍管打扫的差役是谁,一点也不专业,院子的地花花斑斑的,让兰桂看的难受。兰桂熟练地将第一眼看到的笤帚操作起来,估摸着自己扫了半个时辰之后,那地才略微看得入眼,而这时兰桂身上的汗也下来了,心情格外松畅 。

      “放下。”

      差役起来了,看见兰桂急忙跑过来。

      “放下放下,这事有我呢我说。”差役一把夺去兰桂的笤帚。

      “没事,我再扫一会。还有一点就好了,你看那块——”兰桂将笤帚夺回。

      “不行不行,让传舍长看见了还以为我指使你干的呢,多不好!”差役将笤帚夺回,兰桂受到1点伤害。

      “没事,我自己要干的。”兰桂将笤帚夺回,差役受到2点伤害。

      “哎呀自己要干也不行,给我。”差役抢夺笤帚,兰桂躲开,差役再抢,笤帚抢夺到手,兰桂受到2点伤害。

      “大哥让我再干会子。”兰桂抢夺笤帚,差役躲开,没受到伤害。

      ………..

      这时,陆续起来的门客陆续聚到院子里,看着两个人。

      “他自己要干的。”差役指着抢到笤帚的兰桂对围观群众分说。

      “噢。”围观群众点头。

      “是我自己要干的!”兰桂攥着笤帚说。

      “噢。”围观群众说。

      “我不让他干他非得干!”差役再次解释。

      “噢。”围观群众说。

      “是我自己非得干!”兰桂说。

      “噢。”围观群众说。

      “他自己非得干!”差役愤愤地说。

      “噢。”围观群众说。

      “我自己非得干!”兰桂坚定地说。

      “噢。”围观群众说。

      传舍长将围观群众拨开,走到前面。

      “素质呀,素质!”传舍长面向围观群众激动地说,“这是什么素质?这就是——素质!受教育呀,今天我们都受到教育!那个谁,冯谖,起来了没有?”

      “这时候他那会起来?”围观群众有人说。

      “比比看,比比看!”传舍长说,“一个天不亮就起来,主动打扫卫生。一个天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睡觉!一个主动打扫卫生任劳任怨,一个什么都不干不是四处逛荡就是倒头睡觉还成天喊食无鱼呀食无鱼呀的。都是享受三等一级待遇的人,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嘁!”围观群众哄喊一声,散了。

      传舍长转过身攥住兰桂的手,紧紧握着。

      “你的表现我记下了,总管来的时候我会汇报给总管。”说完,满含热泪放开兰桂的手,也走了。

      兰桂拄着笤帚发呆。差役过来,一把夺过笤帚。

      “高兴了吧?嘁!”差役也走了。

      兰桂空着手发呆。

      吃饭的时候,兰桂捧着碗蹲在墙角。

      一个高个子端着饭碗走进院子,问三三两两端着饭碗在院子里凑着的群众门客。“传舍长哪去了?”群众三三两两回答:“躲你呗 。”

      “这孙子。”高个子骂道。看见兰桂孤零零蹲在墙角,高个子端着饭碗走过去,蹲在兰桂旁边。

      “新来的?”高个子问。

      “嗯,新来的。”兰桂说。

      两人吧嗒吧嗒扒着饭。

      “这孙子,今天又不上鱼。这里的伙食寡素寡素的,天天如此。你要习惯哦。”高个子说。

      “挺好,能习惯,管饱这里。”兰桂边嚼边说。

      高个子奇怪地看着兰桂,好像不相信他真的吃得很香。确定兰桂是真的吃得很香,高个子伸出一只手。

      “认识一下。我叫冯谖。”

      兰桂把筷子插进饭团,空出手,抹抹嘴,握住高个子的手。

      “我叫兰桂。”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4兰桂

      所谓不到临淄不知道邯郸小,不做孟尝君门客不知道做门客屌。看官,这不是笔者胡诹,临淄打春秋以来便是头等富庶地方,到了战国,它更是个一等一繁荣的城市。想当年,苏秦合纵抗衡搞六国外交,跑到齐国,对齐宣王的说辞中,对齐国特别是对临淄有这么一番描述,其他国家的首都他可没费什么口舌:“齐地方二千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临淄甚富而实…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祍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看看这阵势,秦国大吧?可咸阳不见得比临淄大,那时不是阿房宫还没建造嘛。

      另说孟尝君,门客三千,古有定论。这三千门客,分为三种待遇,以居住条件为例:第一等住代舍,为有车一族。第二等住幸舍,食有鱼矣。也有车,在小车班,要使用还得先申请,搞不好得侍候车夫的眼色。第三等住传舍,那就只管饭,管不管饱难说。懒鬼属三等一级,也就是说住传舍,住房条件不算太好,当然不是跟在原先老爷家的条件比。但他是三等中的一级,吃饭,应该是管饱的。

      到来的第一天,为分配房间,要去见传舍长——传舍这片宿舍区的管理员。本来按照懒鬼的禀性,他是不愿为住哪的事去见吏的——他哪住不惯?在哪住不是住?可架不住同车的二等二级的公孙弘——跟老爷一个姓,得知二等二的名字时懒鬼这样想,兰血书生马上加了个补充的想:前老爷。二等二劝告懒鬼说,一定得先去见传舍长,要不他手下的人还不定把你分哪住去呢,住猪圈里都有可能。公孙弘还义气云天自告奋勇地说他跟传舍长很熟,到地方陪懒鬼一起去见传舍长。路上说的这话,到了临淄,他又不再提起了。虽然同为门客,但公孙弘在懒鬼眼里还是有老爷的威严,反射出自己的卑微。他不提起,懒鬼哪敢提醒?好在这一路上,懒鬼的胆子壮了不少,可以,也有勇气提起,强迫自己去见传舍长。况且,当他被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卸下马车时,他站的位置就在传舍门口;加上公孙弘临别时热情洋溢的鼓励:“快进去吧!”在这样的推动下,没有理由不进去。现在他只是有点懵然,辨清下方向就好了。兰血书生站在传舍门口辨方向时,看着滚滚而过的马车队那衔接有序个个争先的样子,便体谅了公孙弘的言而无信。以他的学识,马上就判断出,如果公孙弘真的陪他去传舍,首先得把马车停下来,这样公孙弘就将被后面的马车超车。即使公孙弘只陪他走到门口,这段时间,也足够让他被人拉下两个车位。兰血书生很明白两个车位的重要性。

      在传舍里,懒鬼问到了传舍长在哪,接着找到了传舍长,他向传舍长走去,怀里揣着孟尝君给的符信——一块小木板,刻着蝌蚪文。在这块木板上,兰血书生和懒鬼同时成为文盲。二十几步路,十五个吊桶快把他胸口的井水给抽光了。

      “老爷。”兰血书生分明听到那该死的懒鬼这么说。

      “你谁啊?”传舍长肥厚的嘴唇吧叽着问。

      “来,来这住的。”懒鬼说。没胆色的东西,兰血书生咬牙切齿。

      “这又不是逆旅,找这住啊?”传舍长快速打量了一下懒鬼,手轻轻一掂就掂出懒鬼的含金量——没有。传舍长说:“要说住,我们这里是不用花钱,但有规矩,至于什么规矩就不跟你解释了。你要是想找不花钱的地方住,我倒是有个推荐,顺我手指着的地方瞧,那,有座桥,桥呢有几个桥洞,不少人在那住着呢。那不花钱,还能早起,到集市上捡点填肚子的东西。”

      你说这传舍长贫不贫?不想让人住说个不,不就得了?还拐弯抹角损人。别说古代没有这种人,什么时候都有,现在也有啊,都是嘴巴缺点德,心眼不见得很坏。

      懒鬼当真顺从地往传舍长指的地方转身了,心想,那地方按传舍长说的,也不坏啊。自己什么地方住不是住啊?走了两步,兰血书生不乐意了,把懒鬼生生拽回。

      “凭什么凭什么呀?我们住孟尝君的房子又不是住传舍长的房子。住桥洞,那嚼谷怎么解决?真去集市上捡烂菜帮子?你现在是门客了!把那木牌给他看!”

      懒鬼掏出木牌,转过身,走到传舍长身前,呐呐地说:“我,我有这个。”

      “哪来的?”传舍长把木牌在手上翻了翻,问。

      “给,给的。”懒鬼的表达能力就这么强,兰血书生也没辙。

      “谁给的?”

      “孟,孟,孟,”懒鬼脑子里有那个名字,可就是像泥鳅一样滑,老抓不住。兰血书生急了,懒鬼要这么结巴成性,自己在战国找媳妇的事算是白瞎了。他恶狠狠地代懒鬼说出最后两个字,懒鬼嘴一张,说出去了:“尝君!”

      “哦。”传舍长狐疑地说。孟尝君亲自给这么个人一块牌子?谁相信?他是不相信的。又翻了翻牌子,“你还认识谁啊?在这住的有你认识的吗?”

      “没有。”这句话懒鬼说得干脆。

      “不好办呢,没个证明人。”传舍长自言自语给懒鬼听。

      看来就差最后一道关了,而且不是很难越过的关口。在这种情形下,懒鬼心中生出一点希望,由希望产生一点信心,由信心产生一点智慧,由智慧产生一点勇气,没过多犹豫,懒鬼吞吞吐吐但还是说了:“我,我认识,公孙弘,”说到这里,懒鬼考虑着后面加上先生还是加上老爷,于是就绊住了。

      “啊,你认识公孙先生。”传舍长的声音热情起来,“同乡?”

      “同车。”

      “你赵国人?公子在赵国收的门客?”

      “嗯,”一遇到热情的话语,懒鬼就不拘束,不害怕,不不会说话了,他说话了:“公孙先生不住这儿,路上他说了,要来看,看,”懒鬼又遇到称呼的问题,他现在觉得再叫传舍长老爷就很那个了,叫先生吧,好像传舍长怕当不起,就把手指了指传舍长。传舍长是个世故的人,立马就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

      “不敢当不敢当,老兄下次见到公孙先生,跟他说我挺惦记他老。”

      懒鬼憨厚地笑着。

      “唉呀,”传舍长说,“你既然来了,就得先给你找个地方住啊。三等一,我想想,有了。你住丙戊房吧,那亮堂。”

      传舍长从腰带上掏出一串钥匙,解下一个,递给懒鬼。

      “我喊个人带你去,要不你找不到地方。”

      传舍长喊人,等人来的时候,两人一时有点冷场。传舍长多灵动的人,一下子就把话挑起来。

      “忘了请问老兄名字?”

      “懒鬼。”懒鬼照直说。

      “兰桂?好名字!贵气!”传舍长赞道。

    • 家园 像我这样的门客3苦恼

      现在,我叫懒鬼。兰血书生坚毅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是一个下人,头上依次是阿丙,厨子,车夫,老爷的小妾,老爷的夫人,老爷。所处年代待考,以我的学识判断,可能是前秦时期,也就是战国。我本人是谁?来自何处?怎么成了懒鬼?不明。不明的原因,头上有静电。

      我的优势:我有学识!耶!但大半失忆….

      我的劣势:来自懒鬼的习惯性受虐,天生性胆小,耽溺性自怜,命定性没钱,其它的就不一一列举。

      目标:没有静电!开玩笑啦。这样也闪?太不科学了吧?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禁词:科学。重新说起,目标:做老爷那样的门客,或者说,做门客那样的老爷。

      计划:待拟。什么?必填项目,不能空缺?那,见机行事。字数太少,不合规定?那,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丰田车?还不行?老大,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最多我不申请VIP,别逼我写大纲啊啊啊,谢谢!交卷!我猫一会儿,一夜没睡。现在门客下人房间里的茅草是一根比一根臭,虱子是一个比一个肥。在脚步声走到门口前,我计算了,我还能睡上三秒钟。接着我就能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

      “懒鬼!还睡?老爷夫人就快起来了,还不侍候着?”

      这个粗蛮汉子,怎么可能准确地知道老爷夫人就要起来?莫非昨天听了一夜的房?为什么不叫阿丙?阿丙还睡,还睡,满不在乎。为什么我一出去,车夫就进去?莫非?莫非?在此提醒,兰血书生,再多的疑问也无补于答案的漏洞!

      凌晨三件事:劈柴,烧水,扫庭院。

      有点瞌睡,被粗汉一顿打吊起了精神。

      夫人骂了我和家里养的狗,小夫人也骂了我和家里养的狗,一个骂完另一个骂,精彩纷呈处,老爷不见了。

      老爷要喝酒,和蔼地把我叫来。

      “帮老爷打二两酒来。”

      在等钱。

      “快去呀。”

      在等钱。

      “去呀,夫人生气了,老爷就没钱。可是,不用钱就能打到酒才是本事。老爷知道你是聪明的人。”

      我是聪明的人,老爷都看出来了,我是有学识的!耶!拿着空葫芦,走到大街上。聪明能值多少钱?能打二两酒吗?刚才怎么没想到?来到酒店老板那,把葫芦伸过去。

      “打二两酒。”

      “钱来?”

      “没钱。”

      “没钱也来打酒?”

      “老爷说没钱也能打酒。”

      “你老爷没酒能不能喝酒?”

      往回走,葫芦还是空的。把葫芦交给老爷,老爷多和蔼,真象什么什么慈爱的星空。好了,我没往那上面想,为什么还往我脑袋上闪静电?

      “酒呢?”老爷奇怪地问。

      “没酒。”

      “没酒老爷喝什么酒?”

      “老板说了,老爷没酒也能喝酒。”

      葫芦受我脑袋结实的一撞,以七十吗的速度弹出五米高。老爷的声音比葫芦跳得更高。

      “来人,打他一顿,赶出去,不许他再回来!”

      没有任何新鲜感的殴打注定在我身上找不到一处地方增添新鲜的青肿。又走到大街上。这回是不是将永远走在大街上?心里涌起一丝惶恐。惶恐真惶恐,所哀在饭食。一辆马车从我身边驶过,又一辆马车从我身边驶过,一辆又一辆,一大队马车从我身边驶过,中间马车上坐着的是比我老爷还要老爷的老爷,心中一阵激愤,张嘴便喊:

      “打倒封建统治阶级!”

      大家知道,我的声音是要经过懒鬼的嘴巴翻译后别人才能听见的,而那懒鬼把我的声音翻译成:

      “大老爷救命!”

      时来运转有时毫不给你原因,那队马车停了下来,有个矮小得非常矮小的人走向我。

      “你有什么特长?”

      “写作。”我说。懒鬼翻译道:“劳作。”

      “光荣。”矮子说,“跟我来。”

      矮子带我走到中间那比老爷还老爷的人坐的马车边。

      “你坐这,挤一挤。”矮子说。

      “我不敢跟老爷坐一起。”我实话实说。

      “现在你敢。”矮子说。车上的老爷也和蔼可亲地说:“兄台上来无妨。”

      “真上去?”我看着矮子,因为我怕老爷但不怕矮子,矮子点点头。

      我坐上去了,矮子也该到他前面的车上去,临走对我说:

      “我叫田文,齐国的孟尝君。你现在是我的门客了,属三等一级。现在我们回齐国去。”

      去齐国前我真愿意找原先的车夫让他再打我一顿!我怎么没看出矮子就是孟尝君呢?我问了问坐我旁边比老爷还老爷的胖子他是几等几级,胖子说:二等二级。原来一下子我就成了跟我原先的老爷一样老爷的老爷了。做老爷还是挺好的,我右脚大拇指抠着左脚大拇指和食指间的瘙痒地带时,美美地想着。

    • 家园 有点意思,无一句无来历,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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