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水面平缓，水下流急 -- 晨枫

据4月27日俄罗斯《生意人报》报道，越南和俄罗斯达成原则性协议，将用18亿美元向俄罗斯购买6艘“基洛”级潜艇。潜艇将由圣彼得堡海军上将造船厂建造，约一年后开始交货。届时越南海军将告别没有潜艇的历史。5于2日，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在宣布国防白皮书的时候，宣称澳大利亚将订购新一代的潜艇，并宣称澳大利亚的潜艇力量将从现有的6艘扩充到12艘。国防白皮书要求新一代的潜艇设计要求在2011年冻结，从2025年开始替换现有的“科林斯”级潜艇。越南是南海国家，澳大利亚则一向把南海作为防卫第一线。两国差不多同时宣布重大的潜艇采购计划，自然引起人们的关注。一时间，南海的水面似乎依然平缓，但水下骤然开始流急。

潜艇是现代海军的重要武器。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潜艇几乎扼杀了英国的海上生命线。在太平洋上，美国潜艇的绞杀战也使得日本苦不堪言。但历史上，潜艇主要是用作切断敌方海上航运的，潜艇作为打击敌方主力舰队的核心手段则是战后的事。潜艇的天然优势是隐身性能。潜艇可以隐蔽、突然地发起强有力的打击，然后悄悄地溜走，寻机再战。但潜艇有点像海军中的特种部队，可以用来斩首朵脚，但不适合用来攻坚或者守备。一旦和敌方舰队正面遭遇，潜艇除了装死或者悄悄溜走，没有太有力的还击手段。和强大的海空力量正面硬抗不是潜艇的强项。尽管如此，对于任何一个还把自己当回事的现代海军来说，潜艇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潜艇是万万不能的。

南海周边的国家中，泰国海军装备了西班牙建造的“差克里纳鲁贝特”号小型航空母舰和中国建造的“纳莱颂恩”级护卫舰，马来西亚海军装备了英国建造的“莱库”级护卫舰、德国建造的“基达”级护卫舰和法国的“蝎子”级潜艇，新加坡海军装备了从法国建造的“拉法叶“级（在新加坡被称为“可畏”级）护卫舰和瑞典建造的A12型“海蛇”级（在新加坡被称为“挑战者”级）潜艇，印度尼西亚海军装备了荷兰建造的“西格玛”级护卫舰，就是老旧的荷兰版的英国“利安德”级护卫舰也比越南海军最大的水面作战舰艇要大。只有菲律宾海军比较惨，只有一些出海一趟不进水就谢天谢地的二战时代的古董级美国军舰。

相比之下，越南海军最先进的水面作战舰艇是尚在俄罗斯建造中的不到2000吨的“猎豹”级护卫舰，在吨位、适航性和武备上只能和邻国海军中较小的对手相比较。现役主力更惨，是苏联时代60年代的“别佳”级，只有火炮、鱼雷和火箭深弹，没有任何导弹装备，连和导弹艇对打都吃力，已经过时得太多了。但是越南的野心远远不是简陋的海军所能代表的。尽管如今不再号称世界第三军事强国了，越南对南海诸岛一直念念不忘。越南岘港市政府4月25日宣布市内务厅厅长邓功语当选为“黄沙岛县”人民委员会主席，这职位相当于县长。越南《青年报》当天发表评论，称黄沙群岛（也就是中国的西沙群岛）自18世纪的阮朝起已经属于越南。在南沙群岛的问题上，越南也一直不死心，时有故作惊人之语。

然而越南海军的简陋是越南在南海野心的重大障碍，就现在这个状态，维持在南沙海域的巡逻都成问题，到西沙去鸡蛋碰石头更不可取。据香港《南华早报》报道，越南在1991年苏联解体时已经在和苏联接触，试图购买“基洛”级潜艇。在漫长的等待后，越南终于在一年军费开支只有36亿美元的情况下，不惜花费年军费的一半，购置“基洛”级潜艇，不由得不引起人们的好奇：越南的用心究竟是什么。

对于像越南这样的小国海军来说，潜艇的威慑作用大于实战作用。“基洛”级潜艇号称大洋深处的黑洞，是现在最先进的常规动力潜艇之一，中国海军也有装备。但潜艇是海军装备体系中的一部分，单有潜艇是难成大事的。中国海军的“基洛”级潜艇在包括核潜艇在内的其他潜艇、大量水面舰艇和岸基作战飞机的配合下，可以和来犯的大型舰队对抗。越南的“基洛”级潜艇就比较孤单了，单挑别国海军就要看看对手了。如果是和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这样的对手冲突，“基洛”级完全有条件迫使对手三思而行。但是和中国这样的对手对抗，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战争不是比宝，不是说你出动潜艇，我就一定要用反潜来对付。越南的这6艘“基洛”级不可能夺占西沙群岛或者南沙群岛，也不可能消灭中国的南海舰队，能做到的最多就是袭扰通过南海的中国商船，连挂外国旗但在中国航线上运营的商船都不一定敢碰。海上贸易对中国很重要，但中国的生存并不依赖海上贸易，中国毕竟是大陆国家。另外，中国的海岸线不只南海这一线，切断南海，还有东海，南海航线也可以绕道印度尼西亚的龙目海峡和菲律宾以东。但越南就不一样了，整个海岸线暴露在中国的眼皮底下，到时候谁绞杀谁还不一定呢。再者，如果中国的生存受到了切实的威胁，中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从根源上消除这个威胁。与其在大洋上和这6艘“基洛”级搞猫抓老鼠的游戏，还不如把眼皮底下的潜艇基地端了，再诡秘的黑洞也就作不了怪了。对于越南来说，在涉及与中国的问题上，玩硬的是没戏的，还是有话好好说的好。

潜艇是强有力但又有局限的海军利器，潜艇不光需要巨资购买，更是需要巨资供养。艇员的训练、和友邻的协同、武器的配备，机械和系统的维修，都是吃钱的黑洞。“尼米兹”级航空母舰的年使用和维修费用约为最初采购费用的1/10。“基洛”级潜艇当然和“尼米兹”级航空母舰不能相提并论，但就使用和维修费用与采购费用的比例来说，还是有可比之处的。越南不仅从俄罗斯订购“基洛”级潜艇，还订购了两艘“猎豹”级护卫舰，并计划在越南自己建造后两艘。据美国《国防新闻》在5月14日的报道，越南空军刚从俄罗斯增购了12架苏-30MK2，合同价值5亿美元。交付空军后，这也是吃钱的大户。除非越南大幅度增加国防经费，否则买得起、用不起的尴尬不是不可能出现的。从另一方面来看，越南有权建设国防，有权追求自己的军事现代化，就像中国有同样的权利一样。越南或许有威慑的想法，但威慑的有效性和反威慑的强大成反比。对于越南购买6艘“基洛”级潜艇的举动，人们不必太小题大做，以平常心看之则可。

澳大利亚的情况则有所不同。作为西方孤悬于南太平洋的一个堡垒，澳大利亚肩负西方在南太平洋的“定海神针”的使命。澳大利亚海空军在装备政策上一向和欧洲盟国有所不同，是美国之外唯一装备F-111战斗轰炸机的国家，也是在美国之外唯一组装F-18战斗机的国家。澳大利亚海军曾装备有航空母舰，是战后世界上装备航空母舰不多的国家之一，中国曾在1984年买来作为废钢铁的“墨尔本”号航空母舰就曾经是澳大利亚舰队的旗舰。

2001年4月20日，美国海军的一架EP-3电子侦察飞机和中国的一架歼-8II战斗机在南海相撞。此后不久，一支澳大利亚舰队拒绝听从中国的劝告，坚持从台湾海峡穿越。要是在八国联军的时代澳大利亚舰队就有足够实力的话，八国联军变成包括澳大利亚在内的九国联军将一点也不奇怪。然而，时代不同了。澳大利亚海军尽管装备水平比越南要豪华得多，拥有德国建造的“安扎克”级护卫舰和美国建造的“佩里”级护卫舰，但澳大利亚海军的尖刀却是6艘按照瑞典技术在澳大利亚建造的“科林斯”级潜艇。

除了日本的诸“潮”级之外，“科林斯”级是西方最大的常规动力潜艇，吨位甚至超过了法国的“红宝石”级核动力攻击潜艇。澳大利亚曾打算为“科林斯”级配备不依赖空气的动力装置（即所谓AIP系统），可以极大地加长潜航时间，但由于种种原因后来计划取消。“科林斯”级在和美国海军的“洛杉矶”级核动力攻击潜艇的对抗演习中，取得良好的战绩。但澳大利亚并不满足，或者说不放心，正在研制更新一代的潜艇，估计依然是常规动力的，但可能采用AIP。

作为720亿美元的加强军备计划的另一部分，澳大利亚也将采购100架F-35战斗机，取代F-18战斗机。F-35是F-22的“降级”版，在隐身性能上不如F-22，也不具有超音速巡航的能力。根据美国兰德公司的评估，F-35在空战性能上不比新型号的苏-30占优势。新的国防白皮书还要求澳大利亚订购8艘护卫舰。现在还不清楚这将是多大吨位、多强火力的护卫舰，眼下最新的3600吨的“安扎克”级比4100吨的“佩里”级还小一点。澳大利亚大力加强飞机、潜艇和护卫舰的做法，不由得使人联想起中国过去的“空潜快”，这是弱势海军对抗强势海军的做法。当然，这是豪华版的空潜快，和中国当年的不得已而为之是截然不同的。

澳大利亚政府表明，澳大利亚提升国防力量是为了捍卫其在不断变化的亚太地区的利益。澳大利亚在南海到底有什么样的利益，人们正拭目以待。

不过，更加值得注意的是西方舆论，正在怀着阴暗心理煽风点火，制造南海军备竞赛的气氛。其根本目的无非是制造中国周边国家对中国的不信任。这才是人们需要十分警惕的。

• ※ 西河文萃 第24期 2009年7月1日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