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与阿壳--每天一乐（四月） -- 南方有嘉木

因为在影视版面上说到了王度庐的《玉娇龙》，想到了沉迷武侠的小时候。把阿壳的毒舌妙语先扔一边，说说我的通俗小说阅读史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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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得从8岁那年说起。小学三年级的暑假在一个叔叔家偶然邂逅了《射雕英雄传》，大开本，有插图（可以卷起来携带）。当时一半以上的字都不认识，但连蒙带猜，还是领会了靖哥哥和蓉妹妹之间生死不渝的珍贵情感。小小孩从此万劫不复，在通俗小说阅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宽，然后渐次又越走越窄，终于到达华山论贱的境地！

说回来，《射雕》之后我开始狂迷武侠，但是身处偏远乡下，资源有限。我的通俗小说阅读来源主要有三：

1. 我爸单位的小图书馆。有书和杂志。爸单位的小年轻们买了一堆武侠，有《萍踪侠影》，这部小说被我读烂，到现在许多情节仍铭记在心，我甚至强烈怀疑我的审男倾向受该部小说影响深远（我很长时间都迷恋穿白衬衫看上去干净清秀温和的男生）。比如在古墓中，云蕾初着紫色女装，张丹枫惊艳，又如张喊她小兄弟，又云蕾为表决裂，撕毁那袭女装……那时候真是让我痛彻心扉啊。杂志有非常出色的《今古传奇》，这份杂志真是太好看了，我就是在这份杂志上看得《玉蛟龙》和《春雪瓶》（这是极深影响我审女倾向的文章，值得另外写篇文字，所以先简要带过）。还有古龙逝世之前写的两个小中篇。还在这份杂志上看过一个清末某个名叫连翘的青楼女子如何从良，又出墙，惨死的故事。当时不知道有一种植物叫连翘，觉得竟然能将这个两个字放在一起做名字，而且这么美，真是太天才了，小小孩的崇拜一直到北上读书在学校里头看到钉着牌子的小黄花后才被打碎。其他杂志还有《娟花》（这是江西省内刊物）、《法制文学》、《金盾》什么的，这些杂志的封面非常有视觉冲击力，比如，戴着墨镜烈焰红唇身着比基尼的性感女子，文章的标题也会相应地比较震撼，文章内容会有适度地性描写，比如什么人的手摸过某少妇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叹真是性感极了。（这个描写让我很长时间一直误会突出的小腹比平坦的小腹更性感……，因此觉得脂肪累积腹部是一件很Happy的事情，汗，后来被阿壳强力纠偏！）

2．我们乡的文化站。呵呵，城里长大的小孩估计没这体会。当年乡下，乡政府旁边必有文化站。所谓文化站实际也就是一个小图书馆，馆里永远有一个埋头打毛衣的阿姨做管理员。经常乡间午后，禅鸣樟树头，寂寂人初睡，我和这个沉默的阿姨各自呆在小图书馆里头，一个埋头打毛衣，一个埋头看武侠，乡间无事，时光绵长，静悄悄阳光西斜，我妈热腾腾一脸杀气，奔将进来，拎着我的衣领提我回去吃饭（我那时候又黑又瘦，很轻地说）。

其实乡文化站的图书不仅仅都是武侠和言情。最早的时候我是看小人书，很多小人书。然后看《儿童文学》和《少年文艺》。我相信《少年文艺》是我们这代人的共同记忆，里头的文章总是透着少年维特式的绿色忧伤，但是又充满理想和希望，自然青涩。

还有《连环画报》，这真是一份太好的刊物。里头经常有名家的画作，非常美。后来似乎是在《万象》上看过一篇回忆它的文章，里头提到过很多当年给它作画的名家，记不起来了。我妈妈非常喜欢，自己家订过两三年。后来搬家，被我老爸很没文化的卖废品了，我和我妈为此一直不原谅我爸。是通过这份刊物知道的《泰坦尼克》，知道那位舍身救人的小姐，那时的配图是她从小船上站起来，金褐色卷曲的头发，坚毅的表情，西式的蓬蓬长裙，很美的样子，其他人都矮小地坐着，抬头看她，而那位母亲是一脸的感激、不相信和抱歉。

从小学四五年纪，我就开始奔着武侠、言情去了。古龙的《桃花传奇》、《武林外史》，卧龙生的《金钗记》（也叫《金剑雕翎》），上官青云、诸葛青云等已经不记得名姓的武侠小说无数。很奇怪，那时候金庸的书不多，是不是被喜欢的人偷偷藏在家里了？不知道。

那时候不喜欢梁羽生，看得超级郁闷，写半天，人物还是磨磨唧唧的，当然《萍》和《云海玉弓缘》例外。似乎范冰冰有演过云蕾，唉，导演瞎了眼，还好我不瞎，抵制，坚决不看。

言情的小学时候看得最多的是岑凯伦，琼瑶的看不下去，哭哭啼啼地没完没了。岑凯伦出身好，笔下的人都是富家子弟，谈起恋爱来像吃大白菜，动不动就上街买二三十件T恤衫，回来往床上一扔，让佣人帮她挂起来。呵呵，有三部记得很深，一个叫《夜风中》，两个兄弟和一个女孩，有点像好莱坞拍的《龙凤配》（奥代理和本和朱丽娅奥猛得都演过），兄弟俩一个含蓄内敛，一个激情奔放。最后女孩嫁给了浪子回头发誓此生不渝的奔放男。还有一部叫《白马王子》，当年很多理发店的必备消遣图书，是公主爱上穷小子的故事，穷小子当然非常出色优秀，公主离家出走，跟着穷小子，吵吵闹闹，穷小子最终获得女方家庭认可，又抱得美人，又赢得家产，非常爽。另外一部是灰姑娘作为童养媳冲喜嫁入豪门，当然不受老公待见，说她干瘦没身材什么的。后来浪子回头，家里的清粥小菜比外头的波霸美女更有魅力，映像最清晰的一个场景是两个人坐在花园里喝茶聊天，男轻叹，你的鼻子什么时候变得高翘了？女羞涩曰，人家每晚睡觉的时候都用一个夹子夹着，所以变高了。（这招是她婆婆教她的）。唉，又误导了当年的小小嘉木。我那时候经常被我妈骂塌鼻子，看了这部小说之后，试图用我妈的晾衣夹把鼻子夹高。晚上趁姐姐睡去后，摸出夹子，往自己鼻子上夹，岂料我鼻子太塌，竟然夹不起来，而且真的很痛！！！！！难怪小说里头，女主解释之后，男主心疼地摸着女主的鼻子说，“不疼么？”。

偷偷说一下，我还A走乡文化站的不少好书，包括泰戈尔诗选两册，那时候拿笔记本天天抄他的诗，什么“快摘下我来吧，趁还得及的时候”，现在想来哪有我们老祖宗的“花开当折终须折，末待花落空折枝”来得精炼。抄得太久，以致于打毛衣的阿姨忘了是他们的书，我去还书的时候，说没有记录。哦，没有记录，那我自己留着好了，现在还在我的书橱里，读大学的时候就带到北京来了。

3．他人的书。我当时真是奋力发掘所有有书人家，代表包括远村某大伯一个，小学语文老师一名，乡政府武装部部长一家。尤其那个大伯家，只有武侠，霍霍霍，我爸带我去他家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窝在楼上，守着他们家放小说的木头箱子看小说。他家的哥哥们找我玩，我都是很不屑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他们拂走。大伯妻子做菜非常好吃，我可以在他家赖上数天乐不思蜀。小学语文老师，此人清高，藏书偏高深一些，有科幻和名著，但很多名著不过是当年的通俗小说，比如《黑郁金香》，《牛虻》都是在他家看得。《黑郁金香》一直没有归还，后来借给我的同学，她继续不归还于我，于是不知所终。武装部部长，一箱子的小人书，不出借，只能在她家里看。可怜的是她家藏书的屋子里还藏着一罐超级好吃的南瓜干。我经常抗拒不了诱惑，看书的时候自己去偷偷取南瓜干吃。部长夫人不厚道，某天在她家的帅哥儿子面前当头就说，你是不是拿我们家的南瓜干吃了，小小嘉木当年只有8岁，汗流如雨下，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此后再也没有去过她家看书。当然，也知道，别人家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吃的……

另外，比较零星不那么固定的渠道包括乡供销社、单位小青年自筹书目无数。乡供销社有一个柜台卖书，我爸朋友的女儿负责此柜台事务。于是，每有好书都先被我玷污。比如，繁体竖排版《碧血剑》一套。卖书的姐姐再三叮嘱我不要弄脏，但还回去的时候，还是稍稍黑了页边，我后来的包书癖就是那时候培养起来的，因为不能弄脏，所以要包起来看。那时候不喜欢袁承志，但非常喜欢任性的青青和孤傲的阿九。阿九，可怜的阿九，现在想起来都微微酸痛。

单位小青年最惨，他们有了小说，是不能让我看到的，必然要被我夺之而后快。我最过份的是看萧逸的《无忧公主》，某小叔叔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没关门。我经过，看到桌子上放着一貌似武侠小说的物体，遂堂堂皇走进去，直接牵而走之。该小叔叔莫名惊恐了很久，后来我又施施然无事状归还。被暴扁！但这本《无忧公主》仅是上册，刚看到潘幼迪用青盐洗牙，要对朱翠述说她和男主的过往，没了。惦记了很多年，一直到读高中在市里在租书店找到下册，可惜结局太草草，又是男主带着两个美女出海逍遥去了，我觉得我那么多年的惦记被白白浪费了。

天了，写到这里，才说我的小学阶段。明天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