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军校异闻录（1） -- 暗香疏影月黄昏

军校异闻录（2）

1.教员篇（续）

上一篇写了几个颇有特色的教员，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同属非技术类。下面的就是技术类了。

上一回提到鲁国教员就是技术类中最受敬爱\痛恨的教员。

鲁国教员形象好，肩宽腰细，身形高瘦，尤是一双细长丹凤眼，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透着一点点妩媚和傲气。穿上墨玉色的新军装，生生把军装穿出一副古典书生的文气和涓狂。（新军装带收腰，穿起来好看的男教员实在太少了。）举止谈吐也是同样优雅文气，总是不紧不慢，清晰从容。年逾五十，看上去却如同三四十一般，其背影更是杀人不偿命。

一般来说，这种教员应该在女生中大受欢迎的，如果鲁国教员教的是文科，想必拥有大量的女性粉丝。。。然而鲁国教员教的是计算机组成原理，我只认识一个女生能把这门课学得相当不错，其他mm见到这门课就像回民见到猪肉。

再加上该教员相当的严格，一到上课时间则将门锁上，如果有人迟到则必被锁在门外；课堂如果有人说话，他必然放下教鞭，离开讲台，等安静了再上去；教员不管我们上课睡觉，原话如下：“你们来上课花的是家里的钱，所以上课睡觉无所谓，浪费的是你们家的钱；但是军队生就不一样了，上课睡觉，他们浪费的是国家的钱，我会把睡觉的大爷们请出去。”

军校里的考试有时是很宽松的，据说是为了照顾那些从部队里来学员。但是鲁国教员的课从来没有宽松过。

据说有一系军队生，二百人上他的课，一百五十人给了不及格，考完试后，鲁国教员直接打了个检查给上级。

鲁国教员个性独特，对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虽然在专业上相当彪悍，还一直是副教授，据说就是因为他宁折不弯的个性。

那时候我们都看士兵突击，觉得鲁国教员骨子里就是伍六一。大家可以想像一下，伍六一的内核加上书生般优雅的外壳，该是怎样世间奇男子。

虽然鲁国教员教的课，比较难学，虽然他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但终于还是有位mm喜欢上鲁国教员，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奇人。

这位mm从大一到大四，英语四级屡战屡败，英语考试总是低空飞过。

但是即使如此，她屡屡拿到奖学金。其他课程太彪悍了，高数，物理，三电课，数据结构，离散数学。。。凡是传统意义上男性的强项，该mm无一不精。

从计算机组成原理第一节课开始，该mm一直坐在第一排，眼睛一直盯着鲁国教员，那是夹杂着崇拜与喜爱的眼神。。。结果这种感情直接导致该mm的计算机组成原理学得相当好，不是那种考试的好，而是对整个系统都很清晰和理解的好。

然而这不足以体现爱情的力量，真正体现力量是之后的一次作业。

计算机组成原理里有一章是关于汇编语言的，这一章上完以后，按照惯例就要编一个汇编程序交上去，教员给了三个选题都相当简单，那一天教员大概是一时兴起，说：“你们要是觉得太简单了，可以试着编编大数相乘。。。想来你们也是编不出来的。”

我当时被那句话激怒了，心想你说我们编不出来，我们就编不出来吗？

而这句话在那个mm身上产生更为奇特的反应。

其结果是一个星期过后，我们两个都用汇编编出了大数相乘。

但是我们两个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个mm才学习编程一个月，而且学的还是c++，之前根本没摸过汇编，而我则是已经有快万行代码的小编了，虽然也没玩过汇编。

之后我们都提交的作业。然后在一起交流。我的动机是愤怒，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编出这个程序以后，至少鲁国教员就能记得我了，在他教过的那么多个学生，编出大数相乘的才有几个，其中的女生有能有几个，过后很多年后，他能记得我。即使记不得我的人，也能记得我的程序。而且鲁国教员从来不夸奖学生，连笑的时候也总是带着讥讽，可是当我把程序交上去的时候，他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说：‘做得还行。’，被这么严格的人夸奖，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的确，就像尼尔斯骑鹅历险记里的话：“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受到聪明非凡、本事超群的能人夸奖的滋味更为美好的事情了。”

现在想起来，我提交作业的时候，鲁国教员好像也笑了。

几个月后，这个mm跟我组队参加ACM程序比赛。

物理教员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像是痞子，尤其是下课的时候，他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抽烟，绝对类似电视里的二流子之类的人物。他的头发一般是凌乱的，他的军容一般是不整的，他的军姿一般是没有的，然而他的课教得是不错的。

我这个物理盲就是被他生生的带出物理爱好的，甚至后悔自己报了计算机专业，应该报个什么高能物理之类的。

大学物理在我们这个专业属于摆设性质的课程，与其说的学以致用不如说开阔眼界。可即使这样物理学上各种无法想象的奇迹还是让人心驰神往。

我经常会十分伤感的想，这个世界的确有人可以去研究宇宙的本质，研究这世间至深的奥秘，然而却不是我们也不是物理教员。但物理教员至少给我们开了一个门，让我知道天外有天，粒子内有粒子。

在某一个时刻仰望星空的时候，总会想起物理教员的话：“我们都是波粒二象性的。”

我们有两位体育教员，一位是教军旅拳的，一位是教太极拳的。

教太极拳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爷爷。除了皮肤很黑，老爷爷从长相到体型都类似圣诞老人。他喜欢我们叫他老爷子，我们总是称他圣诞老爷子。

圣诞老爷子突出的特点是重女轻男。完成当天太极拳训练之后，男生在边上继续跑步，女生们总是围成一小圈坐在老爷子身边聊天，据说老爷子每次上课都带着巧克力，给那帮女生的分。

他们聊军队，聊人生，据说聊的最多的是家里的小宠物，老爷子养了一只小狗叫洋洋，非常聪明，非常可爱，老爷子一聊起它总有说不完的话。

于是女生们的体育课总是在茶话会般的氛围中结束，我们则每堂课都要经历地狱般的3千米（当然对于真正的军人来说，这点运动量可能不算什么，对于我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幸好一星期只有两节体育课。

直到最后一节课，老爷子穿上军装，我们才知道，这位说起自己家小狗就滔滔不绝的圣诞老爷子是一位现役大校。这时候我才后悔，从来就没有问过老爷子的过去，老爷子不是技术人员，也不是理论教员，老爷子来自军队，或许参加过战争，或许曾经指挥过多少士兵，在士兵突击上两杠四的大校可以下令裁军，现在两杠四的老爷子悠然自得的教着我们太极拳，悠然自得的跟一帮小姑娘们聊着自家的小狗，悠然自得的看着我们累死累活的跑3千米。

老兵永远不会死，他们只是慢慢消逝。。。我想圣诞老爷子的消逝方式大概是最惬意的吧，真希望每个老兵都能有那么惬意的半退休生活。

教军旅拳的教员则是远看又黑又瘦，近看浑身肌肉，黑黑的瘦脸上一股彪悍之气油然而生。我们都不懂武术，只知道一套普通的军旅拳，教员打起来虎虎生风，帅气十足，我们打起来就东倒西歪，我们跑步的时候教员总喜欢在边上做引体向上来打发时间，很随意的样子，一次大概十几个吧。

军旅拳课不跑3千米，只是跑两圈活动开就正式上课了，然而军旅拳的课上下来的相当的累，身上每一处都要用力。教员总是喜欢找个人做演示，于是乎那个可怜的人就像麻袋一样莫名其妙的就东倒西歪了。教员不喜欢教套拳，他更喜欢教我们防身技巧，比如别人踢你的肚子，该怎么躲，怎么反击之类的。

不教拳的时候，教员跟我们吹。

“我们当兵那会儿，经常打架，每次打架地方政府都送锦旗。。。不相信？我打的都是小偷流氓。我们在军队里，整天没事就互相练习打击能力和抗打击能力，成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打人。。。那真是万分期盼着能真打啊。有一天真的有人撞上来了，大家的高兴的不行，心想着终于能实践了。后来才发现对方太不经打了，一个铁棍抡过来，躲都不用躲，直接都能用手抓住。。。”

吹牛是军队里最无公害最实用的消遣，所吹之牛的精彩之处只有亲耳听到才能感受到。我的语言还是太无力了（也可能是滤去了其中tmd和tnnd等成分，而且方言也转换为普通话了）。

后来有一次女生们问起教员的年龄，教员没说，然后女生开始拐弯抹角的问，比如**教员到X大的时候您在这里呆了几年啊，之类的问题。。。后来教员磨得没办法了说，**教员是我学生。。。

**教员五十有余。

教员的军旅拳虎虎生风，引体向上，轻松十几个。。。你真的没法猜测一个现役军人的年龄。

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教员，小金教员曾经说起过这样的事情。X大来过一个教员，那个教员在89年的时候是带兵的，89年只要肯响应邓老的命令带着兵到北京，之后就能平步青云。可是那个教员没有去，他说就算被清出部队，就算是被弄到院校，也不想到北京把枪口对准那些学生。

89年事情有其必然性，也有其偶然性，永远无法说清，那个教员只是实现了巴顿的格言:

“作为一名军人，我奉命参战，但拒绝屠杀。”

ps：巴顿的这句话是个历史的笑话。

抱歉，我对巴顿的了解还停留在格言状态。。。

不过我依然敬佩的那个教员，他知道的可能不多。

不进京，这个决定是在他知道消息有限的情况下做出的。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先知先觉，看到19年以后的现在。

但在那个纷繁复杂时刻，他依照自己的良知做出判定。他也许不是个好军人，但至少是个善良的人。

这也是个问题：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那么在某个纷繁复杂的时刻，军人是否知道该服从谁的命令。

人类的认知如同黑暗中的灯火，只能照亮脚下一点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