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转载】山重水复?以史为鉴!——1987年拉萨骚乱纪实(1) -- 双石

共:💬57 🌺120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4
下页 末页
        • 家园 头脑清晰。
        • 家园 所以兄弟对有些“和解”的呼吁没法恭维……

          因为你永远不可能让他们满意。要让他们彻底满意,那就是恢复政教合一制度,他们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这成么?

          还有那个徐明旭,尽管算不错了,实话实说了不少东东!可此公罪受了不少,见识还是没见长!那个把西藏交给达赖自治的建言,更是一腔书呆子气!军国大事儿,真要让他们来操作,早晚彻底玩儿完!

          抢一个道义高度批判别人儿容易,要玩儿真滴……

          嘿嘿……

    • 家园 【转载】山重水复?以史为鉴!——1987年拉萨骚乱纪实(4)

      第二章

        

        八角街是拉萨的中心街区,大昭寺是八角街的圆心。这座古寺占地两万五千多平方米,有三十多座大大小小的殿堂,在最华贵的中心殿堂,供奉着唐朝时期文成公主从长安带到西藏的佛祖十二岁等身像。这座由凶神班丹拉姆守护的圣庙,在西藏佛教徒心目中非常神圣。

        

        

        扎西把着方向盘,把丰田电视采访车开得飞快,顷刻便来到大昭寺广场,车未停稳,年炘就打开了车门。他提着摄像机,后面紧跟着十八岁的录像员何涛。扎西关上车门,喊道:“我也去。”追上两人,一起冲进人声沸腾的八角街。

        年炘扛着摄像机,一只手划拉着人群开路,“我们是电视台的,请让一让,请让一让。”一个民警被他用肩撞开,民警嘟囔一句,“这些记者,真不要命。”

        派出所门前空出了一块地方,几十名警察排开一条警戒线,三面都是人群,人群中不时有人叫骂着甩出石头。

        镜头对准一个穿皮夹克牛仔裤的青年,他个儿满高。几个人扭住一位执勤民警撕打,年青人从左边一脚,绕过来右边又是一脚,三节头皮鞋踢在民警腰部,民警捂着腰倒下。

        镜头对准一个大声嚷嚷的妇女,她将一块石头丢向警察,然后用食指刮自己的脸。

        镜头对准几个民警,一个中年警宫手提对讲机,挥着手,一脸怒气。然后是两个人的背。

        年炘又向人群挤去,冷不防屁股上挨了一脚,想回头看,扎西拽他一下,“上汽车,上车顶。”派出所楼房外沿街道停着六、七辆车,一辆丰田车已开始冒烟着火。对,上那辆警车。

        胖胖的年炘在扎西和何涛的帮助下爬上车顶,中年警宫着急地喊:“小心石头!”

        年炘扛着机子站起来,把镜头从北到南扫了个半圆,转身对着正面,拍派出所门口骚乱场面,刚按动机钮,咚地一声闷响,人震动了一下,他感到打在背上的石头份量不轻,转过镜头向人群,腿上又挨了两石头。

        “下来,下来”。扎西和何涛拉下年炘。年炘张望四周,上大昭寺,对。他眼睛一亮。

        

        

        朗杰原本也要去罗布林卡采访。他对着镜子刻意修饰了一番,换上那套笔挺的西服,还有那件漂亮的紫红色的羊毛衫。羊毛衫非常合体,那是他正在内地上大学进修的爱人刚寄来的。

        顺便也陪老母亲去散散心,自己也轻松一下,平时难得有时间,他想。

        在新华分社当记者这些年,他养成一个习惯,出门前都要去办公楼拐一下,可以说他是个尽职的采编主任。

        出了宿舍楼,他拽一下西装下摆,又转身进了办公楼。

        “老马,怎么是你值班?”朗杰扫了一眼压在玻璃板下的值班表。

        马宁轩笑眯眯地上下打量朗杰,“你今天打扮得满潇洒。哦,群桑去罗布林卡采访,我代他一会儿。”

        正说着话,楼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摄影记者才龙风风火火一头撞进来。“闹事了,八角街有人游行!”

        朗杰和老马几乎同时站起来,“走,去现场。”

        回宿舍拿了采访本,才龙和老马已经走了。朗杰于是抄近道跑进八角街。

        大昭寺广场右侧聚集了不少人,人群中不时爆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十几个人在掀翻一辆小汽车。乱石四飞。广场的人群中跑出一个小男孩,满嘴是血,哇哇哭叫。

        朗杰心一紧,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远比他想象的严重。他向四周扫一眼,看到大昭寺顶上聚集了一些喇嘛和外国人。

        那里可以俯视大昭寺广场全景。朗杰穿过人群疾步奔向大昭寺。

        大门紧闭,右侧的小门几个喇嘛正在驱赶朝佛的香客和游人。朗杰见门要闭上,大喊一声:“我是宗教局的。”趁门口的喇嘛一愣神,侧身钻进了大昭寺。

        十月十四号晚上,我们采访了朗杰。在朗杰多年的记者生涯中,他采访过无数的人,但从未想到自己也会被采访。记者采访记者,朗杰不禁笑了。我们一边喝酥油茶,一边谈起十月一号拉萨的骚乱。他感慨地摇了下头,说,西装还没洗,上面全是血,羊毛衫被撕开了,衬衣也撕了个大口子。头上的伤和腰间的伤还没完全痊愈。

        

        

        “不许进,不许进,”大昭寺门口两个干部模样的藏族中年人拦住年炘。年炘一看,大门马上就要关闭,扛着机子往前一冲,从将闭的门挤了进去,那两人追上前使个绊,年炘踉跄一下,听得扎西吼了一声“走开!”又推他一下,“进去。”

        进了大门,光线骤然暗淡,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在门外喊:“年炘啦,别进去,有危险。”

        这时年炘只想着上屋顶居高临下拍几个好镜头,他没有看那个女人是谁,也没回话,扛着机子一路小跑上了屋顶平台。

        大昭寺主寺有三层,二楼一圈是露天平台,这是香客们施舍以后方经许可观看喇嘛诵经的地方,从楼上看下去,楼下大院铺青石板的地面,常年被喇嘛厚实的氆氇袈裟磨来磨去,变得黑亮光洁。三楼是十分宽敞的露天平台,从平台可以走到相邻的辛热大院的楼顶上。

        临街一面的平台筑有很厚的胸墙,以往站在这里,远处看得见布达拉宫,高耸电视塔的药王山,拉萨最繁华的人民路,往下看,寺院门前的青石板地面,通常满地是叩长头的善男信女。现在,胸墙爬满了观望的喇嘛,还有二十几个外国男女,忙得不亦乐乎地拍照。

        年炘挤在两个喇嘛中间,开动摄像机拍起来。

        三辆汽车已经烧着。从一团黑烟中依稀可看出是一辆丰田越野车。燃烧的车子不时“乒乓”爆出一团火球。

        只觉得脖领一紧,年炘被拉了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喇嘛。年炘忙解释:“我们拍电视,拍电视。”说完还笑一下。没想到喇嘛吼一声:“滚!”

        年炘愣了一下,扛着机子顺平台忙走去辛热大院楼顶。这儿也不错。

        后面传来呼痛的声音。是扎西,他被五六个喇嘛拉扯着拳打脚踢。一个年青的女子在劝,“别打,别打他,他我认识,求求啦,别打。”哦,刚才是她在喊年炘。她是宗教局的,看来扎西不会出事,年炘想。

        他颠一下肩上的机子,镜头对准街道骚乱的场面。街道上有人喊:“楼上有记者!”十几块石头立刻飞上来,南面楼房顶上也打来石头。年炘把机子一抱,转过身,背上、臀部挨了几石头,何涛跳脚痛叫一声。

        “快下去。”年炘一拉何涛。

        下到二楼,是一间办公室,门虚掩,两人冲了进去。

        办公室很宽敞,落地窗对面就是八角街派出所。年炘心里一阵高兴,太好了,这是理想的拍摄地点。他忙把门插上,打开窗子,扛起机子拍摄,屋里很安静,听得见录像机走带的声音后来年炘才知道,扎西被打成重伤,一条腿又青又肿几乎被打断。

        “开门,开门!”门被很响地擂响。

        年炘暗叫一声糟了。眼四周一扫,室内有三张简易钢丝床,看来是值班人睡的。他关上摄像机,抓过录像机,一股脑儿塞进床底。

        

        

        寺顶三楼平台。靠两侧一溜胸墙挤满观望的喇嘛,有的在叫喊。一个光裸手臂的年老喇嘛声音特宏亮,他在喊:“我们要人权!”一个外国男子,爬上爬下在拍照,油腻腻的牛仔裤破旧不堪。一个举着长镜头相机的高个子外国男人,正被几个喇嘛抱着双腿抬起来拍照,旁边一个金发外国女子兴奋地尖叫。

        朗杰看下面,街道很混乱。左侧的八角街派出所是骚乱人群围攻的主要目标,派出所门前商贩们的货摊已被掀翻,周围的商店、民房玻璃被骚乱分子的石头击得粉碎。好几辆汽车着火冒起浓烟。

        朗杰望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切,做为记者,他清楚地知道,从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八六年,中央给西藏的财政补贴达八十多亿元,此外还有十几亿元的专项拨款。和全国人民一样经历了“文化革命”劫难的西藏人民,刚刚开始满怀希望投身改革的潮流。一九八四年到一九八五年,是西藏历史上富有光辉意义的一年。为了缩短西藏和内地经济建设、生活水平的差距,西藏打开了封闭的大门。北京、天津、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四川、广东等省市在国务院统一指挥下,总共援助四亿七千六百余万元,帮助西藏建设了四十三项工程,把西藏向现代化大大推进了一步。

        这时,朗杰看见了老马。拿着相机的马宁轩夹在一群外国人和喇嘛当中,他个头不高,不时被身材高大的外国旅游者挤来挤去。

        马宁轩也看见了朗杰,身高一米八十的朗杰接过老马的像机,激动地掀动快门,拍下现场的情景,老马急促地做记录。

        一股浓烟冲天而起,派出所周围所有的车辆都裹在黑烟中。那辆燃烧的汽车冒出蘑菇状的烟云,聚集在半空的烟云翻腾着,晴朗的天暗淡了许多,车身又窜出一团很亮的火焰,接着一声巨响,汽车爆炸了,灼人的热浪中又冲起几丈高的火柱。

        一辆消防车开过来灭火,进广场不远,上百的骚乱人群,还有几十个穿红袈裟的喇嘛,奔跑着用石块把消防车打得退了回去。

        派出所右侧,一个浑身鲜血的武警战士从一群骚乱分子中挣脱出来,广场边上,一个年青人抠出花岗石地面的石块使劲砸一枝五六式冲锋枪,一个少年把洒落的子弹捡起一把丢进汽车燃烧的火堆。

        朗杰按快门的手停住了。他和老马转身向楼下大昭寺办公室奔去,那儿有电话。

        

        

        新华分社。个头矮小的社长柴怀吉在办公室焦急地守候电话,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乳白色的电话蒙在淡淡的烟雾中。

        电话铃声响起。老柴丢了半截香烟,一把抓起耳机,是朗杰的声音。老柴激动得眼圈发热。刚才他去过大昭寺广场,他知道,做为记者呆在现场是多么危险。朗杰和老马急促地轮流报告所见所闻,老柴一手握耳机,一手握笔,稿纸一页一页翻过去。电报室电传机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一串电波射向高空,新闻发向北京。

        

        

        朗杰和老马第三次回到平台,寺顶的喇嘛也开始向下打石块。有的喇嘛抠出寺墙的石块,有的掀下胸墙沿上的石片,吆喝着向街道对面的派出所砸去。朗杰心一紧,做为传播佛道的僧人,就这样对待佛教徒心目中神圣的寺庙?

        街道对面,派出所大门已经着火,密集的石块从三个方向飞进派出所院子。和派出所隔一条小巷的八角街立新小学门窗已被砸坏,小学生的课桌课椅被几个人踹烂,当街堆起点燃了火。

        一个老喇嘛大声叫喊,胸墙爬着的喇嘛们发现了混在外国人当中拍照的朗杰和老马。

        楼下又上来几个喇嘛,还有几个穿便服的青年。

        “就是他们,在拍照片!”

        “这两个走狗,让他们滚!”

        十几个喇嘛和那几个青年一拥而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尖叫着扑上来,抢过朗杰的照相机,抓着带子抡起来砸向花岗石墙面,一下、二下、三下,相机发出可怕的碎裂声,女人又把相机丢在地上用脚踩。朗杰在几个喇嘛的扭打中痛苦地挣扎,他心痛地望着被砸碎的富士相机,刚刚拍照的胶片已爆散出来。

        那一群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裂着嘴在笑声中转来转去按动快门。

        朗杰大叫:“老马,快下去!”他挣脱两个喇嘛冲下台阶,冲进办公室,刚要打电话,紧追在后的几个喇嘛又揪出了朗杰。

        胸口和后背挨了一拳又一拳,一个喇嘛手里握着圆石向朗杰头上重重一击,又是一击,朗杰摇晃着觉得头要裂开一样。当时他只是想,不能倒下,一定要冲出去,要不就会死在这儿。幸亏他在学校就喜欢体育,篮球足球都能玩,他是后藏日喀则人,一九七五年毕业于中央民院。四个喇嘛竭力想把这个一百六十斤重的汉子弄倒,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喇嘛不停地踢朗杰双腿,朗杰真想一脚把他踢开,但他看着那张孩子脸,又忍住了。

        朗杰被拖到二楼看台的楼梯口,他猛劲一挣扎,从石阶上滚了下来,喇嘛们对着黑洞洞的楼口扔下十几块石头,一阵叫骂,朗杰忍着疼痛摸到门口。

        后来朗杰告诉我们:当时,一个穿西装的小伙子走过来扶起我,同志,同志,他叫我跟他走。这个年青人又喊来一个老喇嘛,老喇嘛从怀里摸出一大串钥匙,一边骂骂咧咧教训我,一边打开门。年青人说,你把血擦一下,我才知道后背尽是血迹。

        

        

        门刚一打开,年炘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外面阳光灿烂,照得刷了白浆灰的石墙耀眼。年炘退一步,眼前是四个人,三个喇嘛,穿灰上衣的是寺里的清洁工。以前在寺里拍宗教活动的电视片,他见了年炘总是点头哈腰。

        “你们在偷什么东西?这是我们的地方!”

        年炘捂着脸,一边让他们搜身,一边说:“没有偷东西,我们是拉萨的,电视台。找你们主任来。”

        清洁工指着老喇嘛说:“他就是寺庙民管会的副主任。”

        老喇嘛“呸”的一声,“我不是什么主任了,”他瞪着年炘,浑黄的眼里布满血丝,稀疏的胡须抖动,“我受共产党压迫了三十年,现在我自由了。”

        一个喇嘛揪住年炘衣领,“你这个汉人的走狗。”清洁工又是一拳。年炘捂住胸口说:“好了,好了,我们这就走。”

        一出门,年炘拉着何涛一头钻进了楼道角上的厕所。他关上门,“这下他们找不着我们了。”

        这个青海省海南出生的藏族记者,心潮起伏。刚才老喇嘛的活刺痛了年炘的心。他一九五○年参军时才十二岁,做为文工队员随西北军区骑兵部队穿越藏北大草原来到拉萨。在拉萨,他呆了整整二十七年。一九五九年他到八一电影厂学摄影以后,几乎跑遍了全西藏,拍了无数的照片。《人民画报》、《民族画报》、《人民日报》发表过这位藏族摄影师的作品。班丹拉姆,如果你真是神灵,年炘想,你就显灵挥动护法的利剑把人们心里的魔鬼赶走吧,我们需要的是和平和友爱。

        窗子蒙着铁纱网,但可以清楚看到街道骚乱的场面,听得见石块打在石墙上清脆的声音。窗下是一辆蓝色丰田车,再过去是一辆黑色上海轿车,一辆北京吉普,还有三轮摩托,一辆红色的幸福双轮摩托。几个人从丰田车里拖出毛毯,浸上汽油,然后扔进车里,划火柴点着,火苗呼地充满车厢。

        猛然间,门被踢开,阳光倾泻进来。一个喇嘛拖出年炘,六七个喇嘛一拥而上,红袍舞动,手中的圆石捶在年炘身上,这个一向温和脸上总是微笑的藏族记者怒声叫骂。又是那个清洁工,一脚踹在年炘背上,年炘向前一扑,滚下了楼梯。

        刚爬起来,年炘身上的血几乎凝固了。二十几个喇嘛手里举着木棍吆喝着冲过来,逆光打在他们后身,泛起好看的红光。那个老喇嘛俯身在二楼楼道栏杆:“我最恨藏族的败类。”清洁工从楼梯上跑下来,“这人是照相的,”揪起年炘衣领,又是一拳击在脸上,接着棍子带着风声打在腰胯。

        

      关键词(Tags): #大昭寺(嘉英)#八角街(嘉英)
    • 家园 值得一看,历史惊人的相似,这位作者的预言也发人深醒!
    • 家园 【转载】山重水复?以史为鉴!——1987年拉萨骚乱纪实(3)

        后来采访派出所干警时,索朗神色沮丧,坐在卡垫上一根接一根抽烟,左胳膊齐腕处缠着绷带。

        这是骚乱后的第三天,十月三日,市人民政府会议室。八角街派出所十四名警察都不同程度负伤,暂且住在这里,两个老民警二十几年的家产被焚烧一尽。

        副所长顿多眼圈发红,“本来卫东、米玛和平措在火中抢出了档案材料、户口卡片和居民身份证,转移到了车库。还有一台二十二英寸彩电。上边命令我们撤,所有的资料和派出所的公私财物被一涌而进的人群抢光了。那是积累了几十年的档案呀。”

        顿多眼角有晶莹的泪珠。

        “政府太无能了,”一个民警说,“冲击公安机关,烧房子,烧汽车,明显是犯法嘛,按刑法,治安条例办,什么事也没有,到关键时候,法律没用了,我们公安也没用了。八角街没人管了,事实上独立了三天嘛,是共产党的耻辱,也是我们公安的耻辱。

        “好几年来八角街不时就有反标,写‘西藏独立’之类的内容。可是没有重视,总以为群众在我们一边。既然让信教,又让批宗教的领袖,感情说不过。上边看来不了解民情,光报喜不报忧。如果真是政府说的形势那么好,那么团结,骚乱根本不会闹起来嘛。光是喊请示中央,请示中央,自治区是干什么吃的?地方政府的作用呢?不过是怕自己乌纱帽掉了,谁也不明确表态。”

        “闹了这么大事,政府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工作,反省一下西藏的政策。笑脸总对着上层人士,老百姓的苦处很少有领导来过问,寒了群众心。骚乱可以说原因很多,当然,一九五九年以来,达赖喇嘛在国外就一直在搞分裂。有些群众信教很虔诚,达赖喇嘛说什么都相信。”

        “要改革开放搞活经济,又突出宣扬信教,这本身就矛盾。恢复寺庙可以适当一点,现在不光是信仰宗教自由,而是政府在组织了,有大的宗教节日,自治区领导都要参加,公安人员很多,干什么嘛,政权和宗教本身就是分开的嘛。年青人打石头,跟着骚乱分子跑,为什么?有些还是小孩子,还不是家庭和社会的不正常影响。有个小女孩讲,我不知道旧社会,也不知道新社会,抓喇嘛反正不对。”

        索朗手捂着腰,“我们把抓的喇嘛往外撤,没想到他们出去一个就跑一个,只看住几个。”

        “那两个外国人呢?”我们问。

        “派出所一着火就放了他们。”

        青烟袅袅摇散,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形成灰濛濛的烟柱。索朗抽着烟,从卡垫上坐起,双手抱头,长长的烟灰掉下来,落在肩上。

        

        据外电报道:1984年以来,流亡印度的西藏宗教领袖达赖喇嘛频繁地出访,先后访问了日本、英国、美国、加拿大、苏联、瑞士、荷兰、奥地利、澳大利亚和联邦德国,达赖喇嘛每到一地,都要就西藏的地位问题举行记者招待会。

        一九八六年五月,达赖喇嘛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举行记者招待会。路透社一名记者问:“请问尊敬的达赖喇嘛,中国政府热心表示过欢迎您回到中国,您是否认为有再次和中国政府合作的可能?”

        在闪闪的镁光灯下,身着深红色僧袍的达赖喇嘛笑容可掬。

        “记者先生,我要告诉您的是,中国对达赖喇嘛的热心,是避开‘西藏独立’问题的一个主要手段。各位先生,殖民主义者经常会说他们有权统治这个地方或那个地方,但事实是,早在九世纪,藏汉之间就以国家的形式多次发生过战争。”

        

        自治区党委常委会议室。

        以往这一天,自治区党政首脑惯例要去罗布林卡,和拉萨的各族各界群众一起品茶,欣赏歌舞,欢度国庆。

        现在,自治区的领导都集中在二楼这间五十来平方米的长方形会议室。阳光刚刚照在大楼前宽阔的水泥地上,靠喷水池边一辆黑色轿车闪闪发亮。

        屋子中间长条会议桌上的对讲机里此起彼伏传来各处值勤点的报告和八角街喧哗的声音。

        在家主持工作的副书记热地,像往常一样戴着茶色眼镜,穿一身藏青色中山装,他抽着烟,脸上神色严肃。

        就在三天前,也就是九月二十七号,二十几个喇嘛打着“雪山狮子”旗,从八角街游行到区党委门前,一路喊“西藏独立”的口号。这是一九五九年以来,西藏第一次公开有人游行。喊出“西藏独立”口号。拉萨城当时纷纷扬扬,不管是藏族还是汉族,心里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石头,久久不能平静,当时,热地接到公安部门的报告后,向正在拉萨视察的阿沛·阿旺晋美副委员长征求意见,阿沛回话,抓嘛,把为首的闹事分子抓起来。那天公安部门动作很快,收审了二十一名喇嘛。虽然许多围观者起哄打石头,拉萨不过片刻躁动一下,很快又安静下来。

        二十七号事件已经是个信号,围观的市民已经反映出一种不正常的情绪。自治区各部门虽然有所准备,但没意料到事态扩大到如此的地步。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拉萨的人们常常谈论的是,拉萨怎么会发生骚乱?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响应?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民警的叫骂:“你们他妈的怎么指挥的,

        有枪不用,看着犯罪要我们警察干什么?”

        热地问副秘书长肖怀远:“中央有回音吗?”

        肖怀远:“还没有。”

        热地对白玛厅长说:“要求前边的同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开枪!”

        政府副主席江措披着风衣,不停地转来转去,大声发脾气:

        “抢枪,烧汽车,烧房子,简直是反革命,彻头彻尾的反革命!”

        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现在有九名干警受伤!”

        “派出所起火,五十多人困在里边!”

        “又点燃一辆轿车,上海牌。”

        电话铃在走廊的秘书室里时起时伏。

        对讲机里一个大嗓门:“领导同志,请求你们,我们要求开枪!”

        热地丢了烟头:“坚决不行!”

        公安厅白玛厅长对着对讲机大喊:“不准开枪!”

        

        在后来的日子里,和许多人一样,我常常也有这样的困惑:拉萨骚乱为何有如此众多的响应者?西藏和全国各地一样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前途一片光明之际,却发生要求独立的骚乱?以往宁静的藏汉关系为何迅速恶化?

        一个在西藏工作多年的老同志,和我谈起拉萨骚乱,感慨万千。

        六十年代电子革命的成功,使人类迅速进入信息时代,世界经济,人的观念有了巨大的改变。随着八十年代中国的改革开放,电子革命的浪潮也迅猛冲击了这块封闭了许久的大陆。聪睿的中国人虽然有很快的反应,但适应能力的低下,使中国改革的步履缓慢而沉重。因为,进入信息时代需要有自维系数很高的道德水准,需要有强烈反省意识的文化背景,需要有轻松的人际关系和竞争的经济环境。

        在更加封闭的西藏,信息革命对于生活在惰性中的人们来说,似乎还很遥远。一九八五年西藏在改革中对外开放,在新的经济结构中,在新的价值观念面前,人与人的关系开始变化,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关系也发生着变化,然而,指导民族地区工作的民族理论,却几十年如一日没有改变。在西藏,地域原因造成的地区概念超过了国家概念,人们的民族意识大大地湮没了国家公民意识。

        一九五九年以来,西藏经历了民主改革、社会主义改造、公社化和文化大革命。和整个中国一样,人们在一种强大政治权威的约束下生活,民族意识被政治意识冲淡了,人与人的关系很少能从民族的角度去相处,而更多地是一种情绪化的虚假的政治关系。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不仅是藏族人,整个中国人的民族意识复苏了。民族政策、宗教政策、统战政策在西藏得到广泛的落实,藏族人更多地是以异民族的眼光来看待汉族人。以前向心力极强的政治权威不存在了,人们更多地注意到自己的利益,并且以一种新的价值观来掂量现实的生活。当一九八五年生活在国外的藏胞大量回归故乡,国外一些主张西藏独立的观点迅速在西藏的知识阶层传播,大量的达赖喇嘛照片回到了寺庙、街头和居民、干部的家中。原先挂毛泽东、华国锋相片的地方现在换上了达赖喇嘛照片,又一种权威悄悄地重新在藏族人心中树立。

        

        我在采访一些警察的时候,他们大都很激动,免不了也发一些牢骚。

        警察的大檐帽镶嵌有庄严的国徽。做为执法者,警察无论在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都是秩序、法律的象征。以往神态严厉口气不容置疑的警察,现在在光天化日下被平日服服贴贴的普通百姓推来搡去,拳脚相加,甚至被石块打得不光彩地四下躲藏,心里能有什么滋味?

        一位从事治安工作的同志有些忧虑地说:西藏地方一直法制不健全,人们的法律观念十分淡薄。十来万人口的拉萨市,社会治安很难搞,朝佛的、做买卖的流动人口就有二、三万,而且这些人文化素质极低。当人们在一种向心力极强的信仰支配下,不约而同采取相同的行为,谁还能保持理智呢?是非、法律,在这种集体无意识的行为中统统不存在了。骚乱过后,一些当事人理直气壮地说,你敢打喇嘛,我就敢打你警察。

        警察审问一个喇嘛:“你为什么要游行,怎么来的?”

        喇嘛:“我们自己来的,我们应该享受我们的一切”。

        问:“享受什么?”

        答:“独立。”

        问:“什么是独立?”

        答:“不知道。听了广播,达赖喇嘛在国外说西藏要独立,我们喇嘛就要响应。”

        问另一个十来岁的小喇嘛,他回答说:西藏文化革命前是独立的,汉人搞了文化革命,西藏就不独立了。

        一次对话会,有自治区领导参加,一个藏族青年说:骚乱不应该,独立也不可能。这样闹只有西藏人民受害,正常的工作生活破坏了,要恢复得要很长时间。但是拉萨街上警察太多了,警笛拉得满街响,让人心烦,警察可以穿便衣嘛,戴着头盔,穿着制服一队一队在街上走,刺伤了我们的自尊心。

        一个解放军青年军官接话:我也是少数民族,是壮族。我们看到警察心里觉得安全,不觉得刺伤自尊心,只有犯罪犯法的人才害怕警察。

        那位老同志对我说,西藏当年文化革命破四旧时,烧寺庙砸菩萨大都是藏族人,这和内地红卫兵一样,西藏红卫兵也分两大派,民族之间的隔阂在派性面前荡然无存。“农奴戟”和“红司”都是真心地在破四旧,捍卫他们的信仰。现在拉萨骚乱发生,一些参与者和持支持态度的人,竟是当年的藏族红卫兵。

        他感叹地说,西藏在走怎样的怪圈呀。

    • 家园 【转载】山重水复?以史为鉴!——1987年拉萨骚乱纪实(2)

        

        那天中午,天气很热,老康穿着对襟羊毛衫,他向我们回忆说:“嗨,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真是的,当公安的人窝囊到那地步,丢人呀。不是我们没办法,明明是刑事犯罪嘛,法律没用了,上千人都跟着闹腾,光劝说,咋办?没办法。给骚乱分子钻了空子,利用宗教感情煽动人闹事,光知道喊别抓喇嘛。”

        老康操一口陕西渭南话,说话嗓门很大。他盯着我的采访本说,“我给你介绍几个同志,可以写写他们,我们干警过得硬,受侮辱,挨打,看着骚乱分子烧汽车,忍着气没有开枪。”

        他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说真格的,我们睁大眼窝看暴徒推翻汽车,看着一辆又一辆汽车给烧了,咋不想开枪,真想一枪闷倒几个。一号那天,我们一整天没有吃饭,后来回到办公室,我眼都乌了,连可乐也喝不进去,心里窝着气呀。我一眼看见索朗所长,他胳膊上缠着绷带,脸阴沉沉的,我一把抱住他,我俩人都流泪了。”

       

        “这时,有人喊列措,我回头一看,是武警总队副队长嘎金。矮胖的嘎金穿一身呢料警服,衣服敞开,手里拿着对讲机。我问:你的人呢?他说,带来了。市委曲加书记也来了。

        “进到院子,曲加书记对我说,抓人是对的,但要想法把外面的群众疏散开。

        “我出到门外,人群已开始推搡警察。公安厅李副厅长、马副厅长也来了。我上前请示,李副厅长说,组织人疏散群众,另外把抓来的喇嘛拍个照留下,然后想法带离现场。”

        列措把身子靠进沙发,坐得更舒服一些。“当时场面很混乱,骚动也在升级,在外围的公安武警都受到攻击,如果把收审的喇嘛带出派出所,肯定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大概在十点钟,有人点燃了第一辆汽车。这时候,扔石头、打警察、烧汽车直接参与骚乱的人已有两千左右,整个事态扩大了。

        “第三辆汽车被点燃,黑烟滚滚。我用对讲机十万火急请示,能不能向为首的骚乱分子开枪,公安厅白玛厅长命令,坚决执行自治区党委决定,任何人不准开枪。

        “有个警察和我顶撞起来,还不开枪,房子烧塌了,等死呀!

        “这时在我周围已有九个公安武警受伤,还有一位从外面抬进派出所院子的武警,是个藏族战士,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我下楼来到院子,四周不时有石块砸到院落里,我们都靠墙站着,我向李副厅长建议,把伤员赶快送出去,看了一下地形,可以从房顶上转移出去,到八角街办事处大院,院子里还有派出所同志的十几个家属和小孩子,也必须撤出去。

        “我带了几位民警从房顶送伤员和家属小孩出去,两座楼之间间隔几米宽,搭两块木板做天桥。邻院两个居民主动上来帮我们把伤员、家属和小孩接出去,过了几个房顶,下去就是大昭寺广场口。”

        列措摸着背对我们说:“我背上,胳膊,腿上挨了七、八块石头,一块石头还打掉了我的警帽。”

        说完,他摘下帽子摸摸头。  

       

        索朗带人关上派出所大门,外面人声喧哗,一个民警在楼上喊:他们烧车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门缝钻进来,熏得人睁不开眼。楼上向拥向大门的人群扔了两颗催泪弹,人群退后,烟幕散去又拥上来。

        守在门口的警察惊呼,外面有人点燃了衣服从大门底下往里塞。交警大队的刘贤良、厉春光等人用棍子把这团烧着的衣服又抵了出去。

        派出所是个楼房天井院子。北面是三间铁皮平房,第一间是户籍室,第二间是办公室,第三间是内勤室。南边和西边是两层的藏式楼房,平顶,朝院子一面有楼道,楼道边修有木栅栏。大门一面也就是东面,和大昭寺相向,也是二层楼,一楼中间开有大门。

        一个年青的小伙子在外面把一辆公安摩托推倒在大门口,拧开油箱盖倾出汽油,然后点燃,大门顷刻陷入一片大火之中。

        大概是好几处地方都燃起来了,派出所院子很快浓烟滚滚,黑烟弥漫中人们大声地咳嗽。索朗大声地喊自己所里的人,楼上有人答应,烟很大看不清人,听得出是何佳贵、顿多和次旦等人。

        石头从院子外面飞进来,浓烟从每一间房子冒出,烟火里听见有人尖叫。索朗手里端着五六式冲锋枪,站在院子里,烟呛得他不停咳嗽。木质的楼梯已经着火,得上楼,上楼才有出去的希望。

        这时,从烧塌的大门火堆里冲进两个人,索朗一转身,一个是喇嘛,一个是五十来岁瘦削的男人,手里拿着木棍,索朗往后一退,哗啦拉开枪栓,“嘿!放下棍子,滚出去!”两个人愣住了,他们从烟雾中看见一个背后烧着大火的人,一个往日熟悉的警察,他的头上身上都在冒烟,那双眼睛令人胆寒。两个人丢下棍子,尖叫一声抱头从火中窜了出去。

        楼梯上火很大,热浪扑人。索朗把枪往胸前一抱,一头冲上了楼,只听见头发吱吱响,一块燃着火的木板掉下来,抬手一挡,火星四溅。

        上到二楼过道,尽头有一些人,他们喊:“所长,”“索朗啦。”何佳贵眼圈一红,“所长,我的相机被砸坏了,拍的底片也……”索朗铁青着脸,拍了一下小何的肩头,“上楼顶,楼下全燃起来了。”

        索朗带头冲到楼顶。天很蓝,但眼前是滚动的黑烟。还没回过神来,乒乒乓乓砸来一阵乱石,两三块砸在索朗身上。他抬头一看,隔街对面小学的三层楼顶上,上百名激动的年青人居高临下呼哨吆喝,扔过来的除了石块,还有砸断的课桌椅子的木块。

        索朗气得大骂一声,端枪向楼房墙面点射几发,石屑纷飞,学校楼顶的人齐声乱叫着缩回脑袋。索朗朝楼下喊:“快,快上来。”

        对面楼顶的人群显然发现民警只是鸣枪警告,于是无数个脑袋又探出,有人站起来,石块又像雨点般飞落到派出所的楼顶,二十几个民警只得四散躲在胸墙下。

       

        老康指挥着一线警察堵截尾随游行的人,把四十六个带头游行喊口号的喇嘛带进派出所大院。他听见石头从他耳边飞过,接着身后有人闷声哼了一声,咚地倒在地。回头一看,是城关分局的副局长王功国,石头打在他脑左侧,血顺着脸颊流进脖领里。

        老康一把抱起他:“老王,老王。”又一个民警上来,两人把王功国抬起,院里没有医生,只好草草包扎住流血的伤口。

        刑警大队长边巴奔过来,“老康,有人抢枪!”

        “嗨,咋搞的。”老康喊:“保护自个儿的枪,别让抢走了。”老康奔到门口,看到街上人群拥挤,许多人在叫骂,北面街角里,一名武警战士的冲锋枪被几个青年在抢夺,金黄的子弹撒了一地。“糟了。”老康刚要吩咐人去救援,只见东西街道和西边广场的人群拥过来,接着是无数的石块劈头盖脸砸来。“撤,撤进派出所。”

        进了院子,老康嘟嘟囔囔,当公安十几年了,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可今天的情况叫人无从下手,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那是一种无法制止的强烈的一边倒的情绪,为什么?咋办?老康手里出汗,摸着腰间手枪枪柄,心里窝了一团火。

        黑烟直升半空,列措在楼上平台喊:“他们烧丰田车了,北京吉普也点燃了。”

        烟雾在四处弥漫,一股刺鼻的胶臭。老康抓起对讲机:“来消防车,来消防车!”两块石头打过来,他一踉跄,一块击在后背,一块击在大腿。

        老康一个箭步跨进办公室,靠墙贴着。石头打在门上,击碎的窗玻璃溅向四处。他把对讲机天线伸到窗外,喊话的声音不时被飞进的石块打断,老康不得不变化位置,躲闪从窗外打进来的石块。烟雾里有人喊叫,有开枪声。

        老康听见“轰”的一声,他知道大门烧塌了,满院腾起烟火。他冲出屋子,边巴大队长从楼梯上下来,后面跟着的刘宪良一下倒在楼道。很大一块石头打中他额头,眉骨被打了个洞,血溅了半个脸。

        老康对几位领导喊;“不往外冲,就会被烧死了,咋搞的!”边巴头发蓬张,瞪着眼,“老康,我们冲出去。”

        马副厅长一把拉住,“别这样,请示一下再说。”

        老康对从楼上跑下的警察说:“把门看好,谁敢冲进来,只好用枪点了。”转身,“各位首长,你们都在这儿,你们敢不敢决定处罚几个为首分子,控制事态,要不然把这些关押的喇嘛都干脆放了。”

        一个警察伸过头,就着老康手上的对讲机喊:“你们怎么指挥的,这儿在烧车,打警察,在刑事犯罪!”

        对讲机里响起自治区领导声音,“要冷静,千万不能开枪!”

        警察:“现在怎么办?你们明确一点!”

        对讲机里咔啦咔啦杂音。

        老康关了对讲机,又打开:“我们被困在派出所,派出所着火了,怎么办?”

        又一个警察伸过头来对着对讲机喊,“你们他妈是人不是人,还管不管我们死活。”

        老康眼看李副厅长。石头打进院子,人们都靠墙贴着身子。

        李副厅长捏着拳头,他后来回忆说,好几次他想下命令,又忍住了,他知道,区党委不准开枪,自己擅自下了命令,责任负不起,也无法向领导向群众交待。这时又一个警察嘟囔,“要被包饺子了,还这样瞻前顾后,你们当官的干什么吃的。”李副厅长提高嗓门:“你们不要七嘴八舌,干扰我的决心。如果开枪,你们想过没有,我们这儿几十杆枪一响,外面就要倒下一片人,群众和骚乱分子混在一起,谁也不准开枪!”

        沉默了一会儿,听得见火燃烧的声音和人们沉重的呼吸声。

        老康靠在墙上,对几个警察说:“你们在南面的墙上挖洞,把几位首长送出去,这些暂时收审的喇嘛也送出去,要不都会被烧死在这里。”警察胡起学、刘如明等应声而去。

        南面是一条小巷,隔小巷是小学校,顺小巷往西可以通群艺馆后面,又可以绕出大昭寺广场。闹事的骚乱人群集中在派出所正面南街一带。

        几个民警跑上楼,找来两把菜刀和一个铁锹片,开始在一间宿舍的南墙上挖洞。

        冒着街道下人群打来的石头,老康指挥着警察朝天鸣了几枪,把市委书记等人从二楼的墙洞送出来。

        从洞里爬出来,下到下面的铁皮顶平房,再下到巷道。街上的人群拥来挤去,几个年青人抬着一具尸体,看方向是去自治区政府。老康提着对讲机来到街道边,拉开一辆北京吉普车门,跳上车。“快,去区党委。”

    • 家园 1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4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