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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战场上的蒲公英(二十三)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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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马甲兄得空给我来个电话,有事情。
    • 家园 送花!
    • 家园 说出了俺们的心里话!花!

      为叫好应该好好看看这篇文章。另外,一味说内战是悲剧的也应好好把历史和当前的现实区分开,历史不是无缘无故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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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看《集结号》的时候,马甲就在想:在人民解放军的征战史上,究竟有多少个“九连”一样的队伍呢?

      如果仅仅从“掩护撤退”的角度去看待他们生命的价值,阵亡者的结局无疑是委屈的,但如果从“捍卫信仰”的角度去分析他们的行为,一切都将变得十分坦然——“九连”或者七连、姜茂财董存瑞或者谭嗣同秋瑾,当他们面临牺牲的时候,其实只有一个信念能够真正支撑起他们慷慨的付出,那就是:他们相信,在他们身后,活下来的人将会继续战斗下去,直到共同的理想得以实现——这个高于生命的觉悟,是泛泛的“人性关怀”所无法解释的。

      能够安慰死者的不是勋章、不是墓碑,而是他们的信仰是否得到了捍卫、是他们的理想是否成为了现实——斯皮尔伯格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让大兵瑞恩站在战友的陵墓前说:“我做到了,我是好人,一直是个好人”;而《集结号》的导演却似乎没有明白其中的意义,所以,我们只在银幕上看见了血肉横飞和哥们义气、只在逼真的音效里听见了凄厉的军号和狂野的吼叫,却没有领悟出牺牲的目的。

      导演其实并不明白“九连”为什么牺牲,所以他让焦大棚提出了一个请求:“撤吧,给九连留点种子”。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因为分明也有人曾经喊过:“撤吧,给西北军留点种子”……但是,什么是“种子”?对军阀而言,“种子”是兵、是枪、是番号,所以他要求撤退;而对于献身理想的战士而言,“种子”是精神、是觉悟、是高于生命的信仰,在最艰难的时刻,只有坚持战斗、付出牺牲,种子才有可能发芽开花。

      并不是所有的阵亡者都配得上“烈士”的称号的。是否为信仰而战,这是烈士与炮灰的区别。

      因此,当烈士逝去之后,墓碑上的名字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活下来的人们应该扪心自问,先烈的理想的“种子”是否植根在自己的灵魂里了——这才是牺牲的价值、这才是精神的力量、这才是最伟大的人性的光辉。

      只是,不懂得理想的崇高,又怎能阐释得出牺牲的真谛呢?

    • 家园 周志道蛮狠的,

      此人是王耀武的爱将,号称“山地一只虎”,在谭家桥和雪峰山都有上乘表现。

    • 家园 傅秋涛命够硬的

      皖南事变就突围成功了

      不知道山东还有这么一次

    • 家园 请问马甲兄,关于“六·九”突围有哪些书籍记载比较详细

      在网上搜了半天,只找到以下一个比较完整的,剩下的基本都是在傅秋涛的传记中略有提及,而且轻描淡写。

      六·九”突围

      国民党纠集10万余兵力,对我鲁南解放区实行反复清剿扫荡。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鲁南区党委、行署和军区采用灵活机动的战术与敌周旋,先由双山县的贾庄向北经天宝山区,越临滋公路到达郑峪,又由郑峪南返,经核桃峪到达赵铸县的马庙,接着由马庙通过芦柞向抱犊崮山区集中。 6月6日,敌军借我立足未稳之机,从四面八方向抱犊崮合击。鲁南党政军机关部队、赵铸、邳县、苍山、枣庄、峄县以及苏北地区的县区干部、军工家属共五万余人被围困在云峪艾湖一带。7日晚,鲁南军区司令员张光中、政治委员傅秋涛决定,避开敌军锋芒、跳出包围圈,向苍山东部的涌泉转移,尔后东渡沂、沭河进至滨海解放区。按照区党委部署,在军区武装的掩护下,围困在云峪的鲁南党政军民连夜突围,刚越过台潍公路,敌人就紧追而来。为加快突围速度,军区命令突围大军分为两路奔涌泉。八日晨,当两路突围大军到达磨山以东地区时,突遭狂风暴雨与冰雹的袭击。大家互相搀扶,艰难行进。一路上冻饿累致死者近200人。经一天的艰苦跋涉,于黄昏到达涌泉,受到了当地人民群众的热情接待。 9日凌晨3点,突围大军又分三路出发,第一路由张光中、傅秋涛带领,从马湾渡过沂河;第二路由魏思文带领,从北营子渡过沂河;第三路是区党委、行署、军区和一、二地委的部分机关人员,由南营子渡过沂河。三路大军在武装部队掩护下,顺利地穿过临郯公路后,在马陵山区甩掉了敌人的追击,东渡沭河到达店头,受到滨海解放区人民的热情接待。

      • 家园 仅供参考

        载有“六九突围”的文献其实不少,我看到的主要有《山东革命斗争史》、《鲁南革命史》、《旌旗漫卷——枣庄解放战争革命斗争纪实》、《滕县文史资料》、《临沂党史大事记》,以及曹会兰(十九团九连长)、王庆祥(十七团二营五连指导员)等人的回忆文章,当然也参考了国民党的徐州战报资料。

        资料虽多,但也存在问题。

        首先是人数,有多少人参加突围?从十万到三万,说法不一,最后突出去、到达滨海区的有多少?完全没有数据,因此就难以估计突围途中的损失。有资料说牺牲了二百多,但同时也有资料证明那只是军区总部的“累死”数字。因此,“二百多”肯定不是伤亡总数。

        这里引一段傅袁明大娘的讲述:“路两旁坐着、趴着、躺的同志一个又一个,有的已经停止了呼吸,有的一息尚存,但连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有的人想到草垛前躲避风雨,但一倒下就永远也起不来了。倒在路上的同志,有的是迎面跌倒,无力翻身,被稀泥糊住口鼻昏迷的……大家就把他们背回家里抢救……”,傅大娘在两天内救活了三百多人,因此被评为“革命母亲”,并成为苍山县妇女委员——但由她的事迹也可大致推断出当时的惨状。

        其次是国民党军的数量。当时,鲁南军区一边跑路一边打听情况,消息来源基本上依靠当地老百姓的临时报告,对周围敌情的判断很不准确。比如,我方似乎并不知道快速纵队参加了合围,而且对北面的整83师的力量也估计过大(事实上,北边只跟来了一个旅,完全可以抵挡甚至反击一下、不必跑得那么慌张的)。

        第三,33军到底直接参战了没有?所有的党史资料都强调了33军的堵截,但实际上,在杨庄的打是伞兵、在芨山的打是83师(有些当事人以为是33军),却始终没有发现与33军交战的记录。

        “六九突围”是在临近战略反攻的当口发生的,说起来真有点不是时候,所以党史上也不怎么愿意讲这件事。以马甲个人的看法,吃亏的原因主要是在歼灭整74师之后有麻痹心理、对反清剿的准备不足,这其中,鲁南区的领导难免有责任。从以后的待遇上看,张光中明显是受到这事的影响了,但对傅秋涛的影响似乎不大(所以他还可以在传记里提一提这段经历)。

        • 家园 谢谢马甲兄的回复

          以前一提解放战争,我们想到的都是五大野战军如何如何,其实各军区的地方部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华东地区的苏中、苏北、鲁南等地区可能更为突出,从马甲兄的这篇可以略窥一斑,谢谢马甲兄的好文。

        • 家园 骄兵必败啊。

          以马甲个人的看法,吃亏的原因主要是在歼灭整74师之后有麻痹心理、对反清剿的准备不足,这其中,鲁南区的领导难免有责任。

          可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确实危险啊。反过来看,国军方面5月20日折损了74师,6月初马上就发动第三次重点攻势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也算给自己挣回场子来了。至少气势还在。

    • 家园 能否对人性理解达到这个境界,这是真正的艺术与冯导之流的区别

      能够安慰死者的不是勋章、不是墓碑,而是他们的信仰是否得到了捍卫、是他们的理想是否成为了现实——斯皮尔伯格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让大兵瑞恩站在战友的陵墓前说:“我做到了,我是好人,一直是个好人”;而《集结号》的导演却似乎没有明白其中的意义,所以,我们只在银幕上看见了血肉横飞和哥们义气、只在逼真的音效里听见了凄厉的军号和狂野的吼叫,却没有领悟出牺牲的目的。

      导演其实并不明白“九连”为什么牺牲,所以他让焦大棚提出了一个请求:“撤吧,给九连留点种子”。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因为分明也有人曾经喊过: “撤吧,给西北军留点种子”……但是,什么是“种子”?对军阀而言,“种子”是兵、是枪、是番号,所以他要求撤退;而对于献身理想的战士而言,“种子”是精神、是觉悟、是高于生命的信仰,在最艰难的时刻,只有坚持战斗、付出牺牲,种子才有可能发芽开花。

      并不是所有的阵亡者都配得上“烈士”的称号的。是否为信仰而战,这是烈士与炮灰的区别。

    • 家园 花,篇篇追看。

      看到小蔡烧房子,真是不胜唏嘘。这么好的故事真的应该拍成电视剧。

    • 家园 看见马甲关于 集结号 的评论,无它,花
    • 家园 不得不花呀
    • 家园 花,马甲的题外话真是太精辟了.关于“集结号”的争论

      从此可以休矣。马甲这段话可称得上鞭辟入里,无可辩驳。

    • 家园 建议一下

      二十三(补)还不如单独列个主题,放在下面容易漏掉。实在是好文,希望所有人都能一篇不落地看到。不知道这个系列什么时候出书,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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