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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2007年回乡散记 一 (出发) -- 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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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一直写别字

        今天才知道是唯楚有材,不是“唯楚有才”

        • 家园 也不是唯, 而是惟

          要是唯, 那口气太狂妄了。

          惟是语气词, 没有意义的。整联就是说, 楚地之人才,这里最多。你也提醒了俺,是材不是才。材也就是栋梁丫。

          当然,如果是材, 大意也可以是别的地方树多,不如岳麓山的树多

    • 家园 2007年回乡散记 六 (长沙特色)

      8月11日

      去爸爸的坟上扫墓。

      从湖南财院后边上山,原来的墓地已经被当地人蚕食得惨不忍睹。因为听说财院要收购后面的土地,所以那些单位和农民疯狂地在后面圈地建房。很多建筑都是空的, 只为了将来能卖个好价钱。陵园管理早已经无影无踪。共产党把墓地又卖了一次。谁也没有办法,你的亲人埋在这里,那就自祈多福吧。

      在多重围墙分割包围的间隙处侧入,里面刺棘丛生,根本没有任何道路。我们在荒野丛林和围墙之间来回找寻,最后在大哥的带领下,凭著记忆终于找到了爸爸的墓碑。看著这荒芜之状,我放声大哭。

      下午原本和妈妈说好不回家吃晚饭。心里惦记著,于是带女儿回家。下午五点多钟,天色微黑了,我开门进来,却见妈妈独自一人坐在黑乎乎的角落里发呆。心里一阵抽紧,赶紧开灯,洗菜做饭,家里才又活泼起来。

      8月12日

      到姐姐家吃中午饭。

      姐姐家的厅机关在五堆子,过去是古代长沙市政府所在地,也是科举考试的地方,叫作贡院。长沙的历史其实很悠久。 至少从战国起就有城池了。托老蒋焦土抗战的福,文夕一把火将古老的长沙烧个精光。烧光了虽然可惜,也没有办法了。但是湖南蛮子一根筋,兜里有点钱就开始大修大造“伪文物”。现在把贡院所在地修缮一新,和坡子街等地整修成为长沙的伪文物街。

      我以前写过首诗,“黄泥小巷菜围摊,黑瓦青墙邻里间。 麻石街中太傅井,清江阁外凤凰山。” 写的就是小时候常去的平常地方,据说二千年前长沙太守贾谊曾住在那一带。现在除了把街上铺的长条麻石挖掉铺成柏油路,太傅井也围起来。要进去凭吊一下伪贾谊故居的话还要交十元门票。除了这些伪文物外,还在湘江边造了伪杜甫楼,营盘街立了一尊罗马风格式的辛弃疾像等。

      杜甫,辛弃疾和长沙的关系其实十分牵强附会。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不靠谱,长沙真正特色还是洗脚。长沙的按摩业很发达。几年前回长沙时写过首诗,“满街车跑满街烟,人往人来目不闲。灯绿灯红浑不觉,洗头洗脚间连间”。现在虽然没有那样繁荣了,但还是到处都有按摩院。饭后去洗脚按摩,姐姐带我们去的那家看起来比较正规,号称盲人按摩。大约也是假盲人。至少看钟的时候眼不盲。不过按摩的确很舒服。

      晚上LP的同事一起吃晚饭。一群过去的老同事聚在一起,大家保养得都还不错,二十多年岁月的堆积不过是几条细小的皱纹。满桌的黄段子,笑话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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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托您的福

        mm的背影好性感哪

        恭喜:你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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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2007年回乡散记 五 (扫街)

      8月8日

      早晨去岳父那里扫墓。

      坟山上下来,在接待室休息等候班车。之间有一群人来询问墓地将来的权益问题,比如说墓地使用权年限,二十年后的维护费用等,。。。,工作人员无言以对。土地归共产党所有,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怎么样。我开始觉得这位顾客有些无事生非的样子, 几天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对于共产党的事,基本上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怎么样你还真的不能有抱什么奢望。对于将来什么什么的保证,基本上可以当做是放屁。

      8月9日

      下午长沙高温警报,气温高达40度,我们顶著烈日去逛街。

      每次回家都有采购任务。扫街活动其实并没有省多少,反而花了不少冤枉钱。但把每样价钱除以七以后,总是让人很开心。

      先去外文书店,想给寂寞而无所事事的儿女买几本英语原版书消磨时光,没想到长沙外文书店早已关门大吉,依稀原来的店面变成了手机商店。沿中山路转过来,这块商业宝地已不复当年的繁华,中山路百货大楼已经不存在了,那里的店面也门庭冷落。

      转到黄兴路的步行街,才又见人头攒动。

      人困马乏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喝杯茶,路过而进了仙踪林。这家台湾连锁店在加拿大也有,在破败的唐人街口卖些稀糖水,我们从没进去过,也从未想进去。如今在中国大陆,拜崇洋之赐,这仙踪林也抖起来。摇身而成高档会所。领位小姐带我们进去,里面丽影朦憧,俊男美女在里面卿卿我我,环境和预想的差不多。窗外俯瞰长沙司门口繁华的商业大街。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却和我们所希望的田园风景相差甚远。点了份招牌珍珠奶茶,LP要了份酸梅冰茶。刚坐定就发现走道对面的座位是秋千椅,颇新奇有趣,于是我们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跳到秋千椅上去坐了。坐到秋千椅上才发现没有靠背,对于我们老同志来说不太友情。桌上摆著印刷精美的宣传品,介绍仙踪林招牌故事,故事并无奇特之处,倒是二三百字的文章,错别字却有三五个,我们相视菀尔。不移时,饮料端上来,只见稀糖水里面泡著几颗黑色的小糯米汤园。喝了两口,LP嫌她的酸梅汤太甜, 强行把珍珠奶茶换过去。和美国人在法国喝咖啡一样,我们并没有慢慢品尝的调调,匆匆几口就牛饮完毕。末了,似乎并不很欣赏这种稀薄的糖水,还须用自备的瓶装水漱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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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落山了,长沙人才开始一天的生活。步行街热闹非凡。

      回去之前就答应给小朋友们一人买只手表,在摊子上看中了两块,一只Snoopy, 一只Mickey Mouse, 非常可爱。著名品牌盗版手表,只合三加元一只,便宜得无话可说。让小朋友自己去挑选。结果完全出乎意料,小朋友们都要选大人带的那种。小儿子自己亲自选了只电子表,更便宜,于是皆大欢喜。

      摊子上还有劳力士等假名表,人民币30块一只。拿了一只看了看,仿造得似模似样,单凭外表几乎看不出区别,拿在手里才觉得明显轻很多。前几天和朋友一起吃中饭。 朋友的老婆就戴了一块名表。多看了一眼,她就把手上的那只表摘下。她说认识某做假表的商人,声称是从某那里买来的假表。看起来仿得一模一样,说是值5000千元云云。席间还有另外一位大款H,一把撸过去,稍微看了看,就坚决地说不是只假表,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沓钱作势要买下。朋友老婆笑说应该是一万美金,H立马就从随身背著的一只小包里又掏出一沓一万美金。我在旁边看见他包里一万美金一沓的钞票还有若干捆。当然那只表显然不是赝品,而且价值应该远不止一万美金。几万美金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数目,但是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随便掏出这么多现金,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大陆的有钱人都带著现金么?

      在摊子边流连了一阵子,本来准备买一对假名表去唬人。要交钱的时候LP又放下了。我们工薪阶层肯定买不起那样的名表,买块赝品戴手上,别人一看也知道是假的。还是老老实实做人比较心安理得。

      LD在街上选来选去,不亦乐乎。我冷眼观之,什么平口布鞋,丝质中式服,职业统裙等,她买的那些东西穿全部戴起来就和商场饭店里面服务员小姐的打扮一模一样了,整个一套工作服。价值观完全不一样,难怪回国的海龟比本地土鳖还要土得多。

      关键词(Tags): #长沙(当生)
      • 家园 听说过

        这个没有,说海龟的,说话洋气,穿着土气,花钱小气

        • 家园 我们就是这样子滴

          因为价值观不同了。

          比如说国内连民工都打手机,但我就是不用。不是买不起或用不起,别人是图方便,我是图安静,

          这两者之间没有天然的优胜。

      • 家园 花顶——

        关于手表的真伪问题,身边很多人对名牌表很迷恋,俺觉得似乎无所谓真伪,能走字,不就行了吗?每每被人笑

        • 家园 不是钱多得没处花吗

          都穿同样的衣服, 就显不出身价了。 戴表就不同了, 名贵手表价值和一辆豪华车一样的价, 好几万米刀一只, 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仁。像俺这类领工资的,就免了吧,自己紧巴巴的,别人看著也难受。

          在不经意间漏出袖里乾坤,如惊艳一样匆匆一瞥,赫赫, 但前题是要钱多得没处花, 只问还有更贵的没有?

    • 家园 2007年回乡散记 四 (回家,访友)

      8月1日

      直接回家。

      八月的长沙一如既往地热浪逼人。尽管还在清晨,温度高达三十五度,已经汗如雨下。

      自从动过手术后,哥哥明显地老了,妈妈还是老样子,啰唆地重复念叨著所有生活细节,鼻子耳朵还好吗?养老金够不够?工作累不累?加拿大生活习惯吗?经过了远程客机,宾馆,软卧,横跨半个地球,辗转旅行三万里,世界停滞于这个炎热高温的破旧地方。还是那栋老楼,还是那两间小破房,还是那些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变化的旧家具,我们相对而坐,咫尺之间呼吸相闻,大家都健康平安地活著,心满意足。

      每次回到家里妈妈不让我们出去住旅馆。但是家里只有两间房,所以我们分开住,恰好也满足了两边老人的要求。女儿喜欢安静,我就带著女儿住妈妈这边。LP家只有五百米远,她们家虽宽敞,但是假期姊妹们都回家,祖孙三代十几口人,连客厅地上都睡满,热闹非凡。LP带了小儿子在娘家睡。我们来回跑,有时一天好几趟。

      为什么只有两间房呢,说来话长。还是多年以前,爸爸去世后,没有人性的湖南师大就开始琢磨起我们家的那套住房了。吵来吵去,妈妈是位知书达理的退休教师,终究做不出撒泼骂街的事,结果就搬到这斗室来了。妈妈一人独住,两间房也还凑合。这两间房一住就是十几年,因为房小,老太太也拒绝任何形式的装修和改进,每次回去都像回到了旧社会。

      妈妈原来是小学教师,退休三十年了,一直过著简单,规律,自给自足的生活。每天早晨6点多起床,到外面去走走锻炼身体。如果儿女们那天要回来,就五点起床,固执地开始准备中饭和晚饭。上午去买菜,回家收拾房间,打扫卫生,然后做中午饭自己吃。中饭后小睡一会儿,下午看看书,偶而也打打麻将,然后吃晚饭。新闻联播后,雷打不动地收看一集电视连续剧,电视里做广告的时候,老太太就起身去烧水洗脚等家务事,九点多准时睡觉。这个日程表日复一日数十年不变。我在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连续剧《井冈山》。我一直很纳闷老太太怎么喜欢看这样的烂片。还是哥哥一语道破,不是喜欢它的内容,而是喜欢它的播出时间。老太太八十多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习惯就是7点半打开电视机,就是只猪在里面叫也坐那里看一个半小时。

      到了LP家, 女儿是她们家第三代唯一的一位女孩。 几位姨妈像捡了宝贝似的开始给她打扮。轮流给她梳辫子,简直给宠得一蹋糊涂。而小儿子一头扎进一大堆男孩当中,精赤著上身,流著黑汗,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8月5日

      明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夸口说两样东西不换:老婆和电话号码。几年没有联系,试拨过去果然还是老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是老样子,明快乐的大叫:“快过来,砍你一刀,不信你到加拿大还能涨棋”。我们是老对手,水平一直不相上下。

      和明在一起的吾一也是多年的朋友和棋友。 他在城郊一带买了套复式的别墅,非常宽敞。每次回长沙都要到他家做客。我几年回一趟家,他们从来不问我在外边干什么。只要到长沙,总是第一时间内选择最好的地方款待。记得12年以前的95年初,那时候刚刚拿了移民就急忙回来探亲。本来约好第二天我去找他们。他们俩属于比较疯的那种,因为那时候妈妈刚刚搬到这间小房来不久,不知道我住哪里,等不及了,当天晚上他们就在师大外面一栋栋楼挨排喊过去,喊我的名字,居然找到。

      明刚刚从湘西凤凰游玩归来。他很不喜欢湘西凤凰,觉得凤凰城早已沦落风尘远不是沈从文笔下描绘的淳朴清丽的边城,不过,他显然明属于读书读多了的那一类,抱残守拙。我们大概都属于老男人一类,叫老年痴呆尚早,目前自嘲为中痴,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我侄女现在正读大学,巨喜欢韩寒。我把韩寒和我的同学阎真比较,侄女说阎真是老男人写的东西,我不禁大笑。

      明的儿子和我女儿同年同月,从他的眼里看凤凰就有不同的视角。小伙子就对凤凰赞不绝口,对凤凰的美女更是赞不绝口。看得出明的儿子又迷上了我女儿。围著她姐姐长,姐姐短地甜言蜜语。在他看来和湘西美女不同的是,这位带著远方书卷气的小姐姐显然别有风情。

      吾一的儿子才一岁多,肥肥白白地非常可爱,大家亲切地称他为邱吉尔。我拿出高级照相机给他照像,大概对这黑洞洞的大口径炮很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著看镜头的结果是,从照片看起来邱吉尔似乎很忧郁。回家后检查照片,照了半天也没有照张清楚的照片。LD很生气,认为还不如傻瓜机,于是更坐实了中痴的称号。明一见面就说我 “业余不爱好”,让我想起王安石的那句诗:“妙质不为平世得,微言唯有故人知”。朋友不在于一起喝了多少酒,而在不经意的默契。

      三人的LP碰巧都同姓,大家很熟。家庭晚饭订在新搬迁的西湖楼中文渊阁。西湖楼饭店完全仿照王府格局安排。文渊阁三进院落,雕梁画栋,迤逦而进,正当中一座两层高楼,上得楼来只此一间包厢,只此一桌,镶金堆玉,极尽奢华。除了休息室,厕所,居然还有间睡房,房里格格套装若干件供客人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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