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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化学博士后的经历(1)---隐忧 -- 木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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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化学博士后的经历(5)---当众摊牌

      当然他的挑剔也并非全无成效,一点毛病都没有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这杂种把不挑剔当成一种特权,或者给某人的恩赐,当然这是潜规则了。比如对我所有毛病都挑,在他智力允许的范围内;但是同组的阿拉伯女孩是他好朋友的女儿(当然那女孩也很会讲话),他就很少挑刺儿,那两个人是“讨论”,老板仰着脑袋海阔天空地胡说八道,小女孩善解人意地证明他的胡说八道,充满了互相印证的默契和父女般的温馨。回头说我的问题,那天他要看我如何作实验,我带着他在实验室转了一圈。每一个实验细节他都详细地问了一遍,我如实相告,他还不过瘾,重复一遍,只是挑不出错儿,打草惊蛇,你如果多接几句,哪一句说错了,他可就逮着理了。他放毒气,我就闭嘴,一直他也没有挑出什么问题。直到最后终于他找到毛病了:配备用溶液的通风橱里我没有配备一个玻璃盘子。其实我操作很认真,操作时都垫着干净的纸,但是他硬说操作规程上有这一条,所以,“你的结果是无效的(invalid)。”他总算如释重负了,逮着救命稻草了。他不断重复“无效的”。我心里一阵冷笑,不动声色地问他:“那是不是我按照‘有效的’方式把那些实验再重复一遍,看看你的学生的现象正确还是我正确?”他象被泼了一盆冰水,立刻哑了,发呆发了半晌,说:“不,你不要重复。”后来几天,他绝口不提重复实验,只是反复说“你的结果是无效的。”我早就看透这个杂种了,所以懒得理这条疯狗。他知道重复实验肯定证明他的错误,所以并不敢让我重复,那样连“无效的”这样一根救命稻草也都没有了。我想在底下跟他什么也辩不出来,那就是个无耻之尤。我就等组会报告,看他能否让所有人都说我错。另外我在这里干了一段时间,下一个老板那里他还得给我把推荐信写好了,所以不宜痛打落水狗,说出“重复实验”只是让这个杂种明白本大爷早就看穿他的把戏了,让他不要得寸进尺就完了。而且这个事例被我写成一封措辞严厉的公开信,如果这个杂种敢不把我的推荐信写好了,我就给这所大学人手发一封(互联网的好处啊)。那封信开始顺着他的道理:假如我实验中因为没有使用玻璃盘子,所有实验结果都是“无效的”,那么,你的那个硕士的学位论文里存在着那么可笑的错误,她的学位是否有效?从学生看教授,你的水平不过如此!你的别的学生的学位是否是有效的?一个学位的评审要经过好几个教授之手,这么白痴的错误都能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过去,这些教授什么水平?他们的学生的学位什么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换言之,整个化学系的学位都是些什么水平!我甚至怀疑整个大学的水平也不过如此!最起码你得把你那个硕士的学位追回来!看官可能觉得我太过分激烈了,但是这个准备是绝对必要的。他曾经威胁过我:“如果你不做我交代给你的工作,我就不付给你薪水了!”他没开玩笑,接着说:“我是认真的。I’m serious.”西方人如果板着脸这么说,一定不是开玩笑。当时我辩解道:“我作了你交代的工作,但是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他才闭嘴。这杂种极其无耻,现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让我替他撒谎,但是又不明说,等将来如果被戳穿,肯定王八脖子一缩,把错误全推到我头上。这个推理绝对有道理:后来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硕士的工作是错误的,他就说:“她的工作全是错的,全都是她的错!”其实这个工作的设计思想就漏洞百出,但是这个idea正是他的!这手准备绝对必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回到中国就是没有他的推荐信照样找工作,但是如果他一个教授被知道犯了这么白痴的错误可在西方世界就没法呆了,起码那所大学他待不了了。跟这个无耻的杂种一定得留这么一手儿,你越对他微笑他越把你当作白痴和乞丐,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

        后来,终于轮到我在组会上作报告了。老板空前的忙碌,不断找我讨论报告材料,反复到处修改,但是他的修改意见千篇一律:无非就是格式啦,大小写啦之类的问题。这些修改毫无意义,但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这就是他的工作;这也是他的策略:他想让我烦,一旦我烦了,就会出错误和乱子,这样他就抓住我的把柄,趁机宣布我的工作是错误的,此时他的逻辑是这样的:他能因为一点毛刺否定我全部的工作,就好象因为随手扔张废纸而判人二十年徒刑一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面子,遮住错误。我心里充满了扇人耳光的快感,正是灵台一片清明,你说什么我改什么,我的思路才不会乱呢,心闲手敏,正是我当时的写照。报告前一天老板让我把报告结构都大挪窝,先讲离子对光致变色的影响,后讲酸的影响(本来相反,这是这蠢驴最损的一招)。另外在我报告前反复叮嘱我多讲离子,少讲酸。我口中答应,心中大骂:“放屁!该死的犹太杂种!我要是不把你的愚蠢错误讲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的,我就不姓陈!”说来奇怪,在国内用中文作报告我都有点厌烦,导师总说我声音小,但第一次用英文作报告,我发挥的很好,语调平稳,说理清晰,一点也没有心慌手抖。开始讲离子对光致变色的影响,那个Scott随便提了个扯淡的问题就过去了。接着我详细讲了酸对光致变色的影响这方面的工作。整个屋子静的可怕,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听,除了我的老板一脸沮丧地坐在那里。我详细对比了那个北大学生和我工作的异同,引用文献中的数据和计算说明她的工作中有哪些不合理,而我的工作又说明了什么,为什么从热力学角度是正确的。最后,那个北大学生的错误在于她将三氟乙酸的甲醇备用溶液放置时间太久,从而酸液酯化造成酸浓度降低太多。当然她不这么干是没有办法得到老板“想要的结果”的。最后“想要的结果”这句话我没说,报仇只报七分,不痛打落水狗,做人不能太绝。算是给这犹太杂种一点面子。他领不领情也无所谓了。报告最后,我问:“谁还有问题?Any question?”整个屋子一片寂静,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我的老板垂头丧气。另一个组里的老板(我们的组会是两个组合在一起开的)黑着脸说:“有趣,真有趣!”然后又问别人:“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这样吧。”后来跟我相熟的博士后告诉我,那个北大学生的另一个老板就是他,和我们组一起开组会的另一个组的老板,当时她的毕业论文在这个老板手里只待了一天,他看都没看,说我老板手里通过就没有问题了。可能他以为只是些无聊的废话,没意思也挑不出错儿来,可没想到错得这么离谱儿。难怪他脸色这么难看了,他也是老板呀,他也丢人丢大发了。

        从这以后,老板算是承认了在甲醇中的工作没有意义了,我开始做在丙酮溶剂里的工作。我不禁想起在河南老家宰王八的事来。宰王八时,那王八脑袋就缩在壳儿里不出来,你得拿根棍儿逗它咬住了,然后把它脑袋扯出来一刀剁掉。其实已经在人手里了,伸头缩头不都是一刀?这个老板和那王八不是一样么?非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才让我改变溶剂。哈哈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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