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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手工印染及其他 -- 平沙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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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哈,不至于

        偶就既看股市,也喜欢宁静澹泊

        • 家园 可我相信

          你不会把全部资产投进股市,然后还没问明什么叫股票时就满仓。

          上个月,俺在国内,一帮帮来开B股的,拿一万人民币买了美元,两口子一起来入市……中行排大队,把存量现钞给买没了!

          怕怕。

    • 家园 【原创】两只饭碗

      我有两只吃饭用的碗,它们的瓷胎是完全一样的,比一般的饭碗略深些,碗口不象菜碗那样张开,而是跟碗身一起直上直下,再加上瓷胎又厚又粗,托在手里圆古笼东,感觉上很牢靠很结实,象是就算不当心摔到了地上也不容易破的。

      一只白胎上头用青釉上下错落着画了几个“山”字,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横道上头画了六根竖道,看上去有点象把蒲扇,或者说是扇贝的壳也行,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

      另一只则要花俏的多,先是碗口边儿上有一圈手绘的“E”字,因为是手绘,可以看得出画碗工人的不耐烦-------有的地方密些,有的地方疏些,更有的地方画出了界限。“E”字下头的地界儿大得多,手勾着好几朵青色的菊花--------我说它菊花也不肯定,因为一勾一挑随意涂抹的几片花瓣儿,只有个大概意思罢了,看不出倒底是什么花。花和花之间只有两三道随便勾出来的绿釉道子,上下点了几点赭石色,就代表树干和枝叶了。碗底倒是涂了厚厚一圈青色,算是给上头的花花草草压压阵。

      这两只碗我自打从唐人街买回来搁碗柜里,总觉的它们跟其它碗盘调子格格不入,直到有一天把它们单独放一起才看着协调。

      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它们象一对夫妻。

      你看那只“山”碗多象一个沉默寡言的丈夫,清清秀秀,很有内涵的样子,而那只花碗倒象个有几分俗气的乡下女人,一面对着镜子插着一头花,一面时不时地歪过头来笑着问丈夫:

      “好看么?我好看么?”

      为夫的沉静,正印称了为妻的热闹,男人的优雅也称托出女人的俗气,而把它们叠在一起,倒显得无比的和谐,无论是夫抱着妻,还是妻拥着夫,看上去都很舒心。

      很想送这样的一对碗给新婚的朋友,可环顾四周,竟没有可送的人-------即便有,正沐浴在爱河里的年轻人也未必能懂得这里头的意思。

      碗粗些笨些没关系,只要牢靠就好,人也一样,俗些雅些也没事,只要在一起舒心就行-------有人说,夫妻是最复杂的一种人际关系,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口锅,两只碗,两双筷子,一张床的事,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的碗不会说话,它们只是静静地待在碗柜里,安安稳稳的,一只叠着另一只,象是情愿就这么待上一生一世似的。

      哎,大家别笑我,自己用的心爱的东西一丝一缕,一盘一盏都觉有情,把饭碗都想成夫妻,倒觉着若是普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这般安稳静好就好了。

      • 家园 听起来很像高丽青瓷的风格

        呵呵,我送过一对这样的碗给朋友。没什么,就觉得用这样的碗吃饭很踏实。可惜朋友家也并不用它们来吃饭。。

      • 家园 【原创】梳头盒子和篦梳

        我外婆在世的时侯,有一只红木梳头盒子,一尺来长,半尺来宽,方方正正,上头没有任何装饰,连后面的黄铜铰链都坏了。

        早上起来,外婆先要在肩上披一块毛巾,再打开梳头盒子,拿出一把木梳来细细地梳她那几根稀疏的白发,然后再用篦梳慢慢地篦上两遍,一手拿篦梳贴头皮篦过去,另一手紧接着轻掠头发顺势压一压,以便让头发更紧地贴头皮上。

        篦梳,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见过,现在的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是一种极细的梳子,长的就跟鱼身上中间的那根脊骨差不多,中间是一根白色或黑色的骨子,两边则是极细密的用竹子做成的梳齿。

        我小时候常翻外婆的梳头盒子,记得那两把篦梳中间的骨子都是白的,一把的正面刻了几根柳丝,还用绿色染了,另一把则刻了一枝斜刺出来的桃花,也用桃红色染了,反面都刻着字,上有“扬州某某蓖梳厂“的字样。

        后来我看书得知,古代女人讲究的是“头光脸儿净“,头发非得抹上头油,再用篦梳篦得紧紧地贴在头皮上才算美。一套讲究的梳头用具要包适好几把大梳,中梳,小梳,篦梳,还有抿子,刷子等等--------恍惚记得《红楼梦》里林黛玉在嘲笑刘姥姥作”母蝗虫“之后曾借用李纨的抿子抿了一抿边上的头发。

        我真的很想要一套这样的梳头家伙,最好再加上一只黑漆镶螺钿的大梳头盒子,嗯,要西番莲花样的,还要有一格格的小抽屉,好放梳子们和胭脂小首饰什么的,把手一定是黄铜的,顶上可以支起菱花镜,也好体会一下古代闺秀们梳妆的感觉。

        春雨潇潇。

        绣楼上光线很暗。

        头已经梳过了,脸也搽过粉上过胭脂了,连唇都点过了,还坐在妆台前迟迟不动,把梳头盒子里的大梳小梳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握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翻看,再把它们按大小排列在梳妆台上。

        现在手里的是一把象牙骨子的篦梳,上头画的是一个正背身扬着双手扑蝴蝶的花衣童子,童子梳着总角,脑后有垂发,蝴蝶却还在半空中。

        拿起另一把,正面是几杆芦苇,芦苇后头掩着一只船头,翻过来再看背面,上头写着“风清月白“。

        侧过脸去,低声吩咐:“去,把后窗帘子挑起来些。“

        站在身后的养娘答应一声,去了。

        房间里的光线亮了些,却又想起一件心事。

        那年跟姐妹们游西湖,也是这脑人的春雨天气,船儿贴着岸走,为的是赏花问柳,西湖边上一株柳树夹着一树桃花,新柳蘸了雨气便是一球球绿烟,桃花艳得逼人的眼,不过因是在雨中看倒还好些。

        远处一颠一颠地来了个青衣斗笠的货郎,挑着担子唱着山歌,且听他唱的什么:

        “。。。叫声阿姐呀,采茶要趁早呀。。。“

        “。。。茉莉花哉,插满头哉。。。“

        渐渐地走远了,听不清了,姐妹都吃吃地笑,她没笑,只觉的一颗心也随着飘飘悠悠的山歌荡在半空里落不下来。

        站起身,踱到后窗前,看了看外头斜风细雨,口里轻轻念一句: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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