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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请教:有谁知道这部1719年被介绍到英国的中国戏剧 -- 见龙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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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谢谢答复,不过我问的是附录中的那部广东戏到底有没有。

好逑传也有一个悬念:到底是1623还是1683年出版的,现在也没有定论。作者真名也没搞清。

在中国浩如烟海的文学宝库中,诞生于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说《好逑传》算不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但是在汉籍外译史上,它所占有的地位却极为值得大书一笔:《好逑传》不仅是第一部译成西方文字并得以出版的中国长篇小说,而且在译本问世之后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被向往中国文化的西方文人奉为经典。德国大文豪歌德甚至在年近八旬之际仍然对这本他三十年前读过的作品记忆犹新。此书何以能在西方拥有如此经久不衰的魅力?除作品内容方面的原因之外,此书译者、出版者功不可没,其中一些用心之处即使是在二百多年后的今天看来也不无教益。

《好逑传》大致成书于明末清初。小说讲述好色的过公子垂涎独居在家的才女水冰心,三次意图强娶都被此女巧妙躲过,最后用计强抢,水冰心却又被恰好路过的侠士铁中玉撞见救下。过公子怀恨在心,便在铁中玉酒食中下毒。危机关头,水冰心不顾闲言,将生命垂危的恩人接到家中医治。此时,两人已相互倾心,但始终以理自守,谈话吃饭时也只隔帘相对。后来,铁中玉功成名就,由双方父亲做主成婚。过家却又出来诽谤。最后,皇后验明水冰心仍为处子之身,于是皇帝下旨表彰二人,令其完婚,同时惩处了恶人。1761年,此书的英译本出版者托马斯·帕西(Thomas Percy)在序言中写道:“有理由断定中国人将其视为杰作...... 因为通常只有那些在本国人中享有盛誉的书,才会被拿给外国人看。”帕西的判断十分准确,此书在清初确曾名噪一时,且被列为“十才子书”的第二名。

《好逑传》作者署名“名教中人”,显然意在敦伦明理、提高名教声誉。而作者决不会想到的是,随着英、法、德、荷译本的出版,《好逑传》的声誉也飞越了国界,成为欧洲人眼中优秀的“伦理小说”。

欧洲出版界曾有两次翻译出版《好逑传》译本的热潮,每次均有多种语言的译本相继问世。其中第一次热潮出现在“中国风”时代晚期,最早问世的是英译本,1761年11月14日出版于伦敦,题为《好逑传或愉快的故事》。英文全名:

Hau Kiou Choaan or The Pleasing History. A translation from the Chinese language. To which are added, i. The argument or story of a Chinese play, ii. A collection of Chinese proverbs, and iii. Fragment of Chinese poetry.

1766此书从英文转译为德文和法文,1767年荷兰文译本出版,同样是从英文转译。仅就其传播速度之快也可以想见此书当年何等不同凡响。

关于托马斯·帕西出版英译本的一段历史,范存忠先生在《中国文化在启蒙时期的英国》一著中已经多有考证。但是由于译本手稿自帕西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两百年来研究者对原始译本的认识仍然只是当年帕西介绍过的几句话,其庐山真面目也许将永远成为不解之谜。

关于译本的来历,帕西在第一版的译者序言中语焉不详,他声称译稿是在英国东印度公司职员的卷宗里发现的,手稿是用英文和葡萄牙文写成,笔迹显示这是由两个人分别写下。从帕西为《好逑传》所作的一处注解可以判断,英文部分中断于中文本第十六章三分之一处。译者首先用铅笔写下译文,而后又用墨水笔在上面进行了修改,帕西推断,翻译是在一位中国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至于译者到底是谁,帕西却故意不说出来,只说这位英国东印度公司职员曾在中国工作多年,通晓汉语,译本手稿完成于1719年,即此人在华的最后一年,1736年他便已去世。帕西的闪烁其辞加上小说所引起的轰动,令从来没有见过中国长篇小说(或许是根本就怀疑中国人是否也掌握小说这种文体)的英国人开始大惊小怪,怀疑此书实际上是《波斯人信札》之类欧洲人托名的作品。直至1774年帕西才不得不进一步说明了译本的来历:译本英文部分出自英国东印度公司职员詹姆斯·威尔金森(James Wilkinson)之手,此人曾在广东居住多年,帕西是从他的后人那里得到手稿的。话虽说得肯定,但中国到底有没有《好逑传》这本书,帕西自己并无把握,几十年后,已经成为英国圣公会主教的帕西还在多方托人来华探访,甚至找到了1794年出使中国的马尔嘎尼勋爵。(范存忠,1991:148)直至 1810年,当年作为使团随员觐见过乾隆皇帝、后因翻译《大清律例》斐声欧洲的东印度公司职员小乔治·斯当东才一锤定音,结束了纠缠半个世纪的真伪之辨。

关于法荷译本,留下来的资料较少。法译本1766出版于里昂,从英文版转译,题名《好逑传,中国故事》(Hau Kiou Choaan, Histoire chinoise, Traduite de l’anglois),译者仅署名M。

1767年出版于阿姆斯特丹的荷兰文译本名为:《中国故事,讲述铁中玉先生与水冰心小姐的故事》(Chineesche Geschidenis, behelzende de gevallen van den heer Tieh-chung-u en de jongvrouw Shuey-ping-sin)。

比较有趣的是的德文译本,这一译本1766年出版于莱比锡,同样以英文版为基础,但译者克里斯托夫·戈特立布·穆尔(Christoph Gottlieb Murr)将书名大胆改为《好逑传——好逑先生的快乐故事》(Haoh Kjöh Tschwen, d.i. die angenehme Geschichte des Haoh Kjöh)。穆尔在德译本前言中批评帕西对汉语语法知之太少,不知道“好逑”便是作者先生的大名,如今他改正过来以俟德国读者。今人在此倒不必先嘲笑穆尔的“改进”,其实,法国东方学家、研究中文三十年之久的福尔蒙(Stephan Fourmont)才是始作俑者。穆尔的最大贡献在于明确指出此书出自中国人之手,而且在巴黎图书馆早有收藏!穆尔在德译本前言中附有福尔蒙所列的一份巴黎中文藏书清单,其中除《好逑传》外还有《平山冷燕》、《玉娇梨》、《西厢记》、《琵琶记》等名目。《好逑传》的真伪这个令帕西战战兢兢了几十年的疑案在德国也由此迎刃而解。出于对福尔蒙中文功底的信任,穆尔完全照搬了他在书单中对“好逑”的解释。这也证明,无论是福尔蒙还是穆尔都没有真正读过《好逑传》的中文本。这一以讹传讹之举倒是影响深远,一百多年后,1869年又有一个德国人将《好逑先生的快乐故事》加以改编,并对“好逑先生”大加称赞,称之为“中国家庭生活小说的伟大作家”。

1825左右,欧洲汉学家掀起了一波翻译中国文学作品的热潮,《好逑传》再度受到青睐。1828年,新的法文译本Hau-kiou-choaan, ou l´Union bien assortie问世。1829年,英译本 The Fortunate Union出版。1832年,普希金发表了从法译本摘译的《好逑传》第十二章。《好逑传》再度扬名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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