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货 真 价 实 -- 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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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货 真 价 实

这个岛国的冬天在某个雾蒙蒙的一月清晨冰冷的吓人。小P推开窗户,感到只穿着套头衫的身体在猛然涌入的寒流中止不住的战栗。天色刚刚泛出些许的白光来,细密的雾霭继续盘踞在湿漉漉的小街上,邻居们都还沉睡着,云雀的叫声间或的透过薄雾传过来。

“还不到八点啊。”小P望了一眼摆在窗台上的闹钟,黄色的闹铃针懒洋洋的比对着大概十点半的位置。“星期天也不让爽一把。。。”他转身向淋浴间走去,烦恼的抱怨着。当然,小P的这个“爽一把”指的不过是舒服的睡个懒觉罢了,如我们所知。

大概十点左右的光景,小P出现在圣潘卡洛丝站。这是一个有阳光的冬日,不过稍显干冷。稀稀拉拉的旅客和行人们随机的散布在肮脏破旧的候车大厅顶棚下面,而相反的,几列停在月台的列车却都亮闪闪的,看起来保养良好,神气十足。“象这个国家一样,”小P胡乱想着,“外表灰头土脸的,内里的脑满肠肥却世界一流”。然后他透过近视镜注意着一个体重大概有三百磅的非洲族大婶笨拙的捏着个小皮箱向一列亮晶晶的车厢蹒跚而去。

“小P!喂!哥们!”有人在某处用中文高喊。

小P循声望去,看到在一座月台上站着害他今日没的懒觉睡的罪魁祸首。那个人个子不太高 ―― 如果和西北欧族的人比较的话 ―― 长长的黑发可怕的遮住了一半边的脸,露出的半边则极其苍白,即使在温煦的阳光下也毫无血色可言。这引导出一个八成的推断,小P想,这家伙刚刚经历了连日的生活糜烂和宿醉。

“小K!哥们你可来了!”小P笑了,表示了对客人礼貌的欢迎。

为了表示进一步的比较实惠的欢迎,小P带小K去广东城吃饭。圣潘卡洛丝火车站离广东城倒也不远,小K知道这个,于是他坚持散步到那里。小P见他根本没有行李,加上这冬日小阳春天气却也难得,就同意了。两个人可以顺便从大英博物馆穿插而过,也好再上一次先进国家赃物分类保存的考察课。

“事情如何了?”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小P问。

“什麽?哦。。。”小K仰起头,眯起了眼睛,不过他们行走的方向是逆着太阳的。

“哥们,就是你电话里说得啊,”小P说,“你媳妇的事。。。”

“已经不是了。”小K双眼改成平视前方,纠正到,“从法律的意义上说,我不能把和别人正式登记结婚的女人当作自己媳妇。”

“你电话里可还是说‘我媳妇’。。。”小P说着,也顺着小K的目光往正前方看过去,街上冷冷清清的。

“我错了,以后是不能这麽说了。”

“你准备。。。咳。。。”小P咳嗽了一声,“做什麽吗?”

“得回去一趟。我的飞机票已经买好了,”小K说着,一只手往兜里探去,却什麽也没掏出来,“对了,放俺们村家里抽屉里了。”

“你现在回国?”小P觉得很惊讶,“真的?课不上了?”

“下个礼拜。。。”小K停下来,“我记得从这个路口向南转吧?”然后探头探脑的往四外望着。

“走吧。”小P拉着他过马路,星期天车辆不多,他们连交通灯都没看,于是向南走去,阳光开始迎面拥抱过来。“今天天气不错,”小P眨了眨眼睛,“我说,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What do you mean?”小K说,向一边的印度杂货店橱窗望进去。

“What I am trying to tell you, man,是那女人自己都做到这步了,你又能怎样怎样呢?”小P问。

“我下个礼拜三的飞机,”小K说,“然后下下个礼拜四的回程票。等于呆一个周末,不耽误上课。”

“这一个星期你又能如何呢?去向新人表示祝贺吗?”小P接着问。

“不好意思我去买包烟。”小K忽然拐进那家印度杂货店去了。

小P就站在店门口等着,然后眼光落在路边的一个金头发的姑娘身上。金头发站在公车站,正骄傲的昂着脑袋,用灰蓝的眼神睥睨着小P。

“Do not look at me, honey. Or you want some cockles?”小P打量着金头发,心里想。

金头发垂下灰眼睛,把脸转开了。

小K出来了。

“来电了?”小K笑到,一边把烟草包装撕开,取出一支来,“你还不抽烟?”

小P摇了摇头,“别扯淡,赶紧走吧。”

两人人转到伦敦大学本部前的林荫大道,慢慢的向大英博物馆的后门方向走去。十字路口的水石家书店里,空空荡荡的。

“我觉得,哥们,你还是算了。 C'est la vie。”小P拾起话头来,“小u不是不错吗。大家在国外都这样,你又怎样呢?搞特殊化吗?你又不是太子党。”

“我们不一样,我,”小K叼着烟卷,用左手戳着自己的胸口,“和小w。。。我们不一样。。。不一样”,然后他停顿了一下,“至于小u,是另一回事。”

“一个人最好不要和命运对抗,”小P说,“特别是别人的命运。”他接着补充说,“小w有权选择她自己的命运吧。你回国去,希望她回心转意麽?”

“我没有和命对抗,我不过。。。”小K把烟头在路边垃圾桶上拧灭,丢的远远的,“想再看她一眼。。。”他把脸扭到一边去了,大概去看伦敦大学校园中的那些白垩色建筑。

“美女来啦!”小P低声呼啸到,小K赶紧转过脸来,把垂到脸前的头发拨到一边去。

两个纤细的东方姑娘,都裹在黑色的大衣里,迎面从小K和小P前面过去了,其中一个低声向她的同伴说了一句铿锵有力的话,小P和小K都没听懂。

“你这孙子!”小K向小P抱怨道,“肯定是香港人。。。”

“原来你Y老远能看出香港人和大陆人来。。。”小P说,“兄弟不才,佩服佩服。”

坐在廉价中国餐馆里,小K吃了点牛肉饭,就开始抽烟,一边喝着啤酒。小P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只是吃饭。

“小w曾经离我那麽近,就在海峡的那一边。。。美丽的特兰西万尼亚。。。”小K说。

“波西米亚,”小P强调到,“波西米亚在捷克,特兰西瓦尼亚在匈牙利,by the way, 吸血鬼好像也不美丽。”

“你怎麽知道?”小K有些不满的质疑到。

“知道什麽?”

“吸血鬼。”

“你电影看多了。Back to reality, man.”

“不要说英文,”小K说,“请不要再说英文。可以说法文。”

“不会说可咋整。。。要不咱们说老家话?”

“你不是在说吗?”

“我是说你。。。”

“哦。”

“小w在捷克到什麽时候?”小P把话题生扯了回来。

“2006年。”

“那家伙也是在捷克的?他们搞布拉格之恋?”小P向餐馆外面看了一眼。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小K把烟头放进茶杯里去了,“鸟人现在算是家属了。。。”

“他们俩现在都在北京?”

“小w这几个月在北京。”

“小w告诉你的?她说这几个月会在北京?”

“其实。。。”小K又点了烟,“我们一直有联系。。。我。。。”他放下火柴,用手指自己,“和小w。。。有联系。”然后他补充到,“我们的MSN是很活跃的。”

“她。。。”小P说。

“她也一直给我写信,内容晦涩的信。”小K说,“我给你打电话之前,刚刚收到的信里,她说,‘一切都不是货真价实的’。”

“‘一切都不是货真价实的’。”小P重复着,“这女人对现状不满,这并不晦涩。”

“‘最后一个离开屋子的人不一定要关灯’。”小K继续镇静的说。

“你们。。。不是在搞特务活动吧?”

“放屁!”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小K和小P出了广东城,慢慢向南走,一直溜到河边步行道的长椅上,坐着,晒太阳,望着对岸的高大观光转轮缓缓的动着,看着酒吧船轰轰的从水面上开过去了。

“你的新欢知道你要回国?”小P拖长了声音问道。

“小u知道小w的事,”小K向空中喷出一口烟来,忽然猛的咳嗽起来,然后往一边的垃圾桶里吐了一口痰,“妈的。。。咳!”他接着说,“我因为小u缠着,所以一直没法去布拉格看小w,所以那家伙才趁虚而入。。。”

“小u知道你回北京看小w?”小P把问题陈清了一遍。

“她不知道。知道就不让走了,再说现买机票那麽贵,我两三个月的打工钱都垫进去了。”

“。。。”

“我说回国要看我妈。小u不知道小w在北京,小姑娘以为她要老死在布拉格了。”小K说。

“的确是小姑娘,没什麽心眼。”小P看到一个慢跑者气喘吁吁的从长椅前经过,浑身冒着蒸汽,“回国看你妈,干嘛绕道飞北京。”

“小u不会识破的。”小K肯定的说,“她是个胸大无脑的傻姑娘,她没有这个概念。”

“可爱的傻姑娘。。。”

“可不是,倒挺可爱的。”小K得意的将头靠到椅背,“你那姑娘呢,咋样了?”

“有所改变,”小P发现另一个慢跑者从远处逼近了,“已经形同陌路了。。。”

“居然搞成这样。。。”

“有点混不下去了,”小P说,“这里工作实在难找。没有立足之地,其它的什麽岂不全是空谈?”

“就那麽现实?”

“就那麽现实。一切都是货真价实的。”

“小w说的是‘一切都不是货真价实的’。”小K对小P不负责任的任意引用表示抗议。

“她说‘一切都不是货真价实的’,对褒义词的否定暗示她对周遭事物并非货真价实这种状态的不满,也就是说她更加认可的或者理想的状态应该是一切都是货真价实的,或者说事物应该呈现出表里如一的状态来。”小P看着那个远远跑来的慢跑者,“肯定即肯定,否定即否定。‘When I say No, I mean No.’诚实的形而上的最大化,完全的乌托邦主义,但是表达的态度是绝对的和不欢迎质疑的。”

“。。。。。。”

“可是从另一方面理解,如果她表达的是对现实状态的描述和指责,那麽她同样也可能在强调事物呈现出的状态并非如我们所见到的一般。肯定也可以包含否定,否定也允许另一意义上的肯定。如果是在强调,可以理解成对现实状态的抱怨,如果进一步理解成暗示,就是在暗示中隐藏明确的对某种态度的否定。”

“所以我坚定的认为她在暗示我,她和那个人当前的婚姻就她和我之间的意义来说是否定的,对法律上婚姻效力的否定。”小K顺藤摸瓜。

“因为出现了婚姻状态这种法律认可的明确的肯定,所以可以用暗示来加以否定,从而反倒更加绝对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小P反问。

“That is what I mean.”

“你说英语了!”小P指责到。

“不说了不说了,”小K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机票都买了,回去看一眼,吃顿饭,没什麽。。。”

“‘最后一个走出屋子的人不一定关灯’?”

“‘最后一个离开屋子的人不一定要关灯’,差不多吧。”小K加以核实。

“发错信了吧。。。”

“也许吧。”

“小K,你最近看过什麽电影?”小P问。

“啥也没看过。。。”小K把烟头扔了,“没心思。”

“有个写麦克纳马拉的电影。”

“踢球的那个?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踢球的是麦克马拉曼。。。这个是美国越战时期的国防部长。”

“没兴趣。。。”

“麦克纳马拉在越战中的一句名言,美国干涉印度支那政策的胜利仿佛‘隧道尽头的灯光’,需要克服黑暗中的跋涉才能得到。”小P看着对岸的大转轮,“后来《纽约时报》的漫画讽刺麦克纳马拉的话,一个军用隧道口的牌子上写‘Can the last people turn off the light please.’‘最后走的人请关灯’。”

“对啊,对啊,我和小w的感情正像深陷泥潭的越战一样。。。”小K眨了眨眼睛说。

“和越战本身大概关系不大。”小P否定了小K的话,“《纽约时报》用那个漫画中的牌子表示他们的立场:对印度支那的干涉,根本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他们预计美国最后不得不撤出越南,最后一个美国士兵的离去,就是麦克纳马拉鼓吹的胜利破灭之时,也就是‘关灯’,否定的行动。”

“这样说来。。。”

“‘最后一个离开屋子的人不一定要关灯’,也许表示:某件事的尽头不一定就是对某种立场或者态度的否定,尽管看起来这种否定是自然的和合乎常理的。‘灯’是什麽?光线,象冬日的阳光一样。”小P说,“大概你知道小w的灯是什麽。”

“我知道。”小K说,身体坐直了,眼光低垂了下去,“我知道‘灯’是指什麽,我知道。”

小P的电话响了。

“喂?”他接起电话。

“Allo…forgive me…Allo…”小P不说东北话了。小K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 。。。

“Oui…Oui…Où est-ce que vous êtes?”

。。。 。。。

“Est-ce que je peux vous voir?”然后小P顿了一忽,“Aujourd'hui, si vous voulez.”

这时小K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来看了一眼。

小P转过来望了一眼小K,然后接着说“Bon…ah…je passe à votre Temple Station à cinq heures…”

“Lovely! A tout à l'heure!”小P合上了电话。

“找我打工的,过几天去给小学生考试看考场。”小P笑了一下,向小K解释一番。

“这活好,不累。”小K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我是在中餐馆里打工,累死了。。。”

“可是小孩子有时候比较闹。 这个国家的小学生,是可能暗藏自动武器上学,或者在课后勾引老师的。”

“可怜的国家。”小K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电话,对小P说,“你那姑娘也这样?。。。要是可以谈她的话。。。”

“当然没关系,”小P摇着头,“不过不是我的姑娘,最起码现在不是。另外,她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所以该国糜烂的新一代和她没关系。”

“你喜欢她也用不着那麽维护她。。。”

“不是维护――。。。是事实――。。。”小P模仿起来官腔了。

“我没关系。。。请继续。。。”小K点着了又一支烟,眯了眯眼,很满意的抽起来。

“有啥可说的泥。。。姑娘人不错,和你唠过这嗑,她是小艺术青年,还挺吸引人的。不过缺点是个子太高了,另外,英语说得太烂了。。。”小P很惋惜的说,“英语可以说得比我还烂,也需要一定天赋。”

“音乐家嘛。。。”小K发表意见,“艺术总是需要天赋的。还需要激情。。。”

“不过单方面爆发的激情是不健康的,后果也不太良好。”小P说,“我的感情不是爆发的,而是渐次释放的,她的是激情式的狂轰滥炸,把我炸的乱七八糟。。。”

“Passion! Viva le France!”小K趁此机会使用了他唯一掌握的法语。

“高卢人的激情,所以法国就只是革命,革命,巴黎自豪的并非不朽的文化,而是五花八门的革命。。。”小P咽了一口口水,“还有‘萝卜丝不削皮儿’的断头台。。。”

“哈哈哈。。。”小K响亮的笑了,“原来你们历史课也是这麽教的。。。”

“巧立名目。”小P没有笑,“毁灭法国大革命的雅各冰恐怖。。。比我们的‘文革’还变态,青蛙们其实也挺凶残的。”

“‘所有的革命,’”小K弹了弹烟灰,“‘都吞噬自己的儿女’。”

“‘理性酣睡产生妖魔’。”小P说。

“随你的便。你刚才说那姑娘的激情。。。”

“激情,”小P挠了挠头,“就长期的意义上。。。是感情的断头台:激情是可以毁灭感情的,因为爆发总需要数量上的聚集,所以爆发之后自然就匮乏了。”

“岂不象打手枪一样?”

“王小波说,单手扶墙。。。”

“等一下,”小K挥了一下手,“你的姑娘是高卢人?”

“是法国人又怎样?”

“是白美眉?”

“你是逆向种族主义分子?”

“不是,没什麽。”小K又挥了挥手。

“她是普洛旺思人。”小P解释到,“在法国南部。也有人说她的法语带南部口音,我是一点没概念。另外,她血统上属于犹太人。”

“犹太人。。。”小K若有所思,“她是黑头发吗?”

“栗色的。”

“鼻子。。。带鹰钩?”小K一边用夹着的烟草末端触着自己的鼻尖,似乎兴趣盎然,“年轻姑娘鼻子带鹰钩的话,岂不。。。”

“她是法-国-犹太人。”小P打断他,咬着发音强调说,“法-国,Franco。”

“Froggy。。。”

“不要找死!”

“对不起。”小K道歉。

“。。。”

小K然后有些疑惑的问,“你是说,你们的关系时间很短?”

“很短,后遗症很长。”

“听不明白。。。”

“我们一起住了三个月,然后她学期结束就走了。”

“那又怎样?”小K大不以为然,“现在大家不都这样?别说这里是糜烂的欧洲,中国不也这操性?。。。你要搞特殊化吗?你又不是太子党。。。”

“。。。”小P没有说话,看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从河边石栏旁走过去了。

“是不是。。。因为犹太人。。。”小K问道。

“你知道传统的宗法派犹太人吗?”小P说,“他们在对待家族中女性的德行方面的要求比基要伊斯兰主义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不是在以色列吗?”小K说,“说是亲哥哥用电脑线勒死出轨的妹妹维护家族名誉。。。”

“以色列有,美国有,欧洲也有。”小P说,“这是传统,和国家主义没关系。”然后他补充说,“而且以色列。。。是奉行民主主义的世俗国家。”

“法国也是,”小K说,“法兰西是自由民主主义的祖师爷。”

“这和国家主义没关系。”小P重复到,“这是家族传统。”

“你是说。。。你的姑娘因此有麻烦?”小K试探的问。

“也没那麽恐怖。”小P终于向后靠倒椅背上,吐了一口气,“她后来很快就回到这里了。。。她现在在这里工作了,得以避开她法国的那些教条主义的师爷师太们。”

“万一有个‘灭绝师太’似的人物出现。。。”

“不要胡说八道。”小P说,“咱们都是学法律的,现在不是宗教裁判所的时代。”停了一下,他说,“就算有‘灭绝师太’,也一定先灭绝你这档次的狗男女们。。。你比我低级多了。。。”

“吼吼,”小K似乎认可了对自己的指责,“狗男女又怎样,我又没去搞人家犹太姑娘。。。”

“。。。。。。”小P沉默了,眯起眼睛看着斜里的那座西班牙人设计的白色斜拉钢索便桥。

“你还不甘心?”小K问,弹开烟蒂,另外摸出一枝烟草,点着了,“她呢?”

“我说过,形同陌路。”小P收起眼光,转过脸说,“我不敢再去烦她了。。。”

“那她怎麽办?在这里一直就这麽下去?”小K满意的喷出一口烟,透过眼前的烟雾问到。

“咱们这号的还是先替自己操心吧。”小P叹了口气,“她可以活的很快乐嘛。。。宗法主义犹太人又如何?说说而已,毕竟不是塔里班。”

“哦。”

“不过,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小P说,“我们互不叨扰。。。我。。。”他戳戳自己,“和她。。。我们互不叨扰。”

“。。。”小K没有接过话头。

“。。。”小P没有继续说下去。

拍的一声,是一只黑鹳扑打着翅膀从一只驳船上腾空而起,沿着河道翱翔而去。

“你要哭吗?”过了一忽,小K说。

“我没有。”小P只是吸了吸鼻子,“哭什麽?”

“你要哭就哭吧。我昨天半夜就流了点眼泪,在俺们村车站趁小u不在,那样会refresh一下。”小K用夹着烟草的手揉了揉眼睛。

“你女人说,‘一切都不是货真价实的’。我不是悲伤,是河上风太强了,吹得。”

小K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我得往回走了,咱们再从大英博物馆穿过去吧。”

小P跟着起来,“你火车快到了?走吧,河上风紧了。”

两个人顺着一条单行道爬上河边的斜坡,回过头,开始西斜的冬日太阳将柔和的光线沿着河岸涂抹开去。一座白色楼顶上的米字旗在风中啪啪的响着。

“那句话怎麽说来着?‘一个新时代已经开启,不久英格兰的时代角色即可媲美古罗马。。。’”

“‘。。。在接下来的二百五十年中,她的帝国之威将洒遍四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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