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陈可辛十年 -- 烛影摇红

一边看着《如果•爱》，一边想着《甜蜜蜜》，耳边还回响着陈奕迅的《十年》，就想到“十年”的话题，仿佛是心理上的连锁反应。

可惜当我想写下点什么的时候，发现导演自己已经说过“十年”的情结：

“最近很多人问到我年底要上映的《如果•爱》和《甜蜜蜜》有些什么关系，我想他们的关联在于意念上。……还有一个巧合，每部戏我都要讲十年，因为没有十年就不够唏嘘。《甜蜜蜜》讲的是1985年到1995年，是我觉得香港最美的十年，而《如果•爱》恰好讲的是1996年到2005年，刚刚好延续下去。”这个延续的是什么？当然是见仁见智。

1996年《甜蜜蜜》中的李翘和小军，从内地到香港，从香港到美国，十年的时空改换，十年的分分合合，城市的沧桑灌注在这段感情中，那首耳熟能详的《甜蜜蜜》又为他们两人的感情写上了所有华人都能理解的心情。李翘是个兼具纯朴和野心的女孩，所以她不得不在小军和豹哥中间挣扎徘徊。十年中，他们得过，失过，笑过，哭过，爱过，挣扎过，分别过，而冥冥中自有天意，十年之后李翘和小军兜兜转转在美国重逢，在一次次相遇和分手之后，相逢对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一切都一如十年前一般纯净。因为《甜蜜蜜》，所以相信了爱情，相信了爱情会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在导演眼中，1985年到1995年是香港最美的十年，那可能也是爱情美好的十年。

随后的《如果•爱》，故事的地点转换到了北京和上海。有批评说，这部片子默认了演艺圈所谓的潜规则，模糊是非，没有道德批判，挑战的是观众的价值观。但是平心而论，这十年中改变的岂止是演艺圈，难道我们的周围不就是如此吗？演艺圈也许只是凡人生活放大了而些微变形了的影像。

从《甜蜜蜜》到《如果•爱》，贯穿电影的音乐从“甜蜜蜜”到“外面的世界”，从李翘的不施脂粉到孙纳的浓妆艳抹，从小军不变的纯朴到林见东尖锐的改变，花了近十年的时间，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多出了无数的欲望，这个欲望也许是名利的追求，是爱恨的不能自拔……于是《如果•爱》中多了残酷和无奈的味道：

——残酷的天地 一只小蚂蚁 又怎有叹息的权利

饥饿永远是个主题 爱情是个道具

——世界本就邋遢，还有什么可怕

——在十字街头 没啥好坚持 别跟生活怄气

——这是个商业社会，没有多大的恩，要用一生来回报的。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大家都要多了

——记着，最爱你的人永远是你自己

——爱是假如 不是幸福

——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失败的是什么？就是我竟然爱上一个我鄙视的人，结果连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昨天晚上什么都是假的，但是那些录音带是真的，我会一直保留着它们，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再那样说话了。

……

十年之中，爱情真的变质了吗？爱情怎么变得如此残忍？难道我们只剩下了回忆？孙纳、聂文、林见东，也许都曾有过灿烂的笑容，纯真的追求，就像聂文一直想拍那样一部单纯的爱情电影，孙纳一直想出演爱情的主角，林见东只是一直渴望保留住最初的那段感情。然而岁月的轮转，每个人都忘记了最初始的东西，他们选择的方式似乎不一样，有人有意的遗忘，有人无意的忘却，有人则是病态的留恋。然而最初的单纯，又有谁还记得呢？只有生活的彼此依靠。今天的人们，也许只有到了功成名就之后，才有了回头的勇气，然而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即便是刹那的真情流露，即便有了今天的觉悟，终究无法回到最初。谁还敢回头，即便回头又怎样，不过是掀开了一段血淋淋的日子而已。所以孙纳从始至终都不能放松自己，如箭在弦般地绷紧自己的神经。

那么为什么还要拍《如果•爱》？影片的海报上这样写道“如果爱情黯淡，就让回忆灿烂”。我想大概可以从中揣测出导演的动机。陈可辛敏锐地把握住了一个十年之后的另一个十年，都市人内心涌动着的变化，把握住了内地都市人内心的沧桑变迁，现实似乎很残酷，但导演似乎还抱着些许的希望。看到评论这样说：“陈可辛是在试图从艰难、黯淡的现实生活中寻找出某种发亮的色彩，他把观众的眼光从现实生活引向了简单而美好的回忆和经过艺术再塑的超现实这两极。同时他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把观看的视角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升出来，如一只在高空中的眼睛一样，冷静地观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他将回忆、现实和超现实进行相互对比观照，甚至进行不断修改，从中传达出一种思索的意图，一种对自身生存的明澈洞察的努力”。我想这大概是陈可辛最实在的地方，没有故弄玄虚，没有花哨的概念，一个看似老套的三角恋故事，却仿佛刀刀见血的点出了我们平时刻意回避的窘困现实，同时又给了我们一点希望，至少我们在自觉不自觉的内省之后会感悟一点什么。这点尤为可贵，也是我喜欢这部电影的最重要原因。

十年了，今天的我们也许期待爱情但不再相信爱情，又或者，还相信爱情存在却不再期待爱情降临，所以一切都成了如果……于是连爱情都变得不确定。没有十年，不足以唏嘘。没有十年，不足以爱恨。只是，下一个十年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