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吉普赛人打老婆 -- 履虎尾

唱吧唱吧，转圈圈，转圈圈，

不要碰翻，火炉子，火炉子，

炉子冬天，有用处，有用处，

因为没有，好被子，好被子。

吉普赛人，打老婆，打老婆，

打着她的，绿衣裳，绿衣裳，

老婆操起，大木耙，大木耙，

朝他后背，使劲打，使劲打。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插队知识青年唱的黄歌，都是本本上的。什么本本呢，有《外国名歌200首》，有《独唱歌曲200首》，有《革命歌曲大家唱》，等等的，不一而足。履虎尾同一大伙子同学聚在青年点里，有吹的，有弹的，有拉的。至于啥乐器都不会的呢，你就咧开大嘴，引亢高歌吧。

都唱些什么内容呢，唱的是啊，有什么“临别时请你把我的围巾打一个结，这些日子我们好比那围巾结在一起”啦，呵呵，这是《吉普赛女郎之歌》；有什么“战士来自那扎扩列平原，姑娘来自莲亭村庄，他们虽然是语言都不同，但是都会用眼睛来传情”，哈，这是《相逢在匈牙利》呀；还有什么“我虽然，没有，丰厚的嫁妆，我却有，一双，淡篮色的眼睛”，呵呵，这是《年轻的少年客》啦。

本帖开头所引用的那首呢，是波兰民歌，叫做《土风舞曲》。这首歌风趣诙谐，也是我们每天晚上必唱的一首。

那天下大雨，队里歇工，队长来我们“光棍堂”唠嗑。队长躺在炕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一边随手翻看那本已经快翻烂了的《外国名歌200首》。看着看着，看到了这首《土风舞曲》。队长曰：“靠！这歌编的，你说说诶，这唱个啥不好，偏要唱打老婆，这打老婆有啥好唱的？”

我们一听，全都笑了起来。

队长又说道：“这全世界各国的人民呢，说的话不同，外表长的也不同，风俗习惯呢，肯定更是不同。不过呢，有一个地方肯定相同，这就是两口子的关系。不管哪洲哪国，这两口子啊，好的时候，那是好得蜜里调油，又甜又香；这闹起别扭来，是翻脸不认识人，是张口就骂，举手就打……”

队长说到这，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

我们一听，有门！俺们队长啊，有个习惯，每当他要长篇大论地白话一番之前，总要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好哇，又有讲究好听了。

果然，队长清完嗓子后，把话匣子打开了：

说早头老老年啊，有这么一对夫妻，这男的呢，下田种地；女的呢，在家里做饭，两口子恩恩爱爱地过着小日子。要说起这两口子的人品呢，按说谁也不缺胳膊不少腿，也不缺心眼儿，都是老实巴交挺实在的人。不过呢，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叫个人，就有点儿小毛病。这当家的男人呢，口齿多少有点儿不利索，说话“呜啦呜啦”的，他自个儿也知道，因此呢，平时不爱言语，能不说就不说话。这当奶奶的女人呢，好犯迷糊睡小觉，平常呢，跟人说说话，头一歪，她就睡过去了。得，这些都是小毛病，不算大缺点。

开春了，他们家里的老母猪下了一窝猪崽子。两口子一数，整整是十二只。两口子都挺开心的，这猪崽子养上一阵子，能卖个好价钱呢。

第二天大五更的，两口子起来了，干啥呀，男的得下地呀。当家得吃了早饭，抗起锄头就走。到大门口了，男人又转身回来，边说边比划，跟老婆比比划划的“呜啦”了一大阵子。男人的意思是说，老母猪下崽子了，你要留点神，常出去看着点儿，别出事。等过月把的把猪崽子卖了，有了钱，俺给你撕花布做花衣裳穿。女人说：“行了，别费牛劲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是就怕我犯迷糊睡小觉耽误事吗？这几天，我拿席米儿把眼皮子撑起来，挺住了，再困也不睡，行了吧！你就快走吧，放心下地去吧！”

一上午哇，这女人是咬着牙死撑着，一会儿跑猪圈一趟，硬是没睡小觉。等晌午了，侍候男人吃完了晌午饭，男人又下地走后，女人就觉得眼皮子再也睁不开了。她回屋里往炕上一坐，想歇一歇。谁想的到，她的身子往旁边一斜摆，一下子就倒炕上忽悠过去了。

等女人睁开眼睛，一看，日头都偏西了。她慌忙爬起来往猪圈跑。到猪圈一看，哎呀妈呀，可不得了了！怎么了，就她睡觉的功夫，老母猪一翻身，把吃奶的小猪崽子给压死了一只。

这可咋整，男人回来，还不把我的皮给揭了呀！

女人吓坏了，赶紧想点子，急中生智，她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女人赶紧打水，把猪崽子开了膛，洗干净了。又从园子里挖了一堆黄土，和了一团稀泥。女人用稀泥把猪崽子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在灶坑里生起火来，把黄泥裹着的猪崽子放到火里去烧……

天黑了，下地干活的男人收工回来了。一进门，就闻见满鼻子喷香喷香的，就见炕桌上点着油灯，摆着一碗白菜，一碗罗卜，还有一大碗切得精薄精薄的肉片，炕桌两边呢，饭碗筷子旁边，还摆着俩酒盅。

男人心里纳闷，大春天的，哪来的肉呢？刚要问，女人从外屋进来了。女人的手中端着一只大碗，碗里呢是冒着白气的大半碗热水，热水里边呢，烫着一把“酒漱子”。

女人提起酒漱子，给男人的酒盅里斟上酒。这天底下地男人啊，个个是好酒如命。这男人端起酒盅，“吱溜”一声，把酒给喝干了。就在女人斟酒的功夫，男人操起筷子，夹了两片肉，在大酱碗里蘸了蘸，塞进嘴里。嚼了两口，连连点头：好吃啊好吃！

肉吃完了，酒喝净了，男人干了一天活，也累坏了，身子一歪，睡觉去了。女人收拾利索了，也提心吊胆地上炕了……

第二天一早，男人临下地前，去猪圈看猪崽子。唔——怎么不对？男人伸出指头，点来数去，怎么数也是少了一只。男人回想起昨下晚的情况，猛然间恍然大悟，昨晚上吃的，原来是“烤乳猪”哇！这头一天，你就让它就死了一只啊！

男人大怒，跑进屋去，抓住女人，轮起巴掌就打……

隔壁的三婶子二大娘听见女人的哭喊，急忙过来拉架。连哄带劝的，把男人给推走了。回过头来，来搀扶在地上打滚的女人。就听见女人没头没脑的，连哭带喊，也不知道她诉说的到底是什么：

“……还不跟昨儿个下晚就告诉他呢，他干了一天活，身上没劲儿，打人也不很疼。等他吃饱了，喝得了，睡够了，浑身都是劲儿——打起人来，那可是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