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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探讨】西游问题探讨 - 真假悟空 -- 无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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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在清韵看到这篇,是不是这里哪位大侠写的?

六耳猕猴

作者 刘长轻

于2005-08-06 12:24 --------------------------------------------------------------------------------

  我的记忆是从一座后来我知道叫作不周山的地方开始的。师父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不周山是有一场战争的。落城和东边的获州就在不周山下打着仗,按照师父的说法,这场战争打了差不多二十年,而等我一出现他也就结束了。当时落城有一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可以弹射很大很大的石块。不巧的是有一块石头弹到了我呆的地方。然后我的记忆就开始了。我首先看到的是很大的一座山,苍苍茫茫的,没有尽头的样子。我的左右都是石头,或者残损或者完好,都无一例外的朝着天。可天有什么好瞧的,天在那时给我的感觉远没不周山来得猛烈。我想那个时候我是很快乐而且无知的,我翻着跟斗,不停的跳跃,有时候都可以去俯视不周山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这个老头的名字---即使是后来他给我做师父的那段日子里。“叫师父就好了”师父这么说,“你没必要知道我叫什么。”那天师父骑着一匹很白很白的马,那马和他的胡子凑在一块,整个不周山似乎都跟着白了。不久后他就停下了,一人一马停在那些打仗的人外面。我想他是害怕那些军人,以及他们手中的武器。那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个老头准是害怕了。可我是不怕的,在我眼里他们手中那些铁做的家伙根本就不堪一击,我只要一拳就可以把他们杀人的家伙折成两半,也可以把他们手中用来挡箭的东西砸出一个窟窿。这样想着我依旧快乐的翻着跟斗,从一块石头跳到另外一块。可是让我老火的事接着就来了,我想说的是一支箭——在我停在某一块石头上休息的时候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支箭,想必是哪个东西瞅冷放的,这个东西一下子就从我的尾巴上穿过。我疼的一咧嘴——哪个该死的家伙,朝着打仗的那边看去,正好有个人冲我咧嘴笑着。就是他了,我从石头上跳起来,石头们又一次成了我俯视的对象,当然还有那个老头,那些打仗的家伙。想必是被我的去势惊呆了,那个冲我笑的家伙还没来得及举起挡箭的家活就吃了我一拳,接着他整个人都趴下去了,缩成一团。我正高兴着另外的人已经举着枪和挡箭的家伙冲上来。我就开始发现我的拳头远没我想的那样厉害。

  其中有一次我抓住了一杆枪,可我并没有一拳把它砸成两节。而砸在那些挡箭的家伙上时我除了感觉到入骨的疼痛外没有别的东西。于是我只能借助我的跟斗,可它在对付箭的问题时毫无作用。转眼我就要成为箭靶子了。可我是没那么容易就死的,而且我如果就这么一死了之的话就跟本没我的讲诉了。是的,那个白胡子老头——也就是我的师父,再那时出了手。我没看到他是怎么来的,反正他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那些箭也一根不漏的招呼在他的身上。紧接着那些箭有纷纷落在了地上——在我的那声惊叫还没发出时。然后他搂着我,就像搂着一件宝贝一样一路从那些军人中穿过,凡是想阻拦他的人都摔在了旁边,师父就沿着中间的空隙走出去,回到马上,那匹马发出一声高嘶,扬蹄走了,而身后的两城军人也停止了激斗,都呆呆的看着师父,看着白马,当然还有师父臂弯里,眨巴着眼睛的我。在马上我听到师父轻声唤我的名字:小六、小六、小六……我想怎么,我叫小六?师父后来却一脸的笑容:怎么,师父不能给徒弟起名字?这个时候我已经正式拜师了,在一所我不知名而师父也不肯告诉我名字的山上。不过后来我还是知道了他的名字的,在我准备离开这山的时候白马告诉了我这山的名字。

  那之后一段时间里的事也就不用多说了,我呆在山上,跟着师父练法术。一步也没踏出去过,到是师父,每天晚上都骑着白马出去,第二天又出现在山上。这个现象也不是从开始就是的。起初师父也是安份守纪的,他天天都呆在我身边,叫我如何驾筋斗云,如何变身---你知道这些都是很高级的玩意,凡人是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一直我都觉得我不是凡间的东西。师父当然也不是,这是千真万确的。有一天——也就是师父第一次离开我的那天,我在山的背面发现了一个庙。虽然在深山里,可庙里面依然香火鼎盛,而那个被供着的神,老长的胡子,都白了。头发一团一团攒着——不是师父是谁!我也没太多的吃惊,想师父果然是一个神仙。

  言归正传,前面说了师父不是每天都出去的,他第一次离开山上还要追溯到欲甘山的那次地震。地震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不知道地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师父望着南面,也就是欲甘山的方向,目光变得闪烁不定,这可是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师父说,终于来了。我吃了一惊,问什么终于来了。“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师父说。然后他就骑着白马离开了。之后他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奔跑在这里和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

  

  这一天师父终于开始教我镜心仕了,师父说那是他最厉害的法术,可以看到千万里之外的东西。当初师父就是这样才去不周山,救了我的。“那您也是用这个东西看到欲竿山的地震的吧!”我问。师父却没有直接回答,“等你学会了镜心仕就什么都明白了。”后来我想师父这话到基本上是对的。大概是个把月后我终于学回了镜心仕,这是我费时最长的一个法术,只记得师父去了又回、回了又去,庙里的香客一拔拔的来又一拔拔的去,然后的一天我打开镜心仕,视线里是一匹白马,和马上的百胡子老头。师父——我惊叫了声,想这就是镜心仕的奇妙吧。师父和小白马正从一个岛上出来,马儿在水上行走如飞。而至于那个岛,我看去却是一片模糊。“那是我设了障的”,师父说,“除非你破去障,否则什么都看不到。”因此我也没有费心去看岛里面的东西,我师父的法术别人不清楚,可我是清楚的很。

  

  我知道孙悟空这个名字是若干天以后的事了。那段日子里师父再也没有出去过,他就陪在我身边,只是成天沉默着,同时看着山外面的地方。有一天在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在看什么的时候师父把我叫到他身边。“打开镜心仕,”师父说,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什么事这么严重——不过我还是依言打开了镜心仕。“东海。”师父说。东海能有什么啊,水还是那些只会喷水的龙。镜心仕却告诉我,东海里是还有一些东西的。比如说,定海神针。当然还有别的东西,那天我看到的就是后来缠绕了我一生的东西。镜心仕里最显眼的东西是一只猴子。猴子,是的,猴子。我就看着那只猴子呆住了。说,师父。师父看着手里的镜心仕没有回答,镜心仕里那只猴子正驾着一朵云,拿根棒子,他身后是一层层的龙啊虾啊鳖啊龟啊,舞着刀枪棍棒。猴子每一棒都卷着风,那些龙兵们就一层层的倒下,接着又一层层的围上来。我想这样下去的话在高明的东西也受不了的。我再问:我怎么会在那里。很可笑的问题,我明明是在山上啊,可那只猴子又是谁?“那不是你,”师父说,“他是孙悟空。”而接下来师父的话就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吃惊的话了。他叫孙悟空,你弟弟。现在我想那天我是笑了的,我弟弟?师父…哈哈,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有弟弟。我可是不周山的石头里跳出来的,这整个三界还有这样的猴子吗?师父却说,有,就是孙悟空,你的弟弟。我就不笑了,说,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师父说,这个你不用知道,现在你要作的是去东海,救你弟弟。

  终于骑上师父那匹白马了,起初我说用筋斗吧。师父却说不用。“东海并不远,况且那边还有那么多水兵需要对付。”白马是神俊的,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它跑起来的时候绝不比腾云驾雾慢,也只是片刻我们就过了那些看起来巍峨的山啊峰啊什么的。现在我看到的是水,无边的水,这就是东海了。看着满眼的荡漾着的水光,我掏出师父给我的棒子。关于这个棒子我想有说说的必要,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它也有个响亮的名字,师父就叫它金箍棒。至于这个棒子的来历师父没有细说,当初他把这个棒子交给我时只强调了他的威力。它只会比定海神针更强,师父说。我关于定海神针的认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知道它是东海乃至三界的镇海之宝。可你的金箍棒是镇压整个三界的东西,不仅仅是海洋。您为什么回把它交给我呢?这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师父说,它天生就是属于你的。

  

  现在我看到了师父口中的我的弟弟,孙悟空,正舞着老长老长的定海神针,边打边退。他可是一副无敌的模样啊!他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给了他一棒子,他就毫不犹豫的倒下了,我的白马接住了他,马儿就一展蹄,在我的呼哨中远去,留给我的是孙悟空的一双眼睛,柔和,似乎充满温情。然后我就现了身,当然变了一身孙悟空的行头出现。没有改变的是我本身和我手中的棒子。在我迎上去的时候身后有一声大叫:臭猴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孙悟空的声音吧,只是我想告诉他,我不是臭猴子,他或者叫我六耳猕猴,或者就叫我哥。虽然我不太想当他的哥哥,但是叫哥哥总比叫臭猴子好吧!你说呢?结果我当然是全身而退了。留了一地的呻吟声和许多的伤者,我看到海上都飘了老厚一层血沫,鼓着泡泡,有腥味散出来,冲的我只想呕吐。师父好象说神仙是不流血的,可他们怎么流了那么多?老龙王说,孙悟空……声音狠狠的。孙悟空,你等着。龙王的触须都扫到我脸上了,接着他突然把触须收了回去,好象是怕我动什么手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我并没有动。只是想,孙悟空,这下你麻烦大了。

  回到山上师父很有分寸的夸了我一番,无外乎是说我已经学得不错了。等他说完了我才问他为什么说孙悟空是我弟弟,这个时候白马也回来了,它弹着蹄子说孙悟空去了一座什么什么山。花果山,师父说,那里还有一大群猴子在等着他呢。这之后师父才回答我的问题,当着白马的面。知道欲甘山吗?师父问。我说知道。那你还记得欲甘山那次地震吧?我说当然。我开始有些明白了,是那次地震让孙悟空来到这个世上---就像那次战争对我产生的影响一样。师父说是的,就是这个原因。我想到孙悟空那天看我时的眼神,那种亲切的感觉,也只有亲人只间才有吧。那么,孙悟空,就真的,千真万确的,是我六耳猕猴的弟弟。你们只间的联系是天造就的,谁也割不开。师父说。他继续强调,任谁也不行。

  再接着,孙悟空在花果山占山为王,水帘洞是他的王宫。这时师父已经走了,临走是他告诉我说我也可以走了,可以离开这里,到任何一个我想要的地方去。当然,这里的任何地方也包括这个我住了不知道是几年的山头。但你得注意你弟弟的动向。至于具体该怎么做他却没说,只是叫我自己拿主张,伺机而动。白马他留给了我。将来还有大用处的,师父说,等什么都定了你再回一躺这里。我可没想到这句话是这几年里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我再听到师父的话不知道是在多少年之后。师父不在的日子里我没有离开过这个山。尽管之前我千万遍地想过云游四方的好处,但莫名其妙的,现在我已经对它是去了兴趣。每天我必备的工作就是打开镜心仕,看着悟空的一举一动。凭直觉我知道后面真的有好多麻烦事呢。都等着我,还有我的弟弟去面对。这其间我不止一次的让他知道要安分一点,不过你也知道对他而言这可没一点用处。很快就到了弟弟大闹天宫的日子。我就开始知道,麻烦事来了。

  麻烦事真的到来的哪天比我想象的要迟。悟空一个人对抗了天庭这么久可是我没想到的。在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之前我一直都高兴地看他一个人表演。觉得他实在是很风光啊,比着三界所有的东西都风光。但我知道一进老君的炼丹炉他就风光不起来了。可我能抗得住炼丹炉吗,也许是没问题的,我只能说也许。具体的情况怎么样就只有天知道了。师父那么大的神通也许是知道的,可是师父在哪里呢。这又只有天和师父本人知道了。我只是耍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就从天将手里换走了悟空,用我自己的身体。这次我没有一棒把他打晕,他似乎是早有准备的。我们僵持在天庭里,天兵天将的手中。悟空还是用那种木光看着我,很温柔的,在我几乎是命令的目光中毫不退缩。眼看就要进炼丹炉了,他还是毫不相让的样子。“弟弟。”我突然叫了声。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突然颤动,我取出棒子,只一推,他就跌落了出去。然后就是无边的灼热。可以说这个炼丹炉真的把我的一腔怒火少起来了。呆在里面觉得时间到是过的挺快,只是要把我烧化了。比如说我都觉得我的眼睛不村在了。那无边的热啊……

  终于还是拿起了棒子,也只有它可以救我了(我可不想就这么死在炼丹炉里),也只用了一棒,那些火焰也就离我而去了,后来我知道他们都跑到西边的某一个被叫做火焰山的地方去了。出了炼丹炉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童的脸,仔细看却是一只猴子,不用说,是悟空的了,他是隐在暗处的。见了我目光中有一种像水的东西在闪动。我冲他眨了下眼,就举起棒子,一路叫喊着杀出去。同时有无边的快意产生。就突然明白了悟空为什么要跟天庭作对。

  再后来我就遇着如来佛了。

  

  在交代遇到如来佛之前我想我很有必要谈谈我住的那座山。以前我在说起这座山的时候一律用那座山指代。前面说了,一直以来我就不知道这山的名字,只知道它很大,有一回我腾着云在空中看它的时候发现他有五个峰,一个个都指着天,惟我独尊的样子。而我就呆在它的某一个腹地里,再高了或者再低了都不好高了容易显得出尘,低了又有如俗的意思。于我而言,入俗固然不好,出尘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东西。那天我去天庭的时候小白马叫住了我,你起码要知道这个山的名字吧。接着它说记住了,它叫五指山。五指山,我诧异了一下,怎么这么个名字?据说它是如来佛祖的指头,小白马说。我忍不住笑了,五指,哪有这么大的指头啊。后来我才知道小白马的话是对的,但等我明白这一点是好像什么都晚了。定局的定局,都没了挽回的余地。佛祖说,你翻得过我的手指头么?笑话,我想,就像在山上听小白马说五指山是如来佛的指头一样好笑。我决定回山上去瞧瞧,瞧瞧小白马是走了呢,还是仍旧呆在山上。他们都说仿佛是无所不知的,这句话说的不错,可能佛祖很早以前(这个时候我可能还在不周山)就料到了今天的一切,料带了我要去五指山,甚至是我的那泡尿。所以他才在若干百年或者是若干千年前就造了五指山,当然是用他的指头。结果我就傻里傻气的一头钻进他的袋子里,连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当他的手翻过来时我看到了山上那座供着师父的庙,那庙就在我被压着的身体前。庙里没了香客,只安静地站着一群猴子。那群猴子见了我忽地四散了,这样我就在那群四散的猴子中间看到了悟空,他轻轻地叫我:哥哥。哥哥……

  

  这五百年是悟空陪我渡过的,我简直就无法想象一个人呆五百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当然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想象的必要,有悟空呢,他或者是变一个歌舞团在五指山下载歌载舞,或者是叫一群猴子来玩杂耍,唱支歌跳个舞什么的。安静下来后我会叫他走,回水帘洞或者别的地方。“总比这里强吧。”我说。他当然不干了。你是我哥。有时候他这么回答。有时候他就明白地说现在呆在五指山下的应该是他,孙悟空,而不是我六耳猕猴。我就沉默了,不再说什么。有一回我问他怎么知道我是他哥。他就笑了,“师父说的啊。”我就问他师父是谁。想必是个本领高强的神仙。他却沉默了,“师父不让说的。”我说那算了,毕竟人家有难言之隐嘛。也不是不可以跟你说的,最后他说师父叫菩提祖师,住在蓬莱岛上,有一大群弟子。我就想起我的师父,他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子啊。我告诉他我不知道师父叫什么名字,反正他的本领是高强的。雨天悟空就找来树叶子,编一个好象是帽子一样的东西,说是遮雨。哪个东西当然从来就没起过什么作用。但我们两个却乐意戴着它,互相看着笑。有太阳的时候他就跑到我头上,斜着身体说给我挡太阳,我就笑着接受了,还叫他不要流汗下来,他却故意洒一身臭汗,滴到我身上冰凉的,我就知道里面不仅仅是汗了。——就这样五百年一弹指就不在了。五百年后一个和尚救走了我,一个面慈的女菩萨给我戴上了紧箍咒。然后五百年后面目全非的我就陪着那个救我的和尚踏上了西去的路。临走是我叫悟空回花果山去。“这是命令。”我说,“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哥的话就照我的话做。”我想他应该是听了我的话的吧!

  

  后面的事无须细说。我需要强调的仅仅是在东海的那件收白龙马的事。我吃惊的发现那是我的小白马啊,五指山上的小白马,不周山上救我的小白马。之后是一头叫做猪八戒的猪,一个叫沙和尚的怪异僧人,具他们自己说都有显赫的过去。一个是曾经是天蓬元帅,一个卷帘大将。我们四人一马踏上了西去的路。至于一路的辛酸就不用多说了。虽然有风险也还都挺过来了。

  

  第一个变故发生在我三大白骨精后,师父理直气壮的要求我离开。花果山上悟空接待了我,说既然如此就不必西去了。“这样再好不过了。”他说。可我知道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取经的任务注定就是我的。途中的波折可不会改变什么。果然没几天那头猪就找上了我,开始被悟空乱棒大了出去,悟空看着那个家伙吃惊地说你是谁啊。水帘洞里我听着都人不住笑了。那头猪居然还有点锲而不舍的精神。我就告诉悟空说我得走了。去西边取经注定是我的任务,我说。“一定要去?”他问。我点头。那好,他突然抽出棒子,我去杀了和尚。我大吃一惊——怎么可以——他就顺势一棒把我撂倒了。迷迷糊糊的我听到他说,好,我回去。

  悟空这棒真的是用了点力气的,他是成心让我在花果山躺个几年。我完全好起来是几年后的事了,其间镜心仕里悟空过的到还自在。没受和尚欺负。伤好后我就离开了花果山。那些写书的人都说无巧不成书。这句话真的是很有道理的。伤刚好和尚就在欺负悟空了,那时他欺负我时到没什么感觉,可这个时候我却是惊怒交加。悟空被气走后不久我就到了和尚身边,见了我和尚又开始说那些薄情寡义的话,絮絮叨叨的,像个婆娘。我就拿出棒子,还只在他眉间一晃他就倒下了。

  

  悟空好象是不认识我了,一棒一棒都把我朝死里打。想让我走?可没这么容易。可是到了花果山他有一棒差点就让我见鬼去了。我反射般的回了一棒,他也就骨碌骨碌去了好远。弟弟——可能是这辈子我最大的声音了。可他不理,站起身又向我扑过来。一棒棒都好象打在心里。不要这样啊?虽然知道悟空可能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可这样打斗我受不了。花果山上我千万遍地叫他的名字,叫他弟弟,他只是不理,拼命般地耍他的定海神针。等到到如来佛那里我们彼此已经是伤痕累累了,看着他身上的伤——这是我打的吗?五指山上那个给我编帽子的悟空哪里去了,给我挡太阳的悟空又哪里去了。面对如来佛我的心还是逐渐的安静了。不管如何,我让你自由了。我心里想,佛祖是知道一切的,西去的应该是我。这个时候悟空眼里毫无光泽,他沉默着,听着佛祖的话。不管怎样,我让你自由了。心里又起了这个想法——不管你是如何的待我。现在是佛祖说话的时候了。“六耳猕猴,”佛祖在说谁呢,佛祖的眼睛怎么看着我呢,悟空眼里突然炸出一蓬高兴来。之后的话我听不清了。被丢入凡间的一刻我听到了悟空的声音,摸模糊糊的,好象是说:不管怎样,我让你自由了。而他眼角的泪水,我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的,它滴在我身上,冰凉的,就像他在五指山上给我挡阳时的汗,现在我知道那不是汗,而是悟空的泪。

  终于又回到了五指山了,我想于我而言,一切都结束了吧。就想起了师父的话:等什么都好了你再回这里。五指山上师父像以前一样,雪白的胡子,头发一团团攒着。师父,我叫了一声,哽着喉咙。师父看着我笑,说一切都好了么?我说是的,就是悟空……我知道呢,师父说,西去的应该是孙悟空,不是六耳猕猴。最后师父没忘记告诉我他是谁。叫我菩提祖师好了,他说,有事就去蓬莱岛上找我。后来我就呆在五指山上,很少离开,佛祖削去了我的法力——这个可能是悟空不知道的 ——可以师父的神通,让我重新学会镜心仕是不难的。我种点薄田,整天开着镜心仕。里面时刻都有悟空的一张脸,他望着我,好象在说,不管怎样,我还是让你自由了。我这样一活就是几百年。几百年后我想到要把悟空的一切记下来。就写了本书,书名叫《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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