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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吃了那么多的豆子,还不品出豆性味来?--- 仲浩群 -- 风满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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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吃了那么多的豆子,还不品出豆性味来?--- 仲浩群

吃了那么多的豆子,还不品出豆性味来?

1.

开明政治,如今可是好多啦,至少,一些话语你可以说出来啊,如果放在从前,你说了过头话,就得拿大棒敲你脑袋的,哈哈,如果你武功深厚,不怕敲,那是另当别论了。我爸爸总是劝我,出门在外少说话呀,少说话呀,他是怕了,真怕了,唉,一个时代,改造了一个时代的人啊。

我没有念过幼儿园,我小时候是在小麦地、玉米地、高粱地、花生地、地瓜地、这地那地的,以及山山水水里疯跑,跟着妈妈干活,听老人讲古,慢慢明白了一点点人世道理的。可以说,小时候,天地自然就是我的老师的。

长大一点了,我才知道原来中国人的老师是孔夫子,以前,小孩儿一入学先拜这个老师的。再长大一点,我又知道,中国的智者是老子,孔夫子说老子是龙一般的人物,孔子很佩服老子的,其次便是六祖惠能,他是中国文化中洞穿内外,达及光明的大慧者。这三位老师,留下三部书,一是《论语》,一是《道德经》,一是《六祖坛经》。

《论语》记录的是孔夫子的片言只语,《道德经》是一些感悟散记,《六祖坛经》是讲话开示,在中国,比较容易接受的是一种悠闲,悠扬的东西,因为越是随意的东西,越是心的显现的,反而那些有意而为之的东西,反倒失却了自然,如今的博士论文,动辄万言,下笔哗哗,好像挺吓人的,其实,百年后,多数荡然无存的。

我在图书馆时,看书多了,便有个想法,我想书架上多数书,其实没必要印刷出来的,有资格流传下来的,只是凤毛麟角罢了。

老子,孔夫子,六祖惠能,这些人物的存在,拉开了中国人的精神空间,读了他们的书,悟入了,才觉得什么是中国文化,若是没有了这些传统,中国的文化还会这么悠扬醇香吗?想必不太可能了。

不惑是一种境界,孔子年四十而不惑,其实,人不见得非得四十,若是有智慧,十四不惑那就更好啦。当然了,对于我们有限的人生来说,还是悠扬一些,散淡一些,平和一些,自然一些更好的。

适才说到老师,一个人即便到了学问很大的地步,也别忘记自己的老师的,就像你吃饭,吃了一百口,你饱了,可第一口,第二口,哪些口都是重要的,尤其不能因为后面这一口饱了,就忘了前面的了。

我在西安时,师从的是王伟先生,修炼的是道家龙形柔身术功夫,当时,王先生是西安市白猿武术馆通臂拳总教练。后来,我又师从过太极门的老师,孙式的张柏宽先生,陈式的王长海先生,混元的张厚武先生,扬式的扬云中先生,还有一个朱老先生。我的吴式拳老师有三个,京城六埔炕的郝菊庄老先生、张茹如女士,还有,广东的冯老先生。

以上大致是我这16年来,师从过的拳功老师。以前,我什么派都摸摸,是想探究拳功奥秘的,只是,到了现在,不安分的心才定了下来,知道该如何做了。

吴式太极很绵很绵的,拳架不说,郝菊庄先生的手掌,我摸了摸,只觉柔若无骨的,张茹如老师的手掌,绝大部分一派鲜红,像是朱砂掌,两位老师都是杨禹庭先生的弟子,郝老师95年已去世,活到86,张老师如今也80多了。当年,杨禹庭先生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传了很多弟子,杨禹庭先生1982年以92岁高龄离世,他师承的便是王茂斋先生的功夫。

吴派拳出了许多长寿的人,我想,这与吴派拳走的阴柔路数不无关系,刚则易折,柔则久啊。

修炼拳功改变了我许多,让我变得更加从容起来,也对中国传统文化加深了理解,人也活得有滋有味了。修炼拳功,不是看你稀哩哗啦打到了一大片人的,而是看你是不是得着了平和的人生智慧的。

王茂斋老先生是我老乡,他是山东莱州程郭乡大武官村的。我外祖母是小武官村的,两个村挨着,所以,我对大武官也熟悉些。站在我家门口,向东南方向一望,看见一片山,山底下就是大武官村。这个村到西坊北,也就是我的出生地,是3公里路。这个村,先前出了个刘处玄,刘处玄被王重阳一点化,便出家修道去了,后来便位列全真七子之一了。

王茂斋的功夫很纯正,不过,不会像小说故事里面那么神,他赶过大车,力气大些,不过,关键还是他人品好,对老师格外恭敬,所以,得了吴派真传了。我外祖父任钟麟修的大约也是这一门的太极,解放前,外祖父在旅大吃了好多年功夫饭,凭借的便是太极功夫。王茂斋一派,现在依然有传人,大武官村有个修佩勋功夫绝佳,在我老家口碑很好,其传人也有一些。

我外祖父任钟麒解放前就在大连,当时叫旅大的吧,他当时是在港口做警察小头儿,带着扣子,整天抓人的。解放前夕,外祖父不敢住小洋楼了,领着我舅舅,我妈妈回来了,后来,进过一阵子监狱,只因没有人命案子,才放了出来。为这事,我爸爸写了一辈子申请书,也没有入上党。

后来,外祖父被监视劳动,我小时候,还跟在他身边放马的。外祖父年轻时闯关东,先去了哈尔滨,在街上修鞋,后来,不知怎地到了大连了,他的太极也不知师从何人,我也不知他与王茂斋先生熟悉不。不过,外祖父打的太极,我推测该是吴式一派的。外祖父整日一声不吭,以前的事情从来不说。他一身貂皮大衣,随身还携带一些古色古香的玩物,像戒指,钱包,小刀什么的,非常豪华,这些东西,小时候,我很喜欢把玩的。

2.

除了金庸,别的武侠书,我一直读不进去,可金庸的书,我是百读不厌的。除了金庸,我最喜欢的是王小波,对王小波的书,我也是久读不厌的,除此之外,我喜欢的书,还有《三言两拍》,《红楼梦》,《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等书。世上只有好书和坏书之分,童话书,虽说是童话,可深入人心啊。那些书既有趣,又有智慧,不可忘怀的。

以前,我对南怀瑾先生的书格外着迷,南先生最精彩的是他那些讲稿,让人不喜的便是他自写的文绉绉的东西。

后来我知道了,其实,南先生也未得究竟的。

究竟,就是明心见性,彻悟天地人生根本。

你把宗教当成学问,拿来学习,是绕弯儿走。即便把一些经典弄得烂熟,把这个次第,那个次第,搞得井井有条,你还是在知识与经验上走,还是诉诸于思辨、思想的,佛理不是思想,不是学问,不是一切,你不转回来看看真实的自己,被那些书本牵着走,学问是越来越大了,可是,始终是在门外转悠的。

南先生并未得究竟,我既知这个,就不会跟着他起哄,当然,作为一个大学者,我还是佩服南先生的。

就传统文化的普及来说,南先生是一代人的老师,我这么说该是不错的,他是好老师,这个也是不错的,可是,我说的话也是有所本的,你不信,你问问南先生,看他怎么说,你就明白了。这个话,也不是我首先这么说的,有隐修的老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也可以告诉你,至少,他的修为不在南先生之下的。

还有,倘若六祖惠能在世的话,他要那么多身外之物做甚?不说别的,他会要什么版权吗?他的六祖坛经,你翻印得越多,功德越大的。当然,从世俗角度说,南老师是德高望重的好老师,他不是掏出钱来修铁路了吗?所以,他是大好人,也是很慈悲的老人,问题是,若是从修炼层面讲,只要你有这些名啊利啊的影子,那你就和我这个凡夫俗子没有什么两样,我若是有那么多钱财,这样的事情,我也做得出的,这没有什么稀奇。得究竟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若是这么容易的话,一些大富豪,早就飞起来啦。

我说的话,当着南老师的面我也敢说,你以为我是胡扯啊,其实,你错了,末法时代,你修好你的人身就不错了,你还想一步登天呢。当今大德是有的,可得了究竟的,一毛也无,别说南老师了,就是南南南的老师,也一样的。最近两百年来,就出了一个印光法师,唉,你不信服也不成啊。南老师,一是有学问,二是有著述,三是有名气,四是有钱财,五是有什么,我就不说了,若是得了究竟的话,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还有,如果谁说自己得了究竟了,你就拿着大棒敲他脑门子,让他清醒清醒,这个话,也是南先生的一贯说法的。而这个话,对南先生自己也是适用的,他决然不会说自己得着究竟了的。还有,佛门里面讲,近世再来的,得了究竟的,除了印光法师,真的是凤毛麟角的,所以,还是好好作人好了,别整天想着神啊仙啊什么的。

我说南老师,就好比我说我爸爸,我肯定尊敬我爸爸的,因为他的确是个好人,他也是极好的老师,一辈子教出不少好弟子的。可是,尊敬归尊敬,他身上也有一些毛病,比如说,年轻时,背着我妈妈,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还打过我妈妈,虽然他也是爱我妈妈的。我妈妈没什么病,只是有点精神抑郁,受气挨打(在生产队时,受到过一些极端人物的暴力)多了嘛,我爸爸却对人说我妈妈是精神病,他的意思是,只要这样说了,别人就不会和我妈妈一般见识,可是,错啦,别人照样要欺负她,哪怕我妈妈很正义,很革命,整天想的是公家利益。

我妈妈一死,不出三个月,他就另外娶了个媳妇,现在,我管她叫妈。还有,他一辈子跟着领导瞎嚷嚷,即便有自己的思想,也从来不敢表白,还有别的什么的,我就不说了,但是,我依然尊重我爸爸,他一辈子真地不容易的。这个道理,用在一切老师身上,道理一样的,正因为爱,爱得深,我才要警醒的。人 *** 吃了那么多豆子,还不品出豆性味来,也算白活啦。

总之,我不崇拜任何人,哪怕他是大仙,是鬼神。一个人当不以个人的喜好而定行止,无论是南老师还是北老师,正因为我受到过他们或多或少的影响,我才会反思他们的行为,我也始终对一些东西保持警惕的。

作为平等的尊重,我会经常把老师放在心里的,但是,我坦然地说,就是教授过我拳功的那些老师,毛病也是很多的,比如说,一些人喜财,一些人喜色,一些人又怎么了,一些人嘴上说得很漂亮,心底却无比阴暗,我心里明镜似的,我当然知道人是一种很难完美的东西,谁都免不了有这样那样问题的,所以,尽管一些人有问题,可并不妨碍我向他们学习拳功的。

我这人多少感受过文革,我瞧见过太多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学会了思考,用自己的脑袋思考,别人再能,也是他自个儿的事,我要好好走自己的路,不崇拜任何人,哪怕他是大仙,是鬼神,嘿嘿。

3.

一切次第只是形式,既是形式,就不见得是普适的。修炼身心的法子,其实举手投足之间无处不有的,修炼不是为着什么目的而修炼的,修炼只是智慧人生的自然显现而已。有空了,你到崂山顶上,坐在大石头上悟一悟,呵呵,上面有隐修洞的。我2000年去过那儿,在山顶大石上静坐,飘飘然,悠悠然的。

人以天地为师,参悟造化,得到的东西才是可靠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个不是空说的,人该以心为师,以天地自然为师的。除此之外,不要膜拜任何人,哪怕他是神,是仙,是佛,是鬼,是魔,是霸,恭敬心是需要的,可恭敬心是建立在平等心之上的平等的尊重,而非屈膝膜拜的。

我是自由主义者,我也喜欢浪漫主义,我即便皈依,也要皈依天地自然的,比起天地自然来,我总觉得人是微不足道的。当然,人是有智慧的,高僧大德也是人中之瑞,然而,我也始终相信敬而远之的夫子古训,对一切人,敬之则可,膜拜则无需了。人人皆有大智慧的,堂堂正正的人,在天地之间,自当自立门户的,何必仰人鼻息?再说了,兄弟坦荡如赤子,头顶蓝天,脚踏大地,浩然正气留身中,未始不能在天地自然中,体验这庄严人生的。

我皈依天地自然啊,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啊,呵呵,我可是自由自在的,不过,坦率地说,如今真正的古佛式的文明怕是难以寻觅了,反而大隐隐于市,更让我相信一些呢。

我有位老师,姓杨的,他是皈依佛门了的,那天下着大雨,他上了车,带了几个人去,当时,让我一道去,好像是广东云浮一带哪个庙的,嘿嘿,人家俗得很,伸脚在脑门上踩了几下,收了红包,头都不抬,就开了个皈依证。

我对形式上的东西从来不感兴趣,也对人多的地方,包括一切官员,哪怕是出家了的,怀有戒心,我是不去凑热闹的,再说,传统文化凋零,不止是俗世文化,哪个文化都是这样的,而真正的大德是稀见鲜有的,一切都是缘法,没有哪个缘法,瞎闹腾而已。

我还有个十年前的弟子,湖南人,姓谢的,去年也皈依了,据说是去了青海,跟着一个大师父走了,连老婆也没娶就走了,我听了直叫娘!你说有什么法子啊,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东跑西颠的,你就算明白一切了?非也,非也,呜呼。

如果仙指的是一种洒脱逍遥的状态的话,这个仙却也不妨当当的,至于那种神话了的仙,我辈可敬而远之的。当年孔老夫子说敬鬼神而远之,这话好啊,对世上一切不可一世的狂妄人物,就这么办好啦。

4.

下边说说我自个儿的事,先说屈辱与愤恨,记得有一次,就是人家说我带头闹学潮,也因这话和书记干了一架,把他吓得抽了半天疯,以前,我的脾气好暴烈的,山东人嘛,那是89年,后来,在情爱方面,也稍稍体验过这类的情感,只是,以悲怆居多,倒不是愤恨的。

再说流泪,两个月前,人家戴着红袖章,提着铁棍打狗,我带着豆豆找房子,在外面租房住,头一个晚上流泪了,觉得小豆豆好可怜,她还不到两岁,我抱她回来时,只有拳头大小,整天陪伴在我身边的;我写字,她就呆在我旁边静静看我,夜里,我不睡觉,她困得睁不开眼,迷糊着眼珠,还在等我,我休息,她才会休息的。她最快乐的时候,便是每天晚上月上柳梢头时,与我一道去大树底下转悠,在椰树下边捉迷藏,而后静静守着我,瞧我打拳,当然是在黑影里,僻静处。这个城市很古怪的,沙士一来,一些人便对动物仇恨上了,到了冬天,满大街都是吃狗肉的。

至于会心一笑嘛,我倒是经常的,看到一些人的文字有趣,我都会哧哧笑起来的,嘿嘿。

大挫折,大苦痛,之所以大,是因为你的心与挫折,苦痛结合上了,也因为你在内心里面不由自主地,放大了挫折与苦痛,它才变得如此之大的。实际上,我时常将失去当正常的,反而将得到当成是意外之喜的,比如说,把每年的不涨工资,不评先进当正常,因为一个单位里面就几个领导嘛,他们不上谁上,是不是?你知道这个道理了,那么,即便你做得很好,你也笑着看那云起云落就是了。

我们的老院长,以前叱吒风云,呼风唤雨的,现在呢,整天一个人呆在大楼后面倒退着走路,我见了主动打招呼,他很欢喜啊,因为,这时候已经很少有人理会他了,可是,他在台上的时候,恐怕想不到类似的光景的。

至于亲人的别离,你知道连毛主席神仙一般的人物说走就走了,我小时候也跟着喊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我们平民百姓又有什么金贵了,当然,人活着,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尽孝心尽孝心,做父亲的做个好父亲,做儿子的做个好儿子,在天地之间,堂堂正正活着就是了。

先哲讲,不已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这些并非大道理的,慢慢的,人就明白了,对天地宇宙来讲,变化才是永恒的,不变反而是不可想象的。刚毕业那会儿,我不懂事理,年轻火盛,又赶上学潮,得罪了书记,他们罚我不能得这个,又不能得那个,不让我上讲台,让我在图书馆一呆就是十年,结果如何?我在图书馆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啊,如果不是为着学生着想,我才不出来上课呢。唉,世上哪里有什么挫折了,哪里有什么苦痛了?若说有的话,也纯粹是自己心思不开,不懂得化解人生矛盾啊。

仲浩群 2004.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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