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他们都死于非命……ZT -- 白堆子

我推窗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想起了艾略特的一句诗，大概是：“看，曾经有那么多的人活着！”立即我想到了身边的死亡事件，想到了历时数年写成的小说《死后回忆》。我想起三毛、顾城、海子、王国维，想到邓肯、凡高、波德莱尔、普拉斯、海明威、叶赛宁、茨维塔耶娃、川端康成、山岛由纪夫，这些人都是我喜欢的。当然我还喜欢曹雪芹、蒲松龄、鲁迅、甚至还有海子。但历数起来，我所喜爱的艺术家中，死于非命的占了90%以上。

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到这些死于非命的艺术家一个个地回来了，来到我的身边，神情严肃地看着我，让我害怕。我逃离阳台，来到电脑面前。我在不安之中，写下对于他们的纪念：

1、 三毛

三毛的死对我来说是一件大事情。她死的那年，我还小，还在死读死书，不知道这事。多年以后读到这么一行诗：“三毛死了，一夜之间/世界小了许多。”那时才清楚地明白三毛死了。当时我也写了一首诗，取名为《追望三毛》，以纪念她：

“三毛，脚印深深的三毛，目光迷离的三毛/平静普通的时刻/你的消息密布在天空。我怎么握得住你当头泼洒的雨水？//而你质朴神奇的一生在我的书架里潜伏，我的歌声/只是一片棕色的沙漠──/三毛，小小的绿点、细细的绿线、生命洋溢的绿洲/我20岁的起点不能是你的终点//在我寂寞的日记、我小小的红色的日记本里/三毛，我看到你的行囊中/撒哈拉在哭泣！在一朵白云的下面，我们/曾经相对微笑。你怎能知道，三毛/我一抬手指就掩去了山山水水

//背影一闪，世界在多姿多彩的封页下消失/流浪者在哪里？道路遍布脚下，而没有/一条通向生活/满眼天涯足迹、茫茫日夜──//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归宿/不是故乡、不是他乡、不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橄榄树向着天空生长，根系却扎进了我的梦想/不要问我的梦想从哪里来！它永远伴随着我/传唱久远的歌曲“

现在读来，诗有些酸，有些小资，当然，当时年纪还小。

好像那是1991年，好像是自缢身亡的。

2、顾城

我从初中开始读他的诗，有些诗至今还会背。现在写此文的时候，信口就能拈出：

“天，灰灰的/雨，灰灰的/楼，灰灰的/路，灰灰的//在一片死灰之中/走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

我从中看到孩子的力量，看到柔弱的力量、美好事物的力量。

还有，我对这样的句子永难忘怀：你的名字叫约翰/你的道路叫安妮。

读此诗的时候我正爱着一个叫做YN的女孩，我想：我的道路是YN。

1993年10月，一代唯美主义诗人顾城自缢身亡。

3、叶赛宁

在我经历了大学时代以后，仅仅是出于无聊，才翻看了叶赛宁的诗文。有一句话非常有个性：“世界上只有各种各样的激情，不存在爱情。”

虽然对爱情的定义很难明确，但这句话确实很有力量。

后来是这首诗：“……再见吧，我的朋友，别挥手，别说话，/别伤心，别皱眉――/在这样的生活里，死亡不算新鲜事/自然，活着也不比死更美。”

他的诗没能像顾城那样打动我，但对于爱与死，在我看来却如此直接、真切，使我的生活一个惊跳。

好像是1925年？这位对诗歌、美女、高贵地位怀有永恒梦想的痛苦诗人自缢身亡。

4、海明威

我只喜欢他的《太阳照常升起》和《永别了，武器》。后面一本，我已看了至少三遍。虽然是中译本，但语言的节奏感及韵律之美，仍然深入我心。

在我看来，海明威关注明亮事物，关注生命中积极的部分。斗牛、性、酒，在许多人那儿是消极的象征，在他那儿相反，恰恰昭示出一种顽强的生命力。这句话可以对这一意志的佐证：“一个人能被消灭掉，但不会被打败。”

但最顽强的生命力也会枯竭。末了，他说：“生活中无论何事都是无可救药的，死亡是所有不幸的至高无上的解救方法。”

好像是1961年的夏天，这位对生命力量深有体味的小说家，一抢把自己的脑袋打飞半个。

5、加缪

不幸在大学时代读到了这句话：“真正严重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判断人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活下去等于是回答哲学上的基本问题。”

后来他的《西西弗斯的神话》伴我走完四年大学时光。他的形象在我心中犹如一位大哥，时时出来提醒我：生活，也许不是这样的，它还有另一副样子。它的另一副样子，那就是死亡。

好像是上个世纪50年代，他突然死于车祸。

6、普拉斯

照片里的普拉斯很美。她的诗同样美，美得触目惊心：

“我又自杀/每十年一次/我设法安排它。”

“死亡是艺术/像其它的一切/我干得特别出色。”

她并且如此描绘她的时代：“一个黑暗、绝望、幻灭的时代――像只有人类理智进了地狱一般一团漆黑――象征性的死亡和麻木昏厥――然后才是缓慢的再生和麻木的复苏。”

她曾影响我的文学好多年，可能现在还在影响着我。

绝对是1963年的2月，绝对死于自放的煤气中毒，就像川端康成那样。

我想不明白，居然他们曾经活过，居然有那么多的艺术家曾经活过，在这个世界上！

好了，让我离开他们吧，让我投入生活中去吧。我活着，我还年轻，我热爱写作，我不会死。我害怕，我逃跑，我看见死亡就立即掉头――“死亡太深刻，让肤浅的我没有能力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