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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刀郎聊发少年狂,左《花妖》,右《翩翩》 -- 整合精神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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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刀郎聊发少年狂,左《花妖》,右《翩翩》

  没错,就是想说刀郎乃现代苏轼,甚至就历史节点来看效应还超过苏轼。

  都说中国的科幻小说靠刘慈欣一个人走向世界前列,没想到又看到中国的音乐靠刀郎一个人达到神级水平。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都不是专业出身,在有些人眼里属于“民科”。

  穿越小说里,穷困主角凭几首诗词扮猪打脸,技压群雄的桥段居然就发生在眼前,让人目瞪口呆。 有一种玄幻感,世界都不真实了。不真实,也说明世道要变了。我们现在就处在中国文化复兴的节点上。文化有礼(理智)乐(情感)两方面,现在乐上面刀郎引领了风潮。

  以前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是杜甫的夸张,听了刀郎的两首歌才知道是写实,怪不得说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列子“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原来也不是浪漫的渲染,而是朴实的白描。

词曲好听但很难记住,回想起来头脑里一片空白,只好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后面因为某些领悟终于记住以后,不回想也在头脑里回荡延绵。

  这里说的不是《罗刹海市》,而是 《花妖》和《翩翩》。《花妖》和《翩翩》两个艺术形象,分别对应着中华文明最有价值的两个方面,即 “历史”和“闻道”。中国的“闻道”和西方修道院和印度苦行僧不同,要高半级。

  《花妖》表面上看,是以女方视角描写男女之情千年轮回求而不得,接近绝望的婉转曲折凄美愁绪。按理说女声版似乎应该更合适,不过实际上,女声版总是差一些味道,唱得最好的是“傲寒同学”的吴语版,至少有了婉转曲折的凄美愁绪,但还是担不起历史厚重深层大悲。

  女声翻唱,从技术上说,主歌应该婉转曲折的幅度尽量大一点,意在积累情绪;副歌应该平顺流畅开个口子,意在宣泄眼泪。这样的《花妖》才能成为最有效的催泪瓦斯。比如有的女声京腔版,主歌部分还是不错的。很多翻唱者没有注意到主歌副歌的节奏区别,自然不会很成功。

  刀郎的词、曲、唱三位一体,不是那么好翻唱的。《花妖》可能从根本上不太适合女声翻唱。

  就象张籍的“恨不相逢未嫁时”其实是婉拒藩镇拉拢,《花妖》深层意蕴也不一定是男女之情,更象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朝闻道夕死可也,所以为了闻道而等待千年,过程虽悲苦,结果必欣然。

  《花妖》的量子纠缠虽然是催泪瓦斯,但“未曾走到绝境路彼岸花不开”,她在《翩翩》姐姐那里闻道而仙。

  (注:这里的《翩翩》不一定是蒲松龄原版故事,可以理解成刀郎改编的新民间传说,就好像《花妖》在聊斋志异里并无明确对应一样。)

  (注:量子纠缠--两个暂时耦合的粒子,不再耦合之后彼此之间仍旧维持关联。 “未曾走到绝境路彼岸花不开 ” 是《翩翩》歌词)

  《翩翩》主要说光阴易逝,所以千年也不算久。虽然沧海桑田,但青山何处不是英雄冢,纠缠或不纠缠都是虚幻,所以也不用放弃量子纠缠。应该怎么样呢?应该要对酒当歌。酒在这里是致幻剂,比喻心的变幻。那么就应该要保持达观的心态,该吃吃该喝喝,该纠缠还得纠缠。那么跟过去的纠缠有什么不同呢?过去的纠缠象死结,现在的纠缠象空结。空结犹如分形螺旋,形式上有,实质上无。也可以说有纠缠而不流于执着。

  这么说起来《翩翩》是不是有点无情呢?并不是。深层大悲虽然只是形式上,但还是有的,该有的眼泪还是少不了。甚至,原来的眼泪如江河,现在的眼泪如汪洋,不是水而是酒。

  唯有酒,才能因同体大悲而泛如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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