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在草原,骑马是每个男孩该做的事。
春天了,同学们回到蒙古包,骑着专属自己的马,赶着家里的马群到草原上放牧,那份得意让我有些羡慕。
我的好朋友布和,名如其人,典型的蒙族孩子长相,大圆脸,是个敦厚的男孩。我在学校挨欺负,他常站出来保护我。知道我也是个蒙族的后代,更是与我结成了好朋友,一到周末就拉我去他家住,蒙语既是在他家说熟的。
他家里养了几十匹马,算是富有的牧民。布和放马时也带上我,而放马则离不开骑马。在学习骑马前,布和对我说:“马是有灵性的,分得清谁对它和善、谁对他好,真心爱马,马才会为你出力,所以骑马前要亲近马、抚摸马,还要为它刷毛、清洗、喂草料,让马认识你、喜欢你,心甘情愿地让你骑。”
我跟他学习的先不是骑马,而是为马洗刷,给马上草料,熟悉马的习性。做这些事时我主动地亲近马,一会抚摸马背,一会抚顺马鬃,还牵着马散步。他家马多,这些事很多,一干就用去了半天,可是我有力气,并不觉得什么,就马身上的臭味,开始时不大适应。哈,我开始有计较的心思咯。
没有几次,我就和他家的马混熟了,走在马群里,马也不会惊惶躲避;用手捧着马料,马嘴拱着,喷出热气,好不在意地把我的手当作食槽吃起来,舌头舔得手掌直痒痒;有的马还跑到我身边,把头伸过来,亲热地往我胸上、身上蹭。这时我特有成就感,因为从没饲养过动物,逮到的活物都当食物吃了。现在不一样,和马这样的灵性动物建立感情是第一次,觉得特不可思议。
布和家马群里有匹特别漂亮的小白马,我非常喜欢,每次到他家都会和小白马盘桓一番,给它洗澡,为它刷毛,把马料切得很细喂它,还给它糖吃,知道马也爱吃甜的食物。
我第一次骑马就是这匹小白马,管他叫“晨晨”。
白马虽小,不到两岁,力气可不小,腿细而长,蹬地有力,跑得飞快,有个不高的障碍想都不想就跨了过去。当我骑上它时,好像它就知道我的想法,带着我在草原上奔跑,让我见识草原的广袤和天地相接的风景,让我也像草原一样心胸宽广,视野无限。
有了这匹聪明的小白马,当纵马在草原上驰骋时,真的很快活,痛快地能催动你高声嘶喊,呼出胸意。想想吧,一个少年驾驭着自己心爱的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风驰电掣,犹如疾风,那是怎样的得意与豪迈!
“晨晨”真是一匹骏马,难得一遇的良骥。
一个星期天,我和布和放马回到蒙古包,见到他阿妈坐在蒙古包前病的厉害。我赶快跳下马,跑到布和阿妈身边,拉过她的手,为她号脉。原来阿妈是高血压引起的严重昏眩。
我对布和说:“你阿妈病得很急,需要救治,你家没有药,我要赶快回家去取,能把‘晨晨’骑走么?”
“晨旭,现在还啰嗦什么,赶快帮助救我阿妈吧,一匹小马算什么!”布和急得催我。
我和布和把他阿妈搬进了蒙古包,让他阿妈躺下,然后我转身出去,翻上“晨晨”的背上就向团部大院疾驰,聪明的“晨晨”知道事情紧急,也不顾自己在外面奔跑一天,“呼哧、呼哧”地拼命奔跑着,当跑到部队大院,小白马都累得吐白沫了。
我跑回家,急着对妈妈说自己同学的妈妈突然生病,是高血压引起的昏眩,必须赶快救治。妈妈是卫生队的队长,知道那种病情弄不好会要人命的,赶快要了部吉普,带着药箱,让我带路赶往布和家的蒙古包。
幸亏救的及时,布和阿妈的病得以控制,没有发展严重,也没落下后遗症。布和全家松了口气,可是“晨晨”却累病了。
看着累病的小白马,我痛苦得不行,就陪它在马厩中,喂它药和照顾它。我抚摸着小白马,给它安慰,还不断地发出内气抚摸着“晨晨”,让它有气力战胜病痛,整整两天,垂危的小白马才脱离危险。
经历了这件事后,我和布和结了“安褡”。结安褡,是蒙古族把能够过命的朋友结成异姓弟兄的传统,也是布和对我感情升华的要求。我当然高兴了,我有弟兄了,不再孤单一人了。此后,重视弟兄之间的情谊,充分地表现在我行伍的历程中。
康复后的小白马对我很依赖,布和的父亲就把小白马送给了我,还亲自教我骑术,做出高难度乘骑的动作。他是个很厉害的骑手,在达来乎布周围的草原很有名,有他的传教,我骑马的技术提高很快,与从小就骑马的布和能有一比。
小白马离不开我,我走哪它就跟到哪,让我感动得不行。我用很长时间对小白马说它这样不行,会耽误我上学。聪明的“晨晨”听懂了我的意思,才在我上课时留在了布和家里。
我有时把“晨晨”带回部队的家里,和我家里人玩,连妹妹也喜欢上了小白马。我带了妹妹给它刷洗、喂料,开始妹妹不愿做,我对她说:“只有你对它亲,它才会乐意让你骑啊,带你在草原上奔跑。”
“怎么会像你说的,马还懂这个?”妹妹开始不信。
“哥哥还会骗你,你和我一起照顾‘晨晨’,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妹妹有些不情不愿地和我一起为小白马服务,渐渐妹妹知道了对马好,马是有灵性的,能明白她所做的一切。
妹妹和小白马关系好了,我便让“晨晨”带着妹妹在草原上慢慢地跑,要不我不会放心的。就一匹马,妹妹骑得跑起来,我也追不上啊!妹妹学会了骑马,和我的关系密切了许多,觉得有我这个哥哥让她有了依靠。
方同学看了也叫着让我教她骑马,我也乐意地与她分享骑马的技术。玉梅是个胆大开朗的女孩,学起骑马不比我慢,让我很是欣赏,特别愿意教她骑术,布和爸爸教了我什么,我就赶快传给她。她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女孩子,不懂男女有别的,可在她从马上摔下后,她妈妈再也不让她骑马了。
我很怀念那时纯真的男女同学之间的情谊,我很简单,一心对对我好的男女同学好,帮助他/她们,不求回报。
在我和班里的蒙族学生更加亲近后,他们对自己的族人有着天然的好感,男女同学不仅争相对我说简单的蒙语,还告诉我很多的蒙族传说,这个让我对蒙族同学有了认同感。作为一个新来的学生,本来我并不排斥那些同学的,只是坏学生欺负我时,才让我头痛。此时的我呢,就大方地给他们号脉,了解他/她们的身体状况,提高对不同种族人的脉象积累。
蒙族同学见我爱给他们号脉,一些家长有长年生病的,问我能治么,让我去他们家帮助看看。去后常常真能帮人家解决问题呢,于是周末的时候我常被同学拉走,骑着小白马,到小镇外面的蒙古包里为那些病人号脉、诊断。发现了病的症状能用针灸、推拿的,我就手给他们治了;需要喝汤药的或是西医治疗更好的,给他们提出诊疗建议,让他们到镇里的诊所看病,千万别再拖了。
布和,还有其他的同学,很是佩服我,说我像个“小专家”,而我赶忙说:“哪里,我阿妈才是。”可我说的时候则是扬眉,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年少轻狂么?
我有了这次救治布和阿妈和小白马的经历,对给牧民医治更加重视起来。牧民放牧,分布很散,远离镇子上的医疗点。妈妈的卫生队也不会四处去对牧民巡诊,即使巡诊遇不到牧民发病也是做无用功。而牧区远没有摆脱贫困,缺医少药,牧民囿于固有观念,“小病不去医,大病没钱医”的现象经常发生,真真的是一道难题。
于是,我去牧场的时候,总是为各族牧民号脉,了解他/她们身体的状况,让我发现了牧民身上常见的疾病种类,有很多得关节炎的,再就是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了。这些病症平常带病生活也不算啥,可发作起来就严重了,弄不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所以,如何医护,如何在突发情况下处理,我便留心起来。
我向妈妈讨教,今后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样面对,西医有什么办法。妈妈仔细向我讲解了这些疾病的发病机理和对身体的危害程度,也告诉了我每种疾病西医是用什么药医治,尤其是对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的治疗讲得格外详细。这些内科疾病都是分层级的,每一层级的临床表现和理化指标各有不同。这点妈妈尤为强调,不同类型的同一种病,治疗和用药有严格区分,不能随意处置。妈妈警告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全面深刻认识牧民的病不是你现在就能管的事。一个医生重要的不是为病人看病,而是对患者生命的负责。”
妈妈的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头上,让我清醒,“对患者生命负责”成为我牢记的座右铭。退一步我想,遇到这样的情况,真不是我去给病人看病,而是没法子的必须出手的事啊!能否给病人治好是一回事,把生命垂危者的命留住就是对患者负责啊!
我微叹口气,心里说:“只能于心无愧了!”仍然专攻牧民常见病的医治和救护的方法,并在去牧区时带上必要的中药、西药,仍是大胆施治,看不得那些病人被疾病的折磨。那些牧民亲切地称呼我“小赤脚医生”,不是第一次听到哟。
我在草原上给人治病,一如在山中,大家并不觉我还小就不信任,大胆地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我,还对他们的子女说,要他/她们多向我学习呢。
我手勤、心善,为人治疗从不谈及诊费,完全是热心去做,赢得了部队驻地附近很多各族牧民的真心亲近,小有名声。
常年独自在深山中生活的我,重返社会,行走纯朴民众之间,获得的那份与人亲密的关系,也让我内心热乎乎的,那种陌生感消去,越来越感到达来乎布镇就是我的家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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