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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整理】艰难困苦,玉汝成之(一) -- 史文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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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整理】艰难困苦,玉汝成之(三)苦尽甘来

(史注:在经过各种艰难困苦后,终于胡继成将军和他1300多名战友的命运迎来了转折)

“........大家见抬回一个游击队的伤员,都像见到家里的亲人似的,非常关心他。吴子南院长和小余赶紧给他清理伤口,把仅有的一点草药粉也给他敷上包扎了。可惜,这位游击队员伤势太重,吴院长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没救活他。

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是一般过路人被救了,没有暴尸荒野,内心也会存感激之情的,何况,游击队战士和正规部队之间本身就存在极深的战友情、同志情呢?

于是,这位游击队战士临断气前,向我们吃力地吐露了一个让我们兴奋不已的秘密:游击队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座大山上,埋藏有枪支弹药和粮食。这是鄂东北游击队埋藏的。

(史注:鄂东北游击队,就是后来红28军的一部分,也就是高敬亭将军的队伍。)

我一听,高兴得跳起来,这不是武装我们医院掩护连的最好本钱吗?这时候,枪支弹药和粮食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有了武器,我们掩护连就如鱼得水,还愁搞不到粮食吗?

可是,片刻之间,大家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这事难办。未经请示,就动用鄂东北游击队埋藏的武器弹药和粮食,惹恼了游击队的领导,可不是闹着玩的。此时,又正是“左”倾路线扩大化动不动就肃反杀人的时候,私自取了这些枪和粮食,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史注:高敬亭将军治军非常严厉,而肃反也。。。。。非常非常严厉)

吴子南院长想了想说,听说他们正在附近活动,我们派人向他们请示动用这批枪支弹药好不好?

管理员这个人很直爽,反对说,游击队领导的脾气倔得很,那是他们留下的以防不测的老本,你给他们要,他们肯定不会给你。再说,他们几百人神出鬼没地在大山密林中转,和敌人藏猫猫呢,你一时半时怎么找得着他们。现在,我们一千多人要活下去,只有冒这个险,赶紧去把枪支弹药挖出来,把我们的掩护连武装起来搞粮食自救,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坐在这里等死!管他娘的,咱们先斩后奏,如果上面追查,就说是我干的,要关要杀我一人承担!

听管理员这么说,我也忍不住站出来说,也算我一份。

大家见有人承头,都涌上前表示,真出了事,我们大家一起顶,要活活在一块儿,要死也死在一块儿,我们在这儿已两次险遭敌人杀害了,也不怕再冒这一次风险。

大家统一意见后,立刻派人按那位被狼咬伤的游击队员所指示的暗号,去把那四五十条枪和弹药挖了回来。

掩护连武装起来后,冬天来临,恶劣的天气便开始下雪了。满天鹅毛大雪很快把山林地面覆盖了,我们再也挖不到野菜,找不到野果充饥,只有冒着生命危险到白区搞粮,挽救山上一千多伤病员的性命。

我带着掩护连隔三插五摸到白区去搞粮。从我们隐藏的深山到有粮的白区,大都要走好几十里路,有的地方,甚至要走上百里。我们衣衫单薄,腹中饥渴,打着赤脚在雪地里赶路,一次最多也只能搞三四百斤粮食。

那段日子里,搞粮食真难啊!穷苦人家哪有多少粮食借给我们啊,我们也不忍心挨家挨户去要穷苦人家的救命粮,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去富裕户和地主家取粮或借粮。每次在一个村里不敢停留久了,放好掩护哨,冲进大户人家弄上二三百斤、三四百斤粮食,便赶紧撤退,以防地主、民团武装追来难以脱身。

我们在不同的方向搞了一段时间粮后,勉强维持了一千多人的生活。其间,有两次碰上大户,我们还搞到了两三头肥猪。我们的动作之神速,令常人难以想象,仅用十几分钟,就割下猪头,把猪当场砍成四大块,扛着冲了出来。在我的印象中,这几十年来,最好吃的猪肉就是那年冬天吃的那战斗猪肉了。大家都是大半年没见油晕的饥饿之人了,把那带毛猪肉用热水洗干净,放在火上把猪毛烧掉,把猪皮烧黄,再拿到山泉水里冲洗干净,砍成小块,丢在清水里煮好,放少量盐,啊,整个山林都飘逸着让人流口水的鲜猪肉香味。

史注:我知道这个比喻很不厚道也不得体,但对于当时18岁的胡继成,上面的记忆真的是一段让后人读起来笑中有泪的“火热的青春”记忆。

打粮队在雪地里跑了一个冬天,慢慢地都穿上了地主老财家的鞋,行动就更方便了,无论多苦,都坚持出去弄粮。就这样,终于渡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把一千多伤病员保存了下来。

大约是次年四五月份,我们终于熬到了头。一天深夜,山下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我琢磨大概可能是游击队打回来了,忙派出侦察人员下山打探虚实。次日上午,3名侦察员兴高采烈回来报告:主力部队打回来了,在沙窝以西的高山寨一带,和敌人打了一仗,消灭了敌人—个营。胜利的喜讯立刻传遍了整个山林,大家立刻把篝火烧得熊熊的欢庆胜利。

我立刻带人下山去见首长,一看才知道是我们红二十五军的副军长徐海东带着一个团打过来了。原来,这大半年间,他们也经历了一场大难。七里坪战役失利后,红二十五军在鄂东北、皖西中心苏区保卫战中又遭失利。1933年10月初,全军向东运动,通过黄麻公路时被敌人分割,军长吴焕先带几百人上天台山、老君山一带打游击;副军长徐海东带1000余人转战皖西北地区又组建红二十八军继续和敌人战斗。1934年4月16日,吴军长和徐军长两军在河南商城东南部豹子岩会师,红二十五军才又获得新生。会师后,徐海东任军长,吴焕先任政委。头天夜里这一仗,就是徐海东军长指挥打的。

我见到军长,像久受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娘,眼泪忍不住啪达啪达往下掉。军长拉着我的手说,小家伙,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妈的,你们真是铁打的汉子,创造了奇迹。现在山上还有多少人?

我回答说,掩护连有两百多能打仗的了,还有一两百也快恢复健康了,剩下的七八百人身体还很虚弱。

徐海东军长高兴地说,昨夜这一场,我们也伤亡了一两百人,你的掩护连正好补充进来。能带走的,这次都带走,不能带走的,继续留在山上养病,军里马上派人送医务人员和粮食上去。好啊,因祸得福,你们为革命保存了实力啊!

史注:徐海东大将当时也真是九死一生,红25军政委吴焕先身先士卒,牺牲,徐海东军长的受伤,是子弹从左眼下方进入,从颈后飞出。。军医院钱信忠院长实施紧急抢救,总算止住了血,可徐海东的喉咙被异物堵塞,呼吸困难,生命垂危。

危急关头,18岁的周少兰走过来,果断地用嘴将堵在徐海东喉头的血块和浓痰一口口地吮出。徐海东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了。

周少兰曾回忆:“当时,医院条件很差,没有什么药品,我们只能用盐水洗洗伤口,又用碘酒擦擦,然后再用绷带包扎起来。徐海东就这样睡在担架上,昏迷了4天。在他负伤后昏迷不醒的四天四夜里,我奉命守护在他的身边。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徐海东和周少兰形影不离。一天,二人返回驻地时,天色已晚。为避免闲言碎语,徐海东就把身材娇小的周少兰裹到大衣里,走进大门。碰巧站岗的是个新兵,见到军长立即敬礼,眼睛也不敢正视,低头往地上看,却意外地发现大衣下竟有4条腿。

于是,“徐军长四条腿”的故事很快就在全军传开来了。徐海东听到后,不以为然地说:“大惊小怪!说我四条腿就四条腿,我还要娶周少兰做老婆哩!”

史注: 兄弟俺引用了这些逸事是想为大伙儿说清楚,胡继成和他的1300多名伤兵战友并不是部队的弃儿,而是当时极其困难局面下不幸的结果。当然,就像徐海东大将在重伤后获得了一段颇有喜剧色彩的感情一样,胡继成老将军终于通过和战友们不懈的努力与自救,获得了新生。这份记忆,对于今天的我们,应该依然具有深刻的力量吧。)

(配图:徐军长的四条腿)

点看全图

随后,第一批伤病员有500多人归了队,剩下的七八百人,不久,也很快归队成了战斗骨干。

归队后,分配到223团任五连长,从此,又开始了新的战斗生活。

回到部队,结束了大半年的苦难生活,这本来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可是,归队不久,我就倒霉了。我组织连队上山砍柴时,不慎把刀砍卷了,“左”倾肃反组的人认为我有抵触情绪,应当算是“改组派”分子,便把我关了起来。

今天你听说这种事,可能会觉得很好笑,这算什么事儿嘛,也要被抓关押。可那年月,这种事一点也不可笑,很严肃的,被关押、罚苦力,算是最轻的惩罚了,有不少人还不明不白的就掉了脑袋,很痛心的被自己人处死了。就在这段时间里,25军副军长兼73师师长廖荣坤、政治部主任陈启波、独立第6师师长姚家芳、皖西北游击司令吴保才等领导同志,都被杀害了,像我这样的小连长被关一关,根本不算什么事。

我大约被关押了4个多月,放出做苦力背粮跟部队行军。有一天,突然被徐海东军长发现了,问:你们抓这个娃娃干什么?肃反组的人说,这家伙是‘改组派’。徐海东军长说他是改组派?不会吧!他在邱家畈成立掩护连,保护伤病员可立了大功啊!我了解这孩子,把他放了吧

肃反组的人当即把我放了,让我重新回到连队当兵。不久,连队派我到根据地西边信阳一带筹粮,打一仗大获全胜,顺利完成任务,又恢复了我的连长职务。”

好了,以上就是俺对胡继成老将军回忆录的部分摘录。现在河里的论点比较多,但真的历史的“料”可能还需要多铺叙一些。个人的 感觉,如果看的史料,故事够多,可能有些论点能变得扎实,生动而朴素。但这是一个,向庞大的腰围一样,需要积累的过程。这大概也就是俺啰啰嗦嗦整理了这么些帖子的原因吧。谢谢大家!

通宝推:青青的蓝,朴石,柴门夜归,唐家山,梓童,心有戚戚,李根,北纬42度,红军迷,领班军机,落木千山,等明天,桥上,阴霾信仰,胡一刀,小泽珍珠,审度,贼不走空,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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