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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新回回民族问题研究 (无图修正版) -- 山川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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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新回回民族问题研究 (无图修正版)

(备注,原来贴过,但由于图床空间问题和修订问题,停止了更新,这是一个最新的版本,将图片去除,重新贴过)

前言

接触民宗问题开始于2016年初,那时新闻的热点话题是中东乱象以及欧洲难民危机,随之而来问题是欧洲伊斯兰化问题。自然而然也就产生了将欧洲和中国进行对比的想法。当然那时还是想展示中华文明是如何成功同化伊斯兰文明的,从而最终得出中华文明较西方文明先进的结论。

然而当我回望中国时候,却惊诧异常地发现中国的伊斯兰化问题竟是如此严重,以宁夏为首的西北各省的伊斯兰化进程,某种程度上已经远远超越了欧洲,不仅到处充斥着阿拉伯的异国情调,而且带有种族歧视色彩的穆斯林专用设施已经蔓延到全国的各个角落,清真航线更是开启了世俗国家遵循伊斯兰国家航食标准的先河。更有甚者,弱版的沙利亚亵渎法不仅早已进入中国的刑事法律体系,而且最近还通过“人民调解制度”进入了民法。至2016年清真立法,更是彻底撕下了伪装,要求明确伊斯兰沙里亚法(教法)在刑法中的地位。沙利亚法在一众回族学者、回族官员、回族企业家、回族民主党派党员,更重要的是回族共产党员的簇拥下,直接赤膊上阵入侵世俗法律和社会,试图将中华文明伊斯兰化,这种震惊令我正式开始关注中国的民宗问题。

经过两年的沉淀,我决定开始写这个系列文章,主要目的是回顾并总结一下这两年来的心得,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员,学识有限,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写专业论文式的文章肯定是奢望,涵盖方方面面的详细讨论肯定也做不到,同时行文应该还带有严重的网文色彩,我主要想简单阐述一下自己的一些思考和一些心得,作为抛砖引玉的一种手段。倘若能够引发大家的进一步思考,我写这个系列的初衷也就算完满了。

中国的民宗问题,正象“民宗”两个字的顺序一样,“民族为本,宗教为表”,执政党民族理论的错误,加以他们对伊斯兰认识的不足,导致了中国宗教问题激化,具体表现为伊斯兰泛滥,其后果必将最终危害国家安全,其中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回族穆斯林”这个团体。

所以本篇,我将以回族作为研究重点,对回族依照先“宗教”后“民族”这两个相互依附的主线进行论述,追根溯源,进行讨论。同时因为宏观民族问题十分复杂,我将其放在这个系列的第二部《虚幻飘渺的中华民族》(暂名)中再进行深入探讨。在第一部中,我将重点探讨中共回族理论和政策的形成和发展,对广义的马列民族理论和政策只进行粗略的讨论,暂不进行广泛深入地探讨。

最后要想说明一下,本文的题目来自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李维汉先生的《回回民族问题》,起《新回回民族问题》的名字是希望在他民族理论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探讨,为发展中国的民族宗教理论做些有益的探索。

2018年9月18日

第一章 伊斯兰中国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探讨“伊斯兰中国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话题之前,首先要介绍一下古兰经的封闭问题。明白了古兰经的封闭性,就会很容易理解,为什么说伊斯兰中国化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伊斯兰是一个被其“先知”穆罕穆德完全封闭的宗教,何为“完全封闭”?就是说由于古兰经记录的是上帝的语言,所谓“天启”古兰经永远无法更改,后世也永远无法产生权威的解经著作。这意味着如基督教一样的世俗化宗教改革将面临重重障碍。这也是伊斯兰作为宗教至今仍然呈现落后状态的根本原因。

历史上成功对古兰经作出过修正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穆罕穆德自己,他曾修改了朝拜的方向,最开始时穆斯林是向耶路撒冷朝拜的,由于穆罕穆德自己的政权没有控制耶路撒冷,所以最后改为了麦加。第二个就是皇权,穆罕穆德的继承人哈里发奥斯曼,命人汇总当时所有存世的古兰经,将他们编纂定制成为一个钦定版本,然后一把火烧了其他所有版本的古兰经。由此可以看出只有在伊斯兰中占有绝对权威地位的人才有能力修改古兰经。

那么伊斯兰走到近代,世俗教徒是否能够引领伊斯兰的宗教改革?答案依然是不能,这里有两个例子,一个是回儒,这个中国官方时时刻刻宣传的所谓成功案例,可其实它是个彻底失败的例子。几个儒生哪里来的权威去改革宗教,他们的所谓的二元忠诚论——“忠主忠君”,目的不过是异想天开地想糊弄当时中国的统治者支持伊斯兰罢了。而与其同期的苏四十三阿訇造反就是给了这些回儒们一个响亮的耳光,也为他们的回儒事业画上了一个句号。更何况他们也根本没有碰及本土化的核心——重构宗教,实际上他们也不敢触及。回儒问题我会在随后的文章单独探讨,这里也就不做过多论述。

第二个例子是土耳其,一战以后以土耳其为首的部分中东国家进行的伊斯兰世俗化运动,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这个运动的目的是限制宗教发展,用科学民主的理念,以潜移默化的教育方式,逐渐替代古兰经中陈旧过时的思想。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阿拉伯之春终结了大部分世俗派的统治,最终结果依然是走回到了政教合一的伊斯兰老路上去了。2016年土耳其失败的军事政变,正式宣布了这个运动整体的死亡。硕果仅存的叙利亚也沦为屠戮战场,倒向政教合一的政权伊朗,回归宗教看来也不可避免了。即使什叶派现在看似比逊尼派世俗一点,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大家不要忘记伊朗可是老牌的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也是最早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之一。可见所谓世俗化运动是根本不会得到伊斯兰宗教界支持的,一旦有机会,必然是反扑,再反扑,直到恢复宗教的神权统治地位。土耳其近80年的世俗化,抵不住埃尔多安上台后十几年来,以大修建清真寺为先导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化,最终归为彻底失败。

替换土耳其前外长Tevfik Rüştü

猪肉是一种好食物,最好的食物之一,宗教禁止它,但我想随着老一代的故去,这个观念也将消失。

——土耳其前外长Tevfik Rüştü,1927年

其实不说土耳其,只看看中国穆斯林回归阿拉伯伊斯兰的速度,自改革开放伊始不过才40余年,他们已经退回到要穿阿拉伯服饰,说阿拉伯文,以精神阿拉伯人或精神波斯人自居的状态中去了。

同时古兰经把阿拉伯语定位为书写和解释古兰经的最权威语言,其实也就暗示阿拉伯人是最高等的人种。虽然古兰经宣称人人平等,但阿拉伯人高人一等却是深深嵌入伊斯兰教徒的血脉当中。远的不说,长着中国人面孔的中国穆斯林始终自慰般地称颂自己的阿拉伯血统,西北各地经校开设阿拉伯语课程,穿戴阿拉伯服饰,即是例证。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中国,也存在于东南亚,伊朗(波斯),土耳其等世界上所有的非阿拉伯穆斯林国家。马瓦里(非阿拉伯人穆斯林)以自身的所谓阿拉伯血统为荣,实际上都是变相承认阿拉伯人在伊斯兰体系中拥有与生俱来的至高无上权力。

替换阿拉伯人逐渐完成伊斯兰教化的进程,从而构成穆斯林社会的主体,民族差异与宗教对立的界限日趋吻合,阿拉伯人与伊斯兰教的合而为一成为哈里发国家统治制度的首要原则。因此,阿拉伯人往往将伊斯兰教看作是只属于自己的信仰,或者将自己看作是高于其他穆斯林的优秀民族,歧视皈依伊斯兰教的非阿拉伯人。

倭马亚时代,阿拉伯人依然保留着血缘组织的外壳形式,血缘关系的残存明显助长着阿拉伯人排斥异族穆斯林的社会倾向;凡处于阿拉伯氏族部落组织之外的穆斯林,皆被视作麦瓦利(马瓦里)。阿拉伯氏族部落成员与麦瓦利虽然同为穆斯林,但是两者之间的社会地位却存在着很大的差别。异族穆斯林,尤其是被征服地区皈依伊斯兰教的土著居民,往往被阿拉伯部落拒之门外,不能被阿拉伯部落吸收为新的成员,无法成为哈里发国家的全权公民,而仍被视作阿拉伯统治者的臣民。麦瓦利的广泛存在,不仅根源于种族的差异,而且体现了阿拉伯部落的封闭性和排他性。

麦瓦利与阿拉伯部落民虽均为穆斯林,其社会地位却不相同。在许多场合,麦瓦利不得与阿拉伯部落民并肩站立和并列行走,不得在人群中位居阿拉伯部落民的前面。阿拉伯人通常使用姓氏相互尊称,如阿布·某某或伊本·某某,称呼麦瓦利时却往往只提其名。麦瓦利如果应邀赴宴,往往不能与阿拉伯部落民同席就座,只能站立进餐,或者被安排在侧房就座。阿拉伯男子如果欲娶麦瓦利中的女子,只需向后者的阿拉伯血统保护人求婚。至于麦瓦利中的男子娶阿拉伯女子为妻,则被视作有严重缺陷的婚姻 ...... 麦地那的纳菲·祖拜尔·穆提姆在参加穆斯林的葬礼时,每每询问死者的身份。如果死者是古莱西人,他便向死者的亲属表示沉痛的悼念;如果死者是普通的阿拉伯人,他也向死者的亲属表示悲哀的心情;如果死者是麦瓦利,他便说:“他是安拉之物,安拉取走所欲取走的,留下所欲留下的。” 有些阿拉伯人甚至将驴、狗、麦瓦利三者相提并论,等同视之。

麦瓦利则常常在自己的名字之前冠以主人的尊号,或者冠以所属部落的名称,表示相应的隶属关系和保护关系。由于阿拉伯人身世高贵,库尔德人、柏柏尔人和黑人皈依伊斯兰教后,大都希望自己的祖先具有阿拉伯血统。波斯人成为穆斯林后,多采用阿拉伯人的名字,甚至虚构与阿拉伯人的亲缘关系,以求提高自身的地位。

——《哈里发国家史》

由此可见,如果要改革伊斯兰,打破它的封闭性,只有二条道路可选,直接修改古兰经经文,例如说发现了一个更古老的权威版本,二是出版一本权威的解经著作。其他所谓潜移默化、零敲碎打式的方式,在认主唯一的封闭体系下根本不堪一击。可是实现这两条途径中的任意一条,在现阶段都必须拥有一个前提条件:改革者在伊斯兰中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威,也就是说,他必须是阿拉伯人,同时还必须是阿拉伯人支持的宗教权威,其中最有可能的候选人就是阿拉伯皇室。而纵观这些条件,可以看出中国穆斯林根本不具有改革伊斯兰的资格,因此中国穆斯林主导所谓伊斯兰世俗化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所谓共产无神论者主导中国化伊斯兰又如何呢?如果没有三武灭佛式的暴力强迫,所谓宗教世俗化也完全是痴人说梦。当然有些人说现在必须要用所谓三武灭佛式的暴力手段来世俗化或者驱逐伊斯兰,也是试图搞乱国家的胡言乱语,一是不具备那个历史条件,二是必然导致社会动荡,为敌对方所利用。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会发现能够主导伊斯兰宗教改革的最佳候选人应该是中东的皇室,例如沙特,中国对此无论承认与否,这都是事实。例如沙特皇室解禁妇女开车,完全是左右开弓打沙特教士的脸,那些教士以前为了阻止妇女开车没少大放厥词,而现在沙特教士喊什么了?什么都没有,这就是阿拉伯皇权的威力。

另外中国的穆斯林自身也早就对所谓中国化的荒谬性,表达的十分清楚。如兰州大学穆斯林教授丁士仁就明确表示拒绝本土化:

替换伊斯兰文化虽然绚丽多彩、千姿百态,但贯穿于其中的核心理念和基本精神是统一的、一致的,那就是伊斯兰的教法教义和价值观念。伊斯兰教是伊斯兰文化的内核,伊斯兰文化是伊斯兰教的表象。作为统一的原则与核心,伊斯兰教是不能本土化或地方化的,否则伊斯兰就不成其为伊斯兰了。

——兰州大学丁士仁教授

所以所谓伊斯兰的中国化完全是个伪命题,是一个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古兰经世俗化必须将穆罕穆德还原为历史人物,而不是一个依附在安拉身上的先知,这样才能将他的话和行为加上历史语境,才能取消古兰经的封闭性。可是试问当今中国谁能担当得起这个重任?即使政府真正推动了所谓伊斯兰改革,逼迫中国穆斯林承认穆罕穆德为历史人物,那么这个所谓中共自己的伊斯兰显然就不再是阿拉伯伊斯兰了,或者说就不是世界上公认的伊斯兰了,那么这种所谓伊斯兰宗教改革在现今的全球环境中,成功率有多少?显然政府中有些人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当然不是说世俗化、儒化伊斯兰的工作不能做,而是说那个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中国政府应该对自己预期的目标是否现实有个清醒的认识,在这个议题上花力气和时间要有度,而且必须意识到在讨价还价过程当中,伊斯兰必然借机要求扩张。因此中国政府现阶段唯一可行的策略,只能是对来自阿拉伯的伊斯兰采取压制措施,遏制其扩张,将教徒从伊斯兰的禁锢中解放出来,而对宗教本身也无什么更好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拖待变,期待中东的宗教改革早日到来。

第一章 附录一 伊朗同样是神权国家

伊朗有着灿烂的古文明,同时近几年它也一直占据在对抗恐怖组织伊斯兰国的最前沿,尤其伊朗也是中俄美欧大国博弈的一个重要棋子,所以国内的舆论报道总是对伊朗偏爱有加,似乎什叶派伊朗是一个世俗伊斯兰的典型代表。那么真实情况是什么呢?伊朗真的是伊斯兰世俗的代表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伊朗是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在针对卡费乐平民的恐怖主义问题上,什叶派圣战者的支持态度和逊尼派圣战者没什么区别,要说区别只是程度和敌人不同而已。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和沙特在遵循沙利亚教法的态度上没有分别。

Atefah Sahaaleh出生于伊朗,4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而她父亲则是一个瘾君子,根本无力抚养她,所以她和她的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可是他们关系相处的并不融洽,这导致Atefah经常在街上闲逛。

在教法森严的伊朗,Atefah这样一位到处闲逛的单身少女被当地宗教警察(专门执行教法的警察)盯上是迟早的事情。13岁那年,她第一次因为沙利亚法中的贞洁罪被捕,当时她正和一个男孩单独坐在车里。这个事件最终的后果是,她被判处100下鞭刑。其后她也多次因为所谓这个或者那个贞洁问题被捕。

不过在她第一次被释放后不久,她被一个51岁的已婚男人的强暴了,并且在随后的3年里,这个男人反复多次强奸了她。2004年16岁Atefah第四次被捕,这次她和那个老男人的关系被曝光。伊朗宗教警察并没有采信她被虐待和被强奸的辩解,按照伊斯兰的传统,男人的话语更有权威性,所以那个51岁男人的说法被法院采信,完全是Atefah主动的,是Atefah穿着暴露故意勾引男人。而且女孩9岁是伊斯兰沙利亚法认可的结婚年龄,所以她的未成年问题在伊朗也不是一个问题。

对于这样一个道德败坏女孩,伊朗宗教警察和法院也早就想整治一下她了。他们编造了一个当地居民的请愿书,要求严惩这个坏女人,也没有给她请律师。在审判过程中,Atefah在意识到自己要被再次判处违反沙利亚贞洁罪的时候,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她扯下了头巾,并把鞋扔向了法官(扔鞋在伊斯兰中是对对方极大的侮辱)。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法官,他很快下达了死刑判决书,并且为了不引发争议,法官把她的年龄改为了22岁,最后亲自送往最高法院。2004年8月15日,Atefah Sahaaleh被公开处死在一个公共广场上,为了增加她的痛苦,用的是吊车,一点一点把她吊上去。

Atefah的死在国际上引发了重大反响,导致伊朗政府最终承诺不会再处决未成年人,但沙利亚贞洁罪依然是神圣的。

第一章 附录二 土耳其的重新伊斯兰原教旨化

土耳其是世俗伊斯兰国家的典型代表,但其自从凯末尔建国起就和双泛问题(泛伊斯兰和泛突厥)纠缠在一起。泛突厥是民族问题,也是土耳其支持的一项长期国策,这个暂且放到一边。本篇重点谈谈土耳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重新崛起的问题。就此我们可以看到一旦放松对原教旨主义的束缚,世俗伊斯兰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击。而埃尔多安重启原教旨主义化土耳其的手段,建清真寺和伊斯兰化教育系统,对中国则具有极大的警示作用。

土耳其现任总统埃尔多安及他的组织与穆斯林兄弟会传承关系十分紧密。穆斯林兄弟会诞生于1928年的埃及,属于逊尼派的原教旨主义运动。 其口号为:“安拉是我们的目的,先知是我们的领袖,《古兰经》是我们的法典,吉哈德是我们的战斗,为目的而牺牲是我们的理想” 。穆斯林兄弟会的原教旨主义只是相对当年的伊斯兰世俗化运动,与现在的原教旨主义还是有区别的。其主要区别在于它认可西方的科学,只不过他们认为社会必须是建立在伊斯兰教基础上的。如果我们将凯末尔当作世俗伊斯兰的代表,沙特代表极端保守伊斯兰,那么穆兄会的位置大约排在距离沙特四分之一远的位置。

替换埃尔多安:温和穆斯林是丑陋和冒犯的词语。因为没有温和伊斯兰这种说法,伊斯兰就是伊斯兰。

但是无论怎样,在世俗伊斯兰看来,穆兄会和沙特瓦哈比都属于一丘之貉,都应该被严厉打击。1946年土耳其党禁解除,伊斯兰成为各个党团进行群众动员的工具,穆兄会的党团蜂拥而起。而在此以后的岁月里,土耳其军方始终扮演着遏制伊斯兰发展的角色。1960年、1971年、1980年的纯军事政变和1998年的软军事政变都是具体表现,其中后三次带有显著的反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色彩。

1996年带有原教旨主义色彩的繁荣党上台, 随即在军方软政变的逼宫下下台,1998年土耳其宪法法院宣布取缔繁荣党。繁荣党随即改名贤德党,2001年该党再次被取缔后发生分裂,其中支持所谓相对“温和”观点的群体,后来发展成为了埃尔多安的正义与发展党。

2001年土耳其爆发经济危机,为埃尔多安的正义与发展党赢得大选创造了条件。由于世俗政府对埃尔多安的打压,他在2003年才得以出任总理,正式开始了他回归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之旅。

埃尔多安以伊斯兰为根基,大力扭转土耳其开国总统凯末尔制定的世俗政策,回归伊斯兰教义。在此过程中,他主要采取了两项重要措施,一是建清真寺;二、建宗教学校。

土耳其在2003年至2013年间,修建了17000座新清真寺,总数达到了9万座,约850人每座(土耳其人口7900万),考虑到土耳其有7.5万座清真寺属于历史遗留,埃尔多安建造清真寺的速度是惊人的。而且土耳其清真寺的数量,远远超过伊朗和埃及。伊朗的清真寺数目为4.8万座(伊朗人口8000万),埃及为6.7万(埃及人口9600万)。不过即使如此,与中国相比,土耳其依然有差距,中国2014年拥有清真寺39135座,如果按照中国现在穆斯林总人口2300万计算,大约600人/座。

替换 埃尔多安批准修建的土耳其最大清真寺Çamlıca Republic Mosque

其次,埃尔多安改革了土耳其的世俗教育体系,大力发展宗教中学,软硬兼施(进宗教学校,不要考试,而且给补助),诱导青年学生进入宗教学校学习,宗教中学的数目从2002年的450座,增加至2015年的1961座,人数从2002年的6.5万人暴涨至今天的约130万人。将宗教教育推广至未成年学生。反观中国,在教育上,中国的伊斯兰自然遵循同样的策略,加紧渗透青少年教育体系,打着各种阿拉伯语学校旗号的经校遍地,清真寺假期读经班基本已经在各个清真寺普及。当然如果能进入国家的中专学校系统,那么念古兰经是中国政府给钱的。

经过几年对民众的伊斯兰强化教育,2010年埃尔多安废弃了世俗大学里禁止穆斯林妇女带头巾的禁令。2013年废弃了公务员禁止佩戴头巾禁令,但司法部门、军队和警察除外。2016年之后,司法部门、军队和警察的禁令也都相继被取消。更为嚣张的是土耳其政府反复试探童婚问题,试图依据古兰经将9岁定为法定结婚年龄。

替换上图为凯末尔参观学校,下图为埃尔多安参观学校

埃尔多安伊斯兰化的举措,不仅增加了信众,更重要的是极大增加了他自己政党的实力。2016年7月土耳其军方发动政变,试图推翻埃尔多安,结果导致大批群众上街抗议,即为硕果之一。而凯末尔建立的世俗的捍卫者——土耳其军队,在厌倦反复政变推翻伊斯兰政权后,试图在民主政体下与伊斯兰和解共存的希望不仅没有实现,自己也被彻底的瓦解,政变不过是垂死之前的挣扎而已。

替换政变当夜凌晨在大街上抗争的埃尔多安支持者,在百忙之中依然按照教义做早礼拜

伊斯兰主义者以半世俗的面目出现,通过民主选举上台,最终的目标是将国家转变为彻彻底底的伊斯兰国家,让《古兰经》与圣训成为家庭和国家的核心价值观。短短10余年埃尔多安就重新伊斯兰原教旨化了土耳其,完全击垮了世俗的保卫者军队。

世俗的土耳其重归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基本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第一章 附录三 穆斯林内部的歧视问题

虽然古兰经教育穆斯林要人人平等,但在阿拉伯人眼中的穆斯林并不完全平等,就更不要说异教徒了。纯种的阿拉伯人自然是最高贵的,因为穆罕穆德是阿拉伯人,古兰经是阿拉伯文书写的,阿拉伯人视古兰经为他们的文化遗产,也自然产生轻视其他非阿拉伯穆斯林的心态。那么从这个角度看,非阿拉伯裔的穆斯林去指导阿拉伯人去修改伊斯兰教义,无异于痴人说梦。

沙特有很多黑色皮肤的所谓阿拉伯人,大多是过去阿拉伯人贩奴时留下的黑人奴隶后代,或是阿拉伯人和黑人的混血后代,当然还有少部分是后来的黑人移民。他们在沙特的社会地位远比纯种阿拉伯人地位低得多。

对外来说,西方的穆斯林无论黑白地位最高,中国日本等国其次,南亚的最低。非洲的黑人穆斯林也比较低,由于阿拉伯人贩卖黑人奴隶历史悠久,所以阿拉伯语奴隶一词,用作俚语时就是黑鬼的意思,和美国的那个N-word是一个意思。

亚洲穆斯林的排名主要与肤色有关,当然所在国的经济地位也有影响。在沙特,地位最低的是来自印尼,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的穆斯林。最后这三个国家穆斯林的排名主要还是靠肤色,孟加拉的穆斯林地位最低,因为他们的肤色最黑。

替换一名沙特人在鞭打他的南亚仆人,因为这个仆人和他的老婆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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