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这样的青春-混在边防武警的日子(转) -- 遛猫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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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这样的青春-混在边防武警的日子(转)

日子就这样静悄悄的过着,却快的让我来不及清醒过来。我的名字叫老酒,也就说我希望自己有很多的时间泡在酒里,什么也不知道,醉了最好。10年过去了, 10年还没能让我真正清醒的面对着自己,面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和曾经的黑暗。10年我一直是在后悔和郁闷里――当我回忆起些事情时。

我现在要说的全是真实的事情,你问我有多真实?100%的真实。真实的全是黑色的,真实的让我现在还不断的噩梦里惊醒。真实的让我觉得自己现在生活全是虚假的。

一直在想把自己曾经那段日子记录下,但怎么也不能清理出头绪,所以现在应该是些很杂乱的叙述,只是希望在自己记录下这些历程后,能真实的平静下自己的心态,再不把自己禁锢在那些噩梦里。记得某位作家说过,写东西的过程就是一个解脱和袒露自己的过程,我想,我得试试解脱。

车子是临时加挂的慢车,我们一群才入伍的新兵随车走走停停在成昆线上,每个人都对自己即将去的地方充满琦想,毕竟大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知道彼此目的地是云南却也知道去了后谁也不知道谁会分在那里。火车在吃饭的时停了下来,我们这些新兵蛋子都是在抢,人被挤拥着双脚离地,饭盆在地下被无数双黄军鞋踩着,每人都兴高采烈着自己打到的饭,谁顾谁?

火车走的很慢,从四川夹江火车站上车到昆明我们走了三夜两天,以至我们本能的觉得云南很远很闷。在火车上的第二天,我领到第一月的津贴:22元。我想,在我那节车厢我从家带的钱应该是最少的。加上才领的身上一共72元。

走的时候和家里吵架,爸爸是个极端共产党员,在家长代表开完征兵工作会议回来就告诉我:接兵的说了,部队什么都有,什么也别带。在那时候我已经买了个很不错的皮箱,把自己喜欢的《约翰.克里斯多夫》,一套便装和走的时候亲朋送的份子钱放在了里面。爸爸一说,当时我到没怎么表示,想走的时候再说。没想到第二天吃过午饭,我拧着箱子准备武装部报到,被爸大骂:你个鸟样,现在就不听部队话你当个屁的兵。。。在中午酒后微醺的爸爸在屋里冲来晃去,抄家伙要打我,被家里亲朋拉着,都知道父亲火暴性格,匆忙中我拿起背包落荒而逃。来到武装部,家人一个也没来送,在爸盛怒之威下一个也不敢去送我。那时,兜里50元是表哥早上买烟时给我的。

火车停靠在昆明南窑车站,一列车人早没了刚上车时的兴奋昂扬。没经训练的身体拖拉着散在杂草茂密的广场上,一个肥肥的中校把我们移交完后开始点名分兵。我们一共100个被分去了德宏洲。说实话,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有个什么德宏,看到坐上的汽车上写着:芒市,心里嘀咕上,妈的,什么芒市,好象是在说忙死一样,老子当兵是赶着去死才怪!车子在云南高原上缓慢地九曲回肠地行走着,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们所经过的大部分路就是二战时闻名遐迩的滇缅血线。如此,到德宏又是两天后的日子。

接下来是新训三个月,把我们由普通老百姓变成了所谓的合格的军人,在这期间,因为训练艰辛,偷跑过三批人,另外陆续有4个成了疯子,成了精神病患者。那会我们一起训练的人数为300人。有一个重庆江北入伍的家伙,性格略倔,不久在新训高压环境下颇有怨气,连长觉得我也是四川人,叫我去做他的思想工作,随便探测下他的想法。我傻,照做了,我如实的汇报了我去了解的情况,当然,都不是“领导”们所想知道的,然后,这兵在新训还没真正结束就真正的疯了。疯的时候满脸都是青红,被班长打的。我们连的合影上,他满面红光在半蹲在地上,眼神里不尽的兴奋,那时已经疯了快半月了。

在新训时我们都迫不及待想下连队,当然,谁也不知道下了连队到底有多好,都觉得该比新训好。那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为自己新训时候的战友骄傲,我觉得是可怕的。人和人之间已经变的犹如奴隶和奴隶主一样的关系。班长是奴隶主,我们是猪,我们是奴隶。老兵虐待新兵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事情,谁不会虐待新兵那是脑袋有问题,真的。

我们的班长会因为家乡女朋友写了封语气不亲热的信而一宿打我们11回紧急集合出去叫我们站直了,别趴下,然后一个个的打我们;我们班长会把他拍照片的钱让我们分担;我们班长会在我生日时紧急集合出去叫我低姿匍匐前进到个阴沟里,然后再向我背上踹一脚,让我仅有的一件衣服变个样;我们班长会让我们凑钱帮他买擦脸的,怕自己晒黑了不好看……

我们班长在我新训结束时,总共欠我10元钱,一双新袜子,一件才发的衬衣。我叫上几个老乡战战兢兢,互相鼓励着把他揍了一顿。

很解气……

我下的连队位于中缅边境上。坐落在瑞丽江旁半山上,前后左右都是山。快下雨时,乌云就从山那面升起来,然后向我们飘过来,我们叫着,快要下雨啦!然后急急收拾晾晒的衣服,不一会,云过来了,雨下了,云继续飘走,雨很快住了,我们再把衣服拿出去晾。

我们站部山后面就是缅甸人民军控制的地盘。缅甸人民军是由缅共分化来的,前身就是缅共。缅共垮了后分为人民军和另外几个武装派别,由于在和政府军长期战争,军费困难,都以种植罂粟为生,罂粟为草本,一年生植物,利润巨大,所以这些武装势力无以例外都选择种植罂粟为经费开销。

在我连队的后面,有两座山是禁区,老乡们连放养羊子什么的跑了也不能进去追赶。那山上,长满郁郁葱葱的野橄榄;然后,就是一座座坟墓。一座座碑石上只有编号,没有年月日姓名的坟墓。

那是以前很早的事情了,我国为了建立一个红色的中国,为了把自己周边国家全部共产化,除去在资金和武器上帮助缅共,还不惜派解放军换上缅共的衣服去帮缅共打仗,战斗中打死了的人就拖回来埋在这山上。除了解放军,在上山下乡热潮时还有批知青组成了敢死队活动在丛林里,企望着红色共产主义光辉能在自己手里越燃越远,越烧越旺。他们的热血和生命支撑延续着敢死队,使之曾一度打到了仰光附近。没事的时候我很喜欢在这两座山上闲玩,采些橄榄回去泡酒喝,还有到山顶后看我们站很好玩,所有的人都象一只只小蚂蚁在走动,汽车则象火柴匣。看着自己平日熟识的一切幻成另一番模样总让我惊奇不已,倍感惬意。

几年后我退伍,在逛旧书摊时看到一本名为《X敢死队》的书,开始没怎么留意,以为是那个无聊家伙乱编的,随手翻看了下,里面全写的是知青在那时候为缅甸打仗的事情。老板对我说,那是禁书,他都是不小心才摆了出去。

直到现在,还有知青留在那里,很有部分留在人民军,以华人独有的智慧和勤奋当上了官,种植组织贩卖着毒品。

我新兵下站第一回执行正式任务是去堵卡。所谓堵卡,就是在我们和缅甸连接的几条小路上埋伏,等情报消息里的毒品贩子运送毒品过来时将其擒获。

这样的事情常常得靠情报,没情报在那里傻等的时候具多。云南的山到了夜晚很冷,我们裹着大衣轮流值班,三个人,两个睡,一个就张大眼睛看着夜色里来往交错的小路,有了情况就把另两个叫起来。

我们运气不错,第一回就逮着两人,拿一水壶装了大约200来克海洛因。另一人腰里别了个手雷,还没来的及拿出来就被枪顶在脑门上。

毒贩子很多并不是自己有武器,很大一部分是去购买毒品时卖家主动为他们提供,也顺便是给他们壮个胆。

雨季没来前我被抽调去了支队,然后上了保山,在那里和另外三个支队抽调人员一起训练,我不知道抽调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在新训的时候5枪打了49环还是我战术动作做的比我班长都好,我去了后发现,在那里接受这回训练的基本上都是各支队军事上比较优秀的人员。

不久雨季到了,我们一起训练各种各样的训练科目。我们累的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洗,到最后有时间洗的时候,我膝盖上的泥痕让我直到把衣料搓洗坏了也没洗掉。

雨季快完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早晨,忽然对我们说要去拉练。因为演习有千分之二的死亡名额,叫大家把自己随带的东西包好,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联系地址还有给家人的一封信。我们全照做了。

然后汽车开啊开,命令规定我们谁也不许揭开看外面。车一直跑,我们只在晚上才得以下车方便,且都是在没人的山路某地,吃的全是战备干粮。

好在这样的时间不算长,不久就叫我们在车上休整两小时。时间一到,车子继续前进,这时,随车的连长开始发话:同志们,我们这趟是执行公安部边防局的命令……

在云南文山洲有个叫----和平镇的地方,长期走私贩毒,当地毒贩口语是:毙了我一个,幸福十代人。当地人鲜有不贩毒的,常常是一家一家的,全是干这行的,政府基本没法管,毒贩就直接挂着AK47在街上逛,有什么喜庆婚丧也拧把枪冲天扫着抵放炮仗儿。

我们的任务是把这镇上贩毒的给灭了!任务开始了,我们每人分了四个实弹夹。开始在排长带领下进攻,我们打的应该说是措手不及的,但对方在长期犯罪活动中早就不断的武装强大自己。

他们很快清醒过来,开始还击。我现在还记得让我们伤亡最大的一个屋子,那家伙在修建屋子时就在墙里夹了钢板,留了枪眼,里面喷出的火舌异常的大,长,我们被压的连动下也困难。连长手上对讲机不停的叫,逼急了,连长说:兄弟们冲,回头我给你们都请功!

我和另外一个支队的人趴在一起,听了这话,两都跃了出来猫着腰向前冲,我们支队一挺轻机枪在我身后呱呱的叫着掩护我们。我刚跑出去不到十步就被脚下个什么东西给绊倒了,然后我看见和我一起冲出去的那家伙也倒了,倒的姿势和我大相径庭,他的腰扭曲到一个不可能的姿势。

他死了,被里面的子弹正好打在腰上。后来我才知道里面用的是12.7高机,那样口径的子弹打在人身上和小炸弹没什么两样,打在他腰上,刚好把他炸成了两截就剩点皮儿。

这次行动后很多人立了功,有两个非战人员也立了。当时没考虑到弹药的消耗相当大,他们两在后面专门分管把子弹压到弹夹里,因为没有专门的工具,手在高速紧张的压子弹过程里全血肉模糊,不忍一睹。在这次行动里,我因为表现英勇,击毙二人立了个三等功。

打完平原镇后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连队。刚回去的时候我激动的要死,怎么说自己也没白当回兵,连打真仗也给赶上了,写信和家里说也得意的没完没了,事情还没完,我还得继续得意下去,直到让我摔的更惨。

刚回去时,赶上连队种红薯,我因为有几天休假也就没种,到处跑找老乡玩,到处瞎吹,我把那子弹吹的从打我身边20厘米远飞过吹到打我耳朵边上擦过,我把那脚离一没爆炸的手榴弹有半脚远吹成我脚踩上了枚地雷,又给我灵活的滚地逃过一劫。

我就这样吹啊吹,自己觉得比谁都厉害点儿。就这样吹到了老兵退伍,干部休假的只剩下两个,新兵又没来青黄不接时。山背后的老缅兵开始了内战。人民军的参谋长和司令干上了。打散了的游兵散勇不断到我方骚扰边民,抢掠物资。

我们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当值的连长说他当了10多年兵也没落着一次一极战备。“你们运气好,算是赶上了”连长说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不怀好意。

我和另外一个兵守站部,另外还有不到一个班的兵守桥头。我们连官带兵还正好10人。在这里我要多嘴一句。我们边防上最小的编制就是,连。号以“站”为单位。但一个站实际兵力常常不足30人。所以,我们那会真就只有那点人。

我们全都荷枪实弹,打着背包,带着干粮睡,我和那个兵每两小时一轮班,交班时就用电台向大队报告一次情况一切正常。要是我们没连续报告情况,大队即理解为我们遭到袭击。

一日深夜,我抱着枪迷糊着。外面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我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老缅兵打过来了,一翻身下床,拧着枪就跑了出去,临到门口,一个大马趴就趴下把枪架着。这时才看见探照灯打到场上,是一辆挂武警牌子的车。旁边站着几个我方人员,然后轮班的战友去报告,然后看见山下一个个鬼头鬼脑的人摸了上来----- 全是我守桥的战友。这才知道是支队下来检查战备工作情况的。

大家集合,点名,清理战备物资的时候发现,就我一个人,除了枪外什么也没带。我站在队里就觉得自己脚软,想发抖,可确实不是害怕,现在回想,应该是激动的。毕竟是打外国人.

战备工作检查完后我被不痒不疼的数说了一顿。站长是大理白族人,性情温和的象个女人,而他的女人刚好很有男人气魄。两都因为自己的脾气很迟都没在各自的圈子里找喜欢的人。现在好,也算互补了。站长打当兵就是云南,唯一一次离开云南就是去四川接兵,刚好去过回乐山。所以对我这个来自乐山的兵有些情有独钟的感觉。

不久后,从怒江支队抽调了批人员协助我们边境执勤,我们开始更多的在边境上巡逻而不仅仅是在站上呆守着。那时候,人民军参谋长一部的已经在内战中有被打的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了,据闻,他们人均不到3发子弹。在丛林里边游击,边不断的溃散着。

93年是个值得记下的年份。那年我刚好19岁,刚好农历和阳历的生日都重合在一天。在我生日前四天,我和另两个人巡逻时俘虏了46名人民军散兵,一名怒江支队的兵负伤。确切的说,他应该是被流弹打中并致残的。

当时我们正在XXX界碑到XXX界碑间巡逻,边境上一般只是有个大约的走向,在没有明显地形标志的时候,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巡逻的感觉认定自己是在中国还是在缅甸境内。在边境上我们常常自豪的说自己站在中国一泡尿就尿到缅甸。

当我们巡逻到一个名叫澡堂河的地方时,说实话,正当风光旖旎。山势平缓下来,我们脚下有零落边民种植的庄稼,山那边的缅甸,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还没成熟的罂粟看上去很有点象青菜。以前巡逻看到才发芽的罂粟我们都喜欢偷偷的摘些回去,放滚水里撂下就拿出来凉拌,味道清香,特别诱人。

当这批缅甸散兵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正好离开稍显开阔的庄稼地,他们刚从原始森林边缘出来。大家相互都吃了一惊。在边境上的人都懂几句华语,他们当时的位置应该说有部分人在中国,有部分在缅甸。因为大家都是当兵带枪的,比之一般在边境上遇到老百姓情形大是不同。空气凝结了一两秒,我在我们三个人的中间,说实话,我还没来的及缓过来做动作,我前面的那个兵忽然神经质的大喊:不许动!不许动!跟着,他的枪响了。还好是向天。

然后对方枪响了一声。居事后得知,那家伙枪里也就那最后一发子弹。抢响后我们都趴了下来,但我前面最先开枪的人没事,我旁边那人却不断在哼唧,扭头,看到他满身的血。

我估计着情形要真打是怎么也打不过的。好在我们有伟大祖国,他们不敢怎么多欺负我们,小缅甸怎么说连我们一个省也当不了,还别说其他。

我开始喊话,告诉他们已经进入中国境内,要求他们放下武器,然后没忘记告诉他们缴械后有饭吃,有香烟抽,一切安拉。

对方没吭声,也没人发问,诺大个山,就听见我身边那家伙疼的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我知道他快支撑不下去了。想着要是这样僵持下去我们剩下两个人也讨不了好,和那躺地上的家伙结果没什么两样,我决定冒下险。

我把枪举起来,然后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枪举过头顶。说真的,我站起来的时候脚在发软,我怕自己马上被打成马蜂窝。一边站起来我一边大声的说:朋友!我们是朋友!你们过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保证你们生命安全……之类的废话。就这样,直到我挺起了身,对方还

没一发子弹打过来。

我心定了。对方也有个头领样的人探出了身。我看到一张坚韧麻木的脸,上面写着对自己信仰的怀疑和生活的困苦。

他们答应缴械过来。我们做了个简单的担架,给我那倒霉的战友包扎后开始回连队。一路上,我们简单的,相互试探着交谈。包扎是由他们的人做的。他们就地上采下种草,敷在伤口上,血看上去是止住了,但那家伙已经开始昏迷。领头的告诉我,那草叫---人民军草。是他们在长期游击里发现的止血效果最佳的草药,是个好东西!

我们回去的时候,全站的人都吃了一惊。然后当官的开始办理杂七杂八的事情。伤了的人被火速送了上去。不久传来他残废的消息。

打中他的不是普通的子弹,是二战后就明文公约禁止使用的达姆弹。这发达姆弹又可说是达姆弹里的精品。

子弹里一般都有个小的圆柱体在中心位置保证它旋转的稳定性,这发子弹里的圆柱体是空心的,里面有少些水银。当子弹发射时,他的初速会比较慢,子弹出膛后因为后坐力,水银在圆柱体里向后运动到最后面;当子弹打中某物体后,子弹速度猛的下降。由于惯性,水银会飞速向前运动,这个力量是可怕的,他会把子弹炸开,而且,里面的水银也会随之飞溅在人的伤口上。

子弹打着他的腿上,送去不久他的腿连着腰都全部肿了,后来在会症后才得知也许是被达姆弹打了,但为时已晚。他只能做个截肢手术。他残废了。

(二)

这个事情后我们还是一样的紧张战备着。我因为这个事情自己又开始有点得意了。2月5日是我的生日,几个其他单位的老乡开始带信来说要来给我过生日大家庆贺一下了。

那几天,我因为连续执勤有功有劳,被分配去后勤班协助帮厨。那可是个好活儿啊,说白了,

就是去大吃小玩休整上些日子。司务长和我很投缘,我们关系很快火热起来。站上把一部象极了小日本打我们时候用的那种偏三轮摩托配给我,让我没事骑着去采购食物。

我生日前一天,司务长的弟弟寒假来玩,带上了他的同学和司务长未来女人。司务长是他们乡里唯一的一名军人,当然也是唯一的军官。这很给他在老家的亲人长脸,而他的弟弟在他的资助下也成了唯一一名大学生。

他们想去下面的一个城市玩。那天还一样是一级战备,司务长偷偷溜了,问我要了摩托车钥匙,为了省下几个人的车费。我也给了,随便让他带信给下面一个边防站的老乡,告诉他们我因为战备,不方便参加为我准备的生日宴会。我写了张字条,请司务长帮我带下去。

悲剧就这样不经意间来到我们身旁。他们走的时候还和我有说有笑,司务长的女朋友还唱着歌。她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姑娘,为我生日在电视台点了首歌曲。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有人为我点歌,以后再也没了……我怕……

在司务长到达另一个边防站找到我老乡,交了纸条后不到一分钟,他撞上了一部货车,他的全责。他的弟弟和女友及女友的闺中密友死了。奇怪的是他只有点皮毛伤。

他被关进了看守所。重大交通事故。我因为一级战备私自把车钥匙交给他被关禁闭写检查。我放出来时他还在看守所里,我买了些水果等去看他,在战友的掩护下偷带了他给我的几封信出来,准备帮他邮出去。没想到,被和我当时关系最好的一名老乡出卖,他告了我。我刚回去就被抓住,指导员是司务长的同乡,平时关系最铁,没想到大义灭亲的时候也最狠。

指导员逼我把信交出来。其实那三封信都没封口,我都看了,一封是他写给家里的充满悔恨伤情的信;另两封各是他在里面认识的难友的信,有各自的冤情。

指导员和另外几个兵几乎把我全身按在地上搜那些信,因为我的反抗,指导员很娴熟的反拧着我的右手尾指,他用的那么使劲,以至把我指上的皮都深深的掐破了,骨头露了出来,我被几个以一种极难看的姿势控制着----我跪在地上,头低着,脑袋歪着,嘴因为疼扭曲着,衣领早被撕破了,几个人按着,指导员以最高姿势站立着控制着我的手,然后几个人把我衣带里的信搜了出来。

我没想到我的手指会断,当时大家都很卖力。我卖力的反抗,他们卖力的压我,大家都很兴奋,包括我。当尾指在疼痛里忽然轻松开,自由时,我抽开手一拳挥在指导员头上,血从他眼眶边泛开,但我很快又被压在地上……

信被搜去了,不久因上回执勤有功报批的二等功也不了了之。我被重支队新分配到了另外一个站。

这个站的名字叫-----莽牛坝。

在我们支队有这样的话叫:三勐难抵一坝。三勐指的是勐龙;勐嘎,勐弄三站。各因生活环境恶劣闻名,是谁也不想去呆的地方。一坝即:莽牛坝。

莽牛坝一样是边境一线站,位与高黎贡山的余脉。是我们支队唯一的有霜雪期的站。据说,有年过年,周恩来总理还去过电话慰问那里。92年当时的武警总队司令第一回视察云南时,他来到了我以前所在的XX站,看了环境后感慨到:同志们,你们就是在这里睡三年也是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啊!

他当时还没去,也不知道有个莽牛坝站。也不知道我先所在的站比莽牛坝好之百倍了。

莽牛坝站在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带,一边也是缅甸一大罂粟产地。由于交通困难,加上每年冬天有雪封山,物质相对十分匮乏。在那里守站的,一般都是全支队比较调皮的官兵才被流放到那里。

我去了不久,雪就封山了,什么东西也送不上来。电话线也约是被雪压断了,我们开始困守。

不久,过年了。但站上什么东西都吃没了,只有大米。那天,后勤把前几日削剩的土豆皮又拣起来洗了洗,放水里煮好加了点盐;站长带上人去找老百姓要东西吃没找到,回来时在路上拣了大把小卵石。

到站了,把石头交去后勤洗干净,锅里放了点油,烧热了,把石头和上点干辣椒放了下去,炒了几下,捞了起来,上桌。

站长的眼睛开始红了,端起酒碗说:弟兄们,今年物资上不来了,大家再艰苦下吧,这年就这样过了!

说罢,拈起颗石子,放在嘴里抿了抿,吐了出去,仰脖就是好大一口酒。

然后,我们一样学着那样跟着喝酒……

在这样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在那当兵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这是我去了没多久就发现的。

我的班长不知道是闲着没事还是怎么了的,有洁癖,每天稍一做事就会去洗手,不断不停的洗手,洗衣服,洗的自己连件干的衣服也没有。另一个老兵的嗜好是自己对着镜子给自己说话儿,常常自己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上一个大上午;站长倒好,白天没什么,晚上吃了饭照例就是大家打场篮球,完了就去洗澡准备睡觉。但站长每天晚上打完球就依着球桩看天上星星发愣……

我们站上有四盘录象带,是《射雕英雄传》的前四级。我打来那站就开始看,一直到我离开那站,还是只有那四盘带子。收音机在那里只有不断的电流劈啪声,什么也收不了。我们曾经砍下一棵最大的毛竹,把它竖立在屋顶的烟囱上渴求能收到某个电视节目,刚开始有点模糊的中央一台,大家那高兴的要乐疯了,没多久,一阵大风,把我们竖的天线带烟囱都给刮翻了,我们也再没试过这样做。

对了,我们还是一样要执勤,一样要去抓毒贩,一样吃东西,一样训练,一样想家。虽然,当时在那里,信要半月到10天后才能送到我们手上。那时候可以说全国人民都知道西藏做兵苦,海防守岛苦,但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肥沃的云南也苦,大家都认为那里气候宜人,是个抬手摘香蕉,弯腰拣花生的地方。我们和当时所以在内地的兵一样的分配物质,一样的每月发22元的津贴。

原以为莽牛坝里混完剩下的年份就可以退伍回家了。原以为在莽牛坝当兵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了。没想到命运还会把我扔到另一个极端的角落里去。

人在物质极度匮乏下所展示的思维状态也迥然与平时。羁旅在外的人常常在潜意识里有种自我抛弃的感觉。这时候,人会表现的更残暴和自私。

在莽牛坝当兵做官的里面,也就因为物质匮乏,后勤成了真正千夫所指。每个人无所事是都要跑去后勤班看看今天吃什么,计算着什么时候到某个节日可以好好吃上两顿才过瘾。看着后勤上的人可以时不时的偷上两嘴简直是种可恶,可气,可羡之极的感受。

矛盾产生于后勤,事情由此开始。现在反观,我还是很很很幸运的一员。

我在新兵时一个班的战友,名叫马黎明。是昆明人。好吹牛而不好拍马。家在军中有点不大不小的关系。这人性格有点狭隘自私,且自我控制能力不算很好。在新兵时就常常把自己的衣服当去小卖铺换东西吃。除此外,小卖铺也数他赊帐最勤快。新兵结束,他家人专门下来帮他结清所差帐目后帮他分配到了个条件较好的站。但他差我的钱我一直没问他要,一是钱不多,二是当时班上就他敢与我一起和班长闹。我喜欢他,就为他这点仅有的胆大狂妄直率。

他下到站后因和一个贵州兵闹矛盾,拧着站岗的枪就是一火。那家伙运气也好,子弹本身是正中心脏,却刚好遇上他心脏收缩的那下。瞎紧张气,捡回条命。马黎明虽有关系免了大的处分但也因此恶迹被下放到莽牛坝。

那还是冬天没完的时候,他和另外两个人去执勤归来,几日在外没好好吃上顿热饭了。一回来,看见后勤班灯还亮着,咂摸着是有吃的。轮到走近了,灯却灭了,怎么叫也没人搭理。 原来后勤的人在晚上偷着给自己消夜。

照规定,值勤回来的人应该是得到一份食物的。后勤上如此的表现,让几个心生疑窦,觉得后勤上又是在自己偷着揩油。再三敲门,一无反映。心中便不由火起,再想着在莽牛坝的日日夜夜,更是悲由心生。想着西藏苦,全国都知道,海防苦,大家都关心,而自己在这山上,算个什么?活生生几年连个穿高跟鞋的姑娘也看不到,大冬天值勤回来饥渴里连份饭菜也没有!

三个人枪也没缴就去外面寻了几瓶酒边喝边牢骚。醉的零丁,喝的伤心。到最后恶胆边生,翻了件大衣出来,拿水湿透了,裹着冲锋枪先进了后勤班,后勤上三个人,不到10秒,一枪一个全杀了;接着踹开司务长的门,也一枪了帐。再接着,进了我们一班。

那时候已是深夜了,我盖的被褥上加了件大衣。睡到夜半有点发热,我凉了半边身子在外面。

他们三个人,一个在外把风,马黎明和另外一个走了进来。枪被湿大衣裹着,声音响的声音又轻又闷,似幻又真,还是一枪一个,被打的人连多的动作也没有,就躺在那里不动了,然后血狠狠的渗出来,流在地上。

在我前面有四个人,全是这样被打死。马黎明走到我床前的时候;我醒了。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我看见枪口指着我,还看见大衣上滴下的水落在我被褥上。

我就这样看着马黎明,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也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后面那个兵这时候跟了上来,撞了下他。但两人都没动,我还是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脑里什么也没有想,很空白。但全身都冷。很冷。

忽的,马黎明一个转身,跑了出去,我能感觉到他跑出去的呼吸里还有大股酒味,这让我很亲切。在那里当兵的,无有不对酒熟悉的,因为孤独。

跟着另外一个也跑了。剩下我孤零零的在床上,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

屋里泛着很重的血腥味,在深夜里,很凝滞的。我半边身子还晾在被褥外,但不敢动作,手不自觉捏成拳头,里面全是汗。我一动不动,在充满血味的屋里躺着,在被窝里的半边身子燥热无比,在外的一半又觉得冷不能禁。我自己不断地和自己说话。但却记不得说了些什么。

到现在,我还一直噩梦。噩梦里,我杀了我的新训班长;我杀了我指导员;噩梦里,我在云南丛林里不断的奔跑,和身边认识不认识的人打仗,枪声不断,子弹飕飕的飞过,我看见自己受伤,然后快要死去,这时候我都会对自己很残忍的笑,直到自己全身冷汗把自己笑醒。

我常常这样笑着醒来,然后一夜无眠,与烟酒为伴,瘦尽灯花又一宿。

我就那样一直躺到第二天早上。等到外面人声沸腾,阳光射进来我才好过点。外面冲进来的人把我当死人一样拉下床时,才发现我是活的。

我把衣服穿起了,到了外面,知道昨天晚上死了8个人。然后本该回站的三个人连带武器都不见了。事情一目了然。支队迅速带人进入。我宣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边境上气氛一下紧张很多。不断从各个站抽调的人源源来到我们莽牛坝。在那里,我看到自己新兵和前在XX站的战友。边境上的老百姓全部被告知有极度危险的人在边境流窜,有发现者怎么处理云云。

一个半月后,一个老乡在自己庄稼地旁搭的窝棚里发现三个衣衫不整的人偷吃完他的东西后在那里睡觉。然后报告了我们。

一个小队的人马包围了那里。当进去确认是他们后,把枪抵在脑门上后叫醒了他们。

不久,他们被押上了总队。然后便没了他们的消息。想来应该是死了。

不久,莽牛坝站撤消了。某年我回到云南,在原莽牛坝站上建了座新的边防站。叫---中山站。站修建的很是气派,一点也没原来的阴霾。站上的人对这段历史完全一无所知。因为在出了这事后,消息就被紧急封锁了。

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单位。我又回到了XX站。

我回去了,我洗心革面回到了原单位。我积极参加训练,参加任务。先后参加了边防总队大比武;向英国皇家警察的表演;全国第一例看守所劫持人质案;XXX贩毒案侦破----那回我们缴获了3万多克海洛因。我因此立功受奖。

我被推荐去读军校。然后在军校里打架被送回,我再被送去报考军校,当录取通知到的那天,我又打了人,影响恶劣。取消就学资格。

我这样做,我高兴自己这样做着。

我想回家,就这样回家。关于部队,什么也不想再要。这时候,出车祸的司务长回来了。

事务长回来的时候我正在边界XX号界碑处执行任务,那里的地名叫-――黑猛弄。靠近我方的小寨子里有一眼不大不小的温泉顺小河流淌,水温也随之一边温暖一边寒冷,许多小鱼在两股水里欢快的游弋着。温泉被人用石子垒了起来,每当日暮边民便三三两两起去洗澡,男女不分,都在一起,但秋毫不犯。池子的中间立有竹桩,以便大家放置洗具。

我没去那里洗过澡。因为我们身上都带有少量海洛因。打某年一个边防站排长执行任务时,对三个在边境上行为鬼祟的人呼叫停止,等待我方巡查时,有人拔腿就跑,排长毫不犹豫开枪射击打翻一个;但在收查时却发现这人什么毒品也没带,仅仅是因为害怕才跑。然后排长收到严厉处罚后,我们在边境上执勤都开始随身带上些毒品,以便在发生意外后,拿出毒品,栽赃于人。

我们卑鄙的继续使用着这个传统。边防的人都如此心照着。

黑猛弄那面就是缅甸,这里驻扎着一个缅甸克钦军的连。克钦军是缅甸少数民族武装,基本全是缅甸的景颇族人。由于长期战乱,缅甸

各方武装实际上都人员匮乏,从政府军到各支武装力量都大量使用儿童做战,基本都是以绑架和买卖贫困家庭男童的手段来充实自己。

但我从没想到自己真的会遇上童军。

我还记得那是在我们连续埋伏路后的第四天晚上。持续的枯燥的埋伏让我和另一个重庆江北战友困乏和饥饿。我们小声的在浮想中描述自己家乡小吃,说的两人都饥肠辘辘,分别表示把这回任务结束后回到站上好好吃上一顿。

又到了下半夜,轮到我值那班,前日在老乡那里吃了一种叫不上名字的块茎植物,他们另两个没事,我却开始拉肚子,拉了一天一夜后自己好了。我伏在山的缓坡上,由于饥饿和困倦开始莫名产生轻微的幻觉。我开始觉得前面山路上好象有手扶拖拉机隆隆开来的声音;又好象看到前面隐约有电筒的光亮在闪动,使我一次次打即将睡下去时警醒。

我努力张大眼睛,观望着山路,不一会眼前又出现一朵漂移的光,光飘动着向我们移来。开始清晰。可以肯定,那是电筒的光亮。我叫醒了另外两个人。

边境上的山民大多豪放且嗜酒如命,半夜归去的,莫有不大醉而回的,一般在酒酣胆开后都会纵歌而行。这路人看上去不只一个人,却走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们默默把枪保险打开,等着将要靠近的人。

在我喊出:不许动,我是武警!后。对方电筒马上熄了,然后就是一个盲目的长点射,接着我看见电筒亮了下,但光线指向他们来的路。然后是纷沓的脚步声。

我们跃了出来,手电筒靠在枪管上,子弹随着光圈扫射在奔跑的人身上。

对方两个人,不到10秒,全躺在地上,在这10秒里,我们三个人里,只有江北那个弹夹里还有子弹,我和另一个的全打完了。江北那个在我的后面,位置不利于射击。

地上躺着两个身高都不过1米6的男孩,其中一个身边扔着把美制步枪。他们身上大约有2000多克海洛因。一身破装。血在地上慢慢的泛开…

我回到站上时,事务长已经到站一天整理完他的东西了。我们两热烈的拥抱,以至把他胸前的钢笔也给压断。那是男人间的拥抱,是我对自己摆不脱困疚的发泄。一直以来,都觉得要不是我让事务长带信,耽搁了些时间,或许就没有那场悲剧了……

事务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老酒,我发现,人一生这个时间在牢里或是庙里呆上些日子是对自己大有好处的,可以好好沉淀下自己的生活,想想许多自己日常来不及想的事情。

当晚,我们大醉,次日,他被调到另一个站,另一个陌生的,艰苦的站。然后,在接下来的5个多月里,他自杀三次未遂。越年后,他被做为老兵退伍,没回老家,在我们当兵那洲政府所在地做起了个普通,平凡的菜贩子。

关于事务长的事,我不想说。我想每个人都不会有把自己全部展示出来的愿望,有些东西是得留在自己心底底下埋葬的。

有句话是说:当一个女孩有了秘密后,她就成了女人。我想男人也一样。

云南,彩云之南,留了我最青春火热的光阴,给了我最深的后悔和冷漠。

环绕着我们站的是几个傣族寨子,闲的日子,逛寨子是最能愉快地耗去时光的。那里的地上,三三两两长着许多野的含羞草,花开色呈粉红,细细小小,谦卑的开放着,在地上枝蔓横结,茎上不少小刺,不小心刺你一下,才觉的疼,把手一看,只一个红点,血也来不及流出。

傣族饮食大异汉人。其一音为----煞皮。用料是牛的一截肠子,中有未消化的肠液,色黑味苦,拌入韭菜末,辣椒,盐,味精和主料=====生牛肉泥。混合后蘸米线和烤熟的牛肝,牛肚,味道鲜美无比。入口先是苦苦的,及得多咀嚼些,生肉混着香料独有的鲜味满嘴泛开,直让人爱莫能罢,筷莫能停。

其二:血豆腐。当地产一种蚂蝗,肥大无比。捕上几只,放置水牛腹背处,小会蚂蝗吸饱血后脱落出来,此时蚂蝗已大若小香蕉。放进热水里烫死去皮,里面便是才吸的牛血。拿这血豆腐做出的菜当是血豆腐中之绝品-----至少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再没吃过比那鲜美的血豆腐。

其三:油炸青苔。傣族依水而居,处处都有小溪水洼。中有青苔,类似青丝,顺水飘拂,曼妙一如女子秀发。傣人捞了,使清水滤去杂质,盘成圆饼状晒干。待吃时把油化开,温油下锅,只片刻即好。入口即化,香脆似龙须,还略带海鲜味儿。

傣族人称“少时如花老如猴”热带气候下,少女早熟,身材俱上佳。结婚生子后迅速衰老,丑不堪看。少女依水居,水边女子常多情温润。只一点为憾:因其天热男女四季只穿拖鞋和无领衣服,那脚和项上皮肤都显黑壮。

傣族性情热情,路上偶遇,即便从不相识也可相邀去他处一饮而醉。男女间也较随便。只是不可使女方有孕。倘使女方有孕而不欲与其婚姻则按傣族风俗惩罚;名曰:洗寨子。

洗寨子便是惹出事儿的男子出钱请整个寨子的人大吃上三天流水宴,在酒浆里洗去因不洁带来的晦气。通常仅酒水就得三百“拽”(音译)。傣人计量单位“拽”,一“拽”为三市斤。还遑论菜食了……

此法本也能威慑色心。但也不乏以身相试者。因而,年年皆有外地人或因此破财返乡,或为贪一时之快远离家乡父老终老小寨。

还是说正题吧……

秋季,大约是种麦子时便是种罂粟时分。来年4月收割。清晨,缅人使一竹刀次第将罂粟壳划上几刀,太阳一晒,白色的浆液变为粘浓的黑色,一撕之下,又成了深褐色,俗称生烟;再加工就是鸦片;再加工就是海洛因,又名:4号。因其前期加工成品纯度不高,所加工的2,3,号都不受瘾客欢迎。技术稳定后名为4号加工产品海洛因纯高味正,故得此名。

那是我当兵的第二年,又是一个罂粟收获的日子来了。应联合国要求组织一次剿灭生产基地的任务。我们几个支队被选调出来的人被拉到红河洲整整训练了两个月后又回到我所在的德宏支队。

我们全部穿着当地克钦军的服装,使用他们的武器,连内裤也是一样的。出发那早,带队长官要求谁也不许吃东西。随行医生说空腹有利于手术,当胸腹中弹后,没有食物在里面可避免更大感染。

我们的鞋是特制的一批,鞋底有一高韧高强的钢片。在罂粟园旁,缅军使用了最原始有效的防御方式。他们在一些必经处挖上坑,埋入削尖的竹刺,然后放上些人的粪便沤着。

在当地的天气下,粪便的味道会在几日后消散,当人被刺破皮肤后会迅速被感染。仅仅是破了脚上一点皮肤,那或许在12小时后,你一条大腿都会肿的撑破你的裤子,而你最后面临的选择将是截掉这条腿。

我们准备剿灭的地方大约有一个连的武装。我们的人多出他们一倍。我们遇到的抵抗完全超出想象。这才让我们知道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缅军和我们这些在训练场上摸爬的差别。

这一仗最终还是我们胜了。死去的人除了较高的抚恤金外什么也没有。部队里不会承认他们是为国捐躯,这次任务本身就是极机密的。

我很幸运,打响后没多久,我在一个战术跃进中被对方一枪擦破右膝内侧后摔倒在地,一块兀起的石头磕在我我鼻子上,鲜血涌出,看上去很唬人。

我及时退下接受治疗。我是第一个受伤退下的人员。事后,我多了一个三等功。这时,我已经有三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了。越年退伍,为这些军功,在民政局大闹一场。当时政策规定,立功人员可在回地方后在民政局按功领取一定的物质奖励。三等功50元,二等功100元。

但我所在的民政机关一毛不拔,一推了事。在我大闹后我被分配到了一个行将倒闭的国营企业,半年后这企业关门大吉,发给我650元做为对党为国的贡献,和最终解除劳动关系的证明。

此后,我成了无业人员,开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剿灭完罂粟后我们又各自回到所在连队。连队的人只知道我是被抽调去学发报,但在我还没学完就回来了,原因是我老记不住密码根。他们都讪笑我笨,有个脱离边防山沟进城的机会被我浪费了,这样的事情让他们有点义愤填膺。 他们不会知道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中我们接近伤亡了一个排的兵力。

每年的6月26日是国际禁毒日。在这天都会大杀一批贩毒和人员和重案人员以慑人心。那年,国际禁毒风起云涌。省上决定大造声势,分几个地点猛杀一批。德宏当之不让,有36个毒犯。

在枪毙这些人前三天我们就全部进城,24小时在监外守侯,预防自杀自残其其他突发事件。我们对一些情节恶劣,顽固者分而待之。我们不让他们睡觉,当他们要睡的时候就把他们弄起来,泼冷水,用棍子捅,当他们就将上刑场时都疲乏欲死,没精神乱叫乱动。

早晨,要上车了,每个死犯四个碗。分别是:罐头肉;罐头水果;一碗白饭;一碗酒。

车子绕城而行,犯人被捆绑的很巧妙。两手以肘为支点绕项向上弯曲,谁要是有乱动乱叫只要把捆的绳往上一提,犯人就会疼的嗓子发苦一点也不能抵抗。

到了刑场,犯人一字排开,由两个副射手押着跪下,正射手在后站立。一声令下,流水作业,一个接一个的开枪。

我是正射手,我们押的犯人有点怪,脸被蒙着,看不见面孔。而且不是和毒犯一起提出来的,是到了刑场后单独押来的。我从车上把他带下来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很怪,好象在笑,笑的很诡异,烂漫。但他说不出话,嘴部向前突了点,应该是塞着东西在里面。

枪一声声响了过来,轮到我了,我把枪抵在他背后被捆绑交叉处左面10公分扣了扳机。那地方正好是心脏。

正射手枪膛里只有一发子弹,打完后便收枪立正。在枪响的同时,两个副射手合力将犯人向前一推,犯人便躺在事前挖了个小坑里,然后身体开始抽缩,血开始渗出来。然后法医来检查死亡与否;要是没死,每隔三分钟再由副射手补射一枪;再隔三分钟,再检查,没死,再补。副射手各有三发子弹。

犯人倒下了,奇怪的是他倒下后,还不短的想拧过身子来看我,还在对我笑,笑容还是那样诡异。血开始从肺里呛到气管里,他的嘴里呛出的血湿了蒙脸的黑布,但他还在笑……

枪毙完人后我们回到支队聚餐。每个正射手可以得到50元的所谓压惊费,副射手有20元。正好够我们醉上一堂。每每枪毙完人我们都把钱这样化去。

晚上我睡不着,那犯人是笑容一直在我眼前晃悠。直到我想起他是谁后我才真正失眠。我起来找水喝,酒后口渴的紧,到处找不到水,墙角有个盆,里面不知道是谁泡的衣服,我渴的嗓子冒烟,趴下就喝。嗓子好过了,我开始吸烟,一支接一支的吸,直到把自己的吸完又溜进去把别人衣袋里的都掏出来继续吸……

我想起来了,那双眼睛怎么都有点熟悉,我想起来那眼睛的主人是莽牛坝站上马黎明。我的战友马黎明。

又经过一个短暂的冬天。云南的冬天是很散漫的,我们还来不及感受到寒冷,天气就转暖了。在云南的几年里,我和我的战友都洗冷水。一是天气本就比较暖和,二是我所在的站也不具备一切可能提供热水的条件。偶尔气温实在太低时我们就打些水,放在太阳晒着的地方,等水不怎么刺骨头时再搓洗身子。

这个春天将是我在部队最后一年的开始。三月,江边的攀枝花又开了,鲜红的花朵包裹着光秃秃的树干,象江边飘扬的茁壮燃烧的火炬,突兀而醒目。五月,花早早谢了,绿叶茂密的生在树上,妖娆多情,攀枝花的果实夹着轻柔的绒在风的飞旋,落在地上,立即又被风刮的高高飘去,影踪不见。

在每年除夕后到 5月前是我们训练最忙的时候,一待过到了5月,训练科目就暂时终止了,这时候的罂粟已经大面积收割加工完毕,境内外毒品贩子又开始密切往返穿梭联系。而此时国界上的植被也生长的差不多了,我们得一边组织着在边境上巡逻并年复一年的清扫出国界走向,把盖着小路的植被砍掉,继续确定国界大致走向没有变化。我很奇怪在我所经历的巡逻中从来没遇到过缅甸军方的巡逻。最常遇到的是某个打猎人。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常常让我感到心惊胆战。

曾经在云南广为分布的农场全是以部队兵团的建制和规章来安排,许多人都是建国战争完后下到地方的战士子女。在农场里保存下来的枪支数量是惊人的,分布在各农场的兵团战士基本都来自湖南。他们是那时候毛泽东特意组织他的家乡人来种植橡胶的。就我知道的那时候橡胶无疑是刚刚成立的新中国最急需的几种原料之一,而毛泽东让他的家乡人来这肥沃的红土地上开垦这玩意肯定是善意的。他希望他的乡人会因种植这些新潮热门的植物受益,来开垦的人在那时也有相当实惠的享受,轮到我当兵的时候,兵团农场这样的东西已基本在市场经济的模式下没落了。愤怒的农场人甚至砍掉曾经被他们称为:“象保护自己眼睛一样的保护橡胶树”。

于是,许多人就真正干起瞎了眼的勾当。他们把枪支从农场闲置,破落的某个仓库里轻易而举的偷出来,然后到原始森林里打猎。他们和当地寨子里的人是一眼可分的,即便他们在云南已经生存了两三辈人了,口音和肤色都和当地人没有区别,但最大的不一样是他们使用的武器。当地人常用的只是称为“铜炮枪”的武器,自制的火药枪,射程很短,许多猎物得靠近到50米内才有可能射击命中的把握。而农场人使用的是真正的制式武器,半自动步枪是很寻常的,就是直接使用冲锋枪的也不少。他们可以从父辈那里得到许多射击的知识和经验,也可以轻松的使用这些枪支在200米开外打中一只兔子。我们一般把这些持枪者做人民内部矛盾不做追究。我甚至在他们的接触中看到过一种从未被人提及过的枪支。那枪的外型和“56”式冲锋枪一样,但上面除了枪号外还有三个字“全自动”而弹夹也很古怪,居然是20发的弹夹。看惯了“56”式后突然看到这种枪,只是奇怪,几乎一样的枪身,但我使用的30发“56”式冲锋枪弹夹居然卡不进那枪的弹槽。

后来我估计那枪应该是“56”式的实验品。在正式制造“56”冲锋枪时先期弄出来的产品,然后毛主席同志就迫不及待的装备到他的乡亲上。经过若干年后,他的乡亲开始因为生活所迫拿起这些武器上山偷猎。

新枪的保存一般都用质量极好的黄油里外涂抹,保存的很好,我看到农场人手上的武器都由衷的赞叹,他们的枪支几乎都比我们手上的新,可他们缺少子弹。我们子弹的包装都是用纸张包起来的。农场人的子弹在历经多年的存放后显然没有象枪一样被近乎完美的保存起来,许多子弹锈蚀失效了,他们弹药很短缺。我们巡逻时遇到他们常常和他们闲聊一会,只要他们没猎取国家一极保护动物我们一般都没过问。我们甚至拿子弹和他们换取他们猎取的动物。5发子弹可以换一腿麂子肉或是一只野鸡;10发子弹可以换一腿马鹿肉和半只角;20发子弹就可以换只肥大的穿山甲或是孔雀了。有回我们在巡视国界时遇到两个猎人,他们正好打死了一只老虎,并把留在窝里的小老虎也一起活捉了,当我企图收缴他们的猎物时他们和我们用一样型号的冲锋枪对峙着,眼神里的倔强表明他们宁死也要保护他们的猎物。为了避免伤亡,我和他们商谈,大那个已被打死的老虎他们可以带走,可活的小虎必须放生,那两人坚决不同意,最后大家各自后退一步,这两人要求我们以50元一只的低廉价格买下那两只小虎的所有权,然后就可随我们怎么处置这两只幼虎了。

我们成交了。但我和我的战友在当年的月薪都没能超过35元一月,那天我们一队人身上所有的现金加在一起也不够100元。于是我们又向他们提供了30发子弹来补齐所差的资金。虽然谁也不知道这30发子弹在他们手里又会打死多少动物。换下来的老虎我们没有现场放生,被做为功绩带回了站部,我们站长向上表功完毕后上面又让他把小老虎带回去放生。他刚到站,电话也跟着到了,不久老虎失去了踪影,后来我在一次任务里受伤到上面医疗时发现卫生队长家里硕大的酒瓶里泡着一副动物骨架,从那动物小爪没褪尽的皮毛上,正是两只小虎中的一只。

六月一到,芒果开始成熟了,我们站被周围寨子水果成熟的气息笼罩着,香甜无比。我们开始在晚上频繁的出入寨子。先是偷嫩玉米,大包大包的偷,回去后煮出来须用脸盆才装的下,我们还喜欢偷寨子里的鸡,两人在外面放哨,一个潜进去,摸到鸡窝处左手轻轻探到熟睡的鸡身下,托起来,慢慢向外挪,右手护在鸡头上方,倘鸡惊醒,右手便迅速的拧断鸡脖子……我们快活的生活着,偷来吃的东西香美无敌让我乐此不疲。

七月,云南进入雨季了,蚊子空前的繁衍出来,一群群密密麻麻的蚊子在每一个人的头上猖狂盘旋,为防止疟疾,站上的卫生员从支队领回很大一包草药,煮了一大锅药汁,据说喝下去可以防治疟疾。我们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喝了许多,两个礼拜后一名才分下来实习的排长还是在被蚊子叮后腿上开始溃烂,上支队治疗好转后回来不久伤处又烂了,怎么也治不好,就这样反复发作,当年底,他提前转业了,领到了一本革命伤残证明,因为腿疾,他没能分进任何单位,现在也跛着腿在他那个小城里默默的摆个烟摊,每到月底去民政部门领取点微薄的抚恤金。那年和他一样被蚊子叮后久治不愈的有好几个,7月底支队向上反映后领取了一批针药。我们挨个儿注射完了,此后蚊子叮了只起一个小痘子,也不红也不痒,被咬了的人在没看到自己身上起这样的痘子时连自己被蚊子叮了也不知道。当年底我退伍回家,在回家后的近两年的时间中我一直不怕蚊子叮咬。但三年后,皮肤会在被蚊子叮后痒的要死,我每回都得把自己皮肤狠狠地挠破,鲜血淋淋也毫无作用,我甚至常常想把自己的血放个二三两出来盛在盘子里,任蚊子自行吃个饱也千万不要叮我!此后每个夏季,我都痛苦不堪,血流不断,延绵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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