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印度胜了？还完胜？ -- jent

印度政治的主线我眼里有两条

1维系在世俗主义之上的联邦主义

2维系在宗教与民族主义的邦联化进程

前者是苏联解体前的印度政治主流，后者是冷战结束后至少到莫迪时代的主流。就我个人看莫迪刚上任那么多重大举措，其本质是扼制自冷战结束后一直渐近式的邦联化倾向。而这个问题又万回到，有人看重莫迪的财税改革上。

围绕联邦主义的核心措施就是确保各邦财政收入依赖中央财政。而依赖中央财政的主要手段就是扼制地方财团做大，利用联邦的国家代表地位在印度左右逢源的谈判中牢牢控制海外援助分配权。同时，集中国内有限资本发展印度主体民族的国有化工业体系。这里当年我看国内翻译塔塔财团的传记（复旦出版社翻译的国际财团系列），扉页第一句话就是:塔塔的历史就是和印度政府的斗争史。书里提到过塔塔员工奋起反击联邦公务员试图侵吞塔塔资钢铁产的各种努力。塔塔是帕西人财团，帕西人财团在印度建国那会十大财团有九个席位。到，2000年还有六个。

说到印度我老生常谈3前提

1印度过千万有经济独立倾向的少数民族有九个

2印度联邦及地方邦控制土地不及印度国土面积2%

3在印度建国伊始控制印度国会2/3多数的地主控制印度67%土地。到现在，控制印度2/3多数地主控制着印度65%的土地。

继续上面两条主线与三要素，莫迪上台前的印度。是挟持经济自由化浪潮而崛起的少数民族邦，逐步获得了不依赖中央财政的独立财权。具体点就是，印度主要增长来自与沿海经济各邦。加之苏联解体后，经济发展优先地缘政治，这让印度联邦在谈判援助的时候并非总是对地方邦占优。最后，作为印度联邦曾经经济支柱的印度国有企业出现经营转型困难。也基于此，印度的邦联化进程在莫迪上来之前看起来几乎不可逆。

莫迪起家的古吉拉特邦，少数民族古吉拉特人有5500万。地处印巴交界，近年来是印度经济发展最好的邦。这里原因不多说，但是基于08危机后的全球化倒退。印度联邦主义者与大印度主义者，选择莫迪有精心安排。既有联合印度教阵营的考虑，也有安抚印度教基本盘中少数民族的考虑，还有以莫迪的强硬对抗各分离主义势力的倾向。就策略而言，这无疑是好棋。但就任何经济改革而言，我始终坚信一个前提，所有没有经过与之关联的土地所有权关系及其生产力关系调整的经济改革措施全部都是无根之木无本之源。

具体到西孟加拉邦的问题。其至少三分一的人口来自东巴独立后的逃亡难民。我记得，英甘地在自喜于印巴战争胜利后。当流亡印度的孟加拉难民人口过千万的时候，印度政府随即再第二年陷入财政困境。对此束手无策的印度政府一度在印孟边界修筑隔离墙阻止非法移民越境。这批越境而来的孟加拉人，始终是西孟加拉邦要求独立后与孟加拉合并的努力。加之，印度在冷战后时代的邦联化进程。无论印度的孟加拉族人怎么考虑，是独立还是作为一个邦联体留在印度，其本质都是印度地方邦试图脱离印度联邦政府直接控制乃至控制的缩影。所以我才有，我们对峙印度越积极，印度地方和我们做生意呢意图越迫切。

这样具体到你的问题，那就是假设没有外部势力得干预。以印度各邦现状。孟加拉邦会更倾向寻求与联邦谈判的优势地位。这取决于印度联邦的财税分配能力，取决于联邦基于外交与军事凌驾于各邦之上的法定权力，取决于印度联邦与各邦的稳定性。而在细化到莫迪这次挑起中印对峙前后的考虑。我掌握资料不多，能提及的无非是即使在对控制印度国会的印度统治利益集团妥协后更换了印度近年来最好的央行行长。莫迪试图完成土改的努力依旧在国会受挫。只要英国留下的银餐盘中的那批控制过会的地主不被清盘，莫迪任何促进深层改革的法案都会毫不留情的罢黜。这里博弈各方必须也只能根据本阶级利益来选择，别无他途。

然后直接回到你的问题，我们不妨从这次对峙中看问题的微妙细节。这次印度暴乱的大吉岭，起因是西孟加拉邦要求推行孟加拉语导致的。而莫迪答应大吉岭独立建邦的条件之一就是，大吉岭独立建邦后不推行印地语教育。这实际是，莫迪冒着印度其他各邦各民族效仿的危险也要把大吉岭从西孟加拉邦切割出去。这是我在这次莫迪冒险中唯一值得我称道的亮点。因为，莫迪考虑到一旦失败的连锁反应。

这里不能不提一句英国在次大陆留下了一个什么格局。那就是次大陆任一国家都会夹杂两个不算友好的国家之间。对于莫迪来说，中印对峙最糟糕结果就是，印度战败联邦权威受挫。印度各少数民族邦意图谋求对联邦优势地位，甚至谋求独立建国。从这个角度看，这时候大吉岭的暴乱与独立建邦要求被许可。不少人看到可莫迪的强势，我眼里却多是冒险赌博后的未雨绸缪。莫迪必须赌，不赌他就无法抑制在邦联化进程中如鱼得水的各邦不经印度联邦监管肆意扩张美元债务的尝试。这是莫迪废钞令的重点考虑之一。而从这次对峙中不断冒出来的印度百万员工罢工抗议莫迪改革与最近的印度暴乱。其背后都是，印度联邦试图通过税改把财权深入到传统的各邦税权之中。这引起利益集团的反弹不可避免。而联邦试图把税权扩张到各地方邦的传统地盘，遇到的抵抗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鉴于明年的选举，莫迪要在印度经济增长放缓影响到他基层选民基本盘之前，必须有一次冒险的赌博来争取他的支持率并且可能的话通过激发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压制来自国会来自联邦和来自地方邦的反对派。这里莫迪的国家利益让位于自己身的政治前途。这是英式民选政体的必然。

但是从印度冒险的直接后果看，就莫迪而言。不在于西孟加拉邦人想什么要什么。是莫迪奉行的冒险主义与功利主义背后的联邦势弱，必然导致莫迪的改革与印度传统各统治阶级利益对立，对其他邦权之余联邦权对立，之余洞朗首当其冲的印度东北部与西孟加拉邦首当其冲。特别是不远后的美国缩表之后影响的全球流动性收缩对第三世界各国直接冲击。莫迪对中国的挑衅何尝不是以危机挟持民粹来破局。

由不得西孟加拉邦怎么想。这里还没提西孟加拉邦与喀拉拉邦的毛派，以及变局之中外部势力干预的可能。这些不妨等可能变成现实中的明牌后再做延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