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1960年1月底,金夫妇回到蒙哥马利参加了金在德克斯特教会主持的最后一场礼拜仪式。夫妻二人从德克斯特会众手中接过了一套雕花银质茶具,也从他们口中听到了无数依依不舍的道别。到了第二天,也就是2月1日星期一晚上,阿博纳西主持了一场场面更加华丽的“爱与忠诚见证大会”,两极分化的谦卑与庄严情感交相辉映,将大会现场淹没在一片几乎不存在于其他任何场所的温暖和谐当中。当阿博纳西讲到蒙哥马利的黑人依然还在遭受心理遇政治两方面的压迫时,拥挤的听众席上传来了一片震耳欲聋的“阿门”——即便在公交车抵制运动取得胜利之后,依然有太多黑人一上车就被打发到车厢后半部分;公交车上依然看不到黑人司机;街头看不到哪怕一个黑人警察“在学校门前护送我们的孩子横穿街道,就像白人孩子得到护送那样”;拥有投票权的听众依旧寥寥无几;甚至就连金本人也没能在公共场所的入口处移除“白人”与“有色”的标牌。这些悲叹进一步反衬了听众们对于金的崇拜之情。就像耶稣一样,金也被人们颂扬成为了一名谦谦和和骑着驴驹的救主。至少由九家教会唱诗班组成的合唱团在仪式开始前演唱了一首名为《融合之歌》的进堂诗,歌中把传统的浸信会叠句“当我们全都去了天堂”改为“当我们全都知晓了正义”。
在仪式进程中还有另外五个唱诗班向金表达了敬意。在金将蒙改联的议事槌正式移交给阿博纳西之前,蒙哥马利各大黑人行业协会与社团的代表们——其中包括理发师、商人、美容师、医生、牧师以及其他群体——都纷纷走上前来向金致敬并献上礼物。最后登场的是搬运工协会,他们的赠礼是一个装满现金的木头箱子。箱子的宽度与金的双肩齐平,深度从金的下巴直到胸腹交界之处。金像国王一样接受了所有的礼物,但是接下来他立刻表示最后这口箱子里的钱要平均分配给蒙改联与领导大会,这一姿态令很多人都摇头称奇。“我是说一分钱都不能留,”他打趣说道。这句俏皮话不动声色地挖苦了神职人员惯于账目作假损公肥私的名声。接下来他又非常认真地补充道,“这么重的礼物我可配不上。”然后全体人员一起唱起了《以爱相连》这首歌并且接受了祝福。
这场欢送会标志着金切断了他和蒙哥马利之间最后的羁绊,也标志着他的职业生涯的第一阶段就此告终。在许多方面这一阶段都为他带来了多年的挫折。即使是出国旅行与白宫谒见这样看似风光的活动也令他遭受了难以言说的烦恼。在职业生涯刚刚起步的时候,他满心以为可以通过政治福音来实现更为宏大的目标,因此他才会毫不吝惜地将大量精力投入上千场演讲中,但是事实却证明他寄托在政治福音身上的希望只是水中捞月而已。这些挫折对于金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尽管他身边的大多数人都猜不到他究竟多么郁闷。但是这一阶段同样给他带来了许多此刻他还意识不到的好处。金很早就厌倦了荣誉,因此也就摆脱了声名鹊起带来的头脑发热与自以为是。盛誉加身的锤炼进一步强化了他身上原本就已经相当可观的沉稳气质。雄辩家的形像使他迅速蜚声全国,以至于他在短短几年里就积累了足够毕生受用的人脉,其中不乏青史留名的重要人物。金还通过一场场演讲学会了辨识各种听众群体的情绪与反应,更重要的是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演讲天赋并不足以包打天下,必须得到其他手段的补充。
正当“爱与忠诚见证大会”进行得热火朝天之际,命运设计了一系列妙到毫巅的事件,为金这些年来积累的经验教训找到了用武之地。就在举行大会的同一个晚上,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博罗周边几所黑人院校的学生们纷纷激动起来,因为他们听说了四位大一男生当天白天的所作所为。这四位年轻人的举动已经成为了传说,甚至就连他们在动手之前的言论都成为了传说的一部分。在一次闲谈中有人说:“我们还不如现在就去。”另一个人回答说:“你说真的?”第一个人说:“当然说真的。”然后四个人就去了市中心的伍尔沃斯百货店并且溜到神圣不可侵犯的白人用餐专区就座。黑人女服务员对他们说:“都是你们这样的家伙给我们的种族抹黑。”并且拒绝为他们服务。但四位学生不仅整个下午都泰然自若地坐在原地,还许诺第二天早上十点钟还要回来继续他们所谓的“静坐抗议”。那天晚上,四位陡然成名的学生在北卡罗来纳州大学校园里与当选学生领袖们碰了头,更有传闻声称其他志愿者也打算第二天早上跟他们一起去。随着校区间的电话通信越发频繁,这则消息也越传越广递,甚至有小道消息声称格林斯博罗学院的一些白人学生也想参加本次抗议。学生领袖安排了明天的行动日程,以便学生们可以轮流参与同时避免缺课。到了周二,十九名学生和昨天的四名新生一起来到伍尔沃斯坐了下来。到了周三“静坐抗议”蔓延开来时,参与学生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八十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