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人物事略24:叔孙豹——叔出季处 -- 桥上
《襄二十九年传》:
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p 1161)(09291301))(086、091)
《昭四年经》:
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孙豹卒。((p 1245)(10040006))(091)
我的粗译:
两年后,我们的襄公二十九年(公元前五四六年,周景王元年,晋平公十四年,吴馀祭四年),吴国的公子札(季札)来我们这里访问,见了叔孙穆子(叔孙豹),很喜欢他,于是就对这位穆子(叔孙穆子,叔孙豹)说:“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大人怕是要横死!您虽然一心向善,但却没办法分辨好人坏人。我听说贵族首先就得能分辨好人坏人。大人您是鲁国的宗卿,总揽大政,要不能仔细选拔人才,那还能干得下去吗?大人肯定会遭难!)”。
一些补充:
“吴”(杨注:吴,姬姓,周太王之子太伯、仲雍之后。《史记》有《吴世家》。孔《疏》引《谱》云:“至寿梦而称王。寿梦以上世数可知而不纪其年。寿梦元年,鲁成公之六年也。夫差十五年,获麟之岁也。二十三年,鲁哀公之二十二年,而越灭吴。”吴国自称为“工?”(者減钟)、“攻[(又/又/一)攵]”(吴王剑)、“攻吴”(吴王夫差鑑),亦称为“干”,详刘宝楠《愈愚录》卷四《干越》、《墨子?兼爱中》孙诒让《閒诂》及郭沫若《奴隶制时代?吴王寿梦之戈》。亦称禺邗,传世有禺邗王壶,即哀十三年黄池之会后所作。吴自称王,彝器如此。《吴语》又称“吴伯”“吴公”,《春秋》则称“吴子”。吴初国于梅里,据高士奇《地名考略》,今江苏省-无锡县东南三十里之梅李乡,旧称泰伯城者是其地。至诸樊始徙于吴,今之苏州市。),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昭四年传》:
初,穆子去叔孙氏,及庚宗,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问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适齐,娶于国氏,生孟丙、仲壬。梦天压己,弗胜,顾而见人,黑而上偻(lǚ),深目而豭(jiā)喙(huì)。号之曰:“牛!助余!”乃胜之。旦而皆召其徒,无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奔齐,馈(kuì)之。宣伯曰:“鲁以先子之故,将存吾宗,必召女(rǔ汝)。召女,何如?”对曰:“愿之久矣。”((p 1256)(10040801))(091)
鲁人召之,不告而归。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问其姓,对曰:“余子长矣,能奉雉而从我矣。”召而见之,则所梦也。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视之,遂使为竖。有宠,长使为政。公孙明知叔孙于齐,归,未逆国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长而后使逆之。((p 1257)(10040802))(091)
我的粗译:
当年,穆子(叔孙豹)离开叔孙家的时候,经过“庚宗”,碰上一位妇人,就不去驿站,吩咐她为自家做饭,晚上就和她睡在一起。她问他要到哪去,他告诉她自己要流亡去齐国,第二天,她哭着为他送行。
后来到齐国后,穆子还从“国”家娶了位老婆,生下孟丙和仲壬。
有一天,穆子梦见天往下压着自己,要顶不住了,一回头,看见个又黑又驼背的人,两个眼睛抠进去,还长了个猪嘴。他也没问这人叫什么,直接喊:“牛!助余!(“牛”!快来帮我!)”。于是穆子马上就缓过来了。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他就把跟着自己的属下都召集起来,在他们之中找那个人,但没找着。于是吩咐属下:“志之!(记着这事!)”。
等后来穆子的亲大哥、他们家的族长宣伯(叔孙侨如)也流亡到齐国,穆子请他吃饭,宣伯就问:“鲁以先子之故,将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咱们鲁国看咱们祖宗的面上,会保留咱家的传承,一定得来召你回去。要来召你,你会怎样?)”。穆子告诉他:“愿之久矣。(我早盼着那天呢。)”。
我们鲁人果然来召穆子,穆子也没通知宣伯就回来了。等他正式当上族长,和他睡过的那位庚宗之妇人来了,献上一只野鸡。他就问她儿子怎样,她回答:“余子长矣,能奉雉而从我矣。(我儿子已经大了,可以帮我拿着野鸡来进见了。)”。于是把她儿子召了进去,一看,正是梦里那个人。他也不问此人叫啥,直接喊:“牛!”,那人答:“唯。”。他马上把属下都找来看,然后让此人当服侍自己的小厮。此人有宠,成年后穆子就让此人负责管理家族。
公孙明是叔孙(穆子,叔孙豹)在齐国认识的齐国大夫,叔孙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在齐国娶的老婆国姜迎回来,却听说国姜已经被子明(公孙明)娶了去,所以叔孙一生气,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去接了,后来到他们成年才把他们接回来。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初,穆子去叔孙氏”曰:
穆子即鲁之叔孙豹,据《传》及杜氏《世族谱》,庄叔-得臣生宣伯-侨如及穆叔-豹。得臣死,侨如嗣立为鲁卿,而与成公母穆姜私通,谋去季孙行父与孟孙蔑,详成十六年《传》。穆子(即穆叔)离鲁适齐,或预见其兄之所为将引起患祸,私离其族,必在成十六年以前,《传》未载耳。
杨伯峻先生注“使私为食而宿焉”曰:
与此妇人私通,故杜氏《世族谱》称之为叔孙豹外妻。
杨伯峻先生注“黑而上偻”曰:
偻音楼,上偻谓肩颈部向前弯曲。
杨伯峻先生注“深目而豭喙”曰:
豭音加,公猪。喙音彗,嘴。杜《注》:“口象猪。”
杨伯峻先生注“旦而皆召其徒”曰:
杜《注》:“徒,从者。”盖随行之人颇多,且有平日所不识者,不然,何必召而认其貌?
杨伯峻先生注“鲁人召之,不告而归”曰:
不告侨如也。侨如此时或已与齐-声孟子又私通,穆子更恶之。成十六年《传》云“召叔孙豹于齐而立之”,然叔孙豹之名,襄二年始见《春秋经》,盖召之在成十六年末,其归必在第二年。
杨伯峻先生注“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曰:
庚宗妇人或为穆子召而来。古礼,士执雉,此妇人献雉,示其有子矣,故穆子问其子。
杨伯峻先生注“问其姓”曰:
《广雅》及《小尔雅》俱云:“姓,子也。”王引之《经义述闻》谓《诗?周南?麟之子》“振振公姓”,公姓即公子。《檀弓上》“唯天子之丧,有别姓而哭”,别姓即别子,皆可证。
杨伯峻先生注“余子长矣,能奉雉而从我矣”曰:
叔孙豹为鲁卿,当在成公十七年后,襄公二年前,《经》、《传》无明文,其召庚宗妇人,又在为鲁卿之后。杜云“襄二年竖牛五六岁”,盖以叔孙豹见《经》之年即为卿之年,未必然也。此等处不必深究。
杨伯峻先生于此(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注云:
《礼记?曲礼上》:“父召无诺,唯而起。”郑《注》:“应辞,唯恭于诺。”《玉藻》亦云:“父命呼,唯而不诺。”《孟子?公孙丑下》:“礼云,父召无诺。”竖牛应曰唯,则以子应父也。
杨伯峻先生注“遂使为竖”曰:
杜《注》:“竖,小臣。”《周礼?天官?序官?内竖》,《注》云:“竖,未冠者之官名。”段玉裁云:“竖之言孺也。”此盖未冠为官之义。
杜预《注》“有宠,长使为政”云:“为家政。”
杜预《注》“公孙明知叔孙于齐”云:“公孙明,齐大夫子明也,与叔孙相亲知。”
杨伯峻先生注“归,未逆国姜,子明取之”曰:
国姜,孟丙、仲壬母。
杨伯峻先生注“故怒,其子长而后使逆之”曰:
怒,怒其妻改嫁。子,孟丙、仲壬。
“庚宗”(杨注:庚宗,鲁地,当在今山东-泗水县东。见《地名考略》。),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1,北纬35.6(当在齐、鲁间大路上,结合“蚕室”、“泗上”位置,估计于此处)。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昭四年传》:
田于丘莸(yóu),遂遇疾焉。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不可。叔孙为孟钟,曰:“尔未际,饗大夫以落之。”既具,使竖牛请日。入,弗谒;出,命之日。及宾至,闻钟声。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怒,将往,牛止之。宾出,使拘而杀诸外,牛又强与仲盟,不可。仲与公御莱书观于公,公与之环。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谓叔孙:“见仲而何?”叔孙曰:“何为?”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齐。疾急,命召仲,牛许而不召。杜洩见,告之饥渴,授之戈。对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竖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使寘馈于个而退。牛弗进,则置虚命徹。十二月癸丑,叔孙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而相之。((p 1257)(10040803))(091)
我的粗译:
到我们的昭公四年(公元前五三八年,周景王七年,晋平公二十年),叔孙(穆子,叔孙豹)在“丘莸”那里游猎,自此就生了病。于是竖牛(牛)产生要挑事好继续控制叔孙家的心思。
他首先抓住回来不久的叔孙大儿子“孟”(孟丙),要求和他盟誓,保证自己继续掌权,“孟”不肯答应。正好叔孙为“孟”铸了口钟,还吩咐“孟”说:“尔未际,饗大夫以落之。(你还没接触过人,借着这口钟落成,你请那些大夫来吃饭。)”。“孟”做好了请吃饭的准备,让竖牛向叔孙请示什么日子合适,竖牛进去以后并没有请示,出来以后直接就指定了日期。等那天客人都到了,听到落成仪式上敲钟的声音,“牛”就告诉叔孙说:“孟有北妇人之客。(“孟”在接待北边那个妇人派来的人。)”。叔孙生气了,想要冲过去,被“牛”拦住。等客人走后,叔孙派人把“孟”关起来,押到外面杀了。
“牛”又抓住二儿子“仲”(仲壬),要求和他盟誓,保证自己继续掌权,“仲”也不肯答应。当时“仲”跟着为我们“公”(鲁昭公)驾车的莱书去“公”那里逛了一趟,“公”赏给他一只玉环。“仲”准备呈给叔孙看,请示能不能戴。他把玉环交给“牛”,“牛”拿进去没给叔孙看,出来时却告诉“仲”可以戴。等到“仲”戴上玉环,随后“牛”就找机会问叔孙:“见仲而何?(咱们让“仲”去觐见主上怎样?)”,叔孙问:“何为?”,“牛”答:“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咱们不安排他觐见,他已经自己去见了,咱们“公”赐给他玉环,他戴着呢。)”。于是叔孙下令把“仲”赶走,他逃去了齐国。
等叔孙病重,又下令把“仲”召回来,“牛”表面答应但实际没去召。叔孙的家臣杜洩来见他,他告诉杜洩自己又饿又渴,还授给杜洩一枝戈。可杜洩告诉他:“求之而至,又何去焉?(那人是你弄来的,怎么又想除了他呢?)”。
那以后,竖牛(牛)宣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我们大人病得厉害,不想见人。)”。然后交代给叔孙送饭的人,把饭放在侧室那儿就离开,“牛”也不真送给叔孙吃,而是把那些饭倒掉后就让人撤下去。从十二月癸丑那天(杨注:癸丑,二十六日。)起,叔孙就没吃上饭,到乙卯那天(杨注:乙卯,二十八日。),他被饿死了。
于是“牛”拥立了昭子(叔孙婼)作叔孙家族长的继承人,由自己辅佐。
一些补充:
杜预《注》“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不可”云:“欲使从己,孟不肯。”
杨伯峻先生注“尔未际”曰:
际即《孟子?万章下》“交际”之际,《庄子?则阳篇》谓卫灵公“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即此际字之义。此谓以卿之嫡长子与当时卿大夫之酬应周旋。
杨伯峻先生注“饗大夫以落之”曰:
落与衅不同。古代凡器用,如钟、鼓之类。及宗庙,先以猪、羊或鸡之血祭之,曰衅(《孟子?梁惠王上》谓以牛衅钟,乃特例,详焦循《正义》)。然后饗宴,则名之曰落,犹今言落成典礼。衅不必享,落则享客,此云“饗诸大夫”,七年《传》“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与诸侯落之”,“楚子享公于新台”,俱足为证也。叔孙欲于此确定孟为继承人。
杨伯峻先生注“使竖牛请日”曰:
请穆子订享日。因须先订饗日,然后戒宾,享日讌宾。
杨伯峻先生注“入,弗谒”曰:
入,入穆子室。?尔雅?释诂?:“谒,告也。”弗谒,不以请日之事白之。
杨伯峻先生注“出,命之日”曰:
自穆子室出,诈以穆子命订饗日。
杨伯峻先生注“及宾至,闻钟声”曰:
衅钟享宾,必撞钟。穆子不知享日,闻而怪之。
杨伯峻先生于此(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注云:
杜《注》:“北妇人,国姜也。客谓公孙明。”盖享礼有上宾,牛谬言公孙明以激怒叔孙。
杜预《注》“仲与公御莱书观于公”云:“莱书,公御士名。仲与之私游观于公宫。”
杨伯峻先生注“出,命佩之”曰:
诈以叔孙之命命仲佩之。
杨伯峻先生于此(牛谓叔孙:“见仲而何?”)注云:
杜《注》:“而何,如何。”言使仲壬见昭公,确立其承嗣地位,如何也。
杜预《注》此处(叔孙曰:“何为?”)云:“怪牛言。”
杜预《注》此处(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云:“言仲已自往见公。”
杨伯峻先生注“遂逐之,奔齐”曰:
仲奔齐。《韩非子?内储说上》云“叔孙怒而杀壬”,与《传》异。
杜预《注》“杜洩见,告之饥渴,授之戈”云:“杜洩,叔孙氏宰也。牛不食叔孙,叔孙怒,欲使杜洩杀之。”
杨伯峻先生注“求之而至,又何去焉?”曰:
言叔孙尝求牛其人,牛已至,又何故去之。盖杜洩愤懑语。杜《注》谓“盖杜洩力不能去,设辞以免”,或者如此。
杨伯峻先生注“使寘馈于个而退”曰:
杜《注》:“寘,置也。个,东西厢。”厢,今曰厢房,即正室两旁之耳房。此个当为东厢房,详金鹗《求古录?礼说》。沈钦韩《补注》则谓“个犹隔也”,亦作阁,置物之处。
杨伯峻先生注“牛弗进,则置虚命徹”曰:
据杜《注》,置虚为倾倒所送食品,令盛具空虚,表示叔孙已食,然后命徹(撤)去之。
桥按:叔孙豹,其父叔孙得臣卒于宣五年(前六〇四年),距此年六十六年,且豹尚有一弟虺,故豹年七十左右。我估计是七十一岁。
“丘莸”(杜《注》:“丘莸,地名。”),其位置无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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