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Andrew Solomon:落在远方的果实 -- 万年看客
跨性别儿童要在多大程度上适应外部世界的常规,外部世界的常规又在多大程度上要适应跨性别儿童,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几乎从未断绝的紧张拉扯。妮可.奥斯曼带着女儿安妮卡去当地某商场看圣诞老人的时候,她很担心圣诞老人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假如圣诞老人将安妮卡称作男孩,肯定会引起不愉快;又或者他一看见安妮卡的名字就问她要不要女孩的玩具,这样只能更糟糕。她向安妮卡解释了这个问题,安妮卡说,“圣诞老人知道我是谁,圣诞老人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妮可觉得圣诞节马上就要完蛋了。这时她看见一个圣诞精灵正在表演杂耍,为排队等待圣诞老人祝福的人们提供娱乐。她赶紧将精灵拉到一边,让他给大老板捎个口信:安妮卡是个女孩,想要男孩的玩具。接受采访的时候,妮可苦笑着问我,“你见过还有谁贿赂过圣诞精灵吗?”
四岁那年,安妮卡就宣布她要理短发。妮可想让她留齐耳短发,可是她想留父亲那样的板寸头。外人开始误以为她是男孩。妮可担心安妮卡会难过,但是只有在妮可纠正别人说法的时候安妮卡才会难过。在学校里,安妮卡与其他女生总是玩不到一起,因为她喜欢卡车与足球;她与男生同样玩不到一起,因为她是女的。安妮卡的父亲本很担心她。“别人都不和她玩,所以我就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带上一颗足球来到学校里,我们两个先自顾自地耍起来,”他说。“然后其他孩子也会陆续加入进来,很快所有人就都想和她玩了。” 妮可说,“我告诉她,‘我不刮腿毛,我不用化妆品,我不是什么公主。有很多特别了不起、特别酷的女孩擅长体育喜欢足球。也有一些女孩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很大很大的错误,觉得自己生来原本应该是男孩。’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我真希望她说‘我就是个酷女孩。’可是她说,‘我觉得出了个大错误。’”
我第一次见到安妮卡的时候她已经十二岁半了。她的举止做派很阳刚,不过她依然认为自己是女孩。安妮卡在冰球场上如鱼得水。“打冰球的时候我可以随便做女汉子,”她说。“不过在学校里我觉得自己更接近女孩,因为男孩太怪了。我想选取男性与女性各自的优点。最近我想过接受睾丸酮注射,但是依然玩女子冰球并且与女孩一起玩,只是嗓音低沉一点而已。这就是个想法,还没成型呢。”安妮卡并不想变性,也不想以男性身份生活。不过同时她也不希望胸部发育。接受采访的时候她正在使用醋酸亮丙瑞林。“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在打针,所以我才不会经历青春期。”
妮可与本的婚姻安排并不算正统。妮可是一位全职母亲,本则是家庭妇男,负责照料安妮卡与她的妹妹。“我们家的人都很熟悉角色扮演,”妮可说。“但是流动性别依然让我们感到很棘手。有时安妮卡想上女厕所,有时想上男厕所。这些做法依然位于常规之外。”安妮卡说,“每个人都不一样不是吗?有些人能踩着滑板横穿美国,有些人能一口气游泳一个半小时不停。我的不同之处就是性别流动。在人生的足球场上,我不是原地不动的守门员,而是全场游走的中锋。我就是我,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