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明清火器的迷思 -- 恶魔之读书者

“上层建筑决定经济基础。”能够如此干脆利落地否定马克思，也是醉了。

啥是资本主义？学术上的解释很多，大体上就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以操纵和占有资本为基本手段，以买卖商品为主要途径的经济系统，就是资本主义。由此而主导的社会，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其实字面意思用比较庸俗的说法表述就是“钱本位”。在一些比较原始的阶段，用比较原始的说法，也可以叫做“重商主义”，只不过重商主义不能概括全部内容。

资本主义有不同的分期。有的分期说，以前兴起过所谓的工业资本主义，近些年兴起一种所谓金融资本主义。也有的分期说，先是自由资本主义，接着是垄断资本主义——也就是帝国主义，再然后是冷战及冷战以后的新型帝国主义。也有人将斯大林体制称为国家资本主义。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谁说：“中间阶层资本主义。”

你这说法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与你的说法类似的，大约是中产阶级、中小资产阶级什么的，但是显然又和你说的不一样。因为中产阶级其实就是指生活相对富裕一点的无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他们是在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几个阶层之一，而不是独立的社会。

这一句话，你就犯了本末倒置、以偏概全两个错误。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倒置的错误，将社会中存在的部分阶层割裂出来当作全局来看的错误。

在这里我首先提出一个建议：

“提及中国历史时，请慎用两千多年历史。”

因为，近现代学术界在归纳总结中国近两千多年历史的社会形态时，挖了很多坑。

中国的历史特殊性在于，中国历史很长，期间并非没有开过历史倒车。如果说开过历史倒车就可以否定之前曾经进步过，那就好像说一个人生过病所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健康人一样荒诞。所以在讲中国历史的时候，张口就来一句“两千多年”，很容易出事故。比如士族，这个魏晋南北朝时代的阶层，就很不适合用两千多年来概括。

然后我们来谈一谈所谓的“士族官僚乡绅地主，经济上寄生于农民，政治上依附于皇权”

这句话特别有意思。

理论上来说，现在你到英国、美国，也可以说这句话：“贵族、议员、官僚、乡绅、地主、企业主，经济上寄生于农民、工人等劳动者，政治上依附于国家政权。”

因为这句话的本质等于就是说：既得利益阶层是寄生在劳动者身上，依附于国家政权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的。

当然，我推测，你这句话的本意是说：

“士族地主之类的中间阶层反映出古代中国是农业文明国家，这个中间阶层努力维护农业文明形式，阻碍了资本主义文明形式的发展。”

如果真是这个意思，那么你不用感谢我。

这一段话我试着概括了一下，要是概括得不对，你指出。

“周朝开始，农业文明成为中国的经济基础。

秦朝开始，实现大一统，确立皇权，加强了农业在经济中的地位。

秦朝开始，孔子以家庭伦理为根本的儒家思想，迎合了小农生产和大一统皇权，受到了中国的政治经济结构的欢迎，因此，被统治阶级定位正统思想。

两税法确立了土地私有化。

两税法之后，小农生产真正普及，皇权更加稳定，儒家思想比之前地位更高。”

首先，我对“两税法确立了土地私有化”表示莫名其妙。这又不是初税亩，怎么就确立土地私有化了？莫非“两千多年来”中国其实一直都是土地国有？那王莽不是白死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些人可能解读为土地国有化，但是我更想解读为“君主在名义上拥有全部领土和主权”，实际上就是领土和主权完整的古代表述。

其次，两税法之后皇权更加稳定是怎么来的？据我所知，两税法是中唐的事情，两税法的建立本身就是建立在财政崩溃的基础之上的，而且唐朝从安史之乱以后就没恢复过统一，宰相当街被藩镇刺客暗杀都不了了之，皇帝连怎么死都不知道，甚至连谁有机会做皇帝都不知道。这种皇权也叫稳定，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当然，两税法比起隋唐时代带有强烈部落国家色彩的租庸调制度还是有进步的。我只是不确定这个制度相对秦汉时代是不是确实有进步。毕竟，汉文帝做财政核算的时候还会以中产之家为标准进行核算，隋唐以后不闻有此。倒是共产主义革命兴起以后，听说美帝国主义经常讲中产阶级、中位数什么的。美帝国主义的财税制度不会是汉朝穿越过去的吧？这就不清楚了。但是无论如何，要说两税法有什么稳定皇权的作用，我可以认为可能有一些，至于什么确立私有制的宏伟作用，我是不信的。

对你所提出的两税法的观点，我认为可以用四个字概括：不知所云。

至于小农生产真正普及什么的，小农生产是针对现代的所谓大农业来说的。在古代，能够保证大部分人不破产，建立一个以小自耕农为基础的社会，基本上就算是理想中的共产主义社会了。所以要说这样就可以保证皇权稳定，这我是信的。因为大部分人都可以过日子，就不会去造反，皇权肯定是稳定的。但是这个稳定，是建立在皇权较好地履行了行政义务的基础上，而不是黑暗统治什么小说里的情节。所以小农也好，皇权也好，在古代是没什么好黑的。

当然，看你的意思，是说稳定的皇权和小农生产巩固了农业文明，阻碍了资本主义。

这不对。

在人类历史上，在工业文明兴起之前，最近的一个最强大的经济形式就是以农业为经济基础的农业文明。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地方。因为这是差不多七千年以来，除近代工业文明发达起来之前，最先进的经济系统。

而且这也不过就是以农业为基础。以农业为基础不一定就限制了工业发展。有人提出过“农业资本家”的概念，认为地主也可以认为是资本家。想想也是，他们和工厂主的唯一区别仅仅是行业不同。如果工厂主和商店主都可以认为是资本家，为什么地主不可以认为是资本家呢？现实经济生活中，规模农业本身就是以完整的产业链著称的：大规模的统一的农业生产，建立在农业生产基础上的工业加工，建立在工业加工基础上的商业营销。汉代靠养羊卖羊成为天下巨富的卜式算不算资本家？唐代拥有绫机五千张的何明远算不算资本家？有人说，这些不能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我就不明白了，这不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算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吗？何明远家穿衣服，需要五千张绫机纺织？卜式这个天下巨富，是在全国范围内算的自给自足吗？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这句话在任何一个封闭的资本主义市场里都是成立的。比如说，我们完全可以说目前的地球经济是“自给自足”的，于是现代的全球经济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

古代中国非常重视农业，我想重申一下古人重视农业的理由：三年耕而有一年食，九年耕而有三年食。国无一年之积则国将不国。就是说，要生存，你就得重视农业。而且农业生产仅仅能做到三年才有一年的积累。国家必须有积累，不然就没有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所以古人重视农业，是因为古代农业仅仅能够帮助人们勉强抵抗自然灾害。古代农业严格来说仅仅能满足生存需要。

在这种情况下不重农，所有人都得饿死。

这是秦汉时代的观念。到了后来就不这么重视了，因为农业生产发展了，有些地方做到了一年三熟，可能只要一年耕就有一年积了。然后这些区域的商品经济就非常发达。

所以，是生产力解放了生产力，是生产力改变了生产关系。而不是相反。

那些入侵的落后文明，最终能够被中国同化，也不是因为中国文化，而是因为中国文明。最终，还是生产力决定了一切。

现在流行一个很有趣的观念，中产阶级。中产阶级似乎是内需的重要组成部分，似乎是发达国家的必备产品，似乎是过上好日子的真正产物。

那么，什么是中产阶级呢？

你觉得大量的自耕农算不算中产阶级？

自耕农比无产阶级强大得多，有生产资料，能自给自足，进行小规模的商业交换，可以发展成为地主或者工场主（不敢说工厂主），可以堕落成为无产阶级。

这应该算是古代的中产阶级吧？

这样说来，古代中国在很多时期都是很繁荣的，大量的自耕农，稳定的政府，盛世啊，发达国家啊。

那还有什么不满的？

哦，近代以来被欺负惨了，那近代以来是什么情况被欺负惨的？我大清统治时期……呵呵，于是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接下来提到的内容了：

网上的奇谈怪论很多，比如说，宋朝的军事弱势是由于唐朝不努力丢失了产马地造成的，现代中国的疆域广大是源自元朝清朝的。但是，这些奇谈怪论显然无法解释后周世宗的对辽攻势，无法解释我大民国“能割地，敢赔款，重然诺，不要脸”的憋屈无奈。

汉朝经营西域的时候，用了两个字：凿空。

什么意思呢？原先对西域完全没有了解，没有任何政治经济基础，完全就是从无到有，建立起了统治地位。

没有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

俗话说“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西班牙建立殖民地的时候，谁替他们统治过美洲？委员长在台湾的时候，仅仅因为美军要将钓鱼岛用做靶场，交由日本管理较为顺手，就忍气吞声不敢放屁，那恐怕才真的是我大清的遗产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财产那是通过十年土地革命、十四年抗战、三年国内革命战争、十年西藏革命、建国以来历次对外作战所获得的。就说最近南海上“鬼斧神工”那些突然增大的岛屿，哪一个是我大元我大清种出来的？还不是人民解放军浴血奋战用鲜血打下来建起来的？西藏那块地，究竟是怎么得来的？昌都战役全歼的是莫非是外星人？我大元我大清灵魂附体？别逗了，现在提这些历史王朝，只不过是用着顺手而已。我国在对外争端中没少用“自古以来”这四个字，这完全是建立在投送能力局限于这些毗邻地区的基础上的无奈选择。如果真的像美帝一样全球打击全球霸权，你信不信到时候的口号就是“保护侨民”？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历史上去过那些地方所以有发言权，以后要真是强大起来，就是南极洲北极圈，来一句“保护侨民”甚至“保护科学家”，都可以干涉。

“自古以来”什么的，就是个借口而已，你还真信了？

没有可以有，有可以没有。凿空二字，可以多思量思量。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搞笑。

外来少数民族的无差别打击，带来了什么改变呢？既然你提到两千年中国历史了，你自己不会看看两千年中国历史？

或者说，你都没看，竟然都敢提？

信口开河，信口雌黄，这胆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你确定不是打伞的和尚？

你不提，我帮你提，跟你长长记性。

自秦以来的外族入侵。我这次不提少数民族，因为在人类发展史上，一个民族成为少数的原因通常是文明落后，说别人是少数民族那就是污蔑别人是野蛮人，以后说顺口了也许还会说少数民族，因为毕竟相对汉族其他民族的人口确实都是少数。

自秦以来的外族入侵，第一次大规模的，是五胡十六国—北魏—北朝时代，代价是大量科技失传，大量成熟的国家组织制度失传，文明重挫。

第二次大规模的，是中唐以后开启的、直至元朝覆灭才结束。代价是接连数次文明毁灭，比如说大量科技失传，比如说中国人已经读不懂中国人自己写的数学著作了，要到近现代科学重新发展到那个水平才可以重新理解——这个事，直白地说就是，一个在部分领域发展到了相当于近现代社会科技水平的社会，被你所推崇的外族入侵无差别打击给打压到了稍高于石器时代的水准。

我想你可能比较喜欢核战争，爱因斯坦遇到你，你们可能比较有话题，因为他觉得第四次世界大战的武器是石头，而你可能觉得是光剑。

对此，我可以认为你具有反文明和反人类倾向吗？

中国人口增加，大体上与农业生产直接相关。

严格来说，人口增加始终是和人类生产效率直接相关。

前段时间看西方学者研究西欧族源，他们提到：古代西欧人其实是以狩猎为主的，但是现代西欧人的祖先，则是以农民为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农业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因此农民比猎人多，最后猎人被农民吞并了。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所谓的农民，据说是来自中东的。

而关于中国人口，学者的看法是，中国古代人口经过与欧洲对比，大体上与双方农业产出能力成正比。

所以，中国人口的多少，实际上还是与农业直接相关。至于说人身依附关系，你真的有必要重修中国历史。因为在中国历史上，外族入侵所带来的主要改变，就是强化人身依附关系。

可能你没有阅读科技新闻的习惯，建议增加这个习惯，因为你在常识方面存在严重的缺陷。

此外，写到这里我有个疑问：你说了那么多与事实截然相反的话，真的不是在钓鱼吗？毕竟，一个人在常识方面犯一两个错误还可以理解，系统性的犯错误，简直就像平行世界过来的，这也太假了。

你在这里又提到了人身依附。我这一次不建议你读中国历史了，我建议你去读西方历史。对16世纪以来的西方资本主义早期历史，你最好读一读。

话说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这句话里的逻辑错误你真的没看出来？

注意“这些寄生于下，依附于上的所谓精英阶层”这一句，请问“这些”是谁？现代中国还有“士族官僚乡绅地主”？你是在逗我？你这种行为让我想了一个英国笑话：“一个人移民去了美国，两个国家的平均智商都上升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想说这笑话了，如果有移民美国的朋友，还请你们谅解，英国人这个笑话确实很恶毒。

虽然毛主席确实很伟大，但是你用这种方法称赞他，他会笑醒的。

中国所谓“千年未有之变”，本质上是从农业文明发展到工业文明的变革。

清朝所建立的是一种逐步接近印度种姓制度的社会制度。种姓制度据说是古代西方的“理想国”。但是清朝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的黑暗一页。说老实话，我从来没见过哪一个王朝可以干得像清朝一样到清末了还一大堆人喊反清复明，更奇特的是，在给清朝判死刑的时候，大家一切研究建立新制度的时候，竟然考虑用明朝皇帝来建立君主立宪制国家。就这，你还说什么人口增长的主要原因。农业生产被你吃了？

至于说日本侵华，日本为什么能够侵华？还不是你大清和你民国的共同努力？你自己看看你写的那叫一个什么东西，前边刚说了清朝削弱了汉族官僚地主，后边日本又来削弱农村地主阶级，汉族地主还真是命硬。这都哪跟哪啊？

看到这里，我很累。欧洲中世纪的长期落后是不是由于北大西洋暖流导致他们的生活区域不够寒冷因而缺乏足够的能力？非洲的长期落后是不是由于缺乏中央集权？南极洲农业产量相对于印度的落后是不是由于科学家不如种姓制度？我在这里写文章是不是由于奥巴马又出国访问去了？你说的这些东西，真的和你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而且你刚才不还说外族入侵的极大好处吗？怎么这会儿他们的压力又开始“必然结果”了？

这是你的结论部分。应该说，也有一些合理的地方。比如说“真正代表先进生产力的资本，只是研发设计生产性的资本”，我可以理解为研发设计代表先进生产力。只不过我不想加“只有”两个字而已，不过反正加不加不是什么大事儿。

其实我真正不明白的，是你怎么能够突然就跳到什么“真正良性的资本主义，民主政治，主要是特殊时代，特殊社会结构，自发形成的文明形态，绝不是简单私有化，或一人一票的形式主义，就能轻易实现的。”

而且，如果所谓“真正良性的资本主义”，必须是“特殊时代，特殊社会结构，自发形成的文明形态”，那么，第一，特殊在哪？第二，既然是一种特殊的东西，为什么欧洲就特殊了？第三，如此特殊，你是不是在暗示欧洲人不是人？

不客气地说，这都什么鬼？

你说了这么多，最后就是两句话：“中国有机会实现良性良性的资本主义，但主要来自嫁接，而不是自发产生的。”“嫁接的关键，在于政权的中性治理。”

词儿确实都认识，但是论证不合理啊。

首先，如何实现特殊，你没说。因为你实际上就没讲“良性的资本主义”的特殊性是什么。其次，你也没讲什么是嫁接、如何嫁接。其三，你更没讲什么是“政权的中性治理”。其四，你把理想寄托在“政权的中性治理”上，那不就是“有困难找政府”吗？“良性的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就是用“找政府”来做终极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