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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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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二卷】锦衣异志录(68)

李龙双手抬在胸前,划了个太极乾坤圈,慢慢将双手张开,随着一层白雾弥漫,就见那千丝血刃在这白雾当中竟冻结成冰。

周昂倒地,使出地躺剑。

却不想紫衣人根本不惧,那剑斩过之处,血流纷涌,竟多了千丝万丝血刃将周昂半身刺透,血流如注,禁不住闷嘿一声。

赵良心痛徒儿,倒地将周昂一扯,扔出战团。

钟信瞧这阵势,已知正面对敌没有胜算,情急之下蓦然灵光一闪,疾身来到李龙身后,沉喝一声道:“龙儿,我给你运功。”随即双掌一拍李龙后背,李龙就感觉一股热流源源不断的从钟信掌心传递过来,李龙欣喜之余却不在如何利用。

“龙儿,按玄功要决的口决运气。”钟信不忘指导。

李龙心一定,默念玄功要决的口决接收钟信内力,蓦然间白雾大涌。紫衣人脸色一变,拇指食指曲指一弹,一滴晶莹血珠从食指中弹出,听着那破空之声直射李龙心口。

赵良挥剑疾挡。

那血珠竟将他手中宝剑射出一个缺口,散出数十滴细珠,依然向李龙疾射而去。

李龙心口一痛,一口血就涌上喉咙。

紫衣人眼露疯狂,他就等着李龙那一口血喷出来呢。

李龙似知他心意,硬生生将血吞了回去。

赵良也在这当口转到李龙身后,沉喝道:“龙儿,我也给你运功。”

众人都在与紫衣人恶斗,完全没有注意到郑熏其实一直在旁。紫衣人血阵如天罗地网,他避之不及也受了伤,赶紧逃开一边。此时看到钟信和赵良都在帮李龙运功,不由一喜,心想趁机偷袭岂不正好?

便悄悄踱步而来。

高玉此时却也醒了,挣扎而起挡在郑熏面前。

李龙接了两位高手玄功,猛然大喝一声,双掌用力一拍,向前一送,一道冰剑穿过千丝万丝血刃刺向紫衣人。

紫衣人躲避不及,被冰剑穿身而过,立时惨叫一声,连退数步,踉跄逃去。李龙见紫衣人逃走,萎顿跪地,鲜血大口大口地呕出来。

郑熏见紫衣人逃走,也是胆颤心惊,想跟着逃走,却被赵良一指点中腰间穴道,即时瘫软在地。厂卫和锦衣卫上前绑了个结实带走了。

钟信抢步上前抱起李龙:“龙儿?”

李龙望向钟信:“我没事,谢五师叔关心。五师叔,周师兄那样说话不是为了伤您的心,请五师叔不要怪他。”

钟信一愣,惊诧地看着李龙,他想不到李龙受此重伤,首先想到的却是他和周昂的处境,不由深受感动,轻叹一声道:“我知道昂儿是为我出气,我不怪他。”

李龙一笑,昏死在钟信怀里。

赵良去查看周昂和石勇的伤势。石勇也醒过来了,他只是一时被震晕,倒不像周昂受外伤,李龙受内伤这么严重。

石勇一醒,马上跑过来叫:“督主,督主,您没受伤吧,您没事吧?”

钟信看着自己这个憨直徒儿,这场恶斗说起来是他挑起来的,但此时他心里却对这个徒儿颇有几分亲切温柔,轻声道:“我没事,你不要大呼小叫。”

石勇在传武堂都不曾听钟信这么温柔跟自己说话,心中美滋滋的道:“师父,您没受伤就好。您骑在我肩上,我送您回家。”

“又胡说,我这么大个人,那里要你送。”

“为何不可?师父您以前出门不就是坐马车坐轿子么?那目今没有马车没有轿子,可不就是我来送你最好?你坐在我肩上,我送您回京。”

钟信展颜一笑,道:“不要胡闹了,快送周昂去太医院医治。”

石勇就‘哦’了一声,走到周昂面前,伸出两只健壮臂膀就要把他抱起来。周昂忙伸手一挡:“少来,我自己能走。”

赵良听着钟信与石勇的对话,心中却是有些欣慰,从前的钟信本就是温柔快乐的少年,若是能回复从前欢乐时日,夫复何求。

此时晨曦初露,众人一起走在长街上。他们身边走过一队人马,众人把眼望去,赵良随口道:“好似邵太妃的儿子兴献王回京了。”

邵太妃的儿子?石勇听到不由抬头望去,但是那队人马护卫森严,也看不到什么,便不望了。一众人等,李龙伤得最重,一行人将他送至太医院救治,其他人也各自包扎外伤伤口。赵良和钟信即时提审郑熏,面对锦衣卫和东厂两大巨头联审,郑熏终究被吓到了,连连叩头求饶命,说自己只是一时气愤,想回来发泄一下的。赵良和钟信皆叹息,可是他们也知道郑熏抗旨不遵,多半是死罪。两人审结郑熏,各自回府换了一身新的官服前往宫中面见圣上和太子。尤其是钟信,轻抚着自己那被血刃划伤的人皮面具,回想着石勇,周昂和李龙的话,犹豫再三,终取下面具扔在一边。

苍白无血也遮不住倾国容颜。

赵良前往乾清宫面见圣上,钟信前往东宫面见太子。

太子看到钟信,略微有些讶然,他身边现在立着钟谨,正跟着他玩呢。钟谨看到父亲模样,也有些呆住了。

太子笑道:“谨弟,不曾想自己的父亲是如此的绝世容颜吧?”

钟谨点头,却道:“男儿立于世间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只是漂亮有何用?”

钟信一怔,想不到儿子会说出这么有志气的话来,油然回想当年自己也曾如此意气风发。从前的人生,或许还是能慢慢回来的吧?莫名的就有一丝希翼在内心滋长。

“有事吗?”太子笑问钟信。

“殿下,我们抓了郑熏。”

太子看了钟信一眼:“为何抓他?”

“他偷偷潜回京城,欲抓高玉。幸得锦衣卫和厂卫巡查时发现,没有得逞。”

太子赫然凝目:“他如此贼心不熄?”

“殿下,指挥使已前往面见圣上,圣上或许很快会下旨。他抗旨不遵,必是死罪。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与赵良亦觉得他只是一时冲动,并无他意,请殿下能宽宏他侧个。”

太子看了钟信一眼,复看向钟谨,笑道:“谨弟,你说此人能饶么?”

钟谨却摇头:“不能饶。”

“为何?”

“圣上已宽恕过他一次,但他旋而抗旨。若是饶他,天下人便皆知王法如儿戏,长此下去,法将不法,国将不国,这天下便要乱了。”

太子望向钟信,缓声道:“叔叔,你生了个好儿子,将来可堪大任啊。”

“殿下,臣考虑不周。”

“以后你来教他习武吧。”

钟信一怔:“殿下?”

“你不愿意?”

“殿下的意思是让谨儿入传武堂?”

“如何?”

钟信即时下跪叩首:“谢殿下信任,臣感激不尽。”

“好了,起来吧,随我去乾清宫。”

“是。”

太子前往乾清宫,此时万岁爷正在考虑如何处置郑熏。太子上前道:“父皇,可否由儿臣定刑?”

“吾儿,你将如何处置他?”

“父皇,圣旨已下,不容抗旨,否则王法如儿戏,这天下便要乱了。”

万岁爷点头,就将此事交由太子去处置。太子传旨刑部、都察院拟刑,两部院用了两日时间便定了刑,皆拟了斩立决,太子看后,改赐自尽。

太子带了高玉亲自前往诏狱,高玉手中还捧着赐自尽的毒酒。

郑熏看到酒壶,恨得脸都扭曲了,嘶声向太子叫道:“你就这么想你亲舅舅死?”

太子看着郑熏,望着他那张扭曲的脸,缓声道:“在审案的时候你没有听清楚吗?你姐姐生的孩子不是我。”

“嘿,你现在想怎么说都可以。”

“你为何这般执妄?”太子缓声问。

“是你贪图富贵荣华,不肯认母,倒反说我执妄?”郑熏冷笑道。

太子轻轻点头,长叹息,复微微笑道:“我幼读史书,常听史官慨叹那些昏君之所以无能昏庸,皆因他们自小处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活于阉宦之中。可是我看你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却也一样冥顽不灵。事实便在眼前,却依然一厢情愿自认国舅。世人皆妄,何独皇家?”

郑熏不解太子为何突然如此说辞,有些愣愣。

太子笑道:“如此言语说给你听,你也不明。只不过我在你身上倒着实看到一一些我从前在朝堂之上不曾看到想到的光景。若日后我登基为帝,有些事倒真不必太过在意了。来,我敬你一杯。”

太子向后伸手,高玉斟了一杯酒送到太子手中,太子递到郑熏面前:“喝了吧。”

郑熏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死到临头,还是怕了。

太子却是淡淡一笑,自己把酒喝了。郑熏愕然,复怒喝:“你,你到此还要戏弄于我?”

“你自己怕死,怪得了谁?”太子微笑道。

“你到底想要如何处置我?”

太子一指高玉:“你自见了他,就一直很想要他是不是?”

郑熏不明所以。

“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贴身侍卫?”

“那又如何?”郑熏强打精神,梗着脖子反问。

太子面色一沉,直视郑熏,那眼竟是慑目威严,让郑熏胆寒:“我的人,我的天下,你夺不得。”

郑熏待要反驳,太子右手往袖笼一收一伸,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高玉见到都吓了一跳。太子拎起郑熏的头发,将他的头向后扯起,冷冷道:“我本不想杀人,可你却硬要撞到刀口上来。或许这是命中注定,你要成为我登基路上的祭刀之人。哈哈哈,这世间果然没有不杀人的皇帝,皇帝不杀人,想来就要被臣子们杀了。”

高玉心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殿下息怒。请殿下不要脏了手,就由臣来替殿下——”

太子向高玉厉喝一声:“你给我老实的跪在一边,我杀了他再找你算帐。”

“朱厚照,你有种就放了我,我跟你决斗,你要是赢了,任你杀任你剐。”郑熏大叫。

太子仰头大笑:“我没种,我现在就是想杀人。”一声即了,那匕首已向郑熏的脖子抹去。血喷了太子一身,太子冷笑,将郑熏尸身扔在地上。高玉见到太子如此狠绝,亦为之颤悸。

太子赫然转身,高玉吓得跪地后退,趴伏于地。

“我这样,你害怕了?”

“臣不是怕殿下,臣只是怕殿下不相信臣。”

太子不语。

“臣当真和郑熏并无苟且之事,殿下。”

“我相信你。”太子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恨他挂念你。我知道你自小便把我印在心里,我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你对我的那份心。我原以为只是你有那份心,但是郑熏的出现让我发现原来我也有那份心。”

高玉猛抬头看着太子,激动落泪。

“不过,纵然我有心,你也只是我的内助之一,帝王之身,不可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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