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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人文主义谈话录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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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12)John Spong:耶稣神学的重塑

今天我想谈一下基督教的核心象征。我想要尝试回答一个耶稣本人提出过的问题。根据马可福音的记录,耶稣在一个名叫该撒利亚腓立比的村庄问门徒:“人说我是谁?” 二十世纪德国著名路德宗学者兼殉教者迪特里希.潘霍华曾经把这个问题换了个更主观的问法,以便联系到我们每个人。在他看来,“问题并非‘基督是谁’,而是‘基督对于我们来说是谁’。”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这个世纪,拥有了我们对于世界运行机制的了解之后,我们要如何在二十一世纪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看来,传统的范式显然已经不顶用了。传统思想认为超自然的上帝高居天穹之上,以超自然的力量在人间施行奇迹。为了拯救罪孽深重的人间,祂借助童贞玛利亚化身为人,并且死在了十字架上。这套概念违反了我们对于天体物理学、物理学、宇宙学、生物学、生殖学以及因果律的一切了解。如今我们的绝大多数宗教实践其实都是在为这具神学死尸进行人工呼吸。给死尸进行面部拉皮手术是不能使其活过来的。假如我们找不到其他方式来讲述基督的故事,基督教将注定没有未来。

我姑且用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日常场景来说明一下吧。后天是周日,到时候我要在缅因州布斯湾码头教堂布道。布道结束之后,我还将有幸为一位密友的初生孙女施洗。我将要把这个宛如无价之宝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念诵一段源自现代社会世界观出现之前很久、如今听起来简直莫名其妙的礼拜辞。我之所以为这个孩子施洗是为了宽恕她的罪孽。可是你要真让我把她的罪孽列举出来,我只能张口结舌。据我所知,就目前为止她还从没抢过银行,从没有通奸行径,从未撒谎骗人或者不敬长辈。她的确喜欢时不时地给别人制造麻烦,不过话说回来所有的婴儿都是这么个结构,一头安装着高音喇叭,另一头安装着毫无责任感的排污渠道(笑声)。在施洗期间,我将会要求她的父母与教父母代替她宣誓,承诺她将会弃绝肉欲与魔鬼的世界,听起来似乎从小就要向她输入成为修女的程序。

几百年来,神学家们辩称这些词句并不指涉这个孩子的实际恶行乃至实施恶行的潜质,而是涉及全体人类生命的某种特质,不妨将这种特质称作自我中心或者自私。他们甚至还为这种特质起了个名字叫“原罪”。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这种特质,因为当初上帝创造了完美的人类,而人类却堕落到了不完美的境地,原罪就是这一堕落的结果。需要了解的是,这套神学理论对于基督教经验来说并不正宗。原罪神学最早出现于三四世纪希腊语二元论地中海世界。基督教离开犹太子宫之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成型的。也正是在这里,基督教会成为了异邦人的教会。例如希波主教圣奥古斯丁这样的人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圣经,并且以此为基础形成了一套世界观。根据他们对于人性或者说人类学的理解,他们以创世记的最初几章为基础形成了一套神学。

奥古斯丁恐怕认不出我们今天的创世记版本,他并不知道世界在七天内受造而成的故事。创世记第一章其实是一首赞美诗。犹太人创作这首歌颂造物神的赞美诗的时候要么身处巴比伦之囚时期,要么刚刚返回家乡不久,总之这首诗创作于公元前六世纪。他也不知道这首诗的原型是一首犹太人在囚禁期间接触到的巴比伦诗歌。他更不知道这首诗原本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确立安息日源自创世之初的神圣地位。于是他就把这首诗的内容照单全收了,因为圣经的文字来自上帝。

同样,这些神学家也并没有意识到创世记的第二三章——亚当、夏娃、蛇与伊甸园等等——与第一章并非出自同一位作者。他们并不知道第二三章比第一章要早出现五六百年。他们以为一二三章的故事线是延续下来的,都出自上帝的叙述。于是他们就把一二三章放在一起,借此形成了一套神学与人类学,或者说上帝观与人性观。然后他们就用这套理论来解释人类生活当中一切他们觉得自己并不理解的现象。创世记第一章声称世界受造之时是个完美的所在,人类也是按照完美的形象创造出来的。所以这些神学家们就问,邪恶究竟来自哪里呢?他们在二三章当中找到了答案。这段比第一章还要古老五百年的文字提供了一种可能。四世纪基督徒并不认为这两段文字没有关系,而是将其拼接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因为一切都是上帝的言语,所以一切都很完美。上帝创造了完美的世界,又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因此人类也像上帝一样完美。但是人类搞坏了上帝的完美造物,他们违背了上帝的意旨,吃下了知善恶智慧树上的果实——不是苹果,苹果是热罗尼莫搞出来的,我对此感到很遗憾,因为将喉结称作“亚当的苹果”的确很形象——吃下果实之后,人类就败坏了自己。根据这套神学,上帝所有的造物都因为人类而遭到了败坏。

这个源自四世纪的信仰对于此后的人类生活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正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堕落之举,蛇类今天依然要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正是因为堕落,女性生产儿女才会多受苦楚。正是因为堕落,人类必须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而且土地必然长出荆棘和蒺藜。正是因为堕落,人类才被驱逐出了伊甸园。借用斯坦贝克的说法,如今我们只能在伊甸之东勉强求活。这些神学家们还辩称,正是因为人类堕落的深远后果,一切活物都必然死灭。死亡并不自然,而是对于原罪的惩罚。因此我们不可能逃避堕落的后果,任何人都无法自救。根据这套神学的发展,获救的唯一希望就是上帝从外太空降临人间施加援手。

正是出于这种对于邪恶来源的分析,他们开始讲述耶稣的故事。耶稣就是拯救世人的上帝的化身。因此基督徒将他称作救主,赎身者,拯救者。耶稣从堕落当中拯救了我们,从我们的罪孽当中拯救了我们。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在十字架上献出了生命。按照这套神学,这种做法十分合理。如果你分析一下,就会发现这个故事其实绕得很。你我曾经犯下深重罪孽,活该遭受神圣惩罚。但是这惩罚远非我们所能承受。因此上帝转而惩罚耶稣,让他成为你我的替罪羊。耶稣为我们的罪孽清偿了上帝公义所要求的工价。这也正是我们要给婴儿施洗的原因,施洗是为了洗去我们每一个人因为亚当堕落而遭到侵染的罪孽。所以我们才会认为未受洗礼而死的婴儿必将永远无缘得见上帝。我们创造了一个怎样可怕的上帝啊!

所以耶稣的故事也就是上帝拯救世人的故事。这位超自然的外在上帝需要一块降落场才能进入人世。所以就有了童贞玛利亚产子的故事。然后这位身陷人世的上帝还需要一个重返天界的平台,于是就有了耶稣升天的故事。就古人看来,这些故事很好地解释了他们对于耶稣的体验。因此他们甚至发展了反复诵念的经文,假设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经文的意义,而且没有人会产生质疑。经文体现了这种想当然的真理。有一条经文是“基督为了我的罪孽而死。”假如你从没听过这句话,你这辈子肯定从没进过教堂。另一句经文侧重于基督教的礼拜仪式层面,声称圣餐礼世纪上是对于耶稣未来拯救我们而受刑十字架的最后时刻的重演,因此这句经文也将圣餐礼称为“牺牲弥撒”。

这种神学有什么不对呢?根本就没有对的地方。不过这里我姑且先说四个主要方面。首先这套神学扭曲了我们对于上帝的看法。上帝成了食人的怪物,不懂如何宽恕,只有活人血祭才能使他心满意足。上帝成了一个宁肯杀死亲生儿子也要满足神圣正义感的父亲。这使得上帝成了一位终极虐童犯。凭良心想一想,谁愿意崇拜这样一位上帝呢?

其次先这套神学扭曲了我们对于耶稣的看法。耶稣成了一个恒久的受害者乃至于享受苦痛的受虐癖,迫不及待地想要被钉上十字架,为你我的罪孽偿付工价。有时候我们干脆一直把他挂在十字架上不让他下来,从而固化我们的罪孽。

再次这套神学扭曲了我们对于自己的看法。这套神学把基督教变成了愧疚与操纵的宗教。你我都成了满心愧疚之人。愧疚成为了基督教的主币,成为了永远分发不尽的礼物。我们现在成了基督杀手。耶稣之死都是我们害的。赞美诗里一再重复这条信息。圣公会赞美诗集就唱到:“啊,神圣的耶稣,汝受到了何等冒犯才钉上十字架!”还有“耶稣啊,是我不认你,是我将你钉上了十字架。”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愧疚信息啊。而我们还在一遍遍反复诵唱。谢天谢地教堂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睁着眼瞎唱,根本不关心自己唱得是什么(笑声)。只要曲调不变,换什么词他们都能唱出来,一点影响都没有。

所以基督教发展出了对于耶稣之血的拜物式崇拜。我们认为耶稣之血能够洗涤一切污秽,换言之人类已经肮脏得不成样子了。如果你信奉新教,你就会拿着基督的鲜血当成洗澡水。正如赞美诗里唱得那样,“在血中沐浴,在血中得救”。圣水池里装满了耶稣的鲜血。新教赞美诗当中充满了鲜血淋漓的篇章。如果你信奉天主教(我这里不仅仅指的是罗马天主教),耶稣之血就成了圣餐礼上的饮料。这回你倒是不用鲜血来洗澡了,而是干脆把鲜血喝了下去。总之新教徒更关心肉体罪孽而天主教徒更关心精神罪孽,而基督之血在两方面都有去除顽渍的奇效。这样做的潜台词就是我们全都无比罪恶、邪恶且肮脏。

所以我们才会去教堂。我们花费了如此之多的时间祈求上帝开恩。对上帝说这种话倒是多么奇怪。“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有时候我们还嫌这么说太累人,直接动用希腊语, Kyrie eleison。什么人才会乞求慈悲啊?在我看来,战抖的儿童在施虐的父母面前、待罪的犯人在掌握生杀大权的法官面前才会乞求慈悲。但是如此定位人与神的关系真的合适吗?基督教教会的信息决不能一味以罪孽为核心,罪孽与愧疚产生不了生命。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孩子通过这种方式自立自强的。如果家长让孩子坐在膝头,说道“孩子,你生来有罪,你毫无价值,没有上帝你什么都不是”,这孩子还能健康地长大成人吗?看看如今某些成年基督徒的德性我们就知道了。

最后这套神学的市场已经大不如前了。我们早已不再按照如此古老的思考模式来考虑世界与人类的起源了。除了宗教以外,世界各地的各种思想全都与时俱进了。1859年的英格兰,一位曾经想成为圣公会牧师,名为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的人出版了《物种起源》这本书。从那以后,基督教教会的许多部分一直在以他们所信奉的前现代化史前人类起源观念为名与达尔文为敌。达尔文提供了一套十分不同的人类起源观念,并且对于邪恶的由来做出了十分不同的解释。达尔文认为,从来没有完美的造物,也从来没有完工的造物。生命是不断演进不断变化的过程。生命不是静态的,而是通过过去三十八亿年的演化产生的,从单一细胞演化成了你我这样具有自我意识的复杂聚合体。想想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吧。假如从来没有什么完美造物,自然就不会有脱离完美境界的堕落,哪怕仅仅在比喻层面上都不行。既然没有堕落,自然也就没有拯救的必要,你也就根本用不着被重新恢复到一度享有的高位之上。这一来整套体系就土崩瓦解了。我们对于人类生活、上帝与耶稣的理解全都要推倒重来。

宗教对于人类的定义根本就是错的。今天在场的听众们绝不是一群堕落的罪人,而是一群尚未实现完满人性的凡人。我们不需要救主,而是需要一位能够给我们带来力量、激励我们从当前境界出发最终实现全部潜能的存在。这是一种十分不同的应对人类生活的方式。

所以请允许我在不伤及经验内核的前提下剥离宗教过往为这段经验提供的解释,看看原本的经验究竟包括什么内容。为什么人们会围绕着耶稣构建起一套如此复杂的神学体系呢?为什么人们会将耶稣视为上帝派来征求堕落造物的救主呢?他的生平必然有非凡之处,才会使得人们认为应当用上述理论来解释他的权柄。他究竟怎样不同寻常呢?莫非因为他是一位行奇迹者吗?恐怕并非如此。基督教提供的任何证据都无法表明公元一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人们曾经将奇迹与耶稣的回忆联系在一起。莫非因为他降生于奇迹之中吗?恐怕并非如此。关于耶稣奇迹降生的记录最早在一世纪九十年代才出现,此时距离耶稣遇害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莫非因为他有起死回生走出墓穴的大能吗?恐怕同样并非如此。假如你熟悉福音书的创作根源与圣经传统,就会知道将复活解释成为肉身还阳的说法并不见于马可与保罗的作品,在马太福音当中倒是有些暗示,但是这个理念真正大行其道还是在路加福音与约翰福音当中,而这两部福音的创作距离耶稣降生已经过去了九十多年。从此之后复活节才转变成了死尸复苏的纪念日。

那么耶稣的力量究竟蕴藏在哪里呢?人们为什么会责无旁贷地诠释他的生平呢?我在这里姑且贡献一点愚见。当我透过福音书与基督教传统审视耶稣生平的折射映像时,我看到了一位打破藩篱的人物。在我看来,耶稣的生平极其有力地确立了我们内心深处的人性,使得我们有条件拆除为了确保生存而环绕周身竖立起来的工事。在我看来,耶稣的生平与权柄激励着我们放胆超越一切活物全都具备的、位于DNA最深处的生物学求生本能。正是这种生物学本能而不是罪孽才使得我们一个个都以自我为中心。在我看来,耶稣激励我们放下恐惧,放下追寻身外之物的纠结。他所代表的理念激励着我们寻求内在价值。在我看来,耶稣激励我们思考新的意识,思考人之所以为人的意义。我不认为耶稣是教条规范的对象,而是人类生命的体验者。

我们简单浏览一下新约吧,充分领略一下这种理解耶稣的方式能给我们带来什么。首先来看看保罗的头两封使徒书,也就是写于公元52年的哥林多书。根据保罗的说法,假如你在基督里,界限就会退去。在基督里不拘是犹太人还是希腊人,是为奴的还是自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敢肯定这条原则还可以继续推进下去:在基督里不拘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不拘是犹太人还是穆斯林,不拘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不拘是东正教徒还是归正教徒,不拘是逊尼派还是什叶派——如果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换句话说,在基督里我们能回归人性的最深本质,不必再忙着为了树立自己而打击别人,不必再挖空心思证明自己在各方面(包括宗教方面)高人一等。

再来看看最早问世的马可福音,看看耶稣复活之前的最后一个故事。耶稣已经死在了十字架上。这时马可居然特意安排了一个不洁的异邦人守在十字架下面,并且让他诠释了耶稣的意旨。此人是个罗马士兵,一个未经割礼的不洁者。他抬头仰望这个凭借自身自由彻底捐弃自我,从未反击过自己的刽子手的人,不由得脱口而出:“神一定便是这样!”越界之爱的自由,放弃生命的自由。当然新约里面的具体行文不是这样,而是“这人真是神的儿子”,就好像这个士兵刚刚看过尼西亚会议神学考试的标准答案一样,这条教义还要再等三百多年才会出现呢。他实际上想说的是:我看到了人类凭借自身能力打破藩篱献身捐躯的可能,我正是在这里见到了神,无论你如何定义神。

再来看看随后问世的马太福音。根据马太的说法,耶稣降生之时天空出现了一颗昭示天下的明星。星星的特别之处在哪里呢?星光并不会仅仅照耀犹太人的土地,而是照耀整个世界。这颗明星引领人们穿越了部族的藩篱,领会了身而为人的更深层含义。不要忘了,三位博士都是异邦人。正是耶稣引领他们打破了疆域与恐惧的束缚。他们可不是刚刚离开化装舞会的游客。一旦真正理解了这个故事,你就会意识到其中的含义多么伟大。而且从经验主义角度来说这个故事在圣经中曾经出现过。在以赛亚书60章写道,君王们将要骑着骆驼前来,奉上黄金与乳香——听上去有点耳熟是吧。我听见有人问“没药在哪里?”之所以还会牵扯上没药是因为没药产自示巴。撰写福音书的犹太头脑于是想到:之前不是另有一个关于示巴的故事吗?不是曾经有一位示巴统治者造访过另一位犹太国王吗?于是他们就翻出了示巴女王访问所罗门的故事。这位女王随行携带的国礼就是大车装载的香料,而在当时的中东最主要的香料就是没药,一种香气扑鼻的树胶。马太可不是在记述历史,而是在诠释耶稣经验的力量。无论耶稣究竟代表什么,都将这个世界带入了人性的新时代。

再来看看路加福音。路加是唯一一位描写过犹太五旬节的福音书作者,这个故事位于使徒行传第二章。故事的引人入胜之处在于,当上帝降临在基督徒群体头上的时候,他们全都被圣灵充满了——他们的宗教信仰并没有得到强化。上帝知道人世间的宗教已经太多太多了。他们并没有变得更加虔诚,而是在上帝的抬举下超越了部族的区分,关闭了自己内心的安保系统。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能用众人的乡谈说话。因为人类之爱的语言是普世的。这个故事的重点不是记述神迹。彼得没有在一夜之间学会说汉语或者德语。不要这么拘泥于文字。

最后再来看看约翰福音。约翰福音当中有一个许多人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就是耶稣的荣耀时刻。不是复活,不是升天,而是被钉上十字架的时刻。根据约翰的说法,耶稣正是在被钉上十字架的时刻才将人们聚拢在了自己周围。因为在约翰看来,十字架之刑体现了耶稣运用自己的自由。他在爱当中为世人舍弃了自己,甚至就连那些正在杀害他的人也包括在世人当中。这是对于人类含义的新看法。

因此神性绝非人性的对立面。神性就是最深切的人性。我们任何人想要获取神性的唯一方法就是深入彻底实现人性,坦然接受神性在我们心中以及通过我们所带来的一切。声称基督徒相信耶稣具有神性其实就是声称基督徒相信耶稣具有完满且自由的人性。耶稣成为了我们用来体验上帝的容器,无论我们心目中的上帝是什么样子。只要你刮去关于福音书的一世纪解释,就会发现完满的人性与神性无异。

如果要我挑选我最喜欢的新约经文段落,我会选择约翰福音当中的一段。单纯只看字面意思并不足以完全体现这段经文的感染力,有必要对其稍微演绎一番。因此在我的脑海中,耶稣当时正在与门徒们对话——别忘了这段文字成形于耶稣死后七十多年。门徒们问道:耶稣啊,请告诉我们你为何而来?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坚定我们的宗教信仰吗?耶稣说:不是。上帝知道人间的宗教早已经太多了,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很邪恶。我来不是为了坚定你们的宗教信仰。耶稣啊,你是要让我们变得道德且公义吗?耶稣说:也不是。根据我的经验,十分道德且十分公义的人很懂评断,却一点也不懂爱。我来不是为了设立道德与公义的标准。耶稣啊,你是要把真正的信仰带给我们吗?是为了让我们成为正统信徒吗?耶稣摇头说道:还不是。根据我的经验,自信掌握真正信仰的人总喜欢躲在防御工事里向外面的人们开火。这样的人已经够多了。越发心神向往的门徒们问道:那你究竟所为何来呢?耶稣的回答至今依然回荡在世界上的每一个基督教敬拜场所。他说:我来,所以你们能得生命,所以你们能得富足。信仰不在于使人虔诚、道德或正确。信仰的要义在于号召人投入生活,号召人实现完全的人性。我们不必寻求拯救,我们需要彻底做人。我们不必重生,我们需要成长。套用潘霍华的观点,成为基督徒并不意味着成为信仰宗教的男女,而是意味着成为完整无缺的男女。完整无缺的人性能够步入神圣的范畴。

我们从有意识的生物演化成了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就是为了进一步踏入了所谓的大同意识。按照基督教传统生活就意味着接受挑战,竭尽所能活到极致,爱到极致,发展成长到极致,成为向所有上帝子女传播生命与爱与自由的力量。在我的宗教观念当中容不下那些全靠拆毁别人来树立自己的人,容不下那些将有别于自己的人斥为反常从而标榜自己如何正常的人。耶稣的召唤就是爱、生命与存在的召唤。这也是我追寻耶稣足迹的原因。因为耶稣的道路能引领我实现自身的完满,能让我与神圣合而为一,与人类大家庭的所有不同部分合而为一,超越一切阻隔,珍视一切生活。所以我的兄弟姐妹们,我恳请你们从此时此地出发,踏上各自的朝圣之旅,毕竟这是唯一的起点。从此时此地出发,努力活到极致,爱到极致,破除一切藩篱,鼓足勇气彻底实现自我,从而帮助他人彻底实现自我。我相信,这就是通向上帝意旨的门户。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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