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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新《中国通史》(live) -- 普罗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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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整理】西汉皇室(四)

  西汉的高层,一度都不太答理董仲舒的改革计划,无论窦太后还是汉武帝刘彻本质上都是“逍遥派”,刘彻的所谓罢百家、独尊儒术即使曾经发生过,也只是废掉一些野心家写的书,比如申家和韩家的。

  

  高层如此,中层又如何呢?他们能够抵挡“儒术”的强大攻势吗?

  中层的代表人物之一,叫做汲黯,这个人的逍遥派功夫是达到了一定的境界的。有一天,一个东南边的少数民族向汉族发起了进攻。战争!国之大事!(像菲律宾的事还隔着十万八千里,我府都已经闹得不行了。)可这个汲黯,居然在调查的路上,走了一半就回来了。他只走到了江苏,然后就回来汇报说,没啥大事。“土人喜欢打架,是正常现象。我作为天子之使,真要太靠近了,反而丢人”

  

  然后又有一个省(可能是河南)发生了大火,一千多家人的房屋或茅庐失火。汲黯又被派去调查,结果他又只走了一半。汉武帝问他:你啥意思?他说:失火事小(人可以跑出来),但是路途上的居民常年受水旱之灾,那才是大事。我先斩后奏,把河南的粮仓给开了。

  汲黯这个人官做得非常潇洒,当地方官的时候经常在家里养病、睡觉(可能是传染病)。他对于前边叔孙通搞的那套礼仪非常之反感。有一次汉武帝又把些儒生招来,说“我打算如何如何”。汲黯大怒,直斥天子:你咋就那么多打算呢?

  后来,汉武帝经过多方打听,确认汲黯的确还是个不错的官,地方治理得也不错,这才表示了认可,称之为“社稷之臣”!

  文官如此,武官又如何呢?当时有两个镇守北方的名将(官),一个叫李广,一个叫程不识。两人为将的风格迥然不同:李广是逍遥派,程不识是“务实”派(或许你也可以说,李广是道派,程不识是儒派)。李广极少练兵,程不识天天练兵。

  那么,效果如何呢?非常古怪:效果差不多!匈奴都不敢来犯。

  问题是,假如匈奴来犯,哪个效果会好一些?

  还真有人想把这个问题搞清楚。这个人叫王恢,他和程不识都在雁门为官。他献上了一条“奇策”,就是利用匈奴人对于和亲的信任,伏兵攻击之。(也就是说,他想把匈奴人变得“聪明”一点。)结果计策未成,还导致了一个汉将的叛变,因为匈奴人已经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了。

  过了两年,李广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在“儒将”面前证明自己的水平。这一次在上谷,几支部队共同迎击匈奴。李广被俘虏了,但他依靠个人的特种兵技巧逃脱。两个儒将败得也很惨,其中一个损失了7000骑兵。唯一取胜的是卫青,他抓住了对方700人,这和他本人擅长骑马有很大的关系。

  “儒道”之争,还反映在水利建设方面。这一年,河南濮阳这个地方,黄河决口了。黄河在南岸登陆,一直向东南奔流,流进了泗水和淮河。汉武帝刘彻的态度是:堵!谈何容易。汲黯和郑当时动员了10万人上去,刚堵上,又冲开。

  

  另一派人主张不堵,“让它流”。这一派人的代表是丞相田蚡和一些知识分子。此事的结果是,汉武帝倒向了“道派”:不堵。过了很多年,也没人再去堵黄河了。“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强塞,塞之未必应天。”这是田蚡的理由。

 

  以上,我们观察了儒道冲突的三个方面,分别是政治、军事和水利。我们再来看一个方面:生活。前边提到,刘彻建了一个上林苑,但是他日常的生活,毕竟主要在宫廷中,不可能天天跑去打猎。于是他在宫中进行“准田猎”活动。提供这种服务的,是一个贵族妇女和一个富商(珠宝商)。他们活动的主要内容是:斗鸡、踢球、赛狗、赛马。当然,还有大量的饮酒。(是否还有其他活动,不得而知)但就算是这样,东方朔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当众斥责刘彻“败男女之化”“不学《六经》”“极耳目之欲”。

  刘彻思考了整整5分钟,这五分钟,东方朔人头随时可能落地。刘彻好不容易说出一句“算了,我都安排好了。以后改就是了”。东方朔不依不饶,要求处死这个商人(董偃)。后来,刘彻再想搞这些活动,只能躲着东方朔。

  从以上四方面的观察,可以基本得出结论:(1)当时的逍遥派和“务实派”,无处不在斗争之中;(2)总体来看,双方势均力敌;(3)局面有向务实派倾斜的趋势,因为后者的力量越来越壮大。文官多走务实派路线,因为“务实”,是别人看得见的。程不识天天练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汲黯的智慧,除非汉武帝这样认真观察,还真不容易体会出来。

  当时的中国已经是文官管制的国家。王,已经快没有多少了;贵族,也在日益边缘化。所以“儒术”是大势所趋!关键是:什么儒术?难道儒术 = 庸俗吗?董仲舒显然是不同意的。不同意的人还有很多,而且这种“不同意”精神之中,是否包含了一种真正的变革呢?

“儒生”,正在一步步统治中国。这帮儒生,究竟是干什么的呢?在儒生的知识系统中,有一个重要的传说叫做“西狩获麟”,按照现代的说法,应当译之为“神迹”(英文为miracle)。在汉武帝的中期,这样的神迹又出现了。那是在耶稣诞生前的122年的10月。(注意:我们讲了这么久,仍然是在讲耶稣诞生之前的故事。诞生之后又有什么不一样吗?暂时我也不知道。)

  这年的10月,皇帝按照一种惯例,来到“雍”这个地方,向一种神灵进行崇拜仪式。什么神灵呢?并不清楚。尽管神灵的名称不知道,但是这个地方叫做五畤,那么我们能够想到,那很可能是崇拜五帝的地方。因为前边提到,汉朝的建立,“五帝”是有大功的:红胜白。虽然表面上看只应该崇拜南方赤帝才对(这个赤帝有个名字,叫做赤熛怒),但是他们也有可能全都崇拜,毕竟“五帝”是一个系统。何况居中的“土”,似乎比其他四帝地位更高,不崇拜他是危险的。

(另外,我们最初曾经提到了“三皇五帝”,那个五帝和这里的五帝有没有可能是一回事?假如五帝是指方位神,那么三皇有没有可能是时间神?即past, present, future。存疑。毕竟我们最关注的人其实只是黄帝。黄帝究竟是谁呢?)

 总之,刘彻这一次来崇拜五帝或五帝之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获兽,一角而足有五蹄”。这个野兽是一个角,似乎最可能是犀牛(陕西会出现犀牛吗?)。目前世界上存在的犀牛基本上都是每脚两到三个分岔,而这个野兽居然有五个趾头,跟人类一样。一位地位比较高的儒生,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把这事跟上帝联系起来。“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他说,这是麒麟,只有在上帝表示对人间君主的认可的时候,才会呈现出来。

  我们注意到,刘彻到雍这个地方来,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多次。甚至可能每年10月都要来。而得到这个麒麟仅有这一次。所以不能排除这是有人在演戏。但是,仍然值得特别关注的一点是:怎么那时候的人,认为麒麟只有一个角?麒麟究竟是一个角还是两个角?如果麒麟的确只有一个角,他(她)会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可以参考我的《西游记终极揭秘》第三部分,战斗法则一节。)

  这个事情发生以后,儒生进行了进一步的分析。他的分析有些奇怪,他说,既然上帝已经显灵,那么像“元”这种概念,我们就不能再随便用了。因为“元”,本来指的就是上帝。以后但凡要说“一元”,我们就得换个词,换成“建”。建这个词,熟悉中国历法星相的朋友会非常常见。但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认为翻译成“创造”最合适,即上帝创建世界。二元,则改称“光”。而今天发生的获得神兽的事件,也要有个专用名词,叫“狩”。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狩字,早在孔子停写春秋的那一年就已经用过。那一年,也发生了西狩获麟的事件。这个儒生究竟在干嘛呢?我认为答案非常清楚。儒生通过这个事件,一瞬间确立了两个“王”:一个是活着的王,汉武帝刘彻。一个是已经升天的王,孔子。两个王都是上帝认可的。这是什么意思?政教分离。

  政与教,为什么一定要分离?分离得开吗?至少这些儒生认为,这样做是绝对必要的。我们可以在形式上忠诚于帝王和帝王的下属,但我们的心只忠于孔子。

  当时的皇帝在西安,他认为西安是中国的中心,甚至是宇宙的中心。从这个中心往西去,出现了神迹(雍)。往东去又如何呢?更大的神迹!这种神迹叫做炼金术。炼金术不是人类自己发明的,是神灵赐给人类的。这个神灵叫做“灶”,也就是今天无知人士所说的灶王爷。一个叫做李少君的人,传达了神灵的信息:“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寿可益,蓬莱仙者可见”。他说,如果虔诚地崇拜灶神,就能够获得一种特殊的“物”。看来这种物,很可能从灶中的火炭木灰里边滚落出来。它的作用是使丹沙变成黄金,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使人得见神仙,长生不死!它把 mortal 的人类,变成了不死的 immortal。(当然,这就是哈利波特的哲学家之石)

  这个李少君自己,有没有获得这种神秘石头呢?他病死了。所以多数人相信他没有获得魔法石。但是汉武帝坚信他已经得到了,他根本没有死,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相比之下,向南和向北的收获,似乎不那么明显。因为北边是匈奴,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荒漠。虽然卫青和私生子霍去病连打胜仗,但是对于皇帝,这些战果只有世俗的意义。向南呢?刘安早就汇报过了,那些南蛮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你要敢过去,他一个杀你十个。其他儒生也上奏,说就连秦始皇也在南边吃了大亏。根本的问题是,那些都是“化外”之地,是神州之外的非神圣地区,甚至是野蛮和邪恶的地区。就连好不容易打通的“西南夷”,里边也不过生活着一群夜郎自大之徒。

  同样是昆仑山神圣之水浇灌的地方,怎么差距那么大呢?看来,还是只有大河平原,才是真正的圣地,顶多再算上长江北岸。如果你不满意,就从黄河口出海,去寻找仙人吧。否则,你除了静静地享受人生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人生漫长(当时活过70岁的,已经不在少数),究竟怎么个活法?上帝他老人家有指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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