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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兴山要塞揭秘-勿忘国耻,纪念九一八事变81周年 -- 黑水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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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续一 兴山要塞揭秘-勿忘国耻,纪念九一八事变81周年

三、“固若金汤”

侵华日军在沿中苏边界所修筑的14个军事要塞,号称“东方马其诺防线”,其实,它的规模,它的防御能力远远超过马其诺防线。但是,由于日军在溃逃时带走和销毁所有文字资料和图纸,为了毁灭证据,日寇将地下工事进行破坏,而苏联红军出兵东北的时候,对碉堡和地面工事又进行二次破坏,最后剩下的只是废墟、残址。现存比较完整的只有东宁要塞、虎头要塞等少量工事。而兴山要塞被破坏得最为严重。地下工程至今未能找到,地面的工程以碉堡为主,我们只能从所剩的残垣断壁对它加以研究。

2006年鹤岗市政协成立了“鹤岗史研究会”,内设“兴山要塞课题组”,专题研究兴山要塞,从那时起,作者即开始研究这个课题。

至2009年9月10日,我们已经在兴山要塞发现93处要塞遗址,其中86个碉堡,一处地下指挥所,两处料场,两处兵营,两个水泥库,以及堑壕盘山道等等。对于这些遗迹和残址,全部以GPS定位标图,在现场挂上标志铁牌。从这些军事设施的分布和规模可以看出,兴山要塞应该是日寇号称“东方马其诺防线”中的最大的一个要塞,其屯兵能力和攻防能力都是最大的。所有这些都是日寇侵略中国的有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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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遗留的碉堡残址,枪眼仍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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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人员在碉堡前合影

从已发现的碉堡的分布情况是这样,我们不妨以椴树泉为参照物,椴树泉东南山口处有一个哨卡碉堡,我们定为90号堡,它是进山的第一个碉堡,也是第一个哨卡。由于它几度被炸,又加上近70年岁月的消磨,原本是一个很大的碉堡,现已面目全非,只剩下被炸毁的混凝土堆积在那里。但是,这个碉堡的却很重要,其重要性在于它是把守山口的第一个哨卡碉堡,尽管它已失去本来面目。椴树泉东南2公里的265山有4个碉堡;椴树泉以北、二龙山以西的289山有5个;椴树泉以东3公里的238山和227山分布27个碉堡,其中含指挥所一处;椴树泉以北2公里处的架子山(312山)和二龙山(324山)分布也比较密集,共有20个碉堡。从碉堡群的排列层次看,由含有指挥所的238山向西北延伸到二龙山和架子山为前沿,即一线,由263山向西北延伸至含有料场的289山为二线。这两条阵线堡与堡之间都有盘山道联通。我们对部分碉堡进行拍照。碉堡形状各异,大小不同,但都毁坏严重,没有一个完整囫囵个的。毁坏的情况都是被炸,有的混凝土块落到山下,从剩下的残墙断壁看,碉堡的结构完全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极为坚固,墙壁厚度500毫米以上,有的达到700毫米,这样的厚度意味着什么呢?笔者曾经从事过人防工程技术工作,根据我所掌握的战术防护知识,这样的厚度在二战时期完全可以防护当时的一切炮弹、航弹及其它所有爆破弹,甚至可以防护如当时美国在日本投下的那两颗原子弹同等当量的核武器冲击波。碉堡的平面布局也十分严紧,碉堡的前方都对着宝泉岭、梧桐河一带的开阔地,正面布有高低错落的射击孔,而射击孔的角度与相邻碉堡的射击孔相呼应,使死角达到最小。碉堡的后面多有堑壕,为运送兵员和联络之用。其中45号碉堡的平面布局比较典型,保留的比较完整,可以清晰地看到作战室和休息室,作战室的前方是半圆形,布有高低错落的枪眼,其后面是休息室,墙壁上设有灯瓮,上面有通风孔,并与通往地面的方形总通风孔联通。2007年11月23日发现一条很大的堑壕,其附近还有一个沙石料场,堑壕长有1公里,其中以混凝土砌筑部分有400米,宽度4米,壕深2米,里面可以跑汽车,它从54号碉堡处开始,向东北然后折向正东,直奔二龙山碉堡群方向,由于年久堑壕上面长满次生树木,其纵深情况有待进一步探察,但是,现在可以肯定这是当年运送建筑材料和兵员的通道。已发现的碉堡群延绵6-7公里,据我们判断,再向西北方向还会有碉堡。由于年久,整个碉堡群的残骸都被土层覆盖,至于下面情况,需要进一步详细探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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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山要塞碉堡分布图

我们还发现两个日军水泥库遗址。其规模已经很难判断,有一处尚能看到堆积的没有使用的水泥,早已形成硬块,多数被砸碎,只有一个囫囵个的如同完整的整袋水泥的形状,60多年了,它仍然保持着原样,只是脱掉了衣服,没有水泥袋子了。它当年没有被搅拌成混凝土去构筑兴山要塞,得以静静地躺在这里这么多年,成为日寇侵华的物证,它似乎在为自己的主人忏悔。从色泽上看,这些日本水泥比我们现在用的硅酸盐水泥色浅,发白,但我们判断它的标号较高。还有一处早已面目全非,另一处水泥库遗址,位于现在的防火标志北部600米处,现在虽然看不出其本来面目,但是,据向导介绍,以前这里整齐地码放着成袋子的水泥,水泥早已硬结,当地村民盖房子时到这里拉走已经成跎的水泥,当作石头砌墙用。水泥袋子上的字印到水泥跎上,清晰可见是“黑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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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水泥库残址

我们经过一番周折找到日军的两处兵营遗址,它是沿山坡等高线东西走向布局,正南朝向,前后两所房子,宽12米,长近100米,两所房子的间距20米。房子的东西两侧有排水沟,防止山水冲击房子。其中南面的房子留下部分清晰可见的墙基,尤其位于东部的地方,我们明显的看出是厨房,其长30米。紧东边是排列有序的4个炉灶,每个炉灶都有直径100毫米的排烟孔。厨房南面的墙基不是直的,而是呈凸字型,完全是日本的建筑风格。这个厨房的地面是100毫米厚的混凝土预制板,我们用石头敲击,从发出的声音可以判断下面曾经是空的,可能是厨房所用的菜窖或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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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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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遗留的炉灶残址

在这所房子的东部我们发现了很多残破的日本酒瓶子,有的瓶子标有自右向左的日文“日本麦酒株式会社”,还有的标有英文“DAINPPON BREWERY”意思是“大日本啤酒厂”,还有的标有英文“BY KOTOBUKIYA”好像是酒的品牌,有的标日文片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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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遗留的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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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NIPPON字样的日本啤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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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遗留的酒瓶子和罐头盒

瓶子的颜色有茶色的和绿色的,不同的酒用不同颜色的瓶子,这些酒瓶子比我们现在用的酒瓶子要厚的多。我们判断,这些酒应该是从他们本国舶来的,而且档次不低,看来当年的日本鬼子还挺会享受。我们带回来不少这样的破瓶子,我们还带回一块日本砖,这块砖的规格为225×105×45mm(我国的标准粘土砖规格为240×115×53mm)。以便进一步研究。

在山上的盘山道旁,向导指点我们看到一个土包,说是日本人的坟墓,不知是真是假,我们画了草图,以便以后再过来考察。如果它真是日本人的坟墓的话(当然这需要进行DNA鉴定才能确认),不知现在的日本人要不要他们先辈的遗骨?

位于57号堡以东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口井,井的内径1米,井壁结构是100毫米厚的水泥预制管,每节管长0.67米,井深8米,已经干涸,下面还有1米多深的淤泥。为了查清下面的情况,我们用绳子放下去一个工人到下面察看,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这口井却是当年日本关东军在这里进行要塞施工时的一口取水井。现在这口井如果把下面的淤泥清理干净的话,一定能够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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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的取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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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组派工人到井里探查

在78号堡处,我们进行了较详细的考察工作,6月份考察时把它定为碉堡,其实它并不是碉堡,根据它所在位置的地形及其规模判断,它应该是一个被炸毁的日军仓库,残留下来的是个直径10米的大坑。它原本是在盘山道边向北侧的山上开凿的平峒,由于它座北朝南,完全不同于其它碉堡是坐南朝北,所以它不是攻防性质的工事。从留下的大坑判断它原来的内部幅员较大,应该是后勤方面仓库一类的构筑物。其主体虽然坍塌,但是还可以看到明显的洞口,只是西部侧墙向东倒塌,而东部侧墙还立在那里,墙的结构是200毫米厚的钢筋混凝土,钢筋直径16毫米。于是我们在东部侧墙根部向下挖,挖了1米深见到硬底,即混凝土地面。这说明这个平峒的入口高度应该在2米左右,其宽度尚不能准确判断,很有可能可以进车。在这里我们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日本军用小刀,长120毫米,还挖出皮带残片,还有几小块木炭等。这个大坑有待进一步发掘。

早在1958年,就有在鹤岗的109地质队探查过兴山要塞的地下军火库,由于当时的勘探设备和技术有限,未能搞清。不过,当时在采访一些知情人的时候,都一致认为确实有地下军火库。有的被采访者曾说过,那时,日本鬼子对于进入要塞区域的劳工检查十分严格,有些高丽人(朝鲜人或韩国人)可以进入,中国人称他们是“二鬼子”(因为当时有些高丽人为虎作伥,充当日本人的走狗,欺压中国人)。有的进入要塞里面的人说,日本鬼子的军火库物资贮存也很诡秘,装枪械的仓库,要把枪栓卸下来,另外放,靴子和鞋子要分左右脚分别放。要塞的第一道卡子是由高丽人(朝鲜人或韩国人)把守,第二道卡子才由日本人把守。

沿山路向东南走,也是在盘山道边北面山坡上有一趟壕沟,在沟外我们发现大量的铁皮罐头盒,都已锈蚀,又往下挖了一阵,大家突然感到眼睛一亮,居然挖出一个完好的啤酒瓶子,茶色。这个瓶子在这里躺了60多年,完好无损,它的上部是日本商标,有英语“MARK TRADE”下部是“DAINIPPON BREWERY”,即“大日本”啤酒厂,那时的日本妄自尊大,自称“大日本”,瓶底有一个五角星,这样的瓶子我们以前曾挖出过残破的。在这里还挖出一节过去老式磁石电话所用的电池,沉甸甸的。在这个地方的北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土包,不知下面有什么东西,因时间关系和安全问题留待下一步详细考察。

73号堡位于山头之上,它的结构很特殊,壁厚1米,顶盖多厚就不知道了,因顶盖早已炸毁。它是由3个圆形碉堡组成,3个圆心正好连成等边三角形,这3个碉堡地下互相联通,碉堡的后面有很长的壕沟。现在这个碉堡残址上面长满山葡萄秧。

在通往萝北公路至采石场交叉路口向北120米处,有一处日军地道残址,整个地道呈T形。然而,现在东西走向地道结构早已荡然无存,岁月的消磨和人为的破坏,使它只剩下约50米长的一道沟。而中间垂直向北还有12米长的地道残墙,宽3米,墙厚0.5米,在西部断壁上有一个壁龛,可能是为了停电时放灯用的。尽北部头上为圆形,直径5米。据高秉富介绍,他在1952年至1958年期间曾多次到过这个地方,他最早看到的是混凝土结构地道,顶盖为钢筋混凝土圆拱券,东部入口处还有铁门,地道宽约3米,高2米。这里最初当然是被苏联红军炸毁,但是,还没有完全坍塌。而被破坏最严重的是在1958年,由于那时大炼钢铁,有人到这里砸断钢筋送到小高炉里炼钢,致使现在只能看到东西方向一道沟,整个是面目全非,所幸北部现存残垣断壁尚可看出一点原始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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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工事上的壁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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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陷抗下有地道

在距离T形工事西部不远处,我们还发现一个大坑,坑的上部直径足有8米,坑深约10米,有一棵直径0.2米粗的松树整个垂直掉入坑里,在坑的底部向东处似有地道,因为没有相应设备和工具,我们无法下去探查。今年的雨水很大,而坑内竟没有一点存水,从这一点上可判断出,里面应该有地道,并且很有可能与T形地道相连通。

向导介绍,在石头庙子北部不远处有一座被称为“二道桥”的小桥,是日军建的,桥上还有一个日军标志。遗憾的是那座桥已被这家小煤矿在扩大工业广场的时候用煤矸石埋在底下填平了。

根据实地考察结果和有关历史资料表明,“兴山要塞”是一个庞大的军事工程系统,准确地讲应该分为几个部分,其最前沿、也就是第一线的应该是位于萝北凤翔镇北山的“兴山凤翔要塞”(这也是日本鬼子起的名),现在这个遗址只存有几个水泥墙基,被当地老百姓称作“洋灰垛子”位于我们鹤岗市石头庙子一带的“兴山要塞”属于第二线工程,也是最大的工程。它的三线应该是在本市的新华,也就是现在电厂的位置,原来这里时日军飞机场,当地老百姓俗称“飞机窝”。这是一个完整的打防结合的军事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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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庙子山口第一个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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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人员在现场工作

碉堡的墙厚多为0.5米-0.7米,最厚的达到1米厚。所有碉堡的顶盖都已不复存在,不过,根据一般的防护常识,碉堡的侧墙和顶盖应该是一样的厚度。那么,这个厚度意味着它可以防护当时的一切爆破弹、航弹,甚至可以防相当于美国在广岛投下的1.5万吨TNT当量的原子弹冲击波。真可谓固若金汤。

纵观兴山要塞全貌,不难得出一个判断,这是一套完备的、系统的、大规模的打防结合的军事工程。它的目标是苏联。如果不是中国抗日战场牵掣住几百万日本侵略军的话,日本侵略者将通过兴山要塞直插苏联。从这一点上看,苏联在二战中是占了大便宜的。

然而,“固若金汤”的兴山要塞,乃至整个“东方马其诺防线”也同西方的马其诺防线一样没有起到它的主人预期的作用。1945年8月9日拂晓苏联红军在鹤岗北部萝北一带登陆开始行动,到10日共两天时间全部渡江完毕。主要部队有苏军远东第一方面军第15集团军34步兵师和55步兵师并2个坦克旅组成的右翼部队。在航空兵的掩护下,分别从嘉荫河口、太平沟、金满屯、名山、上街基5个地方渡江登陆。在长约140公里黑龙江沿岸向日寇发起进攻。

苏联红军先头部队经萝北向鹤岗挺进,13日早6时到达石头庙子,遇到日寇阻击,驻扎在兴山要塞的日军没有跑,虽然他们知道凭借要塞工事也难以挡住苏军的,但是,他们的任务是阻挡一阵以赢得一些时间,掩护大部队难逃。所以,驻守在兴山要塞的鬼子,妄图利用坚固的工事负隅顽抗,阻挡苏军前进。苏军在石头庙子与日寇交手打了一场大仗,大部分日本鬼子被消灭。苏军炸毁兴山要塞的碉堡,然后向鹤岗发炮,击中矿务局南面的部分房屋。紧接着苏军的水陆两用装甲车部队和步兵进入鹤岗,并向南部方向沿路追击日寇。

据老工人回忆,8月13日早晨,在鹤岗看到有一部分日本鬼子急急忙忙开往鹤岗北部,时间不大,苏联红军进来了,押着数十名鬼子。原来是日本鬼子在溃逃之前负隅顽抗,把驻在鹤岗的日军北调,增援石头庙子“兴山要塞”。老工人所看到的是战败的日本俘虏被苏联红军押回。

更大规模的战斗发生在虎头要塞,1945年8月9日零时,苏军首先对要塞进行15分钟的炮击,然后又派出近百架飞机轰炸,但是,要塞的确固若金汤,炮击与轰炸,无损于要塞。8月10日,苏军第35集团军开始与日军展开交手战,两军争夺地面阵地,战斗极其激烈,阵地九次易手。8月13日,苏军占领要塞地面阵地,于是,苏军从要塞的烟囱和通气孔向其内部投放炸弹和液体炸药,内部日军多有窒息死亡。至8月27日,战斗才结束,日军要塞守备队共1387人,只有53人逃离阵地,其余全部被歼。

而其它要塞的日军几乎是不战而退。

四、铁证如山

日寇侵华事实及其杀害中国劳工等反人类罪行铁证如山,不容窜改。

2007年考察组采访到住在石头庙子附近小屯的退休老工人高秉富,他向我们讲述了一位石头庙子劳工幸存者死里逃生的传奇经历。此人姓李,人称大老李,不知叫什么名字,于2000年以90岁的高龄去世。但是,他把当劳工死里逃生的秘密告诉过高秉富,因为当年大老李只告诉高秉富一人,并且不让高秉富告诉任何其它人,所以高秉富多年来守口如瓶,没有同任何人讲。我们采访高秉富的时候,大老李已死多年,高秉富也想把事实真相公诸于世。

那是在1945年光复后的初冬季节,12岁的高秉富住在石头庙子附近的德胜屯,同住在这个屯子的一个光棍汉大老李经常带领他上石头庙子一带的山上玩,当时看到很多碉堡,也曾看到一堆堆的白骨,高秉富问大老李是怎么回事。大老李见高秉富当时很小,又老实,于是,就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并一再嘱咐高秉富千万不能外传,怕引起麻烦。高秉富答应了大老李的要求,沉默了60多年,终于说出了大老李向他讲的情况。

大老李原籍河北,大约是在光复前5年,到东北找活干,刚到哈尔滨一下火车就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然后,日本鬼子把大老李连同其它劳工一起带到鹤岗石头庙子修山洞。在他们所干的这段工程完工的时候,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大老李和所有劳工共100多人被日本监工集合起来,训话说:“你们干的活么西么西(日本话好的意思),现在送你们回家,但是,必须听从指挥按规定路线下山,不许乱跑否则死了死了的。”然后,在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的押解下,往山下走。没等走到公路,就把大伙赶到一块较为平坦林木稀疏的山坡,大老李走在人群的前面,突然发现有铁丝网围着,立刻感到不好,一闪身躲在一颗树下,就在这时枪声大作,整个山坡成了杀人场,大老李机警地滚到铁丝网边上,并钻出铁丝网,连滚带爬地逃出去。他发现公路上有一台军车,正在发动,大老李迅速地钻进车底,趴在汽车的后桥上,两臂紧紧地抱住差速器,汽车把大老李带出了杀人场,由于是山路,汽车开的很慢,他在车下从所听到的声音知道过了好几道哨卡,又走了一段路程,大老李判断已经脱离险地,当汽车行驶在坑洼处时,减速了,于是,大老李利用这个机会滚落到地上,沾上一身泥水,他看到车上全是日本兵,又吓出一声冷汗。他又滚到路边的沟里,躺在泥水里休息一会,感到的确到了安全地带,才站立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发现只受点皮肉伤,然后,辨别一下方向便钻进一片榛材棵里,跑了大半宿,见到一户人家,请求这家人帮助清洗一下,换上一身破旧的农家衣服,从此大老李隐姓埋名,一直盼到光复。100多人的劳工队伍,只逃出大老李一人。这仅仅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劳工的一部分,高秉富向我们讲述的大老李死里逃生的故事,活生生的事实,足以证明侵华日军反人类、灭绝人性的滔天罪行。

大老李也曾向高秉富讲过山洞的位置。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年久,再加上地形地貌发生变化,高秉富也无法指认出山洞的具体位置。

据鹤岗的一位老人回忆,大约在1939年,在兴山警察署附近有一排原是空房子,后来住进去100多一色身穿灰色衣服的人(据以后有人考证,可能是抓来的抗联被俘人员或劳工),他们每天被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看押着,每天早早地就出发,很晚的夜里才回来,从没有人敢接近他们。有一次同江泉范掌柜趁他们打水的时候,小声地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才知道是到石头庙子给日本鬼子修山洞的,后来这些人都突然不见了,以后得知都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光复以后,在石头庙子一带发现大量人体尸骨,不小于东山万人坑的规模。

由T型地道向西有几处坑,据高秉富讲,他在1952年到这里时,经常看到一堆堆白骨。位于红旗村不远的公路边上的“大石头”处,路南是红旗村刘会计的苞米地,据向导介绍,那片地下面就有劳工遗骨。

山口处也有一处“万人坑”遗址,里在30多年前有很多白骨,据当地老年人讲,那都是当年给日本鬼子修工事的被害劳工的遗骨。由于年久没有加以保护,30多年以来这里被开成耕地,可怜的劳工的遗骨早已深深的埋在底下。

不过,我们完全可以判断出,当年日本鬼子在每修完一段工事后,就把劳工就地杀害。

鹤岗市政协编写的《鹤岗文史资料》第二期(1982年9月15日出版),有一篇署名高常廉的文章《石头庙子杀人惨案》其中记载了一位“兴山要塞”幸存者目睹日本鬼子杀害中国劳工的骇人听闻的场面。此人姓杨,遗憾的是作者忘记了他的名字。他原在国民党十九路军当兵,抗战中被日本鬼子俘虏,先关押在抚顺集中营,后来被日本鬼子转移到兴山,在石头庙子修筑“兴山要塞”工事,给日本鬼子挖土方、挑土篮子,吃的是豆饼面、橡子面、烂土豆,挨日本鬼子皮鞭抽打。他说:“有一天,日本鬼子把我们这些被抓来的中国人全部集中起来,大约有400人左右,命令我们挖了四个大坑,挖完之后,让我们站好队,这时有个日本军官叫喊道:‘三十岁以内的站出来’,大约有一半人站了出来,我当时23岁,也站了出来。日本鬼子把我们这些站出来的人编成一队,叫喊向后转,离开了刚挖好的四个大坑,卧倒在不远的地方。四面的日本兵架起了机枪,让这些留下来的人,每五人一行,走到坑前,日本鬼子用刺刀对这些人进行了惨无人地道大屠杀。这时反抗声、痛骂声、惨叫声不时传来。日本鬼子屠杀完我同胞之后,又把我们剩下的人调过来,用刺刀逼着我们拿铁锹往四个坑里埋土,在埋土的过程中我亲眼看到,这些同胞浑身是血,有的还在抽动,我们含着泪埋呀啊!埋完后,日本鬼子让我们重新站好队,然后,日本鬼子军官对我们讲道:‘他们死了死了的,是粮食不够吃,……’”

据《日本关东军要塞》记载幸存劳工回忆:“有的劳工病倒了,还没有死,,就被架上木头烧,那人还在喊‘我还没死呢!救救我!’可是谁敢去救啊,日本兵牵着狼狗端着枪在一旁监视着,谁要上前就用刺刀挑。大家只好眼看着这个劳工被活活烧死。”书中还记载:“还有许多劳工因病重无法再为日军卖命而被活活扔进万人坑。还有的劳工或因病、因伤或因逃跑,被日军残忍地将其双腿锯断,折磨致死。仅从东宁劳工坟中发掘的18具尸骨中,就有4具尸骨的双腿从小腿处被齐齐锯断,可见对劳工迫害之残酷。被日军抓到边境要塞的劳工,往往是有去无回。即日本人残酷奴役这些被抓到边境的劳工,除了病死、累死或因保密被残杀、毒害而死的之外,只要还有口气,就得服苦役,绝不放回。1944年从沈阳被抓到瑷珲县大城的王树熙等300多人,一直被奴役到光复,一年多的时间仅有29人生还。”

2005年本市有关部门曾接待一名来自绥化的王姓老太太,她向我们讲述了他叔叔当年曾在鹤岗兴山要塞当劳工死里逃生的经过。她叔叔名叫王二,十七岁那年闯关东来到鹤岗,在煤矿下了几年井,又给煤矿赶了一阵子马车拉煤,一次马车拉了满满一车煤,那马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王二就用鞭子打马,工头赖他把马打坏了,把他毒打一顿,他一气之下跑出矿山,想另谋生计。没想到刚逃出虎穴,又到了狼窝,在途中又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他同几十人一块被塞进用凡布棚蒙得严严实实的卡车。鬼子还用黑布条子把每个人的眼睛蒙上。车一直朝北开,开了好长时间,在一处山坳里停了下来。从此,这些人就在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监督下挖山洞、挑土、打石头,或修路、修炮楼等等,一干就是两年多。

一天,一个鬼子军官提着个盒子枪,手往腰间一叉,瞪着贼溜溜的眼睛,扫视着正在干活的人说:“谁会赶马车的干活?”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人直起腰,说他在老家赶过车,鬼子军官用枪一笔划说:“你的这边的过来!”接着,又吆呵了一阵子,王二也说赶过车,鬼子军官用枪筒点了一下他肩膀问道:“你的赶过马车的干活?”王二点了一下头。这时那个鬼子军官说“你们两个的过来!”他们两个人被日本鬼子安排去食堂送饭、送水、拉粮草等等,并干些杂活,这一干又是半年。

一天,王二正在食堂装车,一个鬼子军官把他从车上叫了下来,只见那个鬼子军官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对他说:“从今天起,你去食堂做饭的干活……”

食堂的灶房在半山腰的一个避风处,一半在半山坡上,另一半在半山腰挖进去的山洞里,山洞里面有日本鬼子站岗,只许日本人进进出出,王二从未进去过,他们几个人就在山洞外半山腰坡搭起的十几口炉灶为劳工做饭。劳工的饭菜比猪食还简单、粗糙,有麦麸子做的饼子和用发霉的苞米面和橡子面蒸的干粮,菜是冻土豆、酸菜汤。

劳工在哪干活,就在工地旁临时搭起窝棚住在那里,王二和另一个赶车的一起每天都要从食堂把做好的饭菜送到工地,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两个人成了好兄弟。

一天傍晚王二做好饭菜,又帮车夫装好车,卷了一支旱烟递到车夫手里,自己又卷了一支.趁给车夫点火的功夫,车夫对王二说,“昨天,日本鬼子又抓来一百多人,在他们干活的工地前面修路,听干活的弟兄说,日本鬼子正在大架子山里修军火库。”听到这儿,王二轻轻拍了拍车夫肩膀,压低了声音说:“你可要加小心呀”车夫点点头,也说了一句:“你也要多当心”随后一转身上了马车,向工地方向赶去。

从那以后,食堂这边忙起来了,做的饭菜也比过去多,山洞里也增加了不少日本鬼子。远处还经常听到用炸药崩石头的轰隆声和用炸药炸山洞的闷响声.

有一天,车夫对王二说,“听里边干活的劳工说,日本鬼子在山里修完暗堡和山洞,还要修一个大军火库,准备打苏联。”又过了些天,突然做饭的量减少了,车夫过来说:“山洞修完了,那些修山洞的一百多人都被日本鬼子用机枪突突了。”

大约是在光复前一个月左右,突然从山下开来一队日本汽车。车队停下来,从车里下来一个鬼子军官,身后跟了几个戴白胳膊箍的鬼子。这伙人下车后就进了山洞,老半天才从山洞里出来,又来到他们这边转了一圈。原来这伙鬼子是来检查山里工程的。王二这时已能听懂点日本话,从山洞进进出出的日本鬼子只言片语中听到了苏联红军要打过来了的消息,这里的日本鬼子正准备与苏联红军开战。于是,王二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车夫。形势越来越紧,山上山下一辆辆日本军车来往频繁,还经常有从南边开过来的军用飞机到山头转几圈,有时一直飞到山里,然后又原道飞回去了。日本鬼子对干活劳工的看管也渐渐严了起来。

一天车夫来取饭菜,趁日本鬼子不在,悄悄对王二说,“这回山上的情况可不好了,活干完了 ,日本鬼子一个活口也不能留,都得被他们整死。”两个人沉默了好半天,车夫用坚定的目光望着王二说:“兄弟,有没有胆量咱逃出这个鬼地方?”王二犹豫了片刻对车夫说:“大哥,我听你的!”

车夫语重心长地对王二说:“咱们呆在这里早晚是个死,如果能够逃出去,还能有活命的希望,我们怎么也不能在这里白白等死啊!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两个人经过商量,计划等到下雨天的深夜行动,趁那个时间能见度低,鬼子的探照灯起的作用不大,巡逻的日本鬼子也懒得出去巡逻,就分头往山下跑,不走公路,钻树林子逃出去,三天后在佳木斯火车站会合,不见不散。如果三天之后见不到面,那就是有意外情况发生,活着的就赶快离开佳木斯,跑得越远越好。说到这儿,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一天清晨,人们从睡梦中被日本鬼子喊醒:“起来起来!干活的有。”王二向门外望去,天上正下着小雨,他兴奋地自言自语说:这雨要是下到晚上就太好了……

这雨下了一天还真没有停下来,山坳里云雾撩绕,几十米外就看不清东西了。王二心想,这天真是逃出去的好机会。晚上车夫大哥来拉饭菜时,两人决定行动,时间就定在这天深夜。然后,两个人就分头按事先商量好的去做准备。

王二做完了晚饭,天已黑了下来;毛毛雨还在下,他连衣服也没脱,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周围的人都睡熟了,他还在想着逃出去的路线和可能要遇到意外情况时应采取的对策。

在工地半山腰有一个日军的岗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鬼子站岗,鬼子大约两个钟头换一次岗。按他平日观察到的情况,半夜十二点左右有一次换岗,这时,他悄悄地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轻轻地推开门,耳朵仔细地分辨着周围的动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只有风声和雨点打在树叶和杂草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从半山腰通往山上岗楼的小路上,有手电筒的光柱一闪一闪,他断定这肯定是换岗的鬼子去岗哨接班 ,他觉得最佳的逃跑时间到了。他把门摄手摄脚的拉开一条缝,出了门又把门带上,床铺已用东西填进被子里做了伪装,这时只有一个愿望,跑!快点跑!一直朝南边山下跑!根据他在这干活时的观察,他很快判明方向,钻进密林之中。他一口气从半山腰跑到山下,途中跌了好几个跟头,浑身连泥带水,山下有一条公路,前面是一片荒草甸子。他左右环视一下,没有什么动静,他纵身跃过公路,窜到草甸子里,就地一滚,稍事休息,心想下山了,就看能不能过了最后这一片开阔地了。这时他惦记着车夫大哥,他出来了吗?这时候他跑到哪里了?老天爷可要保佑我和车夫大哥,保佑我俩死里逃生吧!

在方圆三、四里的草甸子里,王二完全是猫着腰小跑或爬着前行。刚爬出去几十米,身后枪声响起,他惊慌失措地趴在草地里一动不敢动,不一会枪声停了,他也从惊恐中醒来,他定了定神,这枪声好象是往他偏东的方向打过去的,不象冲他这边打来的,是不是车夫大哥在途中被鬼子发现了……,他不敢往下想,头也不敢回,一气又跑了二里多远,这时他感到已经远离险地了。于是,放开大步,一直向前奔去。

天快亮的时候,他跑到了南二槽一带(这里是鹤岗矿山的发祥地,当年,鹤岗第一块煤就是在这里发现的),看到一个马棚里闪着煤油灯的光亮,这时才感到浑身颤抖,四肢无力,口干舌燥。就扒开门缝向里张望,只见一位白头发老人正披着一件破棉袄在给马喂料,他推开门,一头跪在老人面前,老人被吓了一跳。拎着煤油灯走近一看,见他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是给日本鬼子干活的劳工,因为衣服上还有日本鬼子编的号码。王二一边磕头一边说:“老人家救命啊,我是从山上跑出来的,给我点吃的吧,我快不行了……”老人二话没说,让他快把湿衣服脱下来,从马棚子里取出一件黑色的旧夹袄,叫他穿上。老人又给他舀了一瓢水,他咕嘟咕嘟一口喝下,老人又给他一块苞米面干粮,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老人说:“快找个地方跺起来吧,要不就先藏在我的马料堆里,这要是日本鬼子追过来就没命了。”王二用手抓住老人的手说:“老人家,此地不能久留,我不能连累你老人家,还有人在佳木斯等我呢。”老人见状,顺手从马棚里找了一块豆饼递给他说:“那就快走吧,顺着火车道旁的小道一直往南就能走到佳木斯了。”

走到鹤立镇的时候,已经到晌午,碰到了一队正在巡逻的日本兵,见他匆匆忙忙的样子,把他叫住了,一个日本兵用枪点着他的胸脯问道:“你的良民证的有?”他一惊一颤地回答:“良民证的忘带了,”日本兵又说了一句:“证件的没有,死了死了的有。”这时一个日本兵过来搜他的身,把他啃剩下的一块豆饼翻了出来,再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就放他过去了。当时把他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傍晚,他走到了佳木斯,在火车站的门口呆到半夜,也不见车夫大哥的人影。第二天也没见到,第三天他一直呆在车站没挪地方,眼睁睁地盼着车夫大哥能早一点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四天,他又到街里找,还是没有音信。他边要饭边等待车夫,一直等到第六天头,王二才感到车夫大哥可能没逃出来,他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王二走离开了佳木斯,没有目标地顺着铁路往南走,也不知走了多少天,一路乞讨,终于在绥化乡下的一个马架子村落了脚,一直给人家喂马赶车,在石头庙子的经历,从未向外人说一个字。

解放以后,他与老家的哥哥联系上了,那时东北地多,哥哥一家就奔他这里来种地,王二一生没娶,始终同哥哥一家住在一起。

后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哥俩曾来过石头庙子,看到碉堡都被炸毁了,干过活的地方的轮廓还依稀可见。哥俩想到山里去找一找军火库。车夫大哥曾说过,军火库的大门前有一棵老柞树,树旁边有一块独立的大石头,哥俩在山里找了一整天,什么也没发现。哥哥曾劝弟弟把这些事告诉政府。他说,不能说啊,要是说错了,被村里当汉奸特务抓去当成坏人就完了。哥俩说好了今后这事不再告诉外人。

下了山,哥俩去了南二槽,去找当年那个马棚,拜访救过他一命的那位老人,以表达救命之恩,可是到了那一带一看早已变了模样,多方打听,也不知老人家去向。

车夫大哥的下落永远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记忆,他经常在梦中呼唤着:“大哥,你在哪里?我天天都在想你啊……”

在王二老年患病期间,自感时日不多,便把侄女叫到床前,将这个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了她,还让她拿来笔纸,把知道的“石头庙子”的情况画了一张草图,让她把这个秘密向当地政府报告,遗憾的是,那张草图已经丢失。王二也是极少有幸逃出虎口的劳工之一,但是,这位生前一直心有余悸的人,也和大老李一样没能帮我们找到兴山要塞的地下军火库。而那些被杀害的劳工的冤魂却永远留在兴山要塞,他们的沉默,使我们至今未能揭开地下军火库的黑面纱。

大老李和王二是兴山要塞为数极少的死里逃生者。据《日本关东军要塞》一书记载:“在要塞的绝密工程修筑完毕后,参与修筑的劳工都被日军处死。”书中记载:“据原孙吴劳工王文斌口述:‘康德3年,我到孙吴给日本694部队修大营。康德4年9月,由694部队装10辆汽车劳工,约五六百人,拉到山里集体屠杀了;听李景顺说:在1939年冬,孙吴南山阵地西南沟子里,日军杀害劳工500多名。’据滕吉发口述:‘康德4年,从北安抓到西岗子修南山洞子的劳工1300名,完工时剩下700名,也被日寇集体屠杀了。’”“在阿尔山绝密工程的劳工,在完工后也被秘密处死。据阿尔山劳工幸存者方德财证实:‘山洞工程完工后我亲眼看见这些人在夜里被抓起来,绑上后往车上扔,……不光绑胳膊,还绑腿,两个绑在一起,用8号铁线胳膊挨胳膊、腿挨腿绑上,拧得很死,绑好后往车上扔,像扔绵羊似的,反正只看见一车一车的人被拉走,没看见有人回来。’方德财正是看到日军对劳工下毒手后,冒死逃出虎口的。”书中还记载:“一项工程完工后,日本人也要开个‘庆祝会’,会后要给劳工一顿平日吃不到的好饭食:两合面的馒头,一大碗带油腥的菜汤、两块日本咸菜。劳工们常年不见当然是狼吞虎咽。可谁知日本人在饭菜里下了毒药,时间不长,全棚劳工便一排排、一条条的头朝里,规规矩矩地死去了。”

《日本关东军要塞》一书记载:“由于日军的残酷奴役与虐待,从1934年到1945年8月,在各边界要塞等军事工程中,共死亡中国劳工至少达100万人。”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数字啊!

2009年11月6日,我们再次上山,我们决心在上冻以前,在劳工殉难处找到劳工遗骨。

在向导的引导下,我们来到一处劳工殉难地,这是位于红旗村西南1.5公里,当年日军第一道哨卡向北150米处,是一片较平坦的山地。据向导说,他在40年前经常到这里来,那时没有栽种这么多松树,完全是稀疏低矮的次生柞、桦木,那时在这里不经意地随处可见白骨累累,后来林业部门在这里栽上松树,现在已成大片松林,随着地貌的变化,白骨被掩埋,或被抛弃,已经很难找到。

因为天气已经转冷,地表已形成大约1cm的冻层,我们用铁锹向下挖还很费劲,在向导的指点下挖掘,别看我们东挖一下,西挖一下,这可不是乱挖,而是采用华罗庚的优选法的办法挖掘,这样可以省时省力,提高工作效率,是一种卓有成效的办法。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由司机于师傅在一个小坑里挖到遗骨,我们过来一看是一根股骨,我们感到无比兴奋和震惊,紧接着再向下挖,半块头颅骨出土,又挖了一阵,又是几块,一共挖出两根股骨,半块头颅骨,一块肩胛骨,还有几块零碎的骨头。这是考察兴山要塞两年多以来第一次找到劳工遗骨,因为天寒地冻,我们没有再找下去,留着明年再来挖掘。我进行了拍照,李永清副秘书长将遗骨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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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挖掘出的劳工遗骨

我们找到这些劳工遗骨不是为了找日本人算老账,而是为了取得日寇侵华杀害劳工证据,教育后人,牢记历史教训,励精图治,建设强大的国家,绝不能让历史悲剧重演。

在考察兴山要塞的过程中,我们曾多次路过一个土包,那是日本人的坟墓,据说里面埋葬的是当年修筑兴山要塞时意外死的一个日本人,如果那里面埋的真是日本人的话(当然这需要进行DNA鉴定才能确认),不知现在的日本人还要不要他们先辈的遗骨?如果你们还想要的话,请来此鉴定,并协商处理。被杀害的成千上万的中国劳工没有留下一座坟墓,只留下堆堆白骨,意外死的一个日本人却留下坟墓,而且妥善保管至今,这是何等鲜明的对比?

在东宁要塞遗址处,已清理出一所“东宁劳工坟”,为黑龙江省人民政府确立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那么,兴山要塞亦应清理劳工遗骨加以保护,以便纪念那些无辜的亡魂,教育后人。

土鳖抗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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