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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Syd Dernley:一位绞刑师的自白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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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创纪录(4)

英格里斯没有做出任何上诉尝试,因此行刑日期很快就确定在了5月8日星期四。这次的行刑地点不是赫尔监狱。英格里斯按惯例会被送到利兹去,但是利兹监狱的行刑室还在整修,因此他就被送到了曼城。

这次我很不寻常地早在前往监狱之前就得知了死囚的相貌。报纸在英格里斯出庭受审时拍摄了一张质量很好的近照。当时他和一位警察用手铐铐在一起走进了法院正门,而不是像一般做法那样用毯子蒙着头从法院后门进去。不过尽管照片拍的很好,死囚牢里的短暂囚禁还是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我们透过窥视孔观察他时,他看上去要比照片上瘦很多也秃很多。但是对于一个只剩一天好活的人来说,他的表现简直冷静得令人咋舌。他正在与两位陪同看守有说有笑地打牌,自身的处境似乎完全无法令他感到担心。

开始工作之后皮埃尔珀恩特告诉我英格里斯现在仅仅剩下139磅了,因此他打算量出8英尺的绞索,这是我经手过的最长下落距离。

这天晚上皮埃尔珀恩特告诉我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顺便说一句,你的朋友哈利.艾伦不干了。”

“不会吧!伯明翰的哈利吗?”我问道。

“就是他。”

“被解雇了吗?”我总是担心最坏的情况。

“不是,他是自愿辞职的。他的老板不想让他既卖冰激凌同时又当绞刑师,所以告诉他再干绞刑师就会遭到解雇。”

“所以说他就不干绞刑师了是吧。”

“是这样。”

“先是柯克,然后又是他!”我叫道。“用不了多久就没人了!”

“总会有人剩下的。”皮埃尔珀恩特阴沉地笑道。

我知道他是对的。总会有人留在这一行里——至少还有他。假如要在普通工作与这一行之间进行选择,我很清楚他会怎么选。要是有一天矿坑经理叫我在电焊工作与绞刑之间做选择呢?这倒真是个问题。

接着皮埃尔珀恩特又警告我说这次名誉警长本人会亲自来观刑,而不是他的手下,这倒是有些不一般。一般来说名誉警长总是由国王指派地方上的有产士绅担任,任期一年,基本上是个虚职。尽管根据法律警方要派人观刑,但是很少有哪位名誉警长当真抓住这种机会。根据我的经验他们一般都会把这份差事交给身为全职职业官员的副手。

“真奇怪。”我说。

皮埃尔珀恩特耸了耸肩膀,“他大概是想长长见识。”

“那咱们可得干得漂亮一点。”

8点还没到我们就去了行刑室完成准备工作。一位狱警告诉我们英格里斯不在死囚牢里,因此我们不必刻意保持安静。我猜监狱方面把他转移到教堂里或者操场上了。当然他不在死囚牢这一点并没有为我们的工作造成多少区别。我们早已彻底习惯了在这种场合这种地点完全静默地工作,因此我们的表现十分正常。首先我们取回了昨晚一直挂在绞索上的沙袋,一名狱警很快就将沙袋拿走了。活板门四周垫了一层麻袋布,因此我们将门扇拉起来并固定好的过程中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回到了医务室,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培根与煎蛋,总是培根与煎蛋,总是油乎乎乱糟糟的一团。我的胃里很不好受,因此没吃多少。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影响皮埃尔珀恩特的心情,他的胃口很好,敞开了大吞大嚼,完之后还用桌布擦了擦餐刀。这也是他的奇怪习惯之一。

一般来说等待行刑的时候总是最难熬的。但是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胃部逐渐安稳了下来,当官方代表过来找我们时我感到自己十分警醒敏锐。要不是这样接下来的一幕我还真招架不住。

9点的钟声刚敲响第一声我们就走进了死囚牢。我们一进门英格里斯就转过身来看着我们,然后他就微笑起来。一开始只是嘴角肌肉的轻微抽动,但很快就绽放成了完全的笑容,就好像他很高兴看到我们一样。

这还不算。接下来他又转身背对着我们,双臂并拢到了身后。他居然在试图协助我们!我们靠近他以后我抓住他的右臂轻轻向上抬了一下。他太帮忙了,以至于一下子就抬过了头。很快皮埃尔珀恩特就做好了捆扎臂部束带的准备,我也就松了手。

根本不靠我的催促,英格里斯就转向了行刑室的方向并透过双扇门看到了正在等着他的绞索。他再次微笑了起来并迈步向绞索走去,他居然走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前面,正领着我们前往行刑室!

这对于皮埃尔珀恩特来说无异于当头一击。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试图赶上去。但是他刚刚赶到前头英格里斯就开始加速。这家伙急着奔赴绞架,以至于差点踩到皮埃尔珀恩特的脚后跟。皮埃尔珀恩特回头一看就小跑起来。我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两位负责协助的狱警落得还要远。

我们一路小跑冲进了行刑室。皮埃尔珀恩特脚下不停,以免让英格里斯超过去。英格里斯也脚下不停,唯恐耽误上绞架的时间。我脚下不停则是为了赶上他们两个。来到活板门上之后,我在弯腰扎束带之前还来得及瞥了一眼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的官方代表。眨眼间英格里斯就下落了8英尺,而我才刚刚站直身子。

所有这一切简直快得令人不可思议。过了一会儿我和医生来到下落坑里验尸,这时我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7秒钟!这次只用了7秒钟!”

就连经历过600多次行刑的皮埃尔珀恩特这回也吃惊不小。回到医务室之后他拿起了事先点燃的雪茄。“老天啊!”他说道。“老天啊!这也太快了!”

“他根本就是跑到绞刑架底下的。”我插嘴道。“你看见他冲着绞环微笑了吗?”

皮埃尔珀恩特点了点头。

“这种事你以前见过吗?”

“从来没有。这肯定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

“名誉警长恐怕会以为这一趟来得不值吧。”我开了个玩笑。

皮埃尔珀恩特大笑起来。

“你看见他们的表情了吗?”

“我管他们呢。”他笑道。“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表情什么样。‘老天,这个兔崽子在追我!’”

事后我们听说这次行刑时间在曼城创下了记录,而我则十分肯定这次行刑在全国范围里也是最快的。我觉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更快了。

事后想想——如此诡异的经历一连好几天我都没能在心里放下——很显然英格里斯在法庭上说的那番话完全是认真的,他真想尽快受刑。他一定询问过陪同看守行刑要怎么进行。他们一定告诉过他要用束带在背后捆扎胳膊的事。他们一定告诉过他行刑越快他就越不痛苦。任何一位死囚只要开口询问就会得到这套回答。但是这次的死囚当了真,于是这次的行刑仅仅花了令人难以置信的7秒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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