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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Syd Dernley:一位绞刑师的自白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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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想受绞刑”(4)

特内奇没有上诉,因此确定行刑日期对当局而言要简单了许多。根据相关规章,从判决到行刑需要等3个周日。因此我接受了11月14日周二的预约。我联系皮埃尔珀恩特时发现他提前另有预约,因此在这次行刑中担任首席的将会是史蒂夫.瓦德——这可不算好消息。

实际上,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相比,这次瓦德并没有那么死板,但我和他一起工作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而且我始终认为他的水平赶不上皮埃尔珀恩特。这种感觉在我们安装绞架时没起多少好作用。令我吃惊的是他打算让特内奇下落7英尺。这位水手身高5英尺8英寸,体重11又1/2石,可谓年轻体壮。但是我背诵过下落距离表,知道他的最合适下落距离应该是6英尺3-9英寸。瓦德并没有向我解释他这么做的理由,我自然也没有问他。他是首席,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回到医务室之后我们两个相对无言,接下来的夜晚将会相当、相当漫长。万幸的是,我们的陪同看守十分风趣健谈,他仅凭一人之力就扭转了当晚的压抑气氛。尽管如此,当我们用完茶点之后瓦德前往典狱长办公室进行汇报时我还是长出了一口气,因为总算能暂时回避一下他身边凝滞而压迫的气场了。在瓦德不在的一个半小时里,我详细了解了一下目前死囚牢中难得一见的情况。

“他怎么样?”我一边问一边向死囚牢的方向点头示意。

“挺乐呵的。”看守咧嘴一笑,“要多乐呵就有多乐呵。”

“乐呵!”我难以置信地应和道。

“我不骗你。他挺高兴的——这人就是想死。”

“他疯了吧?”

“没有。在死囚牢里陪他的人说他完全清醒,就是想尽快完事。”

“不可思议。”这些话听起来简直就像假的一样。

“你知道他在审判的时候承认有罪吗?”

“知道。”

“很显然他杀那个老太婆只是因为她问他要一英镑。”看守继续道。

“老天!”

“有几个警察说他根本不用死的。”

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们的人跟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谈过,这家伙直接承认有罪也把他们吓了一跳。他要是按照过失杀人来判的话根本死不了。”

“那他究竟为什么不争取过失杀人呢?”

“他跟警察说自己宁愿来个痛快的,也不愿意蹲十五年大牢。”

“太不可思议了!”我也实在没别的话说。

看守也认为这次的事情难以置信。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是不管怎么说,行刑室里的绞索尽头此刻正挂着一个沉重的沙袋,而且就帕特里克.特内奇来说,死囚牢里的灯光也即将最后一次彻夜不熄。

“我才不管要蹲几年监狱呢。”我说。“我可知道自己要选什么。”

“我也是!”看守表示同意。

瓦德回来之后告诉我们,特内奇提出请求,希望他的陪同看守中的一位在行刑时也能到场。我们的陪同看守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他说特内奇过去几周里和那个人的关系不错。这个要求得到了准许。

一般来说,死囚与看护人员之间都很难相处,而且双方的关系往往会向奇怪的方向发展。奇怪地是,多年来与我谈过话的监狱看守们都说死囚牢执勤人员对于他所看管的死囚产生同情心平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他们要在长达几周的时间里一起呆在一个压抑而紧张的小房间当中。死囚想说话,看守们就陪他说话;死囚想打牌,看守们就陪他打牌;要是死囚保持沉默,所有人就都一句话也不说。看守们要在压力几乎无法承担时令死囚保持镇静。他们几乎就像他一样整天琢磨着免死令能否出现——当免死令最终未能出现时他们也会感到希望的破灭。

这套体系知道可能发生什么情况并且利用这一点来控制人。当局很清楚死囚看护工作会带来怎样的压力,因此负责看护死囚的看守一般不参与行刑过程。除非死囚本人提出的特别的请求,否则在行刑前几个小时最后一班两位看守会被调出死囚牢,由两位陌生看守取而代之。

就我的经验来说,死囚很少提出此类请求,尽管这种事也绝对不是从未发生过,因为当局专门为这种事情制定过规章,而且此类要求一经提出总能得到许可。谁也没有向我解释过为什么死囚会关心哪些人在他走向绞架时将会到场。我猜这是因为死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需要一张友善的面孔来为他鼓劲。对于当局来说,只要有助于稳定死囚情绪,确保他在我们动手工作的精细而危险的几秒钟时间里不会乱来,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

不过他们不必为特内奇担心。第二天早上他就心愿得偿了,他躲过了十五年的徒刑,就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快乐地走向了自己的坟墓。死囚牢门打开后,这名水手转过头来看着走进牢房的我们。他的眼神当中闪过了一刹那的恐惧,但是随后他的神情就变了,我发誓他在冲着我们微笑!这简直令人后背发冷。我继续向他走去,但是始终板着脸。我当时实在笑不出来,就好像我无法穿过厚实的死囚牢墙壁那样。

当我们用束带捆住他的手臂之后,一名看守——很明显是他要求参与行刑的朋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跟到了领头走向行刑室的瓦德身后。两人一起走出了死囚牢,穿过黄色大门,走向了活板门与绞架。

特内奇的举止与自控能力是我在行刑期间所见过的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如果绞刑界的人们知道了这家伙对于绞架几乎全无畏惧将会感到如何惊奇呢?此人犯下了一桩离奇而令人恶心的罪行,或许正是沉重的羞耻感压迫住了他的良心,使他决定不再寻求生路。假如他真的获判过失杀人并坐牢十五年,出狱的时候也仅仅46岁而已。

当天上午晚些时候,坐在驶离达勒姆的特快列车上,我回想着本案当中的无常命运如何令一名水手埋骨在了英格兰北部某监狱的无名坟墓当中,从此远离阳光明媚的家乡。此时押沙龙号早已起锚远航,将所有这些悲剧抛在了身后。我一直想知道死于非命的水手们是否会在死后继续纠缠这艘船。总之,假如不肯坐牢的特内奇死后真的回到押沙龙号上闹鬼,那他恐怕只能哭笑不得了:没过几个月这条蒸汽船环游世界的生涯就彻底结束了,所有船员都遭到了解散。她被拖到了岸上静静地朽烂起来,其内部环境足以令英国最恶劣的监狱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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