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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吐蕃玄怪录》之《4、决斗》 -- 京华烟云AM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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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吐蕃玄怪录》之《4、决斗》

【吐蕃玄怪录】——无敌战神的英雄末路,盛世大唐的西藏传奇

《引子》(点击阅读)

《1、使者》(点击阅读)

《2、刺客》(点击阅读)

《3、战争》(点击阅读)

《4、决斗》

仁贵骁悍壮勇,为一时之杰,至忠大略,勃然有立。噫,待封不协,以败全略,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

——《旧唐书》

“我从不和死人决斗。”面对第一个迎战的唐将郭待封,赞颇冷冷撂下一句,便策马转身向另两个敌人而去,再也不看对方一眼。

听过翻译,郭待封呆呆愣住,面如死灰。

郭待封是将门之后,其父郭孝恪乃大唐贞观名将,曾在李世民统一天下最关键一役——虎牢关之战中立下头功,后来又率唐军席卷西域,大破中亚霸主西突厥,但最后却因大意轻敌,战死于龟兹也就是今天的新疆库车。

身为郭孝恪的次子,郭待封自幼从军,到大非川之战时已经官居从三品的左豹韬卫将军,也有说是同样从三品的右卫将军。此次远征前,郭本以为自己定是主将,但如果朝廷派阿史那道真为主将,他倒也说不出什么,因为道真不仅出身突厥王族,还是太宗皇帝的外甥,其职位也是更高的左屯卫大将军。

但他没想到皇帝竟然派了薛仁贵来,人人都知道薛出身平民,尽管宣称自己是南北朝名将薛安都之后,但却很少有人当真。尤其是,薛仁贵此前不久还与郭待封平级,现在突然之间竟成了上司,让郭如何咽下这口气?

于是,远征过程中郭待封便存心处处与薛仁贵作对,多次违反主将军令,最后竟然擅自出击,终于导致粮草辎重全部损失,酿成了现在大非川的惨败。

如今愧疚难当一心求死,可连敌人都不屑于取自己的性命,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郭待封情何以堪!

赞颇哪知道郭待封竟然转了这么多心思,此时他早已拍马来到另两员唐将面前,单手举枪平指向敌人,发出了决斗的挑战。

“不劳薛老将军出手,待我取下这个大山的首级!”面对着魁梧如山的敌人,金发的突厥将军阿史那道真苦笑着向薛仁贵一揖,薛仁贵也同样苦笑着还了一礼。

疲惫不堪的两人都知道永别的时刻终于到了,再见时很可能已在黄泉路上。不过,他们同样也承认,吐蕃人的决斗条件相当公平,最起码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果然是前所未遇的强大对手啊!与道真交手仅几个回合,赞颇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铁枪与弯刀你来我往地剧烈撞击着,散发出来的火花照亮了因雨水和鲜血而弥漫着红雾的战场。

双方的决斗看上去并非势均力敌,道真的臂力远不如赞颇,吐蕃将军刚猛无比的铁枪不只一次即将把对手刺穿,但道真却每每都能化险为夷,两口弯刀配合无间从巧妙的方向挥出,利用劈砍角度和刀身弧度一次次将铁枪的力道顺势推卸出去。

赞颇感觉如拳头打在绵絮上,根本无法全力施为,而每当两马相交,还要随时小心对方无比诡异的进攻,他越来越焦躁。

……太强了!不,用强这个字根本还不足以形容阿史那将军真正的感受。另一方面,双臂早被震得酥麻的道真每兜过马头都禁不住一阵阵战栗。

由于弯刀长度所限,他的攻击范围只能限制在身体周围数尺,一回合只有两马错蹬的瞬间才有机会发出绝杀,但削铁如泥的弯刀在粗大如柱的铁枪面前根本无法发挥效力,每次都被蛮不讲理地强硬弹回。

在道真看来,赞颇真的就是一座大山,虽然自己的刀法在唐军中算是相当卓越,但是他所擅长的灵巧和精妙,在这山一般力量的巨人面前,却让自己的无助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终于,又一次两马交错之后,阿史那道真并没有兜过马头,反而加速奔驰了起来。想要逃跑吗?赞颇愣了一下,随即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也许是人疲马乏的原因,道真逃跑的速度并不太快,身体也似乎虚弱得难以坐直,随着两马越来越近,再差一步,赞颇长长的铁枪就能刺上道真的马尾。

空气中突然发出尖锐的响声,就在铁枪刺出的那一刻,阿史那道真在马鞍上突然转身而起,借着身体扭动提供的强大弹性,两口弯刀迅猛脱手而出,一左一右在空中快速飞旋着,同时朝敌人铠甲防护最薄弱的两肋狠狠砍去——方才狼狈的逃跑原来是诱敌之计!

但赞颇却早有防备,下一瞬间,吐蕃将军手横大枪,两脚紧紧夹住马身,在马鞍上猛烈摇晃了一下,刚好侧身让开了砍向自己左肋的飞刀——它因道真用力过猛而稍失准头,风车般擦着赞颇的身体向后飞去。与此同时,粗重的铁枪刚猛无比地向下拍去,划着凌厉弧线从右侧飞来的弯刀被从中央结结实实砸个正着,无奈地嵌入混杂着人血的泥水中。

兵器已失,阿史那道真双手空空,似乎只有束手就擒。

“小心!”观战的吐蕃将领们突然大喊起来,他们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情景——那口本已偏离目标飞向远方的弯刀转瞬竟又飞了回来,正如苍鹰搏兔般恶狠狠向着赞颇的后脑旋去!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尽管存在发出后飞回原处的旋镖,但那是极轻薄的钢片所制,无论如何,十余斤重的钢刀绝不可能凭借自身旋转来去自如,空气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升力。

此时,笨重长大的铁枪早已刺出,一时无法撤回防卫身后,优劣之势瞬时逆转,山一样的巨人似乎马上就要身首分离。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镗”的一声巨响,原来赞颇头也不回,左手仍旧持枪前刺,右手却迅速将一件古怪的兵器挡在脑后,正好将飞旋而来的弯刀撞了出去。

此物乃青铜所制,长约一肘形如大钉,一端有着粗大的手柄,尽头处雕刻着一尊凶恶的神像,另一端则三棱带刃颇似矛头,棱间盘绕着奋力挣扎状的龙形装饰,仿佛恶龙正在遭到无情镇压。与赞颇的铁枪类似,这兵器同样粗壮厚重,锋利的弯刀也无法一下削断。

这个叫金刚橛的东西来自古印度,由吐蕃属国尼婆罗也就是现在的尼泊尔进贡,传说当年曾是在佛祖身旁担任护卫的金刚力士们的遗存,后来被转轮圣王阿输迦即著名的阿育王所得,不知多少年后再归属于北印度霸主戒日王,最后又到了尼婆罗的王宫。

当时,赞颇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粗壮古拙的武器,于是想方设法向它的主人同时也是他自己的主人——吐蕃赞普芒松芒赞讨了过来,不料今日果真救了自己性命。

阿史那道真笑了起来,他避开赞颇来势已衰的一刺,随即拨马绕着对手巧妙地转了起来。凄风冷雨的天空中,锋利的弯刀如天外飞仙般一次次划过,冷森森的轨迹围绕敌人快速变化,仿佛编织出一条条锋利的刀网,将赞颇牢牢地罩在中间。

远方观战的吐蕃众将无不咂舌,只有近处的赞颇才能看清,原来弯刀并非白日飞升,它的柄上竟连着一条细细的绳索!

此绳不仅晶莹透明而且弹性极佳,带动十余斤重的弯刀在空中飞舞竟然毫不费力。赞颇不知道,在印度传说中此物乃是恒河龙王身上抽取的腿筋,不仅坚韧无比而且不惧水火刀兵,自古以来一直极其罕见,道真手中的这条正是曾雄霸西域的突厥阿史那王族的秘藏。

借助龙筋良好无比的弹性,随着道真手臂来回抖动,两丈方圆的范围内,削铁如泥的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凄冷的红雾里里寒光闪烁,如同跳着鲜血盛宴后的死亡之舞,这正是突厥王秘不外传的御刀之术!

赞颇似乎已经只有招架之功,他一手持枪一手拿橛,双腿驱动着战马原地兜圈,小心翼翼地抵挡着从难以预料方向飞来的敌人兵器。由于弯刀具备圆弧状的奇特刀身,笔直的铁枪和铜橛并不能完全防御,它每每以弧形轨迹绕开直线拦阻的兵器,再以弯刃切割后面的敌人。尽管绕开障碍后力道衰减不少,但锋利的刀刃仍能不可小觑,很快,赞颇身上锁子甲被划破的几处已经渗出鲜血。

情况看上去对吐蕃将军越来越不利。就在这时,赞颇突然移动了,只见他再一次挡开飞旋而来的弯刀,随即举起铁枪奋力向敌人掷去,趁着道真躲闪停顿的那一瞬间,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身,吃痛的战马一声咆哮,朝着道真的方向全速冲了过来。

阿史那道真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凛,他已经猜到了对手要做什么。尽管坚韧无比,但御刀的龙筋其实也有弱点——它的长度有限,并不能无限制伸缩,一旦敌人躲出两丈之外或欺进七尺之内,它就无能为力。经过刚才的试探,赞颇显然已经看出了这点,此时他就是要全力靠近对手。

一旦敌人达到目的,道真就又等于两手空空,为今之计,只有赶快拿回弯刀肉搏,方有一线生机,想到此,他立即行动起来,龙筋随着手腕的迅猛抖动,正在急速绷紧收缩。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道真的手即将触碰到刀柄的那一刹那,随着观战众人的惊呼,两人两马轰然撞在一起,只看到一片血红色的泥水高高飞溅,赞颇与道真同时落马。

阿史那道真一跃而起,奋力抽拽着龙筋,可惜还是晚了!乱成一团的龙筋缠绕在大非川密实的草丛里,无法流畅缩回,可他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下一瞬间,金刚橛锋利的尖端已抵在了自己的咽喉,阿史那将军长叹一声闭目等死,原本绷紧的龙筋瞬间崩塌,刚刚腾空而起的弯刀余势未尽,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在凄蒙血雨中。

谁知对方却没有继续刺下,道真感觉敌人盯了自己片刻,压力突然间消失了,原来赞颇已经收起了金刚橛,他翻身上马,转头朝薛仁贵骑去,只留下一阵哈哈的笑声:“痛快!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暂且寄下你的性命,等我赢了他再说!”

……这是一场与前面完全不同的战斗。吐蕃第一力士与大唐第一勇将你来我往难分高下,一招一式都极其质朴简单,每当两马错蹬,铁枪与大戟便发出剧烈的撞击,声音震耳欲聋。

赞颇变为单手持枪进击,另一只手则操起金刚橛,试图在两人最接近时给敌人致命一击。而薛仁贵还以颜色,同样以单手兵器伺机攻杀——那是一把沉重的铜锏,它本是大唐开国猛将秦叔宝的兵器,主人去世后一直供奉在朝廷纪念功臣的凌烟阁,后来才被当今皇帝赐予薛仁贵。

就这样,四种兵器的镗镗声与两人发力时的大吼,以及越来越密的滚滚炸雷混杂在一起,响彻天地。

刺就是刺砍就是砍,一招一式都明明白白,尽管两个对手丝毫没有花样,但那种力量和气势却绝不是常人能发出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由衷地感觉震撼,兵器挥动产生的劲风更是如野兽般呼啸。所有观战者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无不赞叹:这才真正是男人之间的比拼啊!

雨下得愈紧了,阴郁的天空中一道道闪电瞬间交织成网,然后又突然消失。不,那光亮似乎并非闪电,而是两人兵器撞击时蹦出的火花!吐蕃众将都面如土色,在庆幸赞颇是自己战友的同时,也庆幸与薛仁贵决斗的不是自己。这真是一场雷霆万钧的厮杀。

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合,两人仍不分胜负。但就在薛仁贵再次兜转坐骑时,胯下的战马突然发出悲鸣,随即向旁一歪侧身载倒了下去,将它的主人彻底掀翻在地——经过数日无休止的战斗,这匹本来就水土不服的老马再也无法坚持,终于口吐白沫倒下,与那些同样倒在这里的唐军战士和战马一起,长眠在离乡万里的大非川。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压在马下的薛仁贵已丧失了抵抗的先机,“真乃天意绝我!”他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但出人意料的是,赞颇却并没有乘机杀死没有抵抗能力的对手,反而翻身下马来到他跟前,运起神力一把将死马拖了出去,随即抬了抬手,示意对方起来再战。

薛仁贵爬了起来,他感激地拱了拱手,也不客气,翻身上了一匹游荡过来的无主战马。随即,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再次响彻天地……

请继续期待下篇《5、故人》,三名唐朝将军究竟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通宝推:常识主义者,贝壳,老醋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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