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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太懂律法 -- 无心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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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太懂律法

杨家湾是个民风淳朴的村子,地处城乡结合处,若有外地人路过这里,口渴了走累了,随便走进哪户人家都能得到招待。特别是晚上,过路人只要看到有亮着灯的房子,不管主人在不在,都可以自行走进去歇息。主人对客人的信任,自然会换来客人对主人的尊重。

可就是这样一个村子,出了一个教人挠头的人物,一个讼棍,名叫杨慕唐。

杨慕唐曾跟广昌府的一名老吏学习大清律例,人很聪明,没多久就将大清律学了个精通。他的老师将他推荐到建德县衙门做刑名师爷,跟了一任县令。后来那个县令因为贪墨过甚被罢免,他作为幕僚,手脚自然不会干净,所以那个县令罢职之后,他在衙门也干不下去了。

不过,他虽然不再干刑名师爷,却并没有离开建德县。因为他在这个县的名声已经干出来了,虽说是恶名,但这又证明他懂律法,会打官司。建德县惹上官司的人都知道找到他差不多就没事,这就是他在建德县将近四年的幕僚生涯作出的广而告之的效应。

他很好说话,谈拢了价钱就为主顾尽心尽力。而且,除了打官司时的千奇百巧,别人看不到他的日常生活有什么花样,他过得甚至可以说是艰苦。人们都说,他赚到的钱全都寄到几百里外的老家去了,是个顾家的人。

但建德县还是有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这些人要么是他的主顾,他帮他们打赢官司,也几乎洗劫了他们;要么是在那些他打的官司中输了的人,明明占着理,却莫名其妙的输了。

对他的积恨,终于在叶寡妇一案中爆发,杨慕唐在人们准备对他行私刑前跑了。

那个案子本来是个死案,根本翻不了的。

案子起因于一张十二年前写的借据,那张借据是建德县首户张守仁写的。当年张守仁因滥赌败家,穷困潦倒,找到婶婶叶寡妇门上,哀求她借钱周转。叶寡妇本不想借给他,怕他拿去赌博。张守仁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又是下跪又是要断指明誓,终于使叶寡妇软下心来,借了三十两银子给他。而且由于一念之慈,只让他胡乱写了张借据,连个中人担保都没有。

那张守仁借到三十两银子,果然洗心革面,没拿去赌博,而是将之作为本金,带到外地去做生意。也该他时来运转,十年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各地都有他的店铺,还回乡起了宅子,买了田地,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与此同时,叶寡妇的生活却是每下愈况。先是三个儿子长大成人,娶亲成家,将一份本就薄薄的积蓄花的差不多。又碰上几场天灾,名下田产的收入大不如前。现在看到侄子张守仁混得风生水起,就想到手头有张他写的借据。借据上虽没写利息,但侄子靠的就是借据上的三十两本金起家的,多少会给点吧。

没成想,找到侄子后,侄子竟然对那张借据一口否认,说不是他写的。叶寡妇急了,利息什么的就不再想了,苦苦哀求侄子将本金还给她就可以。张守仁依旧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向婶婶借过钱。

无奈之下,叶寡妇一纸诉状将张守仁告了。她没想到,张守仁借她的钱不肯还,却愿意拿出钱来打点衙门上下,她的诉状以那张借据没有中人担保难辨真伪为由不予承认给判下了。她的儿子不忿,前去找张守仁理论,遭到一顿暴打。叶寡妇又怒又恨,百般无计之后出了个下策,在一个晚上,带了根绳子,在张守仁府邸的门上,上吊自杀,以死鸣冤,更要坐实张守仁一个逼死人命的罪名。

当夜,在赌坊聚赌半宿的张守仁很晚回家,看到门口晃着一件东西。走近提灯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教人去请杨慕唐前来商量。

杨慕唐过来一看,心里有数。他的消息灵通,张守仁和叶寡妇的纠纷早就知道。现在张府门口吊着个人,张守仁又这么火急火燎的,不用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心里明白,脸上却不动声色,进了府,往椅子上一坐,静等张守仁求告。

张守仁着急,顾不上藏着掖着,将他和叶寡妇之间的纠纷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然后说:“门口挂着的就是她,我的婶婶,她这是要弄死我呀。先生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吧,我现在该怎么办?”

杨慕唐四平八稳的并不接茬,只说:“听说老东家爱玩两圈,老朽一直想跟老东家学上几手,一直没得机会。”

张守仁现在哪有闲心玩牌,陪着笑说:“还是另选时候吧,现在我是真没心玩这个。”

一听这话,杨慕唐抬腿就要走人。张守仁没有法子,只好叫人赶紧的安排桌椅,再叫上几个家人,陪着杨慕唐玩起骨牌。杨慕唐似乎不懂骨牌的玩法,不管他拿到什么牌,都是大牌,一下一下的通吃。张守仁他们哪敢计较,一注一注的赔给他。眼看着杨慕唐面前的碎银子堆成小山似的,张守仁这才敢开口,问道:“杨先生,您还是给我想想办法吧,人吊在门口,总不是办法呀。”

杨慕唐投出骰子,说:“既然如此,那就把人放下来吧。”

张守仁赶忙吩咐将叶寡妇从绳子上取下来,事做好后,又问:“现在该怎么办呢?”杨慕唐说:“继续玩,我的庄还没倒呢。”

没办法,张守仁只好继续陪着杨慕唐玩。为了让那个庄倒下,张守仁他们只好咬紧牙关一把一把压大注,然后看着杨慕唐用任意的牌将这些注全部吃下。就这样赌了好几个时辰,杨慕唐面前不光是碎银子堆成山,银票也一沓一沓的堆着。眼看天就快亮了,杨慕唐还没有停手的样子。

张守仁吃不住劲了,哀求道:“杨先生,眼下天快亮了,您帮我出个主意——是不是我就将那老婆子挖个深坑给埋了?”

杨慕唐说:“那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婆子的儿子找不着娘还不得报官啊?你和她之间的纠纷是满城皆知,她失踪了,你的嫌疑最大。见不着人,又找不着尸首,有你的官司打。这官司打下去,只怕你的家产全进了衙门那些人的口袋,还不见得能打赢。”

张守仁慌了,一叠声的哀求杨慕唐想法救他。杨慕唐看看天色,舒了口气,说:“天快亮了,就散了吧。”张守仁拦住他说:“可那尸首怎么办?”杨慕唐一边将赢来的钱装进腰包,一边说:“挂回去。”

见张守仁迟疑不决,杨慕唐拍拍他的肩膀,说:“听我的,保准没错。”

张守仁叫人赶紧将尸首挂了回去,杨慕唐接着吩咐:“把门关了,大家都歇了吧,明天该怎么开门怎么开门。记住,昨晚你们没看到有人在门口上吊。”

从侧门出去的时候,杨慕唐对送他的张守仁说:“我昨晚也没到贵府,对吧?”张守仁自然一个劲的点头,看着杨慕唐扬长而去,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怨恨——只一晚,被这个讼棍卷走多少银子啊。

第二天,有早起的人看到张府门口的尸首,报了官。官差到来的时候,张府才堪堪开门。按照杨慕唐的嘱咐,张守仁阖府上下都说是才发现有人在门口上吊。忤作前来验尸,在尸首的脖颈上发现两条勒痕,于是断定这是一起移尸案。死者是在别处上吊自尽,后被人移到张府门口栽害。

一查,查出上吊前,叶寡妇曾跟儿子们有过口角,起因为她的儿子们因为在和张守仁理论时吃了亏,回家埋怨母亲,说这全怪她当初不该借钱给张守仁。叶寡妇的邻居作证说,当时他们吵得很厉害,叶寡妇哭了好几次。

于是,这个案子最后定案为叶寡妇的几个儿子忤逆不孝,辱骂母亲,逼得母亲轻生自尽,三个儿子全都被判流放,好好的一家就此散亡净尽。

纸包不住火,渐渐的,案情真相有所流露。叶寡妇颈上的两条勒痕,其实是杨慕唐出的主意,从绳上放下又再放上造成的。事情水落石出,但要想县令改判是不可能,他怎会吃这个瓜落。于是同情叶寡妇家的县民就密谋冲击张守仁,同时也要对杨慕唐下手。杨慕唐探得消息,连忙逃跑,回了杨家湾。

受了惊吓的杨慕唐回到家后,决定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帮人揽讼。反正下辈子的钱都挣来了,没必要再去结仇。何况他的儿子在外经商,是个有出息的人,不会坐吃山空把他的钱败光。

就在他打定主意没多久,在一个晚上,杨铁根连滚带爬的找上门来求他来了。

杨铁根是他哥哥的儿子,一个爱酒如命的家伙。两年前娶了门亲,杨慕唐特意回乡为他主持了婚礼。侄媳是个外地女子,模样俊俏,很是乖巧。杨慕唐看到她后,暗暗叹息,好好的女子,嫁给了蠢猪一般的侄子,真是糟蹋了。叹息的同时,他隐隐有点不安,他知道,侄媳妇是他儿子相亲相来的,但递来的生辰帖子却又实实在在是侄子的。

侄媳进了洞房,没多久就哭天抢地的大闹,说被骗婚——相亲时是一个人,进洞房时是另一个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安抚住,他就将儿子送到邻县一家自己有些股子的商铺去做生意,不到年节不许回来。然后他自己也回了建德县,接活赚钱。后来他听说侄媳生生的捱了小半年才认命了,再后来又听说,侄媳在家一点都不检点,勾东引西的,将村子里的男人几乎都勾引了个遍。而侄子杨铁根,根本不管,只要有人给他酒喝,他一喝醉,就任凭媳妇做什么勾当。有村子的长辈劝他管管媳妇,他反倒说什么:“只要没当着我的面,我就不管。眼不见不为实。”

总之,侄媳不光是败坏了他杨家的门风,杨家湾的风气也被她搞坏了。杨慕唐对侄子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哥哥的份上,他会想法将他们夫妻赶走。他回乡后,对杨铁根有过几次训斥,但全被当做耳边风,要不就给阴奉阳违了。而且,侄媳听说后,竟然管教丈夫,让他少上叔叔的家门。杨铁根还真的有段时间没来了。

这一天杨铁根连夜跑来,慌慌张张的,提着一把菜刀,衣裳血迹斑斑。一见杨慕唐,噗通跪下,大喊:“叔叔救我。”

一问之下,杨慕唐的心凉了半截,原来杨铁根刚把自己媳妇给杀了。

杨铁根的媳妇滥交又不是这一次,杨铁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有这种丑事。本来,要是有人和他媳妇约好幽会,会先将一坛子酒交给他媳妇,让她带给丈夫喝。然后,等他喝醉了,那人再来与她相会。最后趁杨铁根还未从醉酒中醒过来,就离开他家。两边不在这种时候见面,这几乎成了杨家湾的众人皆知的秘密规则。

谁知道这一天也不知怎的,杨铁根半夜醒来的时候,找媳妇要水喝。床上不见媳妇,到旁屋一看,媳妇跟人正睡在一起呢。那个不知死活的人,可能是太贪恋女色,还没有离开。

杨铁根一下子就火了,他不能容忍有人连最后一张遮羞布都不给他,加上酒还上着头,怒吼了一声,回头就往厨房跑。拿起一把菜刀,跑回那间房内,只见媳妇已掌上灯,而那名男子已经不见了。

媳妇见他的样子,也慌了,跪下哀求。杨铁根问那名男子是谁,媳妇不肯说,还说:“你不是知道我又不是跟他一个这样?”这句话彻底撩拨起了杨铁根的性子,这一刻,之前的屈辱全部汇集,他举起刀,狠命地向媳妇身上剁去。

等他从暴怒中醒来,发现媳妇已被他杀死,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跑到叔父家求助。

杨慕唐听完杨铁根的讲述,问道:“那个男子跑了?”杨铁根点头,气得他手指直点着侄子的头,说:“要是你把那个男子也杀了,你就没啥大事了。捉奸杀奸,按律无罪。现在,你犯了死罪知不知道?”

看着侄子在地上颤抖,杨慕唐沉吟了一会,又问:“有人知道你杀了媳妇吗?”杨铁根说:“没人,那个男子早就跑得没影了,他也不会知道。”杨慕唐再问:“你来我这里,家里的门可关了?灯可点着?”杨铁根说:“侄儿哪敢开门点灯,被人看见?”

杨慕唐吩咐道:“这样,你赶紧回去,把门打开,点上灯,然后你就躲在屋内。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要从村子里过,别人家都已关门熄灯,你家独开门亮着灯,他要是走累了,或许会进屋歇脚。要是这样,你就……这样!然后,将尸首和你媳妇的放在一块。明白了吗?”

杨铁根得到指点,不住的点头,又不住的磕头。杨慕唐叹口气说:“这也看你的造化了,要是今晚没有人进你的屋,你就等着认罪吧。”

侄子走后,杨慕唐愣了半天。自己刚立下的誓言就这么破了,心里觉得惭愧。暗下决心,过几日,一定要找人来家,当众举行仪式,宣布金盆洗手。

第二天,天刚亮,杨家湾就沸腾了。村民喧嚷着杨铁根杀人了,是捉奸杀奸。杨慕唐很安稳地在家坐着,没有出门,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一会,有人匆匆闯进他家,大声地叫他快去杨铁根家看看,出事了,杨铁根不见了。

杨慕唐心下思忖这个蠢猪般的侄子得到自己的指点,已经脱罪了,为什么还要逃跑?恐怕是他杀了媳妇,虽然是捉奸杀奸,按律无罪,但他害怕村子里那些个他媳妇的姘头不会放过他。听说只要和那媳妇好过的,都对她死心塌地的。想到这里,杨慕唐故意板着脸说:“我又不是官府,我去做什么?这种事该去找官府。”来人气喘吁吁地说:“你快去看吧,去了你就知道了。”磨蹭了一会,杨慕唐跟着来人去了侄子家,里外围着很多人,一见他来了,闪开道让他进去。

进到摆放尸首的房间,杨慕唐只一眼,看到那具男尸,张了张口,叫都没能叫出一声,就昏倒在地。

那具男尸,是他在外经商的儿子。

据衙门传讯杨慕唐的儿子商号的伙计所言,他的儿子本来并不打算回乡,因听闻——有个杨家湾的人来邻县时偶然遇到,传了这个消息——说他在建德县出了事,回了家,又传出要金盆洗手的风声,儿子就想着回家看望一下。男女奸情事先总要有个约定吧,他是临时起意要回来,根本就不可能有和杨铁根的媳妇作奸犯科的条件,这是个天大的冤枉。

杨慕唐何尝不知道儿子是冤死的,他打算为儿子鸣冤,至少洗清不白之身。可他一来投鼠忌器,自己在其中为杨铁根设谋脱不了干系,二来,因为眼见儿子的惨死,他受刺激太大,也没有精力来做这件事。

在病榻上,他试着还原儿子的被杀轨迹。

那天,杨铁根杀了媳妇,赶到他家向他求助时,儿子正从邻县赶回来。到了村子的时候天色已晚。见到杨铁根家的灯亮着,门开着,就进屋去歇歇脚。这时候,正是杨铁根领了自己所授机宜,回到家。儿子没想到,这一进,正入了他父亲设下的陷阱之中,被藏在里屋的堂哥给杀了。搬运尸首的时候,杨铁根发现杀的是自己的堂弟,害怕杨慕唐报复,于是连夜潜逃。

杨慕唐捶胸不已。

但事后,村子有人传言,事情又与杨慕唐的推断似是而非。传言说死者那么远回来,都到村子了,又不是外地人,他家离杨铁根家才有多少路?他不赶回去,却进了杨铁根家,为什么?难道,他急着回家未必只为想见父亲?杨铁根的媳妇是什么人?当年媒婆上那媳妇家为杨铁根说亲,相亲的时候去的可不是杨铁根,是他的堂兄弟,是这位死者,要不人家媳妇也不会答应下来。另外,村子里的那些野汉子,谁都听那媳妇亲口说过,第一个和她好的人不是杨铁根。是谁,媳妇不说,只苦苦的笑。杨铁根也不是打小就这么的贪酒如命,也就是这两年变本加厉才变成那样。特别是那媳妇,做姑娘的时候闺声很好,文静贤良。被骗了过来,嫁给不如意的汉子,就两年时间,变得那样淫荡,最后还死于非命。

这些传言,似乎都指向杨慕唐的儿子是凶杀之源。

于是有人就猜测,杨铁根那晚起了杀心,是因为看到,连自己的堂兄弟也来跟自己的媳妇鬼混,这才万念俱灰,行凶杀人。至于杨铁根怎么会反常的半夜醒来,就更是众说纷纭了。

杨慕唐听到村子里的流言,强撑着起床,在家徘徊了一整天,然后出门找了几个人,问了一些事情。重新回家,徘徊复徘徊。

侄媳必是听到他回来后张罗着要给儿子说门亲这一消息,想到自己现在的光景。当初为了报复,致使现在名节已烂,以后还要守着这么个丈夫,当真生不如死。于是,就唆使一个姘头去邻县,代自己向儿子传递旧情。儿子到底改不了轻薄的性情,贪念那么点欢愉,于是决定回去一趟,和堂嫂私会。

想到这里,他就不敢往下想了,因为,越往下想,他的汗毛越会森森而立。

整件事肯定就是侄媳筹划出来的。

侄媳是以比自杀更惨烈的方式来安排这件事的。她先是安排人(她的情夫)去找自己的儿子,将他叫回本乡,然后刺激丈夫——将自己和奸夫一起杀死——丈夫在这几年内饱受折磨,深埋怨恨,只不过怨气无从发泄。听到老婆的安排,起初还不敢答应。

据杨慕唐最后找到的那个村子里最老的老光棍说言——老光棍曾经视杨慕唐侄媳为锁骨菩萨,经常会去听房。

他听到侄媳跟杨铁根说:捉奸杀奸,是没有罪的。

一切都明白了。

他长叹一声,派人去广昌府请他的老师过来相见。他的老吏师父听说了,赶过来和他相见。

见到老吏,杨慕唐眼泪涟涟,说道:“学生自入这一行,打官司无数,包赢不输。以前,学生认为,自己太懂律法,那些犯了官司的人无不蠢笨如猪,即便有人没犯官司,但他们总有犯官司的时候,他们只能任我宰割又难奈我何。仗着这点,学生我无所顾忌,做下很多实在丧尽天良的事来。最后犯了众怒,这碗饭再也不能吃了。我的儿子,和我一样聪明,视别人为蠢猪。对人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还以为自己高明,别人奈何不了他。谁知道,蠢笨的人并不和他斗聪明,只以性命相拼。鹿死谁手,谁更聪明,都是愚蠢。学生想明白了,请老师前来,只为向还在吃那碗饭的兄弟们带句话,以我为鉴,不要一昧的逞聪明,对人留点底线,就是给自己留了平安。”

老吏回去后,将杨慕唐在病榻上的话讲给同僚听。有人说杨慕唐回乡后真的金盆洗手就没有后来的惨剧,老吏不以为然说道:“这不是洗不洗手的问题,而是如何运用自己的聪明的问题。我想,做我们这一行,不聪明的做不下去,太聪明的又经不起诱惑,一点底线都没有,到最后也做不下去,人算不如天算呢。如果在聪明之中,引进些许良知,就不会被聪明所误,也就不会重蹈杨慕唐的覆辙。像如今,他帮人杀了儿子,连凶手都不敢去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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