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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草塘乡的孩儿王(一) -- c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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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草塘乡的孩儿王(十一)

其实草塘乡中学和我们厂以及子弟学校有着非常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它的许多老师都和厂里的人有着这样那样的交情友谊和关系。所以日后,总有一个老师恍然大悟地说:“哦, 原来嫩(你)四那个那个个崽!偶宁的(认识)嫩个牙娘”要么是“哦,嫩四那个那个个老弟呀,偶跟嫩屋里(你家里的)的太相(大哥)四同喝(同学)." 对于所有这些,我都不得不恭谦地应对,表示这层关系会advance我们之间的友谊,至少不是pull back.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情世故么!还好,我木回到子弟学校,要不我跟谁都的磕一个头,都是看着我成长的老师们呀。

我去草塘乡中学报到是在那年的七月十四号:为啥挑七月十四号呢?因为七月十五号报到就要损失半个月的工资,好几百大毛呢!那天,我衣着随便,头上长发飘飘地骑着自行车后面背着搬运回家的行李和老大一起去草塘乡中学报到。七月中旬的南昌很热,学校里在阅卷-那年的高考某科目的阅卷点设立在该校。我在一个教学楼的面对楼梯一个课桌边处见到了未来的上司,草塘乡中学正校长,和我同科的传奇的教学大师。身材有点胖的校长,有着一个肉肉的驼背,穿着短袖子衬衣,黑的看不出啥本色的西装短裤,短裤的裤子扣上吊着一串钥匙。校长起身,裤子上的钥匙叮当地作响,接过我的报到单,眯着眼睛看看单据,识别着真伪,然后又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问道:“西窝窝,你教学实习的成绩如何呀?”

“一个优秀,一个良好。”

胖校长,看了旁边的老大,对我说:

“个位牙四赖报到个啊?(这位也来报到么?)”

”不是,我是稀我我的同学。“老大很随便地说着,避免因为亲戚关系造成的唐突。其实校长这个提问本身就奇怪。问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号长(校长,在南昌话里,X一概发H的音),嫩还记得XXX么?接西格里出来个(他从这里毕业),且了(去了)杯太(北大)“

”XXX八记得了,但是XXXX牙且(也去)了杯太呀。“

两个人居然扯的很欢乐。老大一嘴巴的南昌式样的油腔滑调逗的胖校长格格地笑着。我看着校长那个happy样,心里觉得这个校长,传说中的大师怎么这么缺心眼呢?长的萎缩,就罢了,我来办事,你跟我哥哥扯没有油没有盐的话,怎么这么来劲呢?老大特长是端人,(奉承,客气的拍马屁),他把胖校长端的是无丢无丢。依照我向来的判断标准是,凡是吃了老大端人这一套的,多半有些缺心眼。

我的胖校长张的萎缩是有传奇故事的。校长当年还是某科目的不出名老师的时候,穿着很随便-以至于随便到了邋遢的地步(南昌话管这个叫做野些)。一次他和某老师,日后被扫黄打非严打掉的那个才子文学青年老师一起去我厂的理发店去理发。理发员大姐很热情接待了才子,给他系上白围裙,和他又说又聊地很精心细致地剃了个时髦的头。接待完了才子,理发员大姐有去招待其他的顾客。才子就跟大姐聊天聊上瘾了,完事了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继续泡着大姐聊天。等到大姐理完了后来的顾客,还是不给校长理发。才子觉得奇怪了,指一指边上的站着一声不吭的胖校长,有些不满地问理发员大姐:

”嫩做西里不给接剃头呀?接等了个么久?后来个都剃了头。“(你为啥不给他理发?他等了这么久,后来的顾客都剃头了)

“且是来理发个呀?噶死了,偶以为接是来修鸡毛鸭毛废旧报纸个也。”(他是来理发的么?我以为他是来收鸡毛鸭毛废报纸这样的破烂的。)

这就是我未来的工作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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