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日落“企业”号 -- 晨枫

“企业”号不是美国海军中资格最老的战舰，但一定是最有名的战舰。在美国海军200多年的历史上，共有8艘“企业”号，第一艘“企业”号在1775年5月18日就在钱伯伦湖上加入了大陆海军，这个跨居魁北克、佛蒙特、纽约的狭长湖泊在今天只是一个休闲度假的僻静去处，在北美殖民地时代，这里是连接新英格兰和新法兰西内陆通往欧洲的重要水道，也是北美各殖民地之间的水运枢纽，可是战略要地。算起来，第一艘“企业”号为新生美国效力的时候还是“解放前”，美国要在一年后的1776年7月4日才宣布独立。

第三艘“企业”号是一艘漂亮的风帆战舰

这算是双桅还是三桅？

“企业”号缴获北非海盗船“的黎波里”号成为美国海军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和大陆海军的很多其他舰船一样，第一艘“企业”号是起义军缴获的英国船。在两年的战斗中，“企业”号屡建奇功，但最终不敌更加强大的英国舰队，两年后的1777年7月7日，被迫冲滩搁浅自焚。第二艘“企业”号有点妾身不明，是大陆海军买下的海盗船，服役期间和第一艘有很大一段重复，也没有美国海军的正式编号，所以史家中有的不把这艘“企业”号列入族谱。第三艘“企业”号代表了崛起早期的美国海军。这艘1799年在巴尔的摩建造的战舰被派往地中海，作为美国舰队主力，参加剿灭在地中海上猖獗的北非海盗。在马耳他外海，“企业”号遭遇火力更加强大的北非海盗船“的黎波里”号。在战斗中，“的黎波里”号三次诈降，“企业”号舰长不胜其烦，下令击沉“的黎波里”号。这一次，被打得千疮百孔的“的黎波里”号真的投降了，而“企业”号从头到尾一无损伤。在登陆袭扰北非海盗的过程中，“企业”号和“宪法”号联手，屡立奇功。后者是乔治·华盛顿亲自命名的，也是在役最久的美国海军舰船，至今仍然是美国海军的荣誉成员。这一段历史也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军歌中“从蒙提祖马的殿堂，到的黎波里的海滩”的来历，的黎波里就是北非海盗的基地。

1831年在纽约建造的第四艘“企业”号和1877年在缅因州朴茨茅斯建造的第五艘“企业”号没有太大的战绩，但第五艘“企业”号在1884年8月23日的中法马尾海战中，作为中立国家战舰观战。第六艘“企业”号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一艘不起眼的摩托艇，但第七艘“企业”号的身世就刮目相看了，这艘1938年建造的航空母舰是美国海军历史上战功最为卓著的战舰，也是二战中参战最多的美国战舰。这还是历史上唯一获得英国皇家海军授予荣誉军旗的非英国战舰。从此，“企业”号有了新的含义，也是昵称“大E”的开始。

第七艘“企业”号是美国海军历史上获勋最多的战舰

珍珠港时“企业”号逃过了一劫

中途岛时为美国驳回了太平洋上最关键的一分

1942年10月26日圣克鲁兹海战中差点被击中

1942年8月24日在东所罗门群岛作战中，挨了一枚日本炸弹

1943年11月10日马金岛作战时，一架“地狱猫”迫降

莱特湾海战中，又被日本“神风敢死队”撞中重创

这是满载排水量25000吨的“约克敦”级航母的第二艘，也是美国海军历史上第6艘航母，所以舷号为CV-6。在二战爆发前服役的美国航母中，只有“萨拉托加”号、“突击队员”号和“企业”号生存到二战结束，由运煤船改装的第一艘航母“兰利”号、按巡洋舰设计但按航母下水的“列克星敦”号、相当于缩水的“约克敦”级的“黄蜂”号、“企业”号的姐妹舰“约克敦”号和“大黄蜂”号都在太平洋的海战中沉没。

在珍珠港事件时，“企业”号正好从威克岛返航，18架SBD轰炸机飞抵珍珠港的时候，正好碰上日本飞机在攻击。但这些飞机不仅受到日本战斗机的攻击，还受到惊慌失措的美国防空火力的攻击，损失惨重。“企业”号上派出的6架F4F“野猫”战斗机的运气也差不多，4架在机场着陆时被高炮击落。但据说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在得知“企业”号没有在珍珠港内被击沉，就已经预知太平洋海战的失败了。

1942年4月8日，“企业”号和姐妹舰“大黄蜂”号会合，“企业”号担任护航，开始了太平洋海战史上最大胆的一幕：杜利特空袭。4月18日，舰队遭遇日本巡逻艇，行踪暴露，杜利特的16架B-25轰炸机被迫从“大黄蜂”号提前起飞，但依然远航1000公里，成功地在东京投下了炸弹，极大地鼓舞了珍珠港之后空前低落的美国军民的斗志。

但“企业”号最重要的战绩还是中途岛海战。偷袭中途岛的日本舰队遭到美国航母的反偷袭，“企业”号上的鱼雷轰炸机攻击在低空被日本“零”式战斗机毫无悬念地粉碎后，“企业”号上的俯冲轰炸机意外地在高空出现，一举击沉了“加贺”号和“赤城”号。“企业”号上的飞机和“约克敦”号上的飞机联手击沉了“飞龙”号，“约克敦”号的飞机还击沉了“苍龙”号。在战斗中，“约克敦”号和驱逐舰“哈曼”号被日本飞机击沉，但“企业”号全身而退。

在1942年10月的圣克鲁兹群岛海战中，“企业”号挨了两颗日本炸弹，受到重创。在“大黄蜂”号被击沉时，“企业”号还接收了“大黄蜂”号上的飞机，继续战斗。美国海军的重大损失为瓜岛防御争取了时间，最终扭转了南太平洋上的局势。这个时候，“企业”号是太平洋上唯一还在战斗的美国航母，“萨拉托加”号先前被日本潜艇的鱼雷击中，正在抢修，唯一的另一艘可用航母“突击队员”号远在大西洋，正在准备入侵法属北非的战斗。

“企业”号经过简单抢修，在抢修工作队还在甲板上焊花飞溅的时候就再次出海，直到新一代“埃塞克斯”级航母陆续投入战斗，才在1943年7月20日回到船厂进行4个月的大修。大修中增装了反鱼雷装甲带，满载排水量增加到32000吨。

“企业”号返回太平洋战场之后，成为美国海军第一艘具有夜间出击能力的航母，所以舷号曾短时间改为CV(N)-6，N指夜间作战能力，其装备雷达的鱼雷攻击机在攻击日本运输船队中取得了出色的战绩。在1944年6月19日的菲律宾海的战斗中，日本航母“飞鹰”号、“大凤”号和“翔鹤”号被击沉，日本海军的航母战斗力基本瓦解，“企业”号立下了汗马功劳。在10月23-26日的莱特湾大海战中，“企业”号再立新功。

“企业”号参加了南太平洋的逐岛争夺，夸贾兰岛、塞班岛、关岛、硫磺岛、新几内亚，都有“企业”号的身影，“企业”号上出动的飞机还空袭冲绳、台湾。日本海军曾三次宣称击沉“企业”号，但“企业”号越战越勇。不过日本投降的时候，“企业”号正在抢修，前不久被一架“神风敢死队”的飞机炸了一下。

二战结束时，“企业”号被用作运兵船，把海外的美国大兵运回国

“企业”号最终没有逃过被拆毁的命运，这是在等待拆解

除了在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的船钟和其他一些零碎，这就是“企业”号残存的全部了：舰尾舰名牌，在新泽西的River Vale

二战结束时，新建的“埃塞克斯”级航母成为主力，“企业”号改装成运兵船，将思乡心切的美国大兵从世界各地的战场运回美国。“企业”号在1947年2月17日退役，1960年被作为废钢铁拆毁，但船钟保留在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的美国海军学院，专用于一年一度的陆海军橄榄球赛中打败西点军校时的胜利钟声。

二战后，军事技术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其中喷气式飞机和核动力对战后航母的发展起决定性的影响。喷气式飞机的速度、升限大大超过螺旋桨飞机，但起飞速度增加迫使航母装备蒸汽弹射，以帮助舰载飞机在重载条件下依然具有足够的加速能力，可以在较短的航母甲板上安全起飞。核动力使战舰不仅在很大程度上免除了频繁加油的负担，还可以保证充足的蒸汽供应，用于蒸汽弹射系统。更重要的是，核动力技术在核潜艇上已经得到使用，蒸汽弹射技术也在“埃塞克斯”级的改装中成功应用，将两者结合到新的一级航母上已经水到渠成，这就是第8艘“企业”号的开始，舷号CVN-65，这里N指核动力。

第八艘“企业”号是美国第一艘核动力航空母舰

这曾经是美国最大的航空母舰，至今在长度上依然超过“尼米兹”级

在1964年的“海洋轨道”行动中，和另外两艘核动力护航军舰一起，绕地球不加油航行，途中官兵在甲板上拼出E=mc2的字样

1969年1月14日，甲板上一枚火箭弹意外爆炸，引起大火

这把火可是烧得惊天动地

在“尼米兹”级航母之前，这是世界上吨位最大的战舰，也是唯一的核动力航母。“企业”号的满载排水量高达95000吨，总长342米，核动力的主机功率高达28万马力。尽管“尼米兹”级的吨位更大，“企业”号比“尼米兹”级还长10米，至今依然是世界之最，核动力的功率也要大2万马力。“企业”号额定最多搭载90架飞机，正常搭载70架飞机，并且是美国海军最早搭载F-14出航的航母。“企业”号也是最早采用舰载相控阵雷达的战舰之一，远在宙斯盾战舰之前。

不过由于50年代后期美国对舰船核动力的可靠性和单堆功率还没有信心，“企业”号拥有8个核反应堆，而“尼米兹”级只用2个核反应堆。“企业”号采用4轴推进和4舵，“尼米兹”级尽管也是4轴推进，但采用双舵。“企业”号的豪华设计使得成本急剧攀升，原定建造6艘的“企业”级最后只建成了一艘。不过在“企业”号的经验教训基础上改进的“尼米兹”级成为战后美国历史上最为成功的航母，除了二战时代开始大批建造的24艘“埃塞克斯”级航母外，这是美国历史上最大批量建造的航母，总数达到10艘，后续的“福特”级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算作“尼米兹”级的大改。

“企业”号在1962年1月12日作为期三个月的处女远航，还在处女远航中，就用于观测地球轨道上约翰格兰的“友谊7”号宇宙飞船，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环绕地球轨道的空间飞行，更早的谢泼德飞行其实是亚轨道的。1962年10月，古巴导弹危机爆发，“企业”号、“独立”号、“埃塞克斯”号和“伦道夫”号航母作为海上封锁的主力参加行动。1964年7月31日到10月3日，“企业”号航母、“长滩”号巡洋舰、“班布里奇”号驱逐舰组成全核动力的第一特混舰队，不停顿、不加油、不靠岸作全球航行，历时65天，全程49190公里，平均航速25节，证明了核动力的无限航程概念。在航行途中，“企业”号上的官兵在甲板上列队拼出爱因斯坦的著名方程E=mc2，成为现代海军史上最著名的时刻之一。“企业”号似乎有“做秀”的癖好，1998年4月24日，官兵们又一次在甲板上列队排开，这一次是“NR50”的字样，纪念海军核动力50年。2001年11月5日，官兵们再一次列队排开，这一次是“E=mc2x40”，纪念40年前的全核动力环球航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1965年11月，越南战争已经打响，“企业”号作为历史上第一艘参加实战的核动力战舰，第一天就出动125架次的飞机，攻击边和附近的目标。12月3日再创单日出动165架次的记录。但是1969年1月14日，在从夏威夷前往越南海域的途中，停放在甲板上的一架F-4“鬼怪”式战斗轰炸机翼下挂载的“祖尼”火箭弹意外爆炸，引起甲板上的大火和其他飞机的连锁爆炸，15架飞机损毁，27人丧生，120人受伤。“企业”号只得拖回珍珠港大修。

从轰炸胡志明小道，到“后卫”作战，到西贡撤退，“企业”号深陷越南战争。“企业”号还在朝鲜扣押美国“普韦布洛”号间谍船、击落EC-121电子侦察机时到朝鲜沿海显示武力，在1973年印巴战争期间到印度洋显示武力，忙得不亦乐乎。

1986年4月28日，“企业”号成为第一艘穿越苏伊士运河的核动力航母。1988年4月28日，为了报复美国护卫舰“罗伯茨”号在波斯湾触雷，“企业”号上的飞机会同其他美国海军力量，击沉一艘伊朗护卫舰，一艘炮艇，三艘快艇，击伤一艘护卫舰，两座海上石油平台。1991年第一次伊拉克战争期间，“企业”号在大修，错过了。但“企业”号参加了波斯尼亚和伊拉克的禁飞区行动。

70年代，“企业”号改装F-14战斗机

“企业”号参加了60年代至今的大多数主要作战行动，90年代伊拉克禁飞区作战也有它的份

这是和法国“戴高乐”号在一起演习

1998年，“企业”号官兵再次在甲板上排出E=mc2，纪念全核动力环球航行40年

“企业”号在穿越苏伊士运河

还是在苏伊士运河，正在穿越友谊大桥

911事件时，“企业”号正从波斯湾返航。“企业”号没有等命令下达，就立刻掉头全速返回战区，在第一时间进入战位，在轰炸阿富汗塔利班的行动中一马当先。在第二次入侵伊拉克的战争中，自然也少不了“企业”号的身影。但多年征战后，“企业”号已经老迈，早已是美国海军中除了荣誉性的“宪法”号之外最年迈的战舰。2010年4月19日，在耗资6.6亿（超支46%）、费时26个月（超时8个月）的大修后，“企业”号重回大海，计划再用4年，到2015年“福特”号服役时退役。不过2009年4月6日，美国海军作战部长劳夫海德上将已经宣布，将“企业”号的退役提前到2012年末或2013年初，10月时，国会批准“企业”号在2013年退役，届时“企业”号将已经服役51年，成为最长寿的美国航母。

“企业”号退役在即，已经有人在热心张罗后事了。作为第一艘核动力航母和著名战舰，美国海军内外很多人希望将退役的“企业”号作为博物馆保存下来。按照美国海军条令，核动力战舰退役后，必须把核反应堆里的剩余核燃料取出，核反应堆拆除。但核反应堆拆除过程中，“企业”号机库甲板需要大开膛，重新修复机库甲板显然太过昂贵，但不修复的话，这样开膛破肚的样子也无法作为博物馆，所以这个事情还不好办。更重要的是，“企业”号退役后，美国海军将没有另一艘战舰启用这个辉煌的名字。美国在建的CVN-78已经命名为“福特”号，众议员哈利米切尔提议将CVN-79命名为“亚利桑那”号，纪念珍珠港事件中被击沉的同名战列舰，众议员约翰夏戴格则提议将CVN-80命名为“戈德华特”号，纪念老资格的参议员巴里戈德华特。从“卡尔文森”号开始，美国航母可以用著名国会议员的名字命名，“约翰斯坦尼斯”是另一艘用参议员命名的“尼米兹”级航母。在经济危机和政治家形象扫地的今天，很多人对继续用政治家命名航母的做法十分反感，希望回到“企业”号、“大黄蜂”号、“萨拉托加”号、“约克敦”号、“突击队员”号、“独立”号、“星座”号这些充满辉煌的历史名字。尤其是“企业”号的名字在美国文化美国公众心理中有着特殊的意义，以至于第一架航天飞机和长年走红至今不衰的著名电视连续剧《星际迷航》中的星际战舰也用“企业”号命名。但航母命名需要国会议员提名，现在人们能做的只是在网上请愿，已经有人在网上征集名字，为把CVN-80命名为“企业”号请愿了。“企业”号的名字何时能回到海上，这是天大的问号。但最大的问号还是航母向何处去。

空中力量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越来越大，作为海上机动的机场，航母当然在海军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另一方面，无人机、网络化、自动化使未来的海空战斗发生决定性的变化，现代的大甲板航母模式如何才能适应未来的需要，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美国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经济困难，裁减军费的压力极大，“福特”级一号舰的建造成本（含研发）高达140亿美元以上，“尼米兹”级超过45亿美元的成本反而成为“成本低廉”的模范了，这还不算平均35亿美元的舰载飞机成本。低成本航母成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低成本航母不是一个新问题。“企业”级之所以从计划的6艘削减为实际建造的1艘，就是因为成为太离谱。在“企业”号之后，美国恢复建造常规动力的航母，“美国”号和“肯尼迪”号就是这样来的。“尼米兹”级的成功不仅在于威力强大，更在于相比于“企业”号大为降低的成本，这主要来自于两个核反应堆而不是八核个反应堆。在1982年马岛战争之后，美国海军内部对皇家海军小甲板航母的优劣有过一场激烈争论，最后大甲板派赢了，道理并不复杂：大甲板航母可以起降重得多的飞机，而技术条件大体相当的情况下，重量较大的战斗机可以携带更多的武器和燃油，可以装备更重更复杂的电子系统，因此具有更强的战斗力。另一方面，大甲板航母可以搭载更多的战斗机，形成更有用的规模。大甲板航母在战斗机质量和数量上的优势使小甲板航母需要不成比例的数量优势才可能抗衡，如此大量的小甲板航母实际上并没有成本优势，所以美国海军继续走大甲板路线，“尼米兹”级一气造了10艘，“尼米兹”级的改进型“福特”级计划建造至少3艘。

但这不等于美国海军就会永远走大甲板航母的路线。无人机正在军用航空领域引起深刻的革命。美国军用飞机的销售额中，无人机已经占10%，预计到2020年可达20%甚至更高。无人机的使用范围早已超过战略和战术侦察，正在进入预警、电子战甚至对地攻击领域，无人运输机、加油机、反潜机在技术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无人战斗机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新近试飞成功的X-47B虽然还是X系列的研究机，但已经清楚地标示了未来无人作战飞机的前景。在可预见的将来，如果无人作战飞机还不能取代有人作战飞机的话，将至少和有人作战飞机互补，并承担高风险的冲锋陷阵的大头。

和有人作战飞机相比，无人作战飞机不需要留出空间装载飞行员和相关的生命保障系统，也可以降低机体结构和机载系统的设计安全标准，精确制导弹药使大量倾泻弹药不再必要，降低了载弹量的要求，这一切使得无人作战飞机可以相对较轻较小。无人作战飞机承受过载的能力不受飞行员生理条件的限制，可以用更粗猛的加减速缩短起飞、着陆距离。这一切使无人作战飞机降低对航母尺寸的要求。在同样的航程要求下，较轻较小的无人机对燃油消耗的要求也相应降低，精确制导弹药对弹药消耗的要求也相应降低，对航母装载的航空燃油和弹药的要求也相应降低，进一步降低对航母尺寸的要求。也就是说，同样大小的航母可以装载更多的飞机，或者装载同样数量的飞机只需要较小的航母。几十年的使用经验表明，美国海军并没有迫切需要进一步增加航母的搭载飞机数量，所以缩小航母尺寸是一个很现实的选择。

但航母是否能缩小并不完全取决于无人机。除非美国海军确认无人机即将取代有人机，在可预见的将来，有人机和无人机混合搭载依然是最合理的假设，否则全无人机航母不能独立作战，需要和搭载有人机的航母配合使用，这对美国海军是不可接受的。混合搭载的话，航母的最小尺寸可能就由有人机的起飞、着陆要求决定。以F-18E和F-35C为基准有人舰载战斗机的话，英国在建的65000吨级“伊丽莎白”级就是不错的尺寸，比10万吨级的“尼米兹”级降低1/3；即使吨位增加到相当于“肯尼迪”号的85000吨级，也比“尼米兹”级降低8.5%。尽管吨位较小的航母的成本并不见得成比例下降，但有相当的下降还是可以肯定的。

有人机和无人机的重量差别很大。F-35C空重15.8吨，最大起飞重量31.8吨；X-47B的空重只有6.35吨，最大起飞重量20.21吨。对于传统的蒸汽弹射来说，不管飞机重量多大，弹射所需的蒸汽是一样的，不仅造成很大的浪费，还造成额外的磨耗。好在“福特”号开始使用电磁弹射系统，不仅避免了蒸汽弹射的汽缸压力随活塞向前运动而逐渐降低的问题，弹射功率还可以灵活调整，适应不同重量飞机弹射起飞的需要，极大地有利于无人机上舰。另一方面，无人机的大量上舰需要相应的指挥、控制设施配套，对电磁相容和舰桥设计带来很大影响。总之，关于“福特”级之后的未来航母的走向之争还在继续中。

CVN-78“福特”号的建造在2005年4月11日就开始了，2009年11月13日切割钢板，预定2015年服役。CVN-79预计2012开工建造，2018年服役。CVN-80的开工日期尚未决定，但预计2021年服役。1975年服役的“尼米兹”号预计2024年退役，但“企业”好退役后，美国海军依然有10艘“尼米兹”级在役，美国海军并不需要12-13艘航母同时服役，可能将“尼米兹”号提前5-7年退役。除非CVN-79、CVN-80的开工和服役日期大大推迟，否则1977年服役的“罗斯福”号和1982年服役的“卡尔文森”号也需要提前退役，以节约日常使用费用。另一方面，对更后服役的“尼米兹”级技术升级，有望大大延长使用寿命。这使得更新一代航母的建造和服役成为一个相对遥远的事情，美国海军还有时间可以继续争论，不过长时间停顿对美国航母造船业的影响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如果第8艘“企业”号最终拆毁而没有留下什么纪念的话，也没有什么两栖攻击舰、驱逐舰、潜艇甚至该死的摩托艇启用“企业”号的名号的话，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企业”号将只以美国海军学院的橄榄球比赛胜利之钟存在。对于“企业”号辉煌的历史来说，太阳就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