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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金明驿一 暴雨 -- 坚决要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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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金明驿十五 唐喜

早晨,又是一个酷热的艳阳天。这时已是日上三杆,金明驿黑色的漆门依然紧闭着,门外黄土的驿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道边树上的秋蝉不知疲惫的嘶鸣着,传来一阵阵让人心烦意燥的知了知了声。

驿门嘎吱一下,开了条门缝,刘七儿黑黝的脸孔从里面探了出来,左右向四周望了望,走了出来,沿着驿站的院墙左右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门前,轻轻的推开漆门,站在门首左边重重的咳了一声。门里走出一个背包袱的年青汉子,转身对门里行礼道:“员外勿送,我这便回家去。”门里寒喧几声,他便转身上路,沿着驿道向北径直去了。

刘七儿走进门里,掩住漆门并上栓栓住,说道:“员外,天气甚热,还是快进屋内休息罢。”接着便过来搀扶瘸着腿来给井根送行的宋楮。宋楮左腋下靠着折儿,柳叶跟在身后,给刘七儿搀住右臂,一行人将宋楮扶进厨舍方桌边杌子上坐了。刘七儿挠了挠头,双手放在桌上,轻声问道:“陈员外,昨日去市内买粮受伤的因由能否告知与我,我也好为员外担些干系。”宋楮拈须不语,良久才道:“正要择机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相告,只是刘驿官知道了此事只怕会为我等担上不少干系,到时恐会害了刘驿官。”刘七儿低头思虑一会,抬首说道:“陈员外已借住我驿三次,就算有甚么干系,我也早担上了,还请如实相告才好。”宋楮望了望身边的柳叶,摸着柳叶头和颜悦的道:“柳叶,你去厅堂里玩耍,我跟刘驿官及你折儿哥哥有话说。”柳叶乖巧的点点头,走了出去。

宋楮站起身来,对刘七儿拱手为礼道:“刘驿官几次好心收留,我等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这事甚是要紧,刘驿官听后若要驱赶,我等自当马上离开。”刘七儿直立起来,说道:“陈员外且坐,是甚么要紧事,我怎会驱赶你们?”宋楮邀刘七儿一同坐了,对折儿道:“折儿,昨日之事你来说罢。”折儿端个竹杌也到桌边坐下,便将昨天情形一一道来。

折儿先从第一日去金明草市路上帮助井根说起,然后到市内找吴家粮栈买粮交付了定钱,再讲道第二日粮栈后仓中伏,陈员外被擒,自己只身逃脱。这时折儿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又继续说道:“当时我跳下墙来,并没跑远,马上绕到粮栈左侧,爬上一颗大树,躲在树上一直偷看,看到吴家强人把员外押进一间库房才悄悄的下树溜走。我不敢进金明草市,欲从河边拐回驿道回驿,再设法救人,不想在河边柳林附近遇到井大哥。井大哥见我哭泣,问了原由,便仗义要助我救人。等到了酉时众客商取了衣服散伙,井大哥去市内买捆绳索,牵了牛儿,弃了车子,准备和我夜间到吴家粮栈救人,不想却在粮栈不远的树林里遇上了已经脱身的员外。这时吴家已有人追来,不得已,用火烧牛尾的法子惊牛,我们三人骑着惊牛狂奔,驱牛上了驿道,跑了五六里地,井大哥的牛儿终于累得脱力,伏倒在地。井大哥大哭一场,为了掩盖行踪,又与我合力把累得快死的牛儿推拉到一个土坑里,用沙土活活掩埋了……”折儿红着眼睛,对宋楮噎道:“员外,我出这方法真是太过恶毒。花腚为救我们,给烧得全身是伤,累得不能动弹,还给我们活埋了。”

宋楮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刘七儿开解道:“原是这般,我说井根这小哥昨夜进驿时怎的表情如此苦闷。牛儿便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怪不得他如此伤心。不过牛儿救了几个性命,员外又给了井根不少银钱相谢,他回家后再买过耕牛,以后好好待它也就是了。”宋楮苦笑道:“我岂不知,不过终是残害了一个生灵,就是再多的银钱补赎,也是作了一番孽,教人不得心安。”刘七儿对折儿道:“然后就是你们三人躲进驿来,只是怎的到了快天明才到?”折儿正垂头伤心,不曾回答,宋楮答道:“牛儿死后,不敢沿着驿道行走。判别了大概方向,只在野地里寻小路前行,走了二个时辰,天色渐明,才回到驿里。”

“那吴家虽横行乡里,多为不法,但为何要伏杀员外,难道是想谋财害命?”刘七儿摸摸下巴,奇怪的问道。

宋楮在肚里转了转心思,方才苦笑着道:“刘驿官,却是我先有事瞒你,我须不姓陈,乃是姓宋,在外行走不用本姓乃是为小心计,那吴家的家主吴乔是我不曾见过面的同门师弟。不知怎的买粮的时候他认出我来,这吴乔下毒杀师灭弟,心中有鬼。先是设伏擒我,又装好人来套我言语,反不知被我根据些许疑点推出真相,假意上当,趁其不备,打翻几个,逃了出来。他们一路紧追,若不是遇上折儿与井根,只怕我已丢了性命。”宋楮停了停又对刘七儿拱手道:“吴乔定知我已知晓他杀人之事,定不会放过我,定会设法搜拿我等二人。我们躲在驿内若给吴家发现,就会给刘驿官惹上天大的麻烦,所以还请刘驿官早下决断,我等也好携柳叶趁早离开。”

刘七儿盯着宋楮道:“员外说的可是实情?”宋楮道:“却是实情。”便把如何推测吴乔杀师灭弟的情由讲了一遍,只隐去了师傅信内关于造假钱引的内容。刘七儿听罢,跳起身来,叫道:“他嫡弟死时我已在驿内当差,当时听宿在驿内的县衙差役、仵作所言案情,情状正与员外说得一般无二。不想这吴乔是这般人面兽心之徒,杀师灭弟,天理难容!”当下便信了宋楮,接着激动的道:“宋员外只在驿内养伤,那井小哥受过员外些许恩慧尚知报答,我刘七儿也不是污了良心的人。吴家若是来人,自有我去应付。”

宋楮与折儿起身连连相谢,刘七儿不受,只道:“我刘七儿只是学员外作些善事罢,有甚好谢的。员外你们这些时日在驿内好好休息养伤,不要露面,若有甚么差遣只叫我去办。”

天上堆着一卷卷青白相间色的云朵,不时把强烈的阳光遮住,金明驿的青瓦房舍又躲进了云彩的阴影里,驿里的空气却是闷热非常,这时已是宋楮躲在金明驿养伤的第三天下午。

金明驿后庭院里的野草焉焉的,倒伏在地上,左侧的花丛也低着头,只有右侧的几件松树一动不动的傲立着青翠的松针。右后侧的厢房大开着窗户,却没有一丝风送进来。

“员外,裹伤的布条恐都汗湿了,我帮你擦洗一下换过罢。”一身新衣的柳叶托着一陶盆凉水,盆边挂着条湿漉漉的毛巾,胸前的环绶和肩头的几根布条轻轻的摆荡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宋楮斜靠在床头假寐,手里蒲扇正缓缓的扇着凉。这几日柳叶每天都呆在宋楮房里,除了擦身由折儿负责外,其它倒茶递水、打扇擦汗、换药洗创这些照料工作都由她一人包圆了。宋楮让她休息一下都不肯,只得由她,却是越发的喜欢这个小女娃,常常爱怜的与柳叶笑闹,讲些故事,其乐融融,心情大好之下身上的伤似很快的好了起来,看得折儿吃醋,也不时过来打闹一番。

宋楮睁开眼睛,见是柳叶神色凝重的双手端盆,红乎乎的小脸上沁着汗珠,衣袖上似乎湿了一块,脸上微笑起来,打趣道:“这盆水是不是从你折儿哥哥手上抢过来的呀?”柳叶嘻嘻的笑,说道:“折儿哥哥手重得很,那会这些细致活,还是我来比较好。”折儿在门后叫道:“胡说,我手轻得很,以前都是我照顾员外的。”柳叶笑道:“那你端个水盆还用那么大的力气,我抢都抢不过。”折儿叫屈道:“我不拿紧些不是给你抢了。后来怕你哭鼻子,才把陶盆给你,竟然不先谢我,还说我手重。”接着便跟了进来,用圆眼瞪着柳叶,气哼哼的坐在窗前。

柳叶回了折儿一个白眼,把陶盆放到床头桌边,鼓着腮努力的拧干毛巾,先轻手轻脚的帮宋楮裹伤布条拆开,将伤口边的汗水擦去,再把干爽的布条重新包好。又拧了一把毛巾,对折儿笑道:“谢谢折儿哥哥刚才相让,要不我也帮你擦下汗罢。”便作势要向折儿脸上抹去。若是平时,折儿真是求之不得,如今当着宋楮,脸上有些害臊,忙夺过毛巾,在脸上胡乱的擦,惹得宋楮又快活的大笑起来。

“哎,来了,是谁呀。”刘七儿的招呼告警声大声的传了过来,听口气像是驿外有人叫门。宋楮挺身站起来,对折儿道:“你快收拾一下这间房,把用过的用具都掩饰一下,然后马上去刘驿官给我们准备的柴房草堆里躲避。”折儿早站了起来,说道:“员外先去,我马上就来。”宋楮便去拉柳叶,柳叶却道:“我也帮折儿哥哥收拾,这样快一些。”宋楮见房里凌乱,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去柴房。

柴房的草堆已给刘七儿掏空,又用木棍架起,里面还算宽敞。宋楮低头坐在草堆内,用一大捆绑在一起的柴草堵了洞口。一会洞口草堆移开一个小口,折儿爬了起来,宋楮问道:“柳叶呢,怎么没进来?”折儿轻声道:“柳叶与我收拾完房间,想起自己房内的衣服还堆在床上未叠,便跑去藏衣服去了,马上就来。”宋楮担着心,却听到院内刘七儿高叫:“原是唐喜兄弟呀,怎的带这些个兄弟来驿内探我,还拿甚么酒肉。”一人高声笑道:“以前在驿内多蒙刘大哥关照,我去吴家作事后少来探望刘大哥。今日得闲,与几个作拦头的兄弟来陪刘大哥喝顿酒。”接着,院内便传来众人阵阵笑语喧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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