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当年轶事 （十六） -- 老光

俺有个好友，在一小小单位当了个揩屁股的财务股长。

世人常说：七品的县令。真若论起品级，俺这‘股长’朋友，恐怕得排到十五六七品哒啵。

官品虽小，这朋友在财务股长的任上，几年内却也干了几件出格的事儿。如今扯起这当中的经老官（曲折性），倒还挺有趣味呢。

闲话莫讲，书归正传。

俺这地方，把欠钱不还，称之为“扯麻纱”。

“扯麻纱”，也就是扯皮绷筋嘛！一个“扯”字，把个中的你来我往，活脱脱形容得没得说。

你想，好端端的一砣棉纱，有头有尾。如若是相互间不依文理，你绷我扯，那还能扯出个名堂来？扯来扯去，不就扯得稀王八烂，又怎能扯出个头绪啰？

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中国的改革开放加搞活的风潮兴起，随之，国人向“钱”看的风气日甚一日。

这一来，经济的确是活泛多哒，直如那一千马力的大卡车，呼一下飚上了快车道，油门一踩，哗啦啦快速地发展起来。

可因为前些年里，咱们国家一直是关起大门搞运动，坚持进行那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的“继续革命”。所以，这改革开放搞活的政策一撒开，对于政府，企业和个人来说，都是新姑娘上床——铆起的头一回。

大家都还冒得经验，这搞活还没得两年，全国便风行起“吹泡泡”。这“泡泡”风一吹，麻纱也就跟着扯起来了。

这扯麻纱嘛，是俺这地方的土话，搁在全国的说法嘛，则叫作“三角债”。

那时节，好多企业被这“三角债”，拖得人死骨头烂，刚开始扯的时候，都还有一口口气，扯到落尾哟，有些被拖得只有出气，没得进气，最后嘛，眼皮子一翻，这些企业就咽了气！

逼得后来上头没了办法，兴起个抓大放小，来了个“双买断”，把那些拖得只剩一点点气的中小型企业，来它个门槛上剁狗卵—— 一刀两断！关门大吉！

如今想来，这也是没得法的法儿哟！横竖是一死嘛，迟死不如早死，长痛不如短痛呵呵

俺朋友那单位，当日前也就是吃了这个亏呢！

麻纱扯到九四年那阵子，朋友这小小的一个集体单位，几年下来，七扯八绷，叠起来的呆帐和死帐，总共一划拉，也有个十来万元之多耶！

搁在家大业大的单位头上，十万块钱算得个卵事？

可搁这小单位头上，那就是天大的一筒麻烦噻！

你晓得啵，朋友这单位又有好大哟？六七十个背棍打旗的，光是退了休只拿钱不做事的伙计，就有二十大几呢！平时不来不觉得，可一到发工资那天，你就看家伙，一个个拄棍扶棒，围着出纳打圈圈，吼着要发钱！那会儿功夫，众人发声喊，当头头的腿不发抖那才怪呢！

因为这十来万巨款，长期收不回来，把个单位拖得只剩下一口口气哒！几年间里，头头们像走马灯打转转地换，换得过年都没得当家人哒！

有钱的家，人人会当，腰里无钱就是筒病人呢。所以，几年下来，一任交一任，无论接手的是那一位，看到这一砣的麻纱帐，都是头疼得不得了啊。

本来，俺这朋友也不是个管事的料！可领导说，烂摊子总得有人捡嘛，屁股也得有人揩噻！就这样，抓了黄牛当马骑，朋友便当了这收烂帐的“弼马温”。

瞅着这一笔笔泛着黄颜色，长短大小不一的各式欠条单据，朋友心里不免也有些惴惴然，惶惶然。

正想着心思，拥来了单位内几个职工和子弟，一伙子拖起去馆里，说是朋友掌了收帐的大印，升官又发财了，要放朋友的血，请大家搓一顿，打餐牙祭。

菜上齐啦，一个个五马六猴，厶三喝四，划拳斗酒，一包子的劲。

俺这朋友有心思，喝酒没得味哟。

朋友们说：么得卵子事哟，忧成了一砣饼呵呵？朋友把心思一摆，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几个都是跑过社会的，经的事儿多。

朋友们说：这有何难呵！只要你们头头舍得出血，这钱，包你收得回来！

一听有门儿，俺朋友便急着打听，要出好多血？朋友们说，不多，钱收回来哒，搞个百分之十吧。作得主啵！能作主，俺就帮这个忙。

散了伙，俺这朋友径直就去找头头，向顶头上司提建议。

下面，便是俺这朋友与领导私底下的商议，属于机密哦。俺也就自觉点，站立一旁去，也就不多嘴了，让他自己直接说给大家听吧，也省得俺在中间传来传去，把话传错。

既然如此，俺就直接说吧。

俺对领导说，俺的想法是：寻几个得力的人，搞个收帐小组，先去几个大户单位，上门去催！

领导一听俺这建议，显得突然又愕然，惊诧得嘴巴一张起：

“你这法儿是七里桥头玩龙灯——越玩越往后面梭呢！这些年来，先后不知派出了多少人哦！帐，没收回来一文，可车旅费，住宿费，补助等等，等等，加起来这单据叠哈起来，也有个尺把多高哒啦！这钱要是收得回来的话，还要你来操么得穷心哟！不早就收回来哒！那钱若是收得回来，用来买东西吃的话，变成的屎都肥了好几回的庄稼哒呢！你要想就想个好法子出来噻，莫打这馊主意呢！真的是好笑得很呵！再派人去收，只怕是钱多得撞了卵包痛哟！”

见领导有畏难情绪，俺不慌不忙，说出我的想法来：

“摆事实，讲道理，是君子才吃你这一套！如若还依从前那砝码，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来哟！

自古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更怕不要命的！俺这回想的法儿，便是个输打赢要的绝搞法！您想想，寻几个街头混混一类的强横角色，这些伙计，多是些“除死无大祸，讨米不再穷”的死缠硬磨的穷丁当当。这批年青哥哥们，生就是捶不烂的水棉絮，剁不断的绵绞藤。

俺建议领导选择几个身强力壮，吃得苦，霸得蛮且不怕事，特别能战斗，在关键时刻能像卖狗皮膏药的，拍是拍，打是打，横眉立眼，放出手段，如狼似虎的青年后生子来担当此任！要这些人出面收帐，这钱，多半就收得回来了。”

可能是俺这法儿有点点新意吧，顶头上司好像也动了心呢，他一边听一边想，思绪了良久，觉得除此之外，也实在是想不出其它的良策了。便把个头皮几摸，眼睛几眨，皮笑肉不笑地朝俺点了点头，算是依了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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