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为什么中国要走人本社会主义道路？ -- leeuk

摘自联合早报2004.1.4

为什么中国要走人本社会主义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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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永年

　　为什么说中国要走人本社会主义道路？一句话，中国正在很快演变成为一个不可持续社会 (unsustainable society)。如果社会本身变得不可持续，那么任何其他方面的发展将会是空中楼阁。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政府的重点一直是经济发展。这个过程在前后也有很大的变化。在早期，优先目标是冲破一切阻力找到经济发展的动力，改革旧的体制来推动和保护经济发展。后来当市场经济体制逐渐确立以后，政府的目标转向了可持续的经济发展。领导层把今后的主题确定为经济和社会的协调发展表示着这种转型。

　　发展政策的这种转型具有很重大的现实意义，但这个目标的实现并非容易。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举措，这个政策转型很难纠正目前中国社会存在的诸多弊端，社会本身的可持续性问题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未得应有重视

　　无容讳言，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可持续经济发展，国家政策的重点在于经济发展。在早期，这个重点的确定无可非议。毛泽东时代中国社会危机的根源在于搞贫穷社会主义。在改革当初，如果政府无能发展经济，向人民提供经济利益，社会政治的稳定就无法得到保障。九十年代初苏联东欧共产主义的解体更是说明了这一点。邓小平“南巡”的意义就在于此。“南巡”不仅解决了争论不休的有关市场经济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指出了中国政治的一个方向，那就是从经济发展中寻求解决社会政治问题的因素。这也就是邓小平的“发展就是硬道理”的内核。

　　但正是因为最高议程在于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社会本身的可持续性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邓小平本来的目标不仅仅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让一部分地区先富裕起来，更重要的是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前者是手段，后者才是最终的目标。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前者实现了，后者却遥遥无期。很少会有人否认中国社会已经是一个贫富差异巨大的分化社会。分化社会(divided society)与利益多元社会 (plural society)有很大的不同。多元社会是个可持续社会，因为社会各阶级或者阶层之间存在着各种整合机制，而分化社会则不存在这样的机制，因此表现为各阶级或者阶层利益的对抗性。

　　社会分化一久，就逐渐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一方面，越来越多的社会问题仍然需要通过发展来解决。就是说发展还继续是硬道理。但另一方面，经济越发展，贫富差异就越严重，社会也就越分化。而且发展越快，社会的分化也就越快。没有人会怀疑今后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中国经济可以取得相当高的增长率。原因很简单，中国已经确立了一个市场经济体系，加上全球化等因素，经济增长已经具有了相当大的动力。同时，中国也已经确立了一个初步的调控经济的机制来保证经济的持续发展。但是没有人会确信中国社会是可以持续的。

　　这种情况迫切要求中国走人本社会主义道路。人本社会主义的本质就是国家发展的首要考量就是人，就是大多数人民的利益。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是中国是个中产阶级只占人口总数很少一部分的人口大国。现实的情况是，一方面，新生的市场制度正在加速度地摧毁着原来维系中国社会的纤维，另外一方面因为缺少有效的收入再分配机制，新增社会财富落到了绝少数人手中，而大多数人民不能从经济增长中获得一份公平的好处。毫无疑问，不解决好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问题，中国社会就会变得很难持续。

以人为本继承传统平均主义

　　在中国，人本社会主义具有很深厚的历史传统和现实性。不管人们喜欢与否，中国传统的平均主义在今天仍然具有很大的影响。人本社会主义当然不是平均主义，但以人为本的发展模式可以在承继这种传统的同时遏制这种传统的恶性发展。简单地忽视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并不现实，在政治上也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人本社会主义同样也具有现实性。产生于欧洲的社会主义的本质或者内核就是人本主义。中国选择社会主义道路并非偶然，但在毛泽东的革命时代，社会主义主要被用作一种政治动员工具，是为了建设一个新型的国家。在这个实践过程中，社会主义的人本方面被大大忽视。但社会主义在中国的实践这份传统遗产仍然具有现实重要性。回到人本主义，社会主义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中国领导层不仅已经把以人为本作为中国未来发展方向，而且更提出了要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这可以说是中国社会主义的人本化，或者人本社会主义概念的确立。更进一步说，社会主义的人本化也有助于中国民主政治的发生和发展，因为人本社会主义意味着社会对政治经济的参与。社会对政治经济的参与可以纠正纯市场经济“以钱为本”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给市场经济注入人本成分。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政治发展，目的就是为了维持社会的可持续性。很显然，人本社会主义要通过经济和政治的双重改革来实现。如何把蓝图变成现实，这是中国社会所面临的最重大的挑战。

?作者是在本地任职的中国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