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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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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612第十回4

繁台是东京郊外的一个土台子,长约百步,古称列仙吹台。西汉梁孝王时,著名的辞赋家司马相如、枚乘、羊胜、邹阳等人曾经聚此吟咏,文采斐然,遗思千古。后来有繁姓人在此居住,始称繁台。到了五代,后梁、后晋、后汉、后周都以汴京作为都城,梁太祖朱温据此高台阅兵,当时又称讲武台。后周有僧人在繁台上修建寺院,落成之日,选在五代英主柴荣的生辰“天清节”,寺院取名为天清寺,作为周世宗柴荣的功德院。再后来,赵匡胤兄弟在陈桥驿发动兵变,柴荣之子周恭帝逊位,被软禁在天清寺内,因此繁台亦是柴氏的最伤心地。宋代将繁台作为天人接轨之处,皇帝不时在天清寺祭天和礼佛,每有文武大臣薨,天清寺便鸣钟以显哀荣。

话说当日柴进化名为山东客人柯引,向寺僧布施了一千贯钱,籍此得以在寺院的客舍中盘桓数日。

天清寺内有一座繁塔,外墙全用佛像砖砌成,六角九层,巍峨瑰丽。繁塔南墙上有一丈见方的砖面被磨平,上面列名数百,都是周朝和宋朝历代进士的名字。按照那时的科举惯例,进士们见过皇帝,在杏园聚宴之后,都到此处,公推一个书法伏众之人,把登科第者的名字依次写在壁上,以记其人。

进士中后来若有出将入相者,吏部遣人来将其名字用朱字改写,又在进士名字顶上添加一个前字,即前进士某某,以示今非昔比,而仕途淹滞,名字不能彰显者,则任其墨迹被风日磨灭。

柴进每天必到繁塔,有时观摩古人手迹,有时登塔眺望,每次遥看周朝故都,想到自己是亡国遗民,便有凌云之志,终不过是个富贵闲人,纵然学了千样才艺,到头来都将与此身共灭,思心徘徊,不觉壮心尽息,万念成灰,形魂俱消。

某初七之夜,柴进中宵乍醒,望见窗外月色空明,树影纷错,便乘着几分雅兴,带上崔府君赠他的土窟春酒,揽衣登塔,吟赏夜色,倾瓶尽饮之后,大醉,落至七层楼,困极不能举步,倒卧在楼梯上。

正酣睡中,依稀听见有人相呼,仿佛似是邻里间叫唤,继而又闻打扫声,铺陈酒具声,设席邀坐之声,沙沙当当,忙碌了好一会。柴进酒困,头昏脑涨,一时未得清醒,须臾,酒力稍过,方才勉强睁开眼来。

只听见塔中有人朗声道:“纤月娟娟,清风飒然,使我辈心曲大畅,今夜不饮美酒,虚称小仙。”言讫,响起一片交杯饮啜声。随即又有人曰:“今夜风月如此,且有嘉宾在座,不可无诗。我辈何不吟诗咏怀,各展平生心事?”先前那人笑曰:“兄之诗病又发。”另有一语声清畅者曰:“好也好也,我亦久不吟诗,自觉口臭,渴吟之。”倡议之人曰:“慕容君先请。”

柴进张看,见有三人衣冠各异,在塔心中堂席地围坐,言笑正欢。当中一人是个瘦削的黄衣书生,仪容极好,披发而坐,正是鸟药师慕容清。只见他以手自抚胸臆,率先吟道:

“翼翼归鸟,相林徘徊。岂思失路,欣及旧栖。

虽无昔侣,众声每谐。日夕气清,悠然其怀。”

慕容清上首一人,身形较为粗壮,毛黄体黑,面貌亦丑陋,梳齿大鼻。只见他双目挺动,拍一下手,沙声唱道:

“头焦鬓秃但心存,力尽尘埃不复论。

莫笑今来同腐草,曾经终日扫朱门。”

下首又一人,衣衫深褐如古木色,头脸峥嵘,方口厚唇,其诗咏曰:

“当时得意气填心,一曲君前值万金。

今日不如庭下竹,风来犹得学龙吟。”

此人发声低昂,暗带呜呜之声,别具韵味。

三人接诗罢,互相称许一番,又再举杯饮啜。柴进记得慕容清吟诵的是陶渊明的《归鸟》诗,抒发其旷达不欲在地府为官的心意。至于另外两个怪人的咏物诗,依稀都在古书中看过,这时浑浑噩噩,想不起是暗寓何样事物。

俄顷,耳中又听见慕容清赞道:“小弟在河北之时,久闻汴京城节物风流,人情和美,今夜得遇两位主人,大受款待,足证传言。”那褐衣人欠身答道:“药师兄,你我本来一在天地飞行,一在塔中隐居,托那醉汉带来的福缘,这夜才得以相聚欢谈。我二人隐居即深,客人罕至,幸此惠顾,大慰心怀。只恨仓促,无好酒果奉迎嘉宾,幸勿见诮。”慕容清连说岂敢。

柴进伸手入袖,果然寻不着慕容清藏身的笔管,原来他趁着自己酣醉,独自跳出去会友了。听他们言谈,另外两个妖魅似乎是住在塔里的精灵,不知是何物成精。柴进酒未全醒,犹觉醺醺然,疲倦懒起,心想:“有鸟药师在,总不至于被这两个妖精吃了,今夜好困,互不相扰便是。”于是放轻松,继续依在楼梯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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