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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谍海孤舟—法国情报部门一个负责人的自述》 -- 以一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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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一群胆怯的“犀牛”

一起新的事件发生了,它非常滑稽。要是在平时,人们准会一笑置之;可是,它发生在特定的背景下,因而给我带来了难于言状的苦恼。

大约在十五年以前,我发展了一名非凡的联络员,名叫阿尔芒阿弗隆萨特,波兰血统,记者职业。此人仪表堂堂,然而说话尖刻、性格执拗、难以驾驭。他既不象真正的斯拉夫人,也并未完全西方化。同让保罗二世、布热津斯基和柴尔涅茨基等人一样,他跳出社会的局限,准备在世界上开辟自己的天地,同时又绝不放弃祖先的信念和仇恨。

阿弗隆萨特以无比自豪的神态谈起他祖父A密茨凯维支是上个世纪波兰最伟大的诗人、华沙的但丁、人民英勇反抗各种形式压迫的象征

“真投想到,”阿弗隆萨特愤懑地说,“1945年,俄国人竟然把奥德-尼斯河界线强加于我们,割去了我们祖国三分之一的土地!”

他的妻子是维尔纽斯市人,那座城市也被苏联侵吞,她与阿弗隆萨特一样没有忘记过去。

来到法国后,阿弗隆萨特担任了法国国营铁路公司和卡尔旺的新闻专员,并以此谋生,此外,他还是《马萨诸塞之星》报社的议会通讯员,这项工作替他开辟了不步门路,也给他提供了掩护。他为我们立下了汗马功劳。要是没有他,我们休想打进埃及大使馆,更不可能混入由大批侨居巴黎的波兰人组成的社交圈子,阿弗隆萨特是波兰侨民中的一位佼佼者。

阿弗隆萨特甚至可以视作是联络员中的元老,虽有风云变幻,他一直隶属于总部。解放后,特劳特曼把他留给了莫尔旺,后来又从莫尔旺手里转给了我,其实,阿弗隆萨特的主子是他自己。他发展的密探都由他本人控制。每个星期,我同他在十分亲切的气氛中见一次面。他总是象不速之客那样突然闯到我的家里,费尔南德为他添上一副刀叉,大家随随便便地在一起进餐,孩子们特别喜欢他,阿弗隆萨特成了我们家最受欢迎的朋友。

我照章办事,吩咐一位副手马塞尔肖塞同阿弗隆萨特保持接触,以便留下掌握这位联络员的有关记载。因为,国外情报和反间谍局为避免某些警察机关产生谋会,规定情报员只属于机关,不属于联系人。而且,联系人经常更换,以防两人之间的关系松懈,或情报员对联系人的影响过深。

说实在的,肖塞并非出类拔萃之辈。他以前和莫尔旺的岳父——繁华区有名的收税官——一起工作,担任过税务局督察。

肖塞这个小伙子不顾自己的经济条件,一味贪图享乐,任意挥

霍,为了让我收下肖塞在处里工作,莫尔旺曾再三央求;“你总会有法子安置他的!”

我能拒绝莫尔旺吗?不!我无可奈何地答应把莫尔旺的保护人置于我的卵翼之下,可是,我终究未能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特工人员。我曾不止一次地亲自出面帮他解围。

有一天,局财务主任福韦尔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就肖塞的表现对我提出诘问:“你的一位同事欠了债不肯还,却住在纳伊区的一套最阔气的房子里。你说象话吗?人家给我进来了一份要求扣他工资的通知单,你看怎么办?你跟我讲一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委实难以回答。后来,福韦尔没有向我重提此事,想必是莫尔旺亲自干预,使那个冒失鬼摆脱了困境。

肖塞在同事们的心目中,也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伙伴。在他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还有三位文书。他认为自己理应备受器重,现在却怀才不遇。他埋怨别人强迫他编纂和整理我们处特工人员和联络员发回的有关阿拉伯国家的各种情报,说什么这种话让他于是大材小用!

他怨天尤人,口出狂言,惹得大家十分反感。有一天,他又对参加过抵抗运动的人说三道四,指责他们把过去的经历作为谋取好职位的资本。一个名叫路易穆雄的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再敢说一遍!”

肖塞气势汹汹地同他争吵起来。穆雄是一位真正参加过抵抗运动的战士,他毫不迟疑地向肖塞伸出了愤怒的拳头。

“看清楚!你辱骂我的同伴,就得小心这个!”

一连好几天,肖塞的一只眼睛带着紫色的斑痕。他来找我,并扬言“要穆雄的脑袋”。我拒绝了他的要求,并告诉他,我自己也是抵抗运动的老战士,我认为穆雄给予他的惩罚完全是正当的,此举显然不利于我同肖塞的关系。

肖塞靠我提拔的指望落空后,又千方百计地在总部其它处和科室寻找赏识他的靠山。于是,他主动接近弗朗索瓦比斯托,比斯托和肖塞一样野心勃勃,两人臭味相投。

我本人以及第七处最终蒙受的不幸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弗朗索瓦比斯托造成的。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我同比斯托一直亲呢相待。我们是老朋友,从调查局时期起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勤勤恳恳、埋头苦干、追求上进,而比斯托却住在莫努里元帅大街,过着上流社会的时髦生活,经常去布洛涅树林骑马兜风。他娶了帕西上校的一位女同事——玛杜为妻,那是个美貌绝顶的姑娘,我们管她叫“科拉玛杜”,讽刺她是启发部长灵感的歌手。

与其说比斯托是个实干家,倒不如说他是整天围着帕西和里比埃尔转的小官僚。他为了向上爬,耍尽了阴谋。也算计着若跻身外交界,也许被提拔重用的运气更大一些。比斯托多方活动,终于当上了驻马德里的副领事。由于第七处需要在西班牙有一名联络员,他对我说:“我正是你所需要的人。”

我们特地为他在处里设立了一个“西班牙科”,可是他总嫌自己晋升得太慢。对他这个拉斯蒂涅①式人物来说,1958年5月戴高乐派上台执政所造成的政治动乱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大好事。做官的机会来了,快!比斯托以及与他一鼻孔出气的肖塞认为,风向对“阿尔及利亚属于法国”的主张有利,就不惜抛弃我们,投入了出任主管新闻和撒哈拉事务的部长雅克苏斯戴尔的怀抱;苏斯戴尔官运亨通,说不定能担任更高的职务。

遗憾的是,比斯托走上了一条无望的道路。戴高乐政策的实施给许多人的生涯带来了出乎预料的后果。苏斯戴尔的命运就是如此,他出于自己忠贞不渝的信念,决计留在要求保住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的营垒里,结果身败名裂。

比斯托当初投奔苏斯戴尔,只是冀图荣耀,而绝不是为了蒙受耻辱。他不愿跟他的主子一起堕入深渊。为了求得对他的错误的宽恕,他马上又把赌注押到不讲条件的雅克福卡尔和罗歇弗雷身上。他象一位进入正统教门的虔诚弟子,同意去执行神秘的使命。就这样,我们看到比斯托和与他形影不高的肖塞一起又在图雷尔露了面。

虽然国外情报和反间谍局里已没有任何空缺的位子,可是为了他,又专门增设了一个官职——“保罗雅基埃将军办公室安全事务督察”。我们这位唯命是从的局长是不会有半点抗拒雅克福卡尔的表示的。只要福卡尔给他挂个电话,保罗兴许就会从椅

①拉斯蒂涅是法画著名作家巴尔扎克的长篇小说《高老头>中的一个野心勃勃、一心往上爬的人物。——译者

子上站起来,做出立正的姿势,毕恭毕敬地聆听他的口谕。比斯托捞到了相当于副主任的头衔,成了总部里面监视和窥测大家是否忠于戴高乐的“老大哥”。

不言而喻,他觊觎着第七处,因为他渴望把这个重要的机构抓到自己手里。可是,当他想到如果把我撵走、取而代之,他就得挑起重担处理大量的公务,他又胆怯了。他觉得更巧妙的办法是一步步地蚕食,悄悄地夺取我的地盘,在我们处内部安插他的耳目和亲信,进行遥控。

就这样,比斯托的影子——肖塞又回到了第七处。我为此事十分恼怒,但又不能发作。肖塞并不是真心诚意地来帮我们工作的,他对此已毫无兴趣。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比斯托的办公室里。于是,我只交给他容易的差事,让他管理一些无足轻重的联络员。然而,我一时粗心大意,要肖塞负责同我的特级联络员,波兰人阿弗隆萨特接触。

有一天,阿弗隆萨特在我面前埋怨说:“你硬是要肖塞当我的联系人,够呛!”

我说:“在我们局里,你的资格比我还老。你知道,有些规矩还得遵守,你倘若碰到什么疑难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商量,不必犹豫!”

后来,他果真这样做了。一天上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处长,我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今天下午戴高乐要举行记者招待会。我怎么没有接到遨请呀?一定是忘了吧!”

我能出面干预,满足他的要求吗?当然可以。我派人同爱丽舍宫有关部门进行了联系。阿弗隆萨特得以同其他享受特殊待遇的人一起,出席戴高乐将军喜欢的这一盛大活动,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听众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届时提的问题也是预先准备的,连说出一个好词后捧场和恭维的笑声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总之,各方面都进行了严格检查,这一活动取得成功是有保证的。

我怎能猜到可怕的阿弗隆萨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翌日,保罗雅基埃办公室主任巴拉泽德拉尼里安把我从床上拖起来。

“打昨天晚上起,我就到处找你。”

“出什么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执行紧急任务,几乎一夜没合眼。”

“你呀!干的好事!爱丽舍宫发脾气了。”

“爱丽舍宫管我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名叫阿弗隆萨特的人吧?你替他要了一张出席戴高乐将军记者招待会的请帖,是吗?”

“是啊,可我不明白跟这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不明白?你没有收听记者招待会的实况转播吗?”

没有。应该坦率地承认:没有,当时,我们正在处理一个外交邮袋,邮袋里的文件说不定能为戴高乐将军下次发表敏锐、深邃的看法提供素材。因此,我们未能聆听爱丽舍宫的圣旨,我们为戴高乐提供情报,但没有时间聆听他的讲话。

“记者招待会刚进行到一半,阿弗隆萨特未经允许就站起身来。他不等人家把话筒递过来,就拉开嗓门提了一个问题,顿时全场哗然……”

闻此言,我脑子里本能地敲起了警钟。阿弗隆萨特完全可能利用几年的时间,悉心酝酿一起报私仇的小小的行动,他一直对戴高乐恨之入骨。难道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泄其怨气吗?大概不至于吧……

过去,阿弗隆萨特一贯忠诚、谨慎,讲究礼节,堪称楷模。我难以相信他会干出这等蠢事。

“他究竟提了什么问题,得罪了戴高乐将军?”

巴拉泽德拉尼里安说:“他用我难以模仿的异样语气,问戴高乐是否认为老人政治是一种有效的统治形式。”

“就这些?”

“怎么就这些?”德拉尼里安气愤地叫了起来,“他竟敢含沙射影,攻击将军年岁太大,不能领导。你认为这还不够吗?”

我不禁大笑起来:“嗅,这种话倒象是阿弗隆萨特说的。”

局长办公室主任用刺耳的口吻提醒我,他听了这种话可一点儿也不感到高兴。

“戴高乐要求对这十胆大妄为的狂人进行调查,”德拉尼里安抱怨说,“他要知道是谁让这个人进入记者招待会会场的。后来,当戴高乐将军从秘书那里得知,请帖是我们局的人替阿弗隆萨特索取的时,他大发雷霆。将军怀疑特工机关策划阴谋,故意捉弄他……”

一句毫无恶意的俏皮话居然被当作国家大事来对待,这使我感到惊愕。莫非我们的国家已经失去了幽默感和克制的秉性?

我反驳道:“被指责为亵渎君主和策划阴谋的这个人乃是我们最优秀的特工人员。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服务于自愿留居的国家……”

“是的。可是,为什么要替他索取请帖呢?难道你不知道他被爱丽舍宫列在不受欢迎的记者名单里吗?”

不管怎样,我得奉命对阿弗隆萨特进行调查。我吩咐他的联系人肖塞去盘问他,刨根问底地查询这一事件的各个细节和他的真实目的,并设法偷偷地把他的答话录下音来。

分手前,我向肖塞作了最后的叮嘱:“你必须用严厉的言词告诫阿弗隆萨特,让他懂得这样的玩笑后果严重,以后可再也开不得了。”

不过,话又要说回来,阿弗隆萨特也许真的背着我们加入了哪个反戴高乐分子的活动组织。他的行动究竟是预谋的还是自发的呢?当然,这些都应该调查清楚。

我说:“我相信,他的所作所为不会是恶意的,但是必须弄个水落石出,消除疑虑。这样,人家查问起来,我们也就有了交代。”

第二天,肖塞回来向我汇报,说什么录音机坏了,他们俩的谈话一点儿都没有录上。

他对我说:“阿弗隆萨特对于自己跟戴高乐将军开的玩笑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认为肖塞的托词不太可信,录音机出故障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再说,肖塞汇报时为什么总是避开我的目光?其中必有蹊跷!

“你再去找他,”我对他说,“相信这回你不会再遇到录音机出故障的问题!我派一名技术员开一辆工作车跟你一起去。”

根据我的安排,谈话时,肖塞身上带着话筒,技术员在屋外监听并录音。可是,技术员带回来的也是一盘啥也听不清楚的磁带。

“处长,我真不明白,所有的器械都运转正常,可为什么就是录不上音……”

技术员不再说下去了,因为他不愿意责怪肖塞。然而,技术员和我心里都在琢磨,不约而同地猜想是肖塞从中捣鬼,阻碍录音。怎么捣鬼呢?肖塞故意坐在氖管灯下同阿弗隆萨特谈话。

在接受训练时,每一位担任对外联络的特工人员都会学到一条原理:氖管灯能起干扰音波的作用,因此录音时,必须避免氖管灯灯光。肖塞不会不知道这条原理,他分明是蓄意破坏。可是,他的目的又何在呢?

我把肖塞找来,当着局反间谍部一位负责人的面,对他进行盘问。肖塞回避我提出的所有问题。虽然他知道自己违反了规定,可还是耀武扬威,回答问题时态度十分傲慢。他拒绝向我汇报阿弗隆萨特说的话。这些话的反叛性太强,与国外情报和反间谍局工作人员的称号是格格不入的。我们应当把阿弗隆萨特这样的危险人物从处里驱逐出去。

阿弗隆萨特为我们效劳,成绩卓著,他怎么可能是个危险分子呢?我从肖塞的弦外之音、沉默不语和含沙射影中得出印象,他好象是在干什么匀当。准有人在他背后教唆,他在我面前无言以对都是装的,似乎我是阿弗隆萨特的秘密同谋,是诽谤戴高乐主义的坏蛋,是又一个危险人物。

此时此刻,肖塞肯定是存为比斯托效劳。比斯托心怀鬼胎,授意肖塞如何行事,以便充分利用爱丽舍宫记者招待会事件掀起轩然大波。

然而,我决意不在这件可笑的事情上跌跤,于是我正式提出亲自同阿弗隆萨特会一次面,我让第七处安全事务负责人特罗佩尔也参加我们的谈话。特罗佩尔有权对我们处全体人员,从处长直到每一个联络员进行审查。

“老朋友,你真讲客套。”阿尔芒阿弗隆萨特讽刺说。

“阿尔芒,你意识到你使我们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我们未免太滑稽可笑了。就我内心而言,我不能说他毫无道理。阿弗隆萨特并不隐瞒自己的反戴高乐主义观点。

他忿懑地说:“戴高乐正在愚弄我们大家。他一贯口是心非,他刚愎自用,势必招来巨大的灾难。别人为他效了劳,他都置之脑后,忘思负义,而且,在他那里得不到半点欢乐,他使你们都变成了可怜虫,这就是证明……”

五分钟以后,我打断了他的话,要不,他会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我们私下把谈话录了音。可是,说不定与此同时我们自己也正被某个机构秘密窃听。

我对阿尔芒阿弗隆萨特说:“阿尔芒,你讲的都是你的想法,我并不想知道。出于安全的基本考虑,我不得不断绝与你的一切联系。”

“怎么,为了安全?我给你们提供了那么多情报,这又为什么?”

“很抱歉,阿尔芒,我请求你忘掉这些,今后,你要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不要来找我们,我把你留作后备力量,到时候会考虑的……”

我主意已定。尽管我对他满怀友情,可我不得不割断联系,从特工人员名册上勾掉阿弗隆萨特的名字。我看到,他突然神色忧伤,不知所措,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犹如一个被父母遗弃的燕子。

“往后,我不能再给你们送情报了?”

他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久久地盯着我。当我和特罗佩尔离开时,他大声叫喊:“你们现在都面临着严重的威胁。瞧着吧!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说的话是正确的……”

可怜的波兰珈桑德拉!①

不久,又发生了一场先兆性冲突。第七处空中谍报科科长肖梅特少校趁没有旁人的机会凑到我耳朵跟前说:“卡南吉塞尔副科长想见你。”

我愣住了。卡南吉塞尔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呢?

通常,为避免大家说我偏心,我从不个别接见我的同事,每天,我都要召集一次吹风会,让所有科长和副科长在会上自由发表意见,谈问题,提要求。在这样一个高度保密的机关里,没有暗中做小交易的余地。然而,如果某一位同事想同我谈谈个人私事,那就当作别论。

“卡南吉塞尔是朋友,”我对肖梅特说,“他若有什么个人为难之事找我,推门进来就是了。”

“唉!”肖梅特不安地说,“事情并不与他直接有关,而涉及到我们整个处,特别是与你本人有关……一

我正想厉声叱责肖梅特,向他说明,搞这类荒唐可笑的阴谋活动是不合适的。可我发现他神色异常,目光忧虑,不停地四下张望,好象有一位看不见的敌人正盯着他,因此我抑制住自己,没有发作。我说:“那好吧!让卡南吉塞尔来找我!”

卡南古塞尔当年是空军上尉,自由法兰西传奇式的英雄。他的功劳簿上载有击落许多敌机的光辉业绩。他的神态颇象银幕上

①珈桑德拉系希腊神话中特洛伊公主,女预言家。作者用此比喻说明,波兰血统的联络员阿弗隆萨特讲的话日后将被证明是对的。--译者

的巴斯特基顿①,他和伯尔尼的法官一样遇事不动声色。在局里,大家经常讲起他的一次冒险经历。当他还是一名飞机机枪射击手的时候,也曾参加过在英国上空进行的一次空战。激战之际,他突然乐呵呵地喊道:“瞧!一个发动机飞过来了。”其实,那台引擎是从他自己的飞机上刚刚脱落下来的,就在他眼皮底下飞过。

如今,严肃认真的阿尔萨斯人卡南吉塞尔变了样。他象小偷似的悄悄地溜进了我的办公室,对我多年的女秘书纳内特说:“对不起,纳内特,我需要同处长单独谈话……”

他的要求是异乎寻常的。纳内特心地善良,在局里当过食堂管理员。她自第七处成立以来就熟悉处里的内情。每次公务电话来往都由她处理。她慈祥和蔼,把处里的工作人员称作“小伙子”。她是我的左右手,甚至比我更重要,因为她一个人掌管着我的保险柜的钥匙。没有她,我无法阅看卷宗。每天晚上,她还负责整理保险柜,所以她了解里面存放的所有文件的内容。

她很知趣,不需要她在场时,她就主动退避。可是,我困惑不解,平素英勇胆大的堂堂男子汉为什么胆战心惊到这种地步呢?局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处长,”卡南吉塞尔对我说,“我来找你有要事相告,三个月来,公民行动队的人一直在你的处里监视你……”

他告诉我,一个名叫埃里克科莱的人正在对我进行秘密审查。科莱是一位海军将领的儿子,他的正式工作岗位在我们局的反间谍部。但他并不是奉德尔摩尼上校之命米监视我的。科莱为公民行动队加班加点,他充当内政部长罗歇弗雷办公室和打入我们局的密探之间的联络员。我气愤地说,“我们局真不幸,大家都在里面安插自己的心腹,竭力发展自己的势力。蓬皮杜通过帕

①巴斯特基顿(BusttrKeaton,1895-1988),美国电影大师。他和卓别林一样曾是哑剧电影的明星,善演喜剧,表演的角色一本正经,逗人发笑。——译者

托特,弗雷利用科莱,福卡尔则操纵保罗雅基埃。比斯托也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算是苍天有眼,在这一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第七处仍能勉强维持下来,继续开展工作。”

卡南吉塞尔恳切地希望我认真对待这件事情:

“科莱这家伙先后找了你的每一个同事,千方百计地搜集有关你的习惯、行踪和私生活的情况。他想方设法打听你是否在其他人面前抨击过戴高乐和蓬皮杜。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有人泄露了内情,他已发现康巴塞雷斯俱乐部,眼下正在调查我们是否还控制其它类似的单位……”

关键词(Tags): #间谍#勒鲁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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