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排骨式留学 语言学校篇一 -- 冰排冻骨

2003年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东京的最低温度和南京差不多，气候比较干燥，没有南京的冬天那么刺骨，但在异国他乡过冬的排骨，却倍感压抑。

语言学校很多人的进路已经确定，有的都开始计划回国的过春节了。排骨的大学却还没有照落，而且打工也很不顺利。

排骨原本是两份工作，一份居酒屋一份拉面店，按照自己的排班，每个月应该有15万日元的收入。但居酒屋一天只有三个小时，打工时间太短，没有什么厨房经验的排骨面对各种烹炒煎炸的材料和厨具有点不知所措，刚干了一个星期，手上就被烫伤了多处，尤其是一次出菜太急，忘记铁板已经加热，直接就把手按在了上面，顿时起了白花花的一圈大泡，钻心得疼痛。排骨觉得自己没法再干下去了，一个月后就辞掉了居酒屋的工作，准备把所有的时间安排到拉面店里去。但老天和排骨开了个大玩笑，就在留试的前一天，排骨连续出错，终于让店长无法忍受，结果排骨被开，又丢掉了拉面店的工作，断了生计，这下真是把排骨逼上了绝境了。

算算手上的美元也就剩下一千多，日元还有5万左右，勉强能再熬两个月，家里的钱都给父母投到了股市里，深度套牢中，没有考上大学排骨也不好意思开口向父母要钱。11月底连续打了若干电话，总算在家附近一家新开张的中国料理店里又找了份工作，但每周只干12个小时一个月5万日元，这连排骨的基本生活费都不够。

排骨坐在房间里发呆，自打记事以来头一次面临这样的窘境：要钱没钱，要学业没学业，连报考一般大学的3万5千日元的报名费都拿不出来。这样的生活让排骨几乎窒息，看看橙窗外公园里的那个流浪汉，天天昼夜颠倒醉生梦死倒是逍遥自在，估计再过几个月，排骨也要和他为伍了。

“咚咚。”有人敲排骨的房门，开门一看，是隔壁的小刘。

“吃饭了么？”小刘问。

“哦，还没有呢，最近胃口不是太好。”最近为了省钱，排骨连松屋都不敢去吃了，经常到超市去买100日元的打折饼干，就水对付一下，等去料理店打工的时候再好好吃上一顿。

“我今天过生日，多做了几个菜，一起吃么？”

“哦？恭喜恭喜，你要提前告诉我一下就好了，突然告诉我都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哎呀，没关系，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过来吧，一会儿绿发也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一起吃吧。”

绿发少年是排骨的在南京练空手道的师兄，今年国书日本语学校的7月生，刚来因为日语不好，也好几个月没找到工作，上个月才在经朋友介绍，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打上了工。快到年底了，日本各种忘年会非常多，绿发最近每天都要到12点多钟才能回来。

好在今天是周六，绿发回来的特别早，还从店里拿回来了2个便当。三个人开了2瓶啤酒，算是给小刘过生日了。

“对了，排骨阿，你最近有工作不？”绿发问

“哎，都快揭不开锅了，虽然有份工作，不过一个月才5万日元，还不够糊口呢。”

“哦，那来我们店干吧，12月份我们店忙得要死，今天店长还在发愁人手不够呢，你要觉得合适，我周一就和店长说一下。”

“那可太谢谢你了，我现在正愁工作的事呢。”

“不过，因为就12月份最忙，所以我只能保证你12月份有活干，要是过了12月你能不能留下来我就不知道了。”

“嗯，没事，干一天算一天，打工的事就拜托了。多的不说了，今天小刘生日，咱们好好喝一杯，来，干！”

反正第二天是周日，三人边喝边聊，直说到天光大亮才各自回房睡去。

周一下午，绿发给排骨电话，已经和店长说过了，晚上直接来店里上班

绿发所在的店是一家怀石料理店。

怀石料理是日本的高级料理的一种，因为由京都传来，又称京怀石。传说是因为京都的寺庙中的修行的僧人，在戒规下清心少食，吃得十分简单清淡，但却有些饥饿难耐，于是想到将温暖的石头抱在怀中，以抵挡些许饥饿感，因此有了“怀石”的名称。演变到后来，怀石料理将最初简单清淡、追求食物原味精髓的精神传了下来，发展出一套精致讲究的用餐规矩，从器皿到摆盘都充满禅意及气氛。日本料理被称为看的料理，其怀石料理便是最典型的例子之一。

这家怀石料理店的名字叫牡丹，已经有80年的历史了，二战之前是拥有17家分店的东京老字号，后因战火和泡沫经济，几度沉浮，现在还剩下4家店。很巧的是，位置正好在三田，和庆应大学正好遥遥相望。

拿着绿发给排骨的地址，摸到了牡丹的店门口，也没多想抬脚就往里走。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两排身穿清一色名贵和服的漂亮女孩儿一起向排骨行礼：“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排骨哪见过这阵势，当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过了好几秒钟才支支吾吾的说到：“我是来打工的……你们谁管这事？”引起了小姐们的一阵哄笑。其中一位高个子的女孩儿站出来指点我：“这个门只有客人才能进的，你要从后门进，然后去找店长，他会安排的。”排骨连声说谢谢。这些女孩们也觉得新鲜，走出门之后，回头还看见几个女孩站在门口对这排骨指指戳戳，想想刚刚得窘境，排骨自己都觉得脸红。

从后门进入牡丹，穿过调理室见到了店长池田。池田看了看排骨的履历，随手放进了一旁的文件夹里。池田店长显然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和排骨多说什么，一招手喊来了约莫30岁左右的中国人，姓夏，一指排骨：“今天来帮忙的，交给你了。”

换好了店里的衣服，排骨和自己同样衣服的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该干嘛。刚刚那个姓夏的中国人显然是个管事，问排骨：“懂日语么？”

“懂，我和绿发是同学，他介绍我过来的。”

夏管事点点头，“那你先去吃饭吧，以后来了店里先打卡，然后去吃饭，吃完再来这里干活。”

夏管事把排骨带到隔壁的房间，这是一个小厨房，看样子是一般的从业员吃饭的地方。一个胖胖的中国人正坐在桌前吃饭。

“盒饭在厨里，一人拿一个，吃饭时间20分钟。”一指那胖子，“你有什么不懂问他就是。”

夏管事走了，排骨拿了一个盒饭，放进微波炉，“请问筷子放在什么地方？”我问那小胖。

“抽屉里有筷子。”小胖对排骨爱理不理，语气不是太友好，看样子是嫌排骨打扰他吃饭了。排骨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抽屉，又问了一句“请问，哪有抽屉？”

“啧！”小胖很不耐烦，手一指水池边上“我不是说过了么？没听到阿？这个小房间就这么大，就这一个抽屉，还能跑到那里去？”说完还嘟囔了一句方言。虽然没听懂说的是什么，但排骨听出是上海话。之前和绿发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起过，最近店里进来两个上海人，是表兄弟，非常不顺眼。

排骨笑了笑，没说什么，坐下来吃自己的饭。上海小胖已经吃饭了，坐在一边拿着牙签剔牙，一边打量着我。

“你也是中介介绍过来的？”

中介？排骨愣了一下，想起好像听绿发说起过，他是在中介找的这个活儿。

我摇摇头：“不是，是朋友介绍过来的。”

“你朋友收你多少钱？”

一听这话排骨就老大的不高兴。，几天前和绿发闲聊的时候绿发当笑话说过这个上海小胖的事。他和他表弟都是中介介绍来的，因为是短期，中介收了他们一人一万日元的中介费，但他和他表弟说，中介费是一万五千日元，把自己的五千日元转嫁到了表弟身上，表兄弟居然还能这么势利真让排骨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来了之后天天干活儿偷懒，这里的人没有不讨厌他的。

排骨压住心里的不高兴边吃边说“我朋友没收我钱，好朋友互相信任才介绍的，哪能收钱呢？”

“那。。。。。。你就这一份工？”

“不啊，我还有三份工，加这份是四份。”排骨在忽悠他。

“啊！”上海小胖大吃一惊，双眼开始发亮“4份工？！你，你这么厉害？你什么时候来日本的？”

“我？今年4月。”

“那和我一样呀，在国内学过日语么？”

“大学专业是日语，学了快3年。”

上海小胖咂咂嘴，带着羡慕说“日语好就是就是不一样啊，我日语太差了，要不我也可以自己找工作了。”

我心中暗暗觉得好笑，故意问道“这里的时给多少？”

“时给一千，还行，算蛮高的了。”

我装作不以为然地样子“时给一千哪能算高呢？我那个拉面店时给1千三呢。”

上海小胖被我吓着了，“还有这么高的时给么？什么店呀？”

“是个拉面店，不过很辛苦，是夜工，我要从晚上9点打到第二天的凌晨5点，太累了，准备辞掉。”

上海小胖的态度一反刚刚的冷漠，马上凑上过来说“真有那么高的时给辛苦点儿也值呀，况且时间也长，对了，反正你也不准备再干了，能不能和店长商量商量把我介绍进去？要是成功的话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排骨心里鄙视嘴上却说“这个嘛，不是我能说的算得了，不过现在确实缺人就是了，我可以和店长说说看，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哦，好，谢谢谢谢。一会儿下班了等我一下，我们留个电话号码好联系，一定要帮我哦，大家都是中国人在日本也都不容易，互相帮助嘛，以后有什么困难和我说就是。”

吃完了饭，上海小胖和排骨一起出了休息室，唠叨着店里的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显得十分热情。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排骨是多年的好友呢。夏管事看到吃完了饭，开始告诉排骨工作内容。

活儿很简单，就是送菜而已。这个牡丹是个非常大的店，有30多个房间，100多个身穿和服的接待小姐和女将。排骨的工作就是记住各个房间的名字，然后把做好的料理送到各个房间门口，然后由女将或小姐们把菜端进房间，排骨不和客人直接接触。没有菜送的时候，就在调理场边上歇着。

到了7点多，绿发结束了学校的课也赶过来了，“咋样？能干不？”

“easy，这点活儿根本不费力气，比我以前的工作轻松多了。”

“那就好，那小上海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对我好着呢。”我一指那上海小胖，他正在帮我把菜装上车。

“嗯，碰到问题你就和我说，反正你日语也不错，问上面的日本人也行。”

推着小车，上了牡丹的主楼。我终于有机会好好观察这家店了。和以往打工的地方不同，牡丹的内部装修就透着古典和高雅。所有的门包括厕所都是和式的拉门。楼里还有人造庭院，小桥流水，假山松竹，让人感觉不到这是在一座大厦里。当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里的接待小姐了，所有的女士不管年龄，不管职务，哪怕你是刷盘子的老太太都穿着和服。这和服的颜色也有讲究，比如，刚刚门口的迎宾小姐的和服就是淡粉红色，和樱花的颜色一样，到了夏季就会换成绿色，有的和服还要和房间的名字暗合。牡丹的房间有32个，有的是花的名字，如菊、梅、樱、牡丹等等，有的是树的名字，柳、桐、枫等等，有的是名山，伊吹、大雪、羽黑等等。名字多种多样，很多名字没接触过一开始还很难记住，好在背单词算外语系的基本功，在念叨几遍，熟悉熟悉也就记住了。

说起工作，那就真的是轻松多了，送完了所有的菜，就可以休息一会二，然后等客人走了去收拾房间，把所有的餐具都送到专门的洗食具处清洗。说到怀石料理的食具，这讲究可更大了，日本料理素有看的料理之称，为了让料理更加好看，在食具上的追求可谓是精益求精，各种盘子有棱有角，有的像个葫芦状，有的细细长长，有的贴着金箔，有的是纯银，一个盘子可能就好几万日元。所以处理这些餐具的时候必须特别小心，打坏了一个店长都要心疼得要死。

第一天打工，排骨总算见识到了日本人的奢侈，来这种地方吃饭，一般都是公款吃喝，吃饭是次要的，很多人的菜根本就没动过，鲍鱼、鱼翅、海胆、金枪鱼，都给排骨原封不动的倒进了垃圾箱，绿发少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拿起一碗还有余温的“蒸し物”，“来来，尝尝，这可是鱼翅呀，不错的东西。”排骨笑着摇摇头，刚来日本第一天，排骨还不习惯这种作风。

“没事，这里的人都吃的，别看那些小姐一个个端庄的很，其实都是假正经，大都偷吃，别顾及啥，只要别给店长看到都没事。”

排骨咽了口口水，还是拒绝了，排骨还是有些原则的，不想因为偷吃店里的东西给抓到什么把柄。

不过，排骨的决心只坚持了24小时。第二天，一位漂亮的小姐，在客人走后和排骨一起收拾房间，自己尝了一点水果之后，给排骨称了一碗海鲜拌饭。白如玉脂的纤纤细手，捧着一碗有蟹黄、鱼汤、虾肉等鲜美海鲜的汤饭，加上足以让任何男人多看两眼的秀美俊俏，带着甜甜的微笑柔声细语的对排骨说“いる？”排骨的一切原则都融化在这香喷喷的拌饭里了。

从此排骨和大家一起同流合污，过上了天天吃鲍鱼鱼翅海参的奢侈生活。

排骨二号:【原创】排骨式留学 语言学校篇 三十三

• 【原创】排骨式留学 语言学校篇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