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上食堂吃豆腐脑 -- 萨苏

[为《人民中国》提供的系列稿件之一（中文版），目的在向日本普通国民介绍两国文化的不同，可在《人民中国》网站看到这一系列的日文版]

从日本回国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总是急火火地去旁边的科学院食堂吃油条豆腐脑。

其实油条豆腐脑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传统早餐而已。可一来日本没有卖的，二来您见过邮局寄豆腐脑的么？于是，这些简单的吃食对于我这个中国人来说，跟三条腿的驴一样，见不着，就变得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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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的豆腐脑

日本人吃饭，只能自己家做饭，要不就是“外食”。中国人除了这两样之外，还多一样选择，就是吃食堂。

日本尽管也有“食堂”的说法，但和中国含义不同，是饭馆的一种（日本也有少数真的和中国意义一致的食堂，比如国会下面就一个，但总的来说凤毛麟角）。大多数中国人对食堂都有点儿微言，因为这种地方的菜，通常是装在洗澡盆一样大的锅里，用铁锹来炒，味道如何可想而知。

可是呢，你要是想像一下吃一个饭馆吃一辈子，一定觉得无法承受。而吃一个食堂吃一辈子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下面的文字，就当对我见过，吃过，恨过的那些食堂的一个回味吧。

食堂是个有趣的地方，这里的饭菜通常比吃饭馆便宜而且好。比如，我在科学院食堂吃早点，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一个荷包蛋加上咸菜，共花去人民币三元五角，约合五十日元。尽管中国的饮食比日本便宜，同样质量的东西，在街上的饭馆，就要加一倍价格了。在中国很多人不愿意花很多钱下饭馆，又懒得做饭，一日三餐都要靠食堂解决，总是可以吃到热乎的食物。这一点在日本天天吃冷便当的公务员还是公司职员都要羡慕了。

不过想吃到食堂的饭菜并不容易。这里的饭菜需要购买，却不要钱，而要付一种叫做“饭票”的东西。为什么这样做，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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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饭票，公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藐视人民币权威的一种奇特货币

食堂都是某个机关或者公司开办，专门为内部人民服务的。所谓内部人民，包括员工和家属。比如我本人在日本工作，但我有家人在中国科学院工作，于是，我也就有权利在中国科学院的食堂吃饭了。食堂既然是给自己人服务，当然要请好厨师，注意卫生，也不会赚取太多利润，所以饭菜好而便宜。只是这样一来，不免有外面的人冒充“内部人民”来吃饭占便宜。有的食堂为几千人服务，负责卖饭菜的工作人员不可能认识所有职员和家属，这种事情很难避免。

可是，都来吃，食堂做不出这样多的饭菜怎么办？中国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谁要在食堂吃饭，每月都要预先购买饭票。而只有内部人员可以在验证身份后购买饭票。这样，虽然依然存在内部人员给外面的人提供饭票的可能，但多少限制了外人来吃饭的总量。只是这样一来，食堂就成了中国领土上少数不能使用人民币的地方。

我在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有很长时间到食堂吃饭。所以，回国看到食堂依旧，心中还有一些亲切的感觉。

中国的食堂外观大多相似。它通常是一座类似礼堂的建筑，事实上很多食堂在机关或会社确实有礼堂的功能。食堂内部十分空旷，中间放置着成排方形或者圆形的桌子，以及椅子长凳，场面远比饭馆壮观。周围则开有一个个窗口，在窗口上贴有红纸标示，说明此处出售的是炒菜，主食还是凉菜。无论炒菜还是米饭，都是预先做好，装在夸张的大锅中提供给顾客。只有标明“小炒”的窗口，才有厨师按照顾客的口味现场炒菜。但即便是“小炒”，一个菜的价格也不过六七元钱，相当于一百日元上下。与饭馆不同，食堂提供饭菜，却通常不提供容器。而要就餐的人自己携带。吃食堂的中国人通常携带搪瓷的饭盆作为食具。过去，有人在食堂吃饭用的饭盆大得近乎脸盆，目的在于让盛饭菜的人看到这样的盆子不自觉会多给一些。现在食品丰富了，这样的超级饭盆也看不到了。很多食堂里，米饭和汤是免费的。

不过，大约因为领导们不愿意有人喝多了影响饭后工作，正常情况下食堂一般不卖酒。当然，食堂附属的餐馆例外。

从我的切身体验来说，食堂的好处除了前面提到的，还可以让人产生对于一个单位的归属感。不好的地方是食堂毕竟不是饭馆，服务态度不会特别好。经常出现到了食堂开门的时候，很多人在外面排队，一边敲饭盆一边等待的滑稽场面。假如是某个饭馆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估计第二天就会上电视的。

不过，中国的食堂也不总是很好，有的时候，因为工作人员懈怠或者有人中饱私囊，食堂的伙食水平也会下降。这样的结果会引起很多人抗议。由于抗议是来自内部，而且食堂伙食不好会影响大家的工作，所以抗议后食堂通常都会有所改善。这种事情经常周而复始地发生。比如，北京各个大学的食堂，就经常因为经营不好，或卫生问题造成学生不满。学生们因此而对学校表达意见的频率高得惊人。

感觉上，中国的食堂如此盛行，大约跟当年的军事化管理有些相似。大锅饭菜，福利性的菜价，仅仅对内服务，似乎都有当年军队伙房的影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习惯影响了在中国开业的外国企业，比如前两天闹腾得厉害的Google北京分公司，也办起了自己的食堂，伙食很好。由此可见，中国的食堂，或许将来会开到世界上去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