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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晃在成都 -- 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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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蓉城饮茶

有些事物在巴蜀本属常见无奇,出川之后才让人觉得留恋,成都的茶座就是一例。我这几年在成都泡茶馆或茶座的次数,数来竟有十几次之多,是可专门一记。

  

中国是茶叶的故乡,四川又是人类最早采集、栽培和饮用茶的地方。1991年出版的《中国茶经》列举了46种唐代及唐以前的名茶,其中产自四川的就有12种,尚不算陕南(元代之前归属四川)的出产。“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是古人最理想的水-茶搭配,茶树的种子和栽培方法从四川远播到长江流域、岭南闽北,到了宋朝时,川茶的领先地位才被浙茶所赶上。即使在今天,四川所产的蒙顶甘露和竹叶青仍是茶中神品。

  

当然,在茶座上没有人点名贵的茶,成都人往往喜欢叫上一盅花茶,坐在竹椅上细啜慢饮。正如老舍、张恨水等先生很早发现的那样,成都在有些方面象北京,如果在全国找出最爱喝花茶的城市来,自非这两座城市莫数。而茶客点花茶的比例,成都又在北京之上。我去过的茶馆和茶摊,最普遍的“三花”起价从三元、五元到十元不等,一杯茶可以无限续水,更不收所谓按人头算的“水费”。客人因事离座,只需把茶杯盖轻轻倒放在椅子上,表明这里的客人还会回来,那么哪怕茶位再拥挤,他的座位也不会被占用。这个习俗确是保留了一点古风。

  

合江亭是府、南两河汇合之处,中古时期也是航船停泊的大码头;亭子在一座高台之上,建造成少有的联体形式。晚上我们去吃“冷啖杯”前,就在合江亭边茶座小歇,一架紫藤、几株绿树恰好隔断了夏末午后的斜阳,在亭畔俯观东去逝水,仰望即将竣工的豪华酒店,颇生世事沧桑之慨。

  

西门外的永陵是前蜀帝王建的陵墓,我们参观完石室踱到陵后的园子,只见小溪匝地、大树参天,竹篱笆间,有几张竹桌竹椅摆成茶座,看去好比琅環福地,可惜没时间坐一坐了。有个下午某杂志美女主编邀茶于望平街附近的“茶经楼”,那是一座二层老楼,瓦顶木窗,青花盖碗,又是另一番意境。

  

每周二在大慈寺有个茶聚,我那天到大慈寺时,正逢佛教界刚刚办完赈灾祈福法会,大雄宝殿悬挂的横幅还没有拆下,绕过大殿,进入寺后一处茶棚,里面摆放几十张宽大的藤椅,人声鼎沸,掺茶倒水的手拎长嘴铜壶忙而不乱。不少退休老人熟门熟路,有固定的茶位,一盏茶飘着热气,报纸在胸前,花镜还没摘下,他已经先入了梦乡。

  

最平民化的一次饮茶是在送仙桥。那天早晨逛完旧书市,两位朋友带我到小巷茶摊,坐在吱嘎作响的竹椅上,谈着旧书、聊着故事,渴了喝花茶、饿了叫旁边小馆送来饺子,恍然记起在哪里见过的成都广告语:“来了就不想走”……

  

成都人M兄曾经陪我从八宝街沿长顺街步行到锦江边,那一带是老成都城的精华部分,李劼人《大波》中写到成都少城时说:“在昔,满城街巷,除一条名为大街的街道,很似一条蜈蚣的脊梁形势外,其余分在两边,像蜈蚣脚的巷道,叫胡同。更早以前,胡同名字并不具备,到清末办理警政,满城也与大城一样,各条胡同才有了显著名字,并订出街牌门牌。”李劼人写到的大街就是今天的长顺街,那些蜈蚣脚一样向街两边伸展开去的小巷,差不多已经面目全非。我们来到有名的宽巷子,这里正在拆建,老屋零落,尘土飞扬。宽巷子中还有几家坚持营业的茶摊,几群茶客陪着它们,正在向老成都的历史告别。

后来,宽巷子改建完成,我独自又去了一回。往吱吱作响的竹椅上一坐,叫上一碗茶、一碟煮花生,掏出在草堂寺刚买的旧书,惬意地消磨时间。掏耳朵也算是四川茶座的特色,在这里也不妨享受一下。

少城公园(现称人民公园)也是饮茶的好地方,在“辛亥秋保路死事纪念碑”的周围是一片茶摊,花径不扫,绿茵环绕,满耳的川腔,让你觉得置身于老四川的中心。

不能不提的还有望江楼。坐在锦江边上,大树荫下,与朋友随意长谈,那种感觉真是好得很。看着岷江来的流水缓缓南去,眼前茶盏里泡上一颗碧绿的青橄榄,啜一口薛涛井水烹的香茶,似乎什么话题都带上了浓郁的诗意。

  

离开成都前,我们坐了三轮车到百花潭,在潭边茶座坐下。“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杜甫笔下的百花潭可能不在此地,季节不合也少见百花。但是垂柳倒映在茶碗里,漂浮的茉莉花瓣好似春天树枝上的花朵,一刹间,千年万里的距离仿佛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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