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They 1 -- 苹果核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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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They 8

黄笛远想找点什么玩意来抵抗一下。他强忍着恐惧,想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怎么使劲也喊不出来。人的思维有时候会很奇妙,比方说,他现在很羡慕美国人,因为电影里,美国佬在家里碰到什么危险,总会顺手抄起一根棒球棍向着那些邪恶的玩意抡去,不论他身处起居室还是卫生间。而他现在手里连根筷子都没有!黑暗中,他摸到桌子上的一个茶杯,于是毫不客气的飞了出去,杯子很精确的命中了干尸的脑袋,但遗憾的是物理损伤为零,茶杯落地摔了粉碎,而干尸已经朝他晃晃悠悠的扑来。黄笛远又扔了一个杯子,结果还是一样。干尸已经到了面前,黄笛远的神经再也坚持不住了,于是脚一软,他失去了知觉。

黄笛远再次醒来是在凌晨五点半手机闹钟把他叫醒的。他的闹铃选的是最近很流行的《nobody》,虽然他觉得这歌并不怎么动听,但是作为闹铃来说,五个韩国妞一起吼足可以把人从任何睡眠状况拉回到现实世界中。黄笛远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天已经微微有点亮了,房间里一切如故。还好还好,只是一场噩梦,他发现自己的内衣,枕巾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这个梦,真他们太真实了”黄笛远嘟哝道,“要是现实生活里,真碰到这样,怕是裤子先给尿湿了”

伸了懒腰翻身下床,黄笛远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满地都是摔碎的瓷片,而这些瓷片分明是两个茶杯的残骸。他吓得不轻,从床头摸出一把仿真的气动手枪,他知道这玩意的作用,充其量就是壮胆,只能杀蟑螂的东西是绝对击退不了会走路的僵尸的。

房间里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这个房间,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卫生间呢,厨房呢,书房呢,那些黑洞洞的门洞在平时看来毫不起眼,而现在则变得象魔窟一样。黄笛远又在抽屉里找了一把美工刀,在他卧室里面,没有比这个更具有杀伤力的家伙了。

黄笛远左手美工刀,右手仿真枪,“全副武装”战战兢兢地向着他家里其他房间搜索前进。幸好,包括角落在内,没有一点点僵尸存在的痕迹,于是他松了一口气。

走廊里“砰”的一声,吓得黄笛远差点跳了起来,他现在已经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了。他撂下仿真枪,从厨房里拿了一把杀伤力最大的菜刀,在他家里,菜刀的杀伤力是无出其右的。黄笛远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先检查了一下门岁,没问题,保险关的好好的。随后眼睛朝门外的猫眼挪去。走廊里同样空空荡荡,也许刚才那“砰”一声是上早班的或者去买菜的邻居。自己确实是多虑了,他想。

黄笛远觉得自己肯定犯了梦游症,地上的茶杯残骸就是最好的佐证。虽然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梦游的症状,其他人也没有提起过他有这怪病。不过,可能最近有些累,神经衰弱了吧,他给自己下了诊断,然后决定礼拜一去钱军那里的时候,请那里的医生给看一下。钱军曾经提起过长期在地下工作,会引起一些神经官能上的疾病,也会造成一些心理障碍,因此,他们在下面配备了很强的医疗小组。

在收拾好了地上的茶杯碎片,黄笛远彻彻底底洗了一个澡。他甚至认为一下子出了那么多汗,会瘦掉几斤,所以一切事物都具有两面性,虽然吓得他不轻,但是顺带的减肥效果令他很满意。

黄笛远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西装,却在领带这里犯了愁,怎么都不记得这跟带子应该怎么缚到脖子上去,换了N种方法后,索性在视频网站上找了个打领导的教学视频,照猫画虎一番,居然成功了。最后在大衣柜的穿衣镜前面,他捋了一下头发,深吸一口气,拍拍肚子,觉得自己形象还行,不至于比新郎官差到哪里去就自信满满地出发了。

各地的婚礼形式,其实都大同小异。无外乎早上新郎先去新娘家迎亲,然后在婆家略加休整,就杀奔酒店举行仪式,接下来就是杯来盏去的喜酒了,等该闹的都闹过了,最后送入洞房成就好事。所区别的是,一般北方把喜酒放在中午,而南方则是晚餐,农村地区的喜酒喜欢请人在家里操办,全村要吃上三天三夜。

熊劲这边,早就准备妥当。新郎一早就打扮得山青水绿,只是初婚,人显得有些紧张,临出门前不像去迎亲,倒好像是去慷慨就义一般。爆炸伴着租来的BMW婚车一路杀向新娘家。黄笛远也有些激动了,第一,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做伴郎,第二,熊劲是他最后一个未婚朋友了。其他所有他认识的朋友,最厉害的小孩都上了初中,最差的象熊劲,今天也进城了,想到这里,未免有些沮丧。

新娘的姐妹团战斗力明显偏弱,新郎略施小计就骗开了门。无数人说过,新娘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漂亮的一天,而黄笛远的注意力却落在了伴娘身上。从长相上看,本娘属于那种不是特别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却给人一种很耐看,越看越舒服的感觉,而且身材高挑,两条长腿晃得黄笛远有些头晕了。

就在新娘被她的舅舅抱上车,这里的风俗是娘家人把新娘抱上车,新娘的脚是不能沾地的。黄笛远悄悄地对伴娘说:“今天我们要配合好呀,不然要倒霉的。”他很清楚,熊劲的朋友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早就憋着在婚礼上大闹一番。伴娘点点头,和他握了握手,“一定一定,但是主力还是你了”。那双温润如玉的小手握住黄笛远的时候,他几乎幸福的昏了过去。

婚礼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旋转餐厅进行的。司仪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局面掌握得非常灵活老道,除了陪新郎敬敬酒,黄笛远几乎无事可做,如同一个摆设一样立在熊劲身边。忽然他感到下身有些出货的需要,于是在和新郎请了几分钟假以后,就直奔厕所去了。

黄笛远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宴会厅里传来一阵哄笑,无疑是司仪又在搞什么恶作剧游戏了。他得快回去帮着点熊劲,伴郎通常是新郎的见习生,总有一天会转正的,早点适应这种场面对自己的将来也是有好处。

就在他急匆匆赶路的时候,一个漂亮女孩和他擦肩而过,仅仅是那么一对眼的功夫。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美女!黄笛远的形容是美得让人窒息。那个女孩轻声哼着一个他听着非常熟悉的旋律。又走了几步,他才想起来,这是陈淑桦的一首老歌“流光飞舞”。等他再回头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黄笛远的酒量一般,但是酒品好,用朋友们的话说就是关键时刻不掉链子,而在婚礼上他确实没掉链子。不过结果就是几乎人事不省,熊劲本来打算在酒店给他开一个房间让他休息,但被他坚定地回绝了,因为他现在是为一个“秘密单位”工作,所以,他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有秘密的人自然不能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入住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公众场所。几个朋友几乎是架着黄笛远回的家,一到家他就一头栽倒在床上。黄笛远觉得,自己的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一会直冲云霄,一会又急转直下,天旋地转之际,意识居然还能保持50%的清醒。他没有想吐,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这个习惯,过一会超强的肠胃功能自然会消化吸收一切。

黄笛远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出神,渐渐地,天花板上出现了那个在走廊上邂逅的女孩的身影,不过很模糊,他已经不能完整的回忆起那个女孩模样。他努力的想看清那个女孩模样,可是总像隔着层雾气一般,“活见鬼,这种分辨率实在糟糕,如果是1080P就好了”他想。

女孩的形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黄笛远本身的生理状态外加酒精的刺激,愈发兴奋起来。那个女孩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周身裹着一层飘逸的红纱,红纱下面似乎并没有什么衣物,她回首对着黄笛远嫣然一笑,缓缓道:“来,跟我来。”黄笛远的灵魂几乎都兴奋得出窍了。“仙女妹妹,我来了”他认定这种叫法最适合那个女孩,于是紧走了几步。

这时候,黄笛远才发现,他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在野外的一座山岗上,夜空里群星闪耀,这种星空只有在他小时候才看到过,现在城市里的光污染,最多能看到些二等以上的星星,如此灿烂的星空,已经有至少二十多年没有看过了。

山岗不高,充其量只有百来米。借着星光,黄笛远看到披裹着红纱的仙女就站在不远前。他一边跟上一边琢磨怎么跟人家套磁,把自己装扮成青春无敌纯情男还是老成稳重顾家好男人?前一种选择他自己都觉得很恶心,于是他准备本色出演。黄笛远满脑子的仙女妹妹,丝毫没有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不过,等他走到红纱女孩身边,却连这个女孩都差点忘掉。

山下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城池,高大坚固的石头城墙,看上去不像中国式的建筑,而是类似于拜占庭时期的风格,“这是哪里?”黄笛远有些糊涂了,上海周边没有类似的影视基地和旅游城啊,至少在他的记忆里,这种城池只存在于各种历史书籍和好莱坞电影里,真实世界里的拜占庭城池,早就在历年的战火中化为了黄沙。

红纱女孩摇摇头,要他继续看,夜空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这些火光沿着抛物线向城池飞去,很快,城池里也有这样的火球象城外飞去。

“操!抛石机,这……这不会去拍电影吧。”黄笛远大叫起来。

城外的旷野上,一时间亮起了无数火把,黄笛远这才看清楚,离着城池一千来米远的地方,居然有一支排列着阵势的大军,骑兵,步兵,投石机,攻城塔,按照队形依次展开,号角声此起彼伏。在抛石机和弓箭手的掩护下,步兵拥簇着攻城塔向着城墙缓缓前进,战场两翼,骑兵来回穿梭掩护着中央的攻城部队。攻城部队的盔甲在火光映衬下闪闪发光,透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杀气。

城池上也亮起了火把,城池上的守军除了用抛石机回敬他们在城外的同行外,弓箭就像雨点一样向城下倾泻。

攻城部队很快就攻到到城下,开始用撞门锤,云梯,攻城塔向城池发动了猛攻,而投石机为了避免误伤己方而暂时停歇了下来。

攻方的呐喊声,受伤者的惨叫声,石弹箭矢的破空声,攻城锤撞击城门声,火焰爆裂的噼啪声,骑兵奔跑时的马蹄嘶鸣声充斥在战场上空。

黄笛远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片子,我在哪儿啊”他又问红纱女孩。红沙女孩笑着摇摇头,一指黄笛远的背后。黄笛远一转身,头上发动机轰鸣,一架单发螺旋桨飞机几乎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一边飞行,机头和机翼上的航炮和机枪不断射击,大大小小的弹壳象下雨一样掉了下来。黄笛远很想去拣几个弹壳,但是被红纱女孩一把拉住。这是黄笛远才发现,山那边,居然是另一个战场。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上,双方上百辆坦克相对冲锋,步兵们则尾随着坦克。战车不时地停下,开火,再行进,再停下开火,知道自己被另一发炮弹命中,火焰顺着每一道缝隙从坦克内部窜出,乘员们惨叫着从车里爬出来,随即被机枪打倒在地。战斗机,攻击机们则在天空中厮杀,并且不时向着地面轰炸扫射,如同死神一般在空中收割着生命。

“老天爷,这是库尔思克!”黄笛远看到了T34 JS2,也看到老虎,黑豹和斐迪南。Me109不是翻滚着从他头顶飞跃,而垂直尾翼上漆着红星的IL2则慢条斯理的把德国人的战车一辆接着一辆打成火炬。他清晰地感受到每次炮击和爆炸使得脚下的地面也在颤抖,空气中呛人的火药味,让他觉得恶心,一度甚至想呕吐。

黄笛远一把拉住红纱女孩的手腕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做梦,对不对。”红纱女孩依旧是微笑着摇摇头,挣脱了黄笛远,跑开了去。黄笛远追了几步,发现周围的环境又变了,自己身处在一个大都市里,四周都是高楼大厦,但是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到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红纱女孩已经跑出去了几十米,黄笛远紧追上去。整个城市空空荡荡的,车都停在马路边上,红绿灯依旧在工作,路边的霓虹灯也在闪烁,街道上的广告牌和各种交通标示什么文字都有,这让他辨别不出身处何方。他能做的,只能是紧紧跟随那个红纱少女。转过几条街道,眼前豁然开朗,黄笛远面前出现了一个广场,面积之大是他前所未见的,只是,广场上站满了人,一动不动,男女老少,白人黑人黄种人,地球上能见到的人种,哪怕是非洲的土人都有,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呆滞,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广场的一端树立着一块和这个广场相称的屏幕,屏幕上有个人,黄笛远只是认为那是一个人,而看不清倒底是什么样子,在讲话,讲到兴奋的时候还会手舞足蹈,不过黄笛远连一个字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声音如同一只蚊子在耳朵里嗡嗡的叫,让他非常难受。

“制止他”红纱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轻轻在耳边说了一句。

“什么?”黄笛远问道。

广场上所有的人,突然都转过身来,盯着黄笛远,而那个红纱少女则已经无影无踪了。黄笛远大惊失色,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如同大海一般的人潮则紧随在他的身后。四周的街道则跑出不少全副武装,如同SWAT的蒙面黑衣人,也向他围了过来。走大路是不行了,他迅速窜进一条小巷子,就在他即将从巷子那头出来的时候,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黄笛远马上就认出了他,这是钱军。他刚想喊钱军帮忙,却发现钱军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缓缓地举起一只手枪,枪口正瞄准着他。“你!”黄笛远还没有来得及说出第二字,钱军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一颗九毫米的子弹,撕开了他胸口,在他的体内高速旋转着,不停得变换方向,如同绞肉机一样粉碎着他的内脏。黄笛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气,而脑袋正落在海绵拖鞋上。他松了一口气,又是一个该死的噩梦。黄笛远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如果不是从床上摔下来,天晓得这个怪梦回做到什么时候。

连续两天的噩梦,搅得黄笛远疲惫不堪。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前虽然也是经常做梦,但都是一些无关痛痒涉及风花雪月的春梦,要么就是和一些动漫美剧相关的意淫梦,如此“惊险刺激”“身临其境”的他从来没有做过,天天这样可不行,他思忖到,老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受那个该死的地下室的影响太多,看来自己不单单要找心理咨询医生,怕是还得看看神经科的,至少得配点安眠药,要知道这玩意现在是处方药,药房里就是有钱,没医生的处方一样买不到。

从卫生间的镜子里面,黄笛远看到自己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窝也陷了进去。倒是肚子一点也没有小下去。“真见鬼”他一边嘟哝着一边放水,准备洗个澡。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热水龙头,忽然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背好像有点脏,抬手一看,却是一个手机号码。

黄笛远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谁在他手背上留了电话,兴许是自己喝醉了的时候人家留的吧,可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给别人的,难道自己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了吗?这太可怕了,希望自己没有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泄密,钱军可是从来不会在这方面客气的。

黄笛远决定打一下那个电话号码,确认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事前他很马虎地冲洗了一下,这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处于半清醒状态打那个手机是很不明智的,搞不好倒是被人把话给套去了。处于半湿状态的他,拿起电话开始拨号,随着那边铃音开始想起,自己的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喂”那边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声音脆的就像刚摘下树的苹果。是美人计吗?黄笛远想,这是我喜欢的,我最吃这一套了。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是谁的了。

“呃……是这样的,我突然在我的手背上看到这个电话,你是哪位啊?”他有些吞吞吐吐。

“我的手机号码在你的手背上?哦,对了,你是昨天那个胖乎乎的伴郎,对吧”

“是啊是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伴娘!”黄笛远立刻想起那个有着一双长腿的伴娘来“不过,你怎么会把手机留在我的手上的?”

“你醉糊涂啦,不是你要我写嘛?”那边有些不开心了。

“真的吗”黄笛远不相信自己有些腼腆到懦弱的性格在酒精的帮助下居然做出了这么奔放而无耻的事情,平时他是绝对不敢去随意搭讪异性的。

那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真的老酒吃饱了?不是挺能说的吗”

啊……自己肯定出丑了,黄笛远羞得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肯定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了“说老实话,我刚醒过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确实记不得了。我说了什么了”黄笛远问,其实他想套套对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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