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摘】罗马史故事(作者 小蚂蚁):罗马的诞生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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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走向大海II

第八节 非洲远征

海军的善战使罗马人不再恐惧大海,元老院的决定也越发大胆。公元前257年,罗马投重金建造一只远征非洲的舰队,试图一举攻入敌人的心脏,摆脱僵持了八年的战局。整个冬季,从奥斯提亚到他林敦的意大利各港口都在热火朝天地赶造或修理战船。第二年春天,250艘战船和80艘运输船竣工下水。250艘战船几乎都是五列大舰,80艘运输船则用来运送远征军所需的辎重给养,还有500匹战马。整个舰队光是浆手就有近十万之众,这些不直接参加战斗的人员由罗马的无产阶层和罗马的同盟国提供。指挥这个舰队的是当年的执政官阿提流斯?勒古鲁斯(Atilius Regulus)和曼流斯?发尔索(Manlius Vulso),两位执政官分乘两艘六列级旗舰,这是罗马人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大的战舰。256年夏,一切准备就绪,随着执政官的号令,十万浆手齐用力,罗马远征舰队载着罗马重装士兵约四万,在两艘旗舰的引导下,浩浩荡荡地开始南下。

西西里岛东部海域这时是控制在罗马人手中,罗马远征舰队便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先沿着意大利西岸南下,穿过西西里海峡,然后绕过帕基那斯海角后,准备转向西行前往迦太基。当罗马舰队转过帕基那斯海角,来到埃克诺姆斯附近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不仅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早已在那里列阵等候的迦太基舰队,总船数350,浆手和士兵总数约十五万。意大利的海港忙着造了一冬天的船,迦太基人早就通过过往的贸易船了解了这一动向,动员了主力舰队在这里等侯,还真给他们等到了。这时,迦太基舰队分为左中右三队,排下一字横排阵,坐西向东等候罗马舰队的到来。

突然出现的敌人使罗马人没有时间将自己的运输舰撤离战场,两位执政官决定强行突破。他们将罗马战船分成三队,每队战船约八十余艘,勒古鲁斯带领一队布阵左翼,发尔索带领一队布阵右翼,左右两翼以执政官的旗舰为首,分别向侧后展开,形成一个中间凸起的三角阵形,三角阵的底边则是那八十艘运输舰。在这个等边三角阵少后的地方是罗马的第三队战船,排成一字横排,与运输舰队平行,这样就将运输船夹在战船阵的中间,希望能够保护它们免受敌人的攻击。

历史上闻名的埃克诺姆斯海战以罗马舰队的突击拉开了序幕。两艘执政官旗舰带领左右两翼的战船全速冲向迦太基的中军,海面上顿时战鼓宣天,浪花飞溅。迦太基海军凭经验一眼就看出这三角阵的厉害,罗马每艘战船的侧后都有另外一艘跟随,从侧面去撞击任何一艘罗马战船都会将自己的侧面暴露给跟随其后的船只,而迦太基中军的数量也不及罗马左右两翼的总和,于是迦太基中军开始掉头撤退,随后追击的罗马舰队渐渐与运输舰队拉开了距离。

与此同时,迦太基舰队的左翼开始驶向远远落在后面的罗马运输舰队,罗马的运输舰队不敢与敌人交锋,转向东北方向退却,罗马殿后舰队迅速前移接招,试图保护运输舰队。这时,迦太基的右翼舰队赶到,顿时令罗马的殿后舰队陷入苦战,使罗马舰队免于惨败的还是罗马的乌鸦吊桥,就连运输船上也装有这种装置,任何试图撞击罗马战船的迦太基船都要冒着被钉住的危险,这就使迦太基战船不敢轻易靠近罗马船前部,而罗马舰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让敌人绕到自己的后部,可以想象,这里是兜圈子的多过碰撞的。

勒古鲁斯见后面的舰队吃紧,便将追击迦太基中军的任务留给发尔索带领的右翼,自己则回师营救殿后舰队。腹背受敌的迦太基的右翼顷刻崩溃,纷纷四散而逃。迦太基的中军深受乌鸦吊桥困扰加上见到右翼溃退,斗志大减,渐渐地开始脱离战场向西退却。发尔索并不追击,立即回师营救运输舰队,勒古鲁斯在击退迦太基右翼后也向正在围剿罗马运输船队的迦太基左翼驶去。迦太基左翼受来自西面和南面的围攻,北面则是西西里岛,无处躲避,混乱中接二连三地搁浅而被罗马人捕获,罗马海军取得了第四次海战的胜利。

这场恶战双方投入了总数多达二十九万的人力,创造了古代战争史的记录。罗马舰船被击沉24艘,迦太基舰队则有30艘被击沉,64艘被捕获,其中大部分属于迦太基的左翼舰队。迦太基舰队退往迦太基港整修。迦太基人料想那罗马人一定会乘全胜之余威,全力攻打迦太基。于是他们集中兵力,准备据城死守。而海军舰队则在海上布阵等待罗马军的来袭。

四战四捷的罗马海军反到是不愿意与迦太基舰队交战,他们在西西里岛作了短期的休整之后再次起程。这次,远征舰队避实就虚,毫无阻拦地在克鲁彼亚城北面的海角登陆。克鲁彼亚城距迦太基城约三四天路程,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罗马人会在眼前登陆,顷刻间就被罗马大军攻破。这时已经是秋季,在入冬之前攻克防备森严的迦太基城看来是不可能了。罗马军于是不做它想,放开手脚在克鲁彼亚城附近烧杀劫掠。没有受到任何迦太基军抵抗的罗马士兵就象虎狼入羊群一般为所欲为,他们只要见到稍微豪华一点的屋宅,便会进去将之洗劫一空并放火焚毁。然后,他们留下一万五千人的部队,500名骑兵,和四十艘战船由执政官勒古鲁斯指挥在非洲越冬,其余的罗马军象往常一样,满载掠夺的战利品和两万名抓来的奴隶,返回家乡过年去了。

留守非洲的勒古鲁斯带兵西进,插入迦太基和努米底亚之间,试图分隔他们之间的联系,因为努米底亚是迦太基的粮仓。迦太基派出部队与勒古鲁斯打了一仗,但由于失去地利而败退。勒古鲁斯便直逼到离城三十公里外的突尼斯附近安营扎寨准备越冬。

迦太基,西地中海的明珠。位于海湾里的圆形的军港由440根巨大的大理石柱分隔出220个码头,进出港的军舰商船络绎不绝。城外灌溉用的河渠纵横,沃土万顷。城内人口与罗马城差不多,大约30万左右。川流不息的骡马骆驼从非洲内地运来象牙和黄金。丰富的农产品和超一流的迦太基手工艺品陶器等又通过这里被迦太基商人转卖到世界各地。他们的足迹远远超出了地中海,东面跨越了撒哈拉沙漠,西面驶入大西洋并沿非洲海岸南下达两千公里。远在罗马人刚刚建城,衣不遮体、茹毛饮血、为了解决婚姻问题而不得不四处抢夺良家妇女的时候,迦太基人就已经锦衣华盖,在地中海里乘风破浪了。连希腊人都不得不承认迦太基是地中海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

迦太基的体制与罗马相似,国家的最高领导人由两名大法官担当,与罗马执政官一样,由市民会议选举产生,任期一年。与罗马最大的不同点之一是对待盟国的态度。被迦太基征服的城邦每年都要向迦太基交付重税,往往达到他们岁收的一半。所以臣服于迦太基的城邦对迦太基毫无忠诚可言,只不过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违心屈服而已,一有机会他们都可能叛变。这不,随着勒古鲁斯的西进,迦太基背后的努米底亚人开始反叛迦太基了。

对迦太基人来说,情况危若累卵。城外罗马军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眼皮底下安营扎寨,各处城邦纷纷投靠罗马,自己的腹地努米底亚人竟然高举反旗,无异于在自己背后架上了一把刀。他们要是和罗马联手,自己恐怕难以应付。迦太基元老院权衡利弊,决定在形势还没有恶化到无可挽救的时候,趁早与罗马和谈停战,争取比较有利的媾和条件。

勒古鲁斯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罗马的执政官任期只有一年,每年冬季都会在罗马举行新执政官的选举,第二年春新旧执政官就会交接指挥权。这种体制有效地防止了个别人长期拥有军政大权,从而避免滥用自己的权力实行独裁。但是,对于同时兼任军事指挥官的执政官来说,如果能够立下显赫战功,那么当他的任期完结回到罗马时,就会被批准举行凯旋式,这是罗马人最高的荣誉。由于执政官的任期短,所以罗马的执政官常有短期决战的倾向,否则自己的努力就会成为下一任执政官的功劳。勒古鲁斯的任期所剩无几,他盘算着如何使自己能够在新执政官到任之前解决迦太基的问题,而不至于让自己的后任抢走战功。而且要是自己能亲手解决了历时八年的战争,极有可能会得到举行凯旋式的殊荣。因此他没有积极联合和利用正在造反的努米底亚人,反而急于与迦太基商谈媾和事宜。

登陆非洲以来一路顺风、现在又一心想着个人的辉煌战功和荣耀的勒古鲁斯完全失去了对形势的正确判断力,傲慢、无理、愚蠢地向迦太基提出了空前苛酷的条件:

一、割让西西里岛和撒丁岛给罗马;

二、解散迦太基海军,所有战舰立即交给罗马军;

三、赔偿罗马的所有战争损失,并支付罗马的战争费用;

四、今后每年要向罗马交纳指定的年贡;

五、交出迦太基及其所有势力范围的统治权;

也就是说,勒古鲁斯根本就没有想同迦太基媾和,而是要迦太基彻底亡国。

迦太基的使者一听条件就拂袖而去,心想竖子忒过无理,就那么一万来人几十条船,怎敢如此嚣张?迦太基港外五列战舰还有两三百艘,迦太基城高墙厚,粮草兵器充裕,还有数万士兵坚守,加上早先从斯巴达招募的佣兵朝夕可至,谅你也奈何我不得。

就在这紧要关头,斯巴达的名将桑西巴斯带领着自己的一队精兵抵达了迦太基,战局再次出现了转机。

第九节 祸不单行

桑西巴斯在迦太基将军的陪同下视察了他们的军队,又仔细询问了最近两次与罗马军交战的详细过程。经过全面分析迦太基的战争资源,如士兵人数、武器装备,骑兵和战象的数量,身经百战的桑西巴斯很快就明白了迦太基军的连败原因,并非因为罗马军队真的比迦太基军队更优秀,而是将领的指挥不当。在迦太基,士兵虽然是花钱雇的,可指挥权一定是要掌握在迦太基人手中的。桑西巴斯心想,跟这班人上阵,不要说领取佣金了,就连性命都难得保全。于是桑西巴斯就在迦太基元老院和将领面前将自己的分析和见解和盘托出,表明了自己的担忧,并夸口说如果你们能听从本将的建议,不要说可以保证迦太基安然无恙,就连击败罗马军也是易如反掌!听了桑西巴斯明了透彻的分析,迦太基元老和将领们登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于是都同意将全军指挥权交给桑西巴斯。

桑西巴斯立刻就开始重新组编迦太基的军队,增大骑兵和战象的比重,在短期内令迦太基的军队焕然一新。然后他让全军在迦太基人面前展示他们的训练成果,桑西巴斯的准确、果断的命令与他的前任迦太基将领形成鲜明的对比,士兵们个个精神振奋,长期的郁闷一扫而光,他们在桑西巴斯的命令下迅速布阵,并展示多种阵形的变化和展开,从一字长蛇阵到圆形阵,从中军进退到两翼合围,还有骑兵的高速机动包抄、战象的全线突击。校场上人兽声喧,铁蹄滚滚,战旗蔽日,尘土飞扬。一场演示下来,被这阵势惊得目瞪口呆的迦太基市民顿时欢声雷动,而校场上的将士也都兴奋地一齐用刀剑击打盾牌,表示对桑西巴斯的最高敬意和信赖。迦太基的将领们无不对桑西巴斯佩服的五体投地。

公元前255年,地中海的霪迷的冬雨刚刚停止,桑西巴斯立即就带领早已枕戈待旦的部队出发,寻求与罗马军的战斗。这支由桑西巴斯亲手训练的军队有一万两千步兵,四千骑兵,还有100头战象。

勒古鲁斯看着雨季将过,正在命令部下做出征准备的时候,传来了迦太基军前来挑战的消息。要说勒古鲁斯也是战场上的老将,早在公元前267年他就出任曾担任过一次执政官,并带兵攻克了南意大利的卢卡尼亚重镇布林的西城。而现在天气已进入春季,罗马的援军就要到来,对于勒古鲁斯来说,首要任务当是坚守登陆桥头堡,确保后续部队的顺利登陆。但是,出师顺利的勒古鲁斯被连连的胜利和名誉搞昏了头脑,甚至都没有查看敌情,便贸然带领一万步兵,500骑兵出阵,准备一举歼灭迦太基的有生力量。

桑西巴斯将罗马军诱至地势平缓的地带,布下阵势。阵前是一排近百头的战象,在战象的后方稍远的地方是迦太基的市民重装兵。迦太基的市民平时并不需要服兵役,只有国土受到入侵时才会参战。市民重装兵的左右两翼是雇佣兵的方阵,四千骑兵分列象阵的两侧。勒古鲁斯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战象参加战斗,匆忙之间一改罗马军的常规,布下了纵深六个战列的密集阵,500骑兵分别摆在两翼。这个阵法不仅比一般的三排罗马战阵厚一倍,而且每个战列的中队之间不留间隙,所以整个正面更加狭窄。勒古鲁斯试图用这个密集的血肉城墙阻止战象的冲击,但这个阵势成了罗马军致命的练门。

桑西巴斯见状大喜,高举权杖向前一挥,早已跃跃欲试的战象和两翼骑兵便轰鸣着冲向罗马军,大地和空气都在铁蹄的踢踏下震动了起来。勒古鲁斯怎甘示弱,下令全军向前,于是罗马重装兵一齐用投枪敲打着盾牌,同时有节奏地发出战斗的吼叫,向敌人走去。

罗马骑兵在八倍优势的迦太基骑兵的冲击下,一触即溃,瞬间就消失在铁蹄翻起的漫天尘烟里,罗马军的两侧暴露无遗。这时,迦太基的战象全部冲向罗马的中军和左翼,战象上的士兵居高临下用长枪和投枪刺向罗马士兵,使他们的盾牌无从防范,同时在巨大的象足的践踏下,罗马士兵纷纷倒下。只有部分罗马军左翼没有受到战象的冲击,他们一直扑向迦太基右翼的佣兵方阵。迦太基右翼在漫天飞来的投枪和罗马军的攻击下开始退却。

由于罗马的战线很厚,所以虽然苦战却还没有被冲乱。这时,追杀完罗马骑兵的迦太基骑兵回师,从背后向罗马军发起了攻击,罗马军开始混乱。避开大象的践踏和投枪的攻击,有相当一部分士兵通过了象阵,他们在那里重新排好队伍,却面对迦太基的中军和右翼的生力军的新攻势。在前后的夹击下,罗马军渐渐被压缩,而狭窄的正面,正好给迦太基军提供了围歼的条件,他们在桑西巴斯指挥下不失时机地开始合围。在四面攻击下的罗马军完全失去了阵形,士兵们都只好各自为战,战斗于是变成了屠杀,一些士兵企图结伴突围,他们大部分没有得逞,侥幸突围了的士兵还要逃避迦太基骑兵的追杀。勒古鲁斯在五百精兵的保护下突围成功,却被迦太基的骑兵追上生擒。战场上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罗马军除左翼部队两千人血战逃脱,勒古鲁斯等500人被俘以外,全部阵亡,成了骄兵必败的又一证明。曾几何时,勒古鲁斯还傲慢地拒绝迦太基人的和谈请求,要求迦太基无条件投降,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不但一世英明毁于一旦,还连累了数千名罗马将士的性命,使罗马遭受开战以来首次彻底的失败。迦太基损失轻微,右翼的佣兵损失约八百,中军和左翼的损失不值一提。

罗马军残部与没有出征的五千人一同退往克鲁彼亚城,任迦太基如何挑战攻城,只是坚守不出,翘首等待援军的到达。

罗马。当这年的远征军已经万事具备待命出征的时候,勒古鲁斯惨败被俘的消息传到了罗马。元老院见大事已去,临时终止了远征非洲的计划,命远征军依旧出航,前往非洲接回受困的七千将士。

当350艘罗马战船来到克鲁彼亚海域时,发现迦太基的海军舰队约200余艘战船封锁了通往克鲁彼亚港的水路。罗马舰队以优势的兵力与迦太基进行了第五次海战,一举击沉迦太基舰114艘,捕获24艘,使迦太基的海军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可叹一代海上霸主从此不再有往昔的威风。

除了被击沉的和严重破损的战舰,加上勒古鲁斯的40艘,著名的古代历史家波里比乌斯留下的记录说,罗马舰队的船舶总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量,364艘。罗马舰队从海上接出勒古鲁斯残部7千人,全军撤出非洲,罗马的第一次非洲以彻底失败而告终。不过,正所谓祸不单行,罗马军的灾难还远远没有到头。

由于西西里岛西北面的港口大部仍然控制在迦太基人的手里,罗马舰队还是要绕西西里岛南岸航行。有经验的水手告戒执政官说天气要变,恐怕会有风暴,最好不要在离海岸太近的地方航行,因为西西里南岸地势险峻,巨石栉比。罗马人没有任何航海经验,虽然舰队里有一些有航海经验的人,他们大多来自意大利沿岸的城邦,可是舰队的指挥权依罗马人的习惯是一定要掌握在罗马人手里的。执政官听说要有风浪,无论谁说什么,都死活不肯远离海岸,这班顽固的老农要是见不到陆地心里就不塌实。

当舰队驶到帕基那斯海角时,风暴终于来临,地中海水天一色,暗淡沉重,狂风卷着巨浪,翻弄着罗马的舰队。五列也好六列也罢,那些原来貌似巨大的战船,在大自然的呼吸面前,都脆弱渺小毫不起眼。风浪无情地将罗马的战船一艘又一艘地抛向岸边的巨石,在波涛的怒吼中,它们仿佛无声般地可怜地化做无数的碎片,同船上的士兵水手一道被吞噬。

一场风暴过去,罗马舰队346艘战船中仅有80艘生还,岸上堆满了舰船的残骸,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片,罗马军2万五千将士及7万浆手丧身海底,百分之十五的罗马应征人口消失在这场风暴和执政官的无知中。还是叙拉古的希耶罗及时赶到现场,救回了呆若木鸡的罗马军残余。

这是布匿战争的第十个年头,海军大国迦太基的海军和陆军强国罗马的军团军都遭受了灭顶之灾。

第十节 激战西西里

罗马舰队遭遇海难得消息传来,迦太基全城上下欣喜若狂。元老院认为这是天赐良机,遂派出大军及战象140头在西西里得利利俾登陆,准备收复失地。同时开始打造战船,重建迦太基海军,不过,他们花了约两年多的时间才完成了海军的重建工作。另外,迦太基人所要面对的还有努米底亚人的反乱,所以不得不将精兵留下用来平乱。

罗马则全城都笼罩在悲痛的气氛里,几乎家家都有亲友阵亡,处处都在举哀治丧,真是愁云惨淡。一个民族的特点是最能在遭受沉重打击之后得以表现的。你看,迦太基只不过败了几阵,死亡的还都是外籍佣兵,就要急急忙忙地向兵力不足两万的勒古鲁斯求和;而罗马虽一次海难加一次败阵便折损了应征人口的百分之十五,但却无人提出向迦太基求和的要求。绝不与入侵国土的敌人和谈,绝不在败北的时候妥协,这个由瞎子阿匹安提出的原则是那样地深入罗马人心。说百分之十五或许有点难以找到感觉,在罗马,只有17-65岁的男子可以服役。这些人的百分之十五相当于全人口的百分之五以上,如果按中国抗日战争时的四亿人口来算,就等于是一仗折损了两千万人!而且这还都是精壮男子。有多少国家民族可以承受得起这样得打击而仍不屈服呢?罗马无疑就是一个这样的国家。

罗马元老院面对打击作出的决定令所有处在悲伤中的罗马人为之震动:增税、募捐、重建罗马舰队、召集八万桨手和士兵。罗马人从悲痛中抬起头来,默默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罗马与同盟国一同,上下齐心,仅仅三个月,罗马就又重新建造了两百二十艘战船,加上逃过海难的八十艘,总数三百。不仅如此,他们不但没有追究前任执政官在海难中的责任,还将这只新舰队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们,一是看中他们在海战时的表现,另外也是表示相信他们会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风暴的罗马人毕竟不多。同时,当年的两位执政官则带领四个联合军团前往西西里,其中一名竟是在公元前260被迦太基俘虏的“母驴”西庇阿,后来他在双方交换战俘时被赎回。回想一下被迦太基处决的汉诺,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在对待战俘和败将的态度上,罗马和迦太基是多么的不同。不久前有一本书介绍当年中国志愿军战俘的,他们后来的悲惨遭遇也应该是我们中国人必须好好反省的吧。

由于迦太基的精兵都在本土平定努米底亚的叛乱,负责西西里战线的迦太基指挥官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与罗马军团正面交锋,所以基本上以防守城池要地为重,同时还要训练新兵。整个254年,西西里的迦太基军只出击了一次,那次他们一鼓作气地杀往倒霉的阿格里根坦,打破城池后将之洗劫一空。因为没有足够兵力守卫此城,于是放火将之焚毁,然后将城墙夷为平地。

与迦太基的缓慢相比,罗马军则行动迅速。四个联合军团与海军300艘战舰联合作战,绕过西西里北面还处在迦太基控制之下的港口,直扑迦太基在西西里的军事指挥部所在地帕诺马斯,从陆地到海上同时对它发起夜以继日的猛攻。帕诺马斯城高墙厚,罗马的围攻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方才奏效。在长期的围困下,帕诺马斯内居民人心渐渐动摇,亲罗马派的市民里通外国,终使罗马得以破城。亲罗马派的市民因此获得自由,一万四千余亲迦太基派的市民在交付了一笔赎金后也得到自由,另外一万三千余人则因交不起钱而被运到奴隶市场贩卖。从这时起到战争结束,帕诺马斯便成为罗马的前线指挥部所在地。

帕诺马斯的失守对迦太基的打击甚大,由此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更使迦太基雪上加霜。原来,迦太基与盟国之间并无信赖关系,为了维持西西里各城邦的忠诚,迦太基竟然让他们交出一定数量的人质给迦太基控制,这些人质大都是当地显赫贵族的子弟。一些城邦早就想背叛迦太基,就因为自己有人质掌握在迦太基的手中,所以只好忍气吞声。当罗马攻克帕诺马斯的时候,住在城中的人质也得到解放,于是西西里北岸的港口城邦,从丁达里斯到索罗斯及其周围的小城,立刻就都投靠了罗马,迦太基在西西里只剩下西南角的德列帕那、利利俾、希里努斯和赫拉克里亚数城。迦太基费尽苦心想压服别人,终究是竹蓝打水。与迦太基成鲜明对照的是罗马与其同盟的关系,虽没有人质做抵押,却十分安定和团结。什么时代都一样,靠高压是不可能造就安定团结的局面的。

与在陆地上的成功相比,罗马人在海上真是时运乖蹇,公元前253年的执政官认为迦太基在西西里所剩的城池个个坚固难破,攻打起来旷日持久,所以决定再次远征非洲,想在迦太基从内乱中缓过来之前将其击破。但是,匆忙起程的执政官对水路不熟,中途搁浅耽误了战机,只好放弃远征计划。返回意大利途中,在帕林怒鲁海角遭遇暴风的袭击,又损失150艘战舰和数万将士。

连续的天灾使罗马人重新认识到了大自然的威力,也消耗了罗马的人力财力。元老院于是采取比较保守的战略,在陆地上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此后两年,没有人提出要重建远征舰队。这两年,没有强大海军的海上支援,罗马军在陆地上也毫无进展。

公元前250年初,经过两年的准备,迦太基军开始反击,以数万人和百头战象的兵力围攻帕诺马斯,试图收复这个重镇。当年的罗马执政官麦特鲁斯看见这么多的战象,不禁想起勒古鲁斯下场,任迦太基人如何挑战,只是据守不出,死活不肯列阵交锋。他命士兵在城墙外挖了一道壕沟,那壕沟呈上宽下窄的倒三角形,用来防御战象的冲击。麦特鲁斯则不许罗马军任何人跨越这条壕沟。迦太基的指挥官见罗马人如此胆小如鼠,便学着桑西巴斯的样子,令战象全线进击,想那罗马人定会给这些战象吓死。当战象轰鸣着来到壕沟前时就犹豫不前了,冲的快的便掉到壕沟里被卡住出不来。同时,壕沟后面的罗马士兵将轻重投枪没命地向大象投去。受到惊吓的大象立刻就不听使唤,无论御手如何喝骂,只是不顾一切地掉头往回跑去。麦特鲁斯一见心里大喜,原来战象是如此经不得吓的东西啊,登时勇气横生,不失时机地挥军冲出掩杀。迦太基军见到自己的战象玩儿了命般地向自己冲来,后面还跟着罗马的大军,顿时炸了窝般地四散逃避。罗马军一路扑杀过来,可怜迦太基士兵在战象的践踏和罗马军的枪剑下毫无抵抗地丧生,一仗下来,两万将士横尸疆场。侥幸逃脱的迦太基将军被招回迦太基后处死。罗马军损失轻微,还捕获到了60头战象,更为重要的是,从此罗马人不再有恐惧战象的心理负担了。那60头战象被运往罗马,在当年为麦特鲁斯举行的凯旋式上,它们着实让罗马市民惊叹了一回。

面对毫无进展的战局,公元前250年,罗马第三次重建了海军舰队,共240艘大型战舰。同年,罗马组建了四个联合军团,连同桨手一共征集了十万余众,全数投入西西里战线。

迦太基在年初的失败之后,觉得难以坚守所有的城池,便决定放弃希里努斯,他们将全体市民都撤往利利俾后,将希里努斯的城墙要塞夷为平地。随后赶到的罗马军于是将利利俾围了个水泄不通,利利俾城内的迦太基守军总数约两万,双方开始了攻防的较量。罗马人首先将装满石头的船只开到利利俾港入口出凿沉,彻底封锁了利利俾的海上通道,然后在陆地上建造围墙将利利俾城围在里面。罗马军接着建造了众多攻城器械:攻城山羊、自行塔,还有许多的投石器和机弩。在投石器和机弩的掩护下,罗马军用山羊和自行塔撞击城墙城楼和攻击城上的士兵,同时,还在地下挖通往城墙的地道。城里的迦太基士兵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所以个个拼死抵抗。一段城墙垮了,迦太基军便在里面建一段新的,一座城楼倒了,他们又树立一座。双方都在寸土必争地攻防着。激战持续了数月之久。在一个干燥的大风天,迦太基对攻城的罗马军突然施行火攻,焚烧了罗马军几乎所有的攻城器具,使罗马军的攻势顿挫,终于没有能够在冬天到来之前开始新一轮的强攻,守城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此后,利利俾城一直处在罗马军的围困之下达八年之久,直到第一次布匿战争的结束。

第十一节 僵持

公元前249年春,新上任的执政官普尔车和普鲁斯接管了西西里战线的指挥权。两位执政官分别行动,普鲁斯负责为攻城部队运送粮秣,普尔车则前往利利俾前线。到达前线营地的普尔车立刻就召集了将官会议,在会上普尔车向将官们透露了他的计划:偷袭德列帕那港。德列帕那港离利利俾不远,港内停泊着迦太基的舰队,普尔车计划夜晚行船,拂晓偷袭,一举歼灭迦太基的舰队,从而彻底扭转战局。将官们听了他的作战计划个个摩拳擦掌,一致赞同。

普尔车于是命将官们挑选一批精壮的士兵,饱食一餐后,于半夜分乘123艘战船,拔锚启程前往德列帕那。在途中普尔车依惯例占卜一卦看看出师的吉凶,这次他们用的是鸡啄占法,鸡啄食越快越多就越吉利。当然,罗马的指挥总是不大会老老实实地听天由命的,往往为了弄个大吉,会把占卜用的鸡饿上几天,到时不怕它不吃东西。不过,这次有些蹊跷,也许冥冥之中确有神灵,无论普尔车和他的将官们如何哄骗挑逗,那只饿得两眼发绿的鸡就是不肯低头吃东西,直惹得脾气暴躁的普尔车无名火起,扑上前去,一把攥住鸡脖子把那只鸡拎了起来,对着它怒吼道,“饭不肯吃,水总会喝吧!”说完就大步走到船舷,一挥手将那只可怜的鸡甩入了地中海,然后就大声地宣布:“出师大吉!”周围的将士从没有见到过这个场面,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第二天拂晓,罗马舰队从南向北来到了德列帕那港外,普尔车料敌人见到突然出现的罗马舰队,一定会陷入混乱,所以一味地督促舰队往港口里冲。先头的战船一转入港湾,只见迦太基舰队早已船头向外列好了阵势,船上的水兵也个个披挂整齐只待撕杀了。普尔车见状便慌忙下令先头的罗马战船转向掉头,试图驶出外海布阵,后面的船只不知前面的情况,还在向前冲,顿时罗马舰队陷入了混乱,一些战船相互碰撞,折断了一些木桨。好不容易才将舰队在港外排列整齐。

原来,迦太基海军的了望哨早先看见罗马舰队时,的确慌乱了一阵子,不过驻守德列帕那港的海军提督阿德赫巴看破罗马在轻敌冒进,而且数量也不及自己,便冷静地制止了士兵的动摇和混乱,并迅速在港湾内布好了阵势等待罗马军的到来。阿德赫巴见罗马军一字横排地正在港口外布阵,就依仗自己战船数量多而且快的优势,以少数战船骚扰罗马左翼,主力则从港口处的小岛北面绕出外海,从西向东对罗马舰队发起了进攻。罗马军被逼到海岸便的浅水区,转动不便,失去了抵抗能力,士兵水手们纷纷跳船,游上岸后向南方逃遁。罗马舰队除30艘随普尔车逃脱以外,其余93艘全部因搁浅而被迦太基捕获,罗马军折损精兵两万余人。这一战成为战争开始以来罗马海军的第一次失败。执政官普尔车被罗马元老院招回,追究他冒险突进、亵渎神明的责任,几乎要判他死刑,不过最后还是饶他不死,罚了他一万两千第那里的巨款,使普尔车立刻穷困得连家宅都抵押了进去。看来罗马在长期的僵持战争中渐渐失去了耐性,同时也学会了迦太基和希腊苛求战败将领的习俗。

普尔车的同僚普鲁斯正在叙拉古忙着准备运送粮草,叙拉古港堆满了从意大利和西西里各地运来的各种军用物资,800余艘运输船在港口内外川流不息地轮流装载货物,由120艘战舰组成的护卫舰队远远地在巡视警戒。这些大量的物资粮草都是为正在围攻利利俾的罗马军准备的,利利俾易守难攻,围城作战恐怕会持续很久。普鲁斯也是个性急的人物,等不及运输船队全部准备妥当,便让自己的副官带领已经装船完毕的一半运输船在少数战舰的护卫下先行一步,心想,反正整个西西里南岸的制海权是掌握在罗马手里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普鲁斯则随后带领剩下的舰队随后出发。他们因为行驶在海上,所以既不知道普尔车去偷袭德列帕那,也不知道偷袭失败,地中海的制海权已经不在普尔车的手中了。

迦太基人倒是知道罗马的大运输船队的行踪,海军提督阿德赫巴命部下带领一部分舰队前往阻截。没有战舰护卫的运输船队被迦太基舰队驱赶怪石林立的岸边下锚停泊。那一带的海岸地势复杂,不适合海战,迦太基舰队只是用一部分战舰远远地监视,并不上前攻击。而其余的战舰便前去攻击普鲁斯的后续舰队。毫无防备的普鲁斯运输船队在遭受了迦太基的突然袭击后,顿时四散逃命,一片混乱。也许普尔车扔到海里的鸡真是惹怒了众神,刚才还好好的天,耗着耗着就乌云密布,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临。迦太基的舰队一直等到风急浪高时方才驶往深海区,而罗马舰队就来不及在暴风到来之前离开险峻的海岸,结果象几年前那次风暴一样,罗马海军及及运输舰在狂风暴雨中全军覆没,所有粮草辎重和无数将士水手再次葬身海底。当暴风雨过去后,普鲁斯周围只剩下两艘战舰还基本完好,还有十三艘严重破损但勉强还浮在海面之上,其余都已化做无数的碎片,那惨状令所有幸存者都心如刀绞,悲痛不已。普鲁斯将幸存的士兵都集中到那两艘完好的战舰上,然后放火将那十三艘无法航行的船只焚毁后,向利利俾方向驶去。

罗马第三次失去了海军,失去了地中海的制海权,同时还失去了生命悠关的粮草,使围攻利利俾的罗马大军面临断粮的危险。罗马元老院于是紧急动员各种牲口、车辆,人拉肩扛地给前线饥饿的罗马军运送给养。

执政官普鲁斯驱使两艘幸存的战舰抵达围攻利利俾的前线后,立即率残部前往德列帕那城后的挨里克斯山,并占领了山头制高点道路切断了通往德列帕那城所有的道路,使德列帕那城内的骑兵无法象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出来骚扰邻近的地区,于是德列帕那与利利俾一样成为一座孤城。城内的迦太基军当然不服,时时派出兵力与罗马军进行或大或小的战斗,试图打开通往外界的道路,与利利俾恢复联系,但是一直没有得逞。不过,他们不久在一次交战中竟然抓到了执政官普鲁斯,于是罗马丧失了公元前249年的两个执政官,元老院只好推举独裁官来指挥这一年的战事。两年后罗马与迦太基交换战俘时,执政官普鲁斯才得以回到罗马,那时的罗马人在长期僵持的战争中失去了冷静和宽容,苛酷地指责普鲁斯或许和普尔车一样,无视了众神通过鸡来显示的先兆,所以才遭到天罚,并要求对他进行调查和审讯。普鲁斯无法承受这样的侮辱,愤而自杀。

我们实在难以责怪罗马人对普鲁斯的态度,因为罗马的确已经疲惫不堪,经济面临破产的边缘。公元前247年罗马进行的人口普查显示,罗马人口在过去五年里减少了百分之十七,如果是在和平时期,罗马的人口应该增加百分之二十,由此可见罗马的惨状。罗马三次建造海军舰队,三次都全军覆没,国库空虚已经拿不出钱来重建海军,税率也达到极限,再加税就可能会令同盟国离心。而他们也不愿意再出人力参加罗马的海军,因为那好象是个有去无回的兵种。至此罗马一共损失各种战船500艘,运输船近千艘,罗马的舰队虽然屡战屡胜,但那些船简直就是浮动棺材。

迦太基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的,但是长年失利的战局使迦太基内部产生了分歧。本来迦太基就有两大对立的实力,一派是以农庄主为核心的农业派,他们在非洲经营大片的农庄,富饶的土地带给他们充裕的财富,所以他们对海外扩张没有兴趣,甚至反对将金钱浪费在扩张战争上,他们的代表是汉诺。另一派的核心则是商人,他们通过海外贸易赚取暴利,对于他们来说,平稳的世界秩序,最好是以迦太基为中心的秩序、众多的海外贸易基地和中转站是减少风险和增加利润所必不可少的条件。如果什么地方有竞争对手或敌对城邦试图限制迦太基商人在那里的活动,那最好就是用武力将他们压服,迫使他们接受迦太基的自由贸易,这一派的代表是巴卡家族。这两派在如何分配和使用国家财富上有着源远流长的分歧和对立。这时农业派在迦太基逐渐掌握了实权,他们想乘着迦太基海军得胜的时候与狼狈不堪的罗马进行和谈,认为损失惨重的罗马不会不答应。

为了增加媾和的成功率,他们把勒古鲁斯从狱中提出,让他同媾和使团一同前往罗马,并与他约定如果和谈成功,他和他的部下就可以返回罗马。但如果失败的话,勒古鲁斯还要同迦太基的使团返回迦太基。勒古鲁斯答应了。公元前248年迦太基的媾和使团带着勒古鲁斯向罗马元老院表达了媾和的愿望。元老们听完迦太基人的陈述后,便征求勒古鲁斯的意见。出呼迦太基人意料的是,勒古鲁斯发表的演讲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要求同存异和平共处只类的和谈论调,而是要求罗马元老院断然不能接受和谈,无论如何都要将战争进行到底,否则无数罗马市民的血就白流了。勒古鲁斯亲眼看着元老院拒绝了迦太基的和谈要求后,甩脱痛哭的妻子阻拦的手,义无返顾地随迦太基使团返回了迦太基。迦太基的元老们对勒古鲁斯的行为恨之入骨,便下令将勒古鲁斯塞进一个圆篓子里,让大象当球踢,直到勒古鲁斯被折磨死。在罗马的勒古鲁斯的儿子们闻讯大怒,立刻从迦太基的战俘中拉出两名地位最高的将官,用同样的酷刑将他们处死,为父亲报仇。

罗马则因财政困难和人力不足,这两年也没有力量组织新的攻势,只是勉强维持现状,尽量避免人员上的伤亡。对于罗马人来说,两年里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叙拉古王希耶罗主动要求延长与罗马的友好关系。本来他与罗马的友好条约只有十五年的有效期,到公元前248年已经期满。在罗马人与迦太基浴血奋战的时候,希耶罗的领地基本上享受着太平,所以至少两次当罗马军缺粮的时候,是希耶罗全力支持了罗马。这次又是当罗马在最艰难的时刻,希耶罗提出了延长友好条约的要求,罗马人当然十分赞赏他的忠诚,于是给了他罗马永远的友人的称号,并使他的领地有所扩大。此后,希耶罗充分地利用了罗马人用血和生命换来的和平,在他的有生之年致力于促进贸易、农业和艺术的发展。

在迦太基的实力还十分强大的时候,她的盟国纷纷找借口背叛她;当罗马处于破产的边缘时,人们依然向往加入她的同盟。

第十二节 名将哈密尔卡

布匿战争爆发当初,罗马人为了避免与希耶罗和迦太基两面作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伏希耶罗,并与他结为盟友。十几年来,这个果断的行动为罗马带来的好处自不必多言,甚至几次将罗马从死亡边缘拯救了出来。迦太基对此事的见解不为后人所知,但行为上却走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迦太基。以大汉诺为首的农业派与以巴卡家族为首的贸易派进行着激烈的论战,罗马到底是否已经面临崩溃,无力再战,迦太基到底还要向西西里投入多少财力。

巴卡家族力主罗马是九头怪兽,全歼罗马舰队不过是砍掉其一。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生出另外一个头,这已经是在以往的战争中被证明了的。况且,西西里大部仍在罗马的掌控之下,迦太基的两座孤城被罗马军从陆地上团团包围,只有靠海军从海上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方才免于陷落。此时罗马新败,迦太基应乘此良机,全力反攻,不使罗马有喘息之时,不但可以解两城之围,扭转整个战局也是很有可能的。

农业派则不以为然,罗马在最近的失败里,已经耗尽了人力财力,如何再生的了?莫非巴卡家族是夸大敌情以邀功?你们已经动用迦太基的财力与罗马人打了十几年,难道还不够吗?迦太基背后是幅员辽阔的非洲,黄金无数,沃土万里,这些都是垂手可得之物,只等我们去开拓。罗马的败局已定,无须继续浪费物力。

掌握了迦太基实权的农业派还是以多压少占了上风,公元前247年,大汉诺被任命为非洲南征军大元帅,大部分迦太基军都被抽调去南方,开辟了第二战场。在今后数年里,这支远征军在迦太基的西南面―现在的阿尔及利亚北部一带―开拓了广柔的疆域。以迦太基精锐之师与非洲土著“交战”,虽然会耗费时光粮草,但决不会遇到像样的抵抗,所以也没有什么记录值得宣扬。但迦太基人却因此失去了夺回西西里的一次难得的机会。

西西里战争仍要继续,迦太基方面无论是金钱财力还是人力资源上的损失远远小于罗马,由于农业派的抬头和第二战场的开辟,迦太基在西西里不得不放慢了进攻的节奏,连续两年除了不时派出海军舰队对意大利海岸进行骚扰以外,没有进行任何有战略意义的行动。

公元前247年,迦太基任命巴卡家族的年轻有为的武将哈密尔卡?巴卡为西西里方面军的总指挥,但是只给了他约两万人的兵力。哈密尔卡对这个任命喜忧各半,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出人头地,忧的是以两万军队对抗罗马五万军团部队,想要解围实在难上加难。出发前,哈密尔卡的长子出生了,他为新生的儿子起名:汉尼拔。这就是后来令罗马人饱受地狱般的恐怖的将星。

哈密尔卡到了西西里后,尽量采取避实就虚的战术,不与罗马军正面交锋,而是利用制海权直接骚扰意大利沿海和西西里到东岸。目的一是围魏救赵,希望罗马军见到本土被兵而回师相救;二是向叙拉古的希耶罗施压,打破希耶罗对罗马保护伞的信心。从战略上来说,哈密尔卡此举没错,只可惜兵力不够,对意大利和西西里海岸的行动只能限于骚扰水平,而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进攻或围城。放火烧几艘船和城外房屋实难达到他的战略目的,而罗马元老院很快就发现了哈密尔卡的企图,拒不撤兵,将沿岸的防守都交给当地的城邦自理,同时还在台伯河口和意大利南岸要地建设罗马殖民城和拉丁殖民城,以补强防守机能。

哈密尔卡知道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对意大利本土发动大规模的登陆作战,而罗马似乎也没有退兵的迹象,加上迦太基在西西里惟有的两座孤城处在罗马军的围攻之下,没有一个安全的港口可以作为哈密尔卡的基地,于是哈密尔卡在帕诺马斯城的西面一个僻静而险要的海湾处登陆,在那里他建设了临时军港,并占领了港湾里的制高点。这座山位于帕诺马斯城西,从山上可以将帕诺马斯城内的动静一览无余,因为那海湾在群山的环抱之下,罗马人则无从窥视港口内的动静。在山上哈密尔卡建设了坚固的要塞,从这里哈密尔卡开始了他的游击战,他不时从山上下来,偷袭正在围攻德列帕那城的罗马军。每次当罗马军调集军队要与他决战时,哈密尔卡早就一溜烟地撤回要塞去了。罗马军不止一次想拔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无奈哈密尔卡防守甚严,每次攻山都徒劳而返。就这样哈密尔卡与罗马人周旋了约三年的时间,其间他没有与罗马军进行过一次阵地战,罗马军对他也束手无策。

公元前244年,哈密尔卡见罗马军依旧没有解围撤兵的迹象,就突然攻占了德列帕那东北约三公里处的埃里克斯山,在给围城的罗马军施加更大压力的同时,也试图切断罗马军的所有补给线。罗马军还是硬挺着,拒不撤军。

西西里两城久围不下,对区区两万余迦太基军的骚扰也是无计可施,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罗马没有制海权。迦太基军虽然身限重围,却依仗着海上补给线,毫无败迹。没有海军的这五年,罗马不但毫无建树,反而连意大利本土都在遭受哈密尔卡不间断的骚扰。罗马元老院到也不是不了解制海权的重要,只不过是国库空虚,税率已经提高到了极限,实在是无能为力。但是五年来的僵持使所有罗马人再次认识到没有制海权是无法赢得这场战争时,富裕的罗马人,大概是属于第一和第二阶级的罗马人开始自愿地向元老院提供用来重建海军的资金,他们的条件是如果战胜了迦太基,他们的资金将要从战利品中退还。当然,能否最终战胜迦太基依然是未知数。有些热情高涨的市民竟然自己出钱雇船雇人出海,前往非洲沿岸进行骚扰活动。

公元前243年,罗马元老院终于下决心重建罗马舰队,资金则从那些富裕的罗马人中募集。经过多次海战的磨练,罗马人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海船的操作,他们第一次将乌鸦吊桥从战船上拿掉,强化了战船的中轴和船头的撞角,准备用对等的海战方式―撞击―与迦太基对抗。没有了乌鸦吊桥的罗马战船不再头重脚轻,加上罗马人对船体结构的改进使新式的战船有了良好的操作性和抗风浪性。第二年,这种新式战船200艘和近700艘运输船顺利完工,这支罗马舰队由当年的执政官琉塔提乌斯?卡图卢斯和他的副官带领再次驶向了大海。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年迦太基的舰队完全不在西西里。他们大约在公元前245年左右护卫运输船队给利利俾和德列帕那运送粮草之后,便随运输船队一同返回了迦太基。此后可能是在农业派的干预下,迦太基遣散了大部分海军及水手,迦太基的舰队就再也没有出过海了。所以当罗马的大舰队在公元前242年夏突然出现在德列帕那附近时,迦太基守军都大吃一惊。在罗马舰队如入无人之境的猛攻之下,德列帕那港口的守卫军不支,退入德列帕那城内,罗马舰队从此就以这个天然良港为自己的海军基地。

罗马海军的出现给迦太基人相当大的震动,因为农业派的元老们早已经将罗马的人口、财政、资源算的清清楚楚,结论是罗马不再有建设海军的能力,所以也不具有远洋作战的可能。但是他们的计算方式与罗马人的不太一样,罗马人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以做出的自我牺牲是迦太基人所无法相比和想象的。这时,迦太基的主力仍在南方战场,迦太基港内虽有军舰,却没有足够的人员操作。对罗马人重建海军一事,农业派的人好象也并无什么危机感,募集海军和桨手的进展之缓慢使后世的历史学家困惑不解。当然,后世的人们都是事后诸葛,因为我们都知道迦太基与罗马人争夺的最终结局,所以每当迦太基人错失一次机会,我们都会对迦太基的迟钝“困惑不解”。不过对于当时的迦太基人来讲,他们肯定无法意识到问题的实质有那么严重。首先,他们一定还沉浸在南方扩张的兴奋中,其次,在西西里作战的人大都是佣兵,在那里的战斗对迦太基市民来说,远不如罗马人所感受到的那么有切身感受。所以,在巴卡家族的极力推动下,迦太基人花费了差不多九个月的时间才勉强使这支由250艘战船和150艘运输船的舰队出了港,而且舰队的战斗人员远远没有达到定额,他们的计划是先运送粮草到利利俾,卸了物资之后再让哈密尔卡的部队上船以凑够人数。这时已经是241年了。

为了避免被罗马舰队早期发现而受到攻击,人员不足的迦太基舰队出港后先向北驶,然后转向东。不过,当他们到达埃加迪岛西岸时,还是被罗马人发现了。得到迦太基舰队逼近的消息时,执政官卡图卢斯指挥下的罗马舰队位于埃古撒岛的东岸,卡图卢斯立即决定第二天一早与迦太基海军决战。

到了第二天,天气变化,海上异乎寻常地刮起了西风。逆风行驶的卡图卢斯十分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在不利的情况下与迦太基舰队交战。由西向东顺风而来的迦太基舰队也发现了罗马舰队,他们立即变成一字横排的作战队形,依仗着风力,准备全速强行突破。当卡图卢斯发现敌船的吃水比较深,行动不太灵活时,明白了迦太基舰队可能在运送粮草而且人员不足。如果放弃这次机会,等他们卸下包袱,与哈密尔卡合流后再战,那时罗马舰队所要面对的状况可能会更棘手。卡图卢斯当机立断,下令舰队成一字纵列突击队形迎敌。这一字纵列阵形是当己方的舰船操作技能和速度都优于对方时才适用的阵法,看来积累了多年的海上经验的罗马人对自己的新型战舰和自己的驾驶技术都充满了信心。迦太基舰船由于超载和人员不足,明显地反应缓慢,但却占了天时而且有数量优势。罗马战船则灵巧自如,他们第一次依靠自己的操船技术与迦太基舰队周旋,不过吃亏在风向不对。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可以左右整个战局的决战,所以争夺的异常激烈。战斗最后以罗马军的险胜结束,迦太基舰队折损船只117艘,只有20艘是被罗马军捕获的,其余都被撞沉。罗马舰队被撞沉30艘,严重破损50艘。

海风在这场恶战中不知不觉地改变了方向,当东风吹起的时候,迦太基舰队纷纷升起风帆遁去。罗马舰队因为损失严重,也无力追击。迦太基的海军提督返回迦太基后,被震怒的迦太基元老院就地处死了,他是这次战争中第三个被处决的最高指挥官。但是,战局却是无法挽回的了,迦太基面临着困难的选择。

第十三节 和约

迦太基虽然海战失利,实际上仍然有超过百艘的战船,经济上的损害也没有到无法接受的程度。所以他们所面对的选择也还没有到只有投降一条路。尽管如此,是否要继续与罗马进行战争的问题恐怕是迦太基建国以来最严峻的问题之一。在这样的局面下,任何国家和团体都会反复谨慎地考虑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及其对付方式,以避免更大的灾难。没有任何流传下来的资料可以告诉我们迦太基元老院和长老会是如何讨论这个问题的,他们的结论却肯定使不少人吃惊。迦太基元老院在接到海战失利的消息之后,很快就派出特使,十万火急地前往西西里的哈密尔卡处,命令是由哈密尔卡全权处理与罗马的和战事宜。这实际上是给已经军心动摇的迦太基军一闷棍。对于利利俾和德列帕那的守军来说,迦太基的人力和物资的支援除了满足他们的生存与作战的需求之外,还有心理上的支持。当他们见到罗马舰队不用稀奇古怪的吊桥,而是堂堂正正地用标准的海战方式与迦太基舰队交战,并在逆风的不利因素下取得胜利时,他们心中的迦太基海军帝国的神话就开始动摇。他们的这种动摇只能以迦太基的决心与意志来消除,但是,迦太基元老院对此的回答却是我们不管了,你们好自为之看着办吧,既没有说要重建舰队,也没有说要继续设法给前线的战士送给养。于是,迦太基军人心动摇,一些佣兵甚至开始哗变。

得到全权的哈密尔卡的心情只能靠后人去想象了,没有迦太基的支持,战争根本无法进行下去了,所有议和的责任都将要由哈密尔卡一人来承担,应该承担责任的元老院用一纸任命书便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不过哈密尔卡心中除了不满和无可奈何之外,还在孕育着一个远大的计划,一个可以抵消丢失西西里的损失的计划。对哈密尔卡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争取更好的媾和条件。为此,哈密尔卡立刻派人向罗马执政官琉塔提乌斯提出媾和的要求。

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对自己的实力总是更加清楚一些。琉塔提乌斯知道罗马这次海战胜利的代价非小,更清楚罗马早已耗干了资源和财力,不但承受不起另外一次的失败,就连能否守继续坚守下去都成问题。而迦太基的情况远比罗马要好,敌人来求和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这两位对自己的实力都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指挥官就坐上了谈判桌。

琉塔提乌斯与哈密尔卡商谈出来的和约内容是:

迦太基军全面撤出西西里岛;

此后迦太基不得对叙拉古及其盟国发动战争;

迦太基方面无条件释放所有罗马军战俘;

迦太基要赔偿罗马的战争费用2200塔兰特(约合56吨白银),分20年付清;

双方互相尊重对方的领土完整,不得向对方及其盟国发动战争;

双方不得与对方的盟国结盟;

这个条约草案实际上不完全是罗马一方的胜利宣言,哈密尔卡也争取到了一些有利于迦太基的条款,最后两条就是哈密尔卡远大计划的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对此,除了哈密尔卡之外没有人能够预见其作用。

与迦太基不同,罗马元老院对于派出去的执政官总是授予全权的。如何进行战争、是否要和谈、是否要签定条约和条约的内容都是由现地执政官掌握。对于他们的失误,一般还是宽容的,至少没有任何指挥官因为作战失利而被处死。对于执政官签定的条约,却是不能立刻生效,因为罗马的法律规定任何条约都需要经过元老院的同意和市民集会的批准方能生效,这点与现在的美国很象,大总统可以与别国签定条约,但是条约的生效与否是要由国会审批的。在罗马,市民集会则愤怒地否决了琉塔提乌斯的媾和条款。因为市民们认为那完全不像是一个战胜条约,23年的苦战和损失难道是为了这样一个暧昧的条约吗?他们对自己的实力还存在幻想,想要得到更大的辉煌,想要迦太基的西西里军全面投降。

对于市民的要求,罗马元老院于是派出一个十人委员会到西西里重新检讨和约的内容。哈密尔卡不用很费事就使这个委员会认识到,没有能力继续作战的可不完全是迦太基人,罗马人的处境要糟糕得多。双方很快就相互妥协,提出了一个修正案:

迦太基对罗马的战争赔款再增加1000塔兰特,这笔增加的部分要立即付清;

原来的2200塔兰特的偿付期间由20年减少到十年;

除了西西里岛之外,迦太基要放弃所有对西西里周围的岛屿和位于西西里和意大利之间的岛屿的所有权;

迦太基不得在意大利半岛募集佣兵;

迦太基的战船不得在意大利沿海航行。

这次罗马市民集会批准了媾和条约。于是,罗马拥有了西西里岛和包括马耳他岛在内的众多岛屿,势力范围从陆地延伸到了地中海的深处。

公元前241年10月4日,罗马为琉塔提乌斯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

罗马市万街空巷,市民们全都出来欢迎凯旋的将军。琉塔提乌斯和他的将官和士兵们在罗马城门外将武器放下,然后列队通过了用树枝和鲜花搭设的凯旋门进入罗马城。凯旋的队伍的先头是军号手,他们使罗马城顿时号角齐鸣,欢声四起。军乐队的后面是元老院的议员代表,他们的身后跟随着的是长长的车队,上面满载战利品。各种精美的希腊和腓尼基的艺术品令所有围观的市民们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的叹息和赞美,他们由衷地被那高度的文明美所震撼。还有许多木牌,象宣传画一样,上面画有执政官所进行的战斗的经过,又会让罗马市民们大为兴奋激动一番。跟随在战利品后面的是大队肥壮的牛羊,这些是用来祭谢诸神的。紧接着是用铁链锁着的战俘、奴隶以及缴获的各种武器,从被撞坏的迦太基海军战船上取下的军旗、船帆和撞角,这些又会使罗马市民们发出一次次的惊叹。当这些队伍过去,市民们的感叹声渐渐开始平息时,嘹亮的军号再次回响,十二名手持法西斯的执政官卫队整齐威武地走了过来。在卫队后面是一辆装潢华丽的金色战车,用四匹白色的骏马牵引,战车上笔直地站立着的是盛装的凯旋将军、前执政官琉塔提乌斯,他头戴桂冠,手持象牙权杖,身穿象征地位的紫色托加,一种罗马式的长袍,在自己的将官和亲属的簇拥下,频频地对热烈欢迎他的罗马市民们挥手致意。市民们处于令人晕玄的狂热气氛中,他们对凯旋的将军热烈地欢呼和鼓掌。在琉塔提乌斯身后是随他出征的战士,他们各自穿着自己最好的服装,得意非凡,载歌载舞,向市民们呼喊着吹嘘战功显耀凯旋的口号,也不时唱一些下流猥琐的小调来博取市民的笑声,他们还会对自己的将军调笑和叫骂:“别太得意哎!”“别忘了你也就一个普通的人呐!”“嘿,干嘛老盯着漂亮的姑娘啊,你这个老色鬼!”这是罗马人最快乐的习俗,所有的凯旋将军都要经过罗马人那刻薄的挖苦和调笑,这使他们不致于得意忘形,不致忘记自己与其他市民是平等的,同时也不会妄自认为市民们会对自己这个凯旋将军产生什么敬畏之心。

这是多么奇特的习俗啊,如果中国人在国庆时不是将北京城大半封锁戒严,而是让市民们同乐、三军将士们不只是挺胸收腹呆板地高呼“首长辛苦!”而是可以对邓小平或江泽民叫骂几声:小平呐,你是不是尽长心眼不长个啊?或是:老江,该梳梳头了吧!什么的,那将会是个什么情景呢

琉塔提乌斯的战车通过罗马广场,一直来到卡匹托尔山顶,在罗马三神庙前停下。这三神庙供奉着罗马的三位最高主神,天公朱庇特、天后朱诺、天女智慧女神密涅娲。他们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祭神仪式,向诸神献上了战利品,然后剑光齐舞,一头头的牛羊顿时成为牺牲供品,一并献上,以感谢诸神的保佑。仪式过后,历时432年一直敞开着的雅努斯神庙的大门在万众欢腾之中徐徐地关上,象征着罗马对外战争的暂停,长达23年的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

当罗马人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的时候,哈密尔卡在西西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迦太基军的撤退行动。早已在西西里生根落户的迦太基人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农庄、商店,变卖家产,扶老携幼地随大军一同撤离西西里。迦太基苦心经营了四百余年的基业一朝化为乌有,有多少人间悲剧在罗马人狂欢的同时上演,多少泪水抛撒在自己辛劳开垦的土地上,这些都不是历史能够告诉我们的了。

在哈密尔卡的调度下,迦太基军民没有发生大的混乱,有序地离开了自己的土地。迦太基从此失去了西西里诸岛,也失去了对西地中海的霸权。但是,他们与罗马的较量还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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