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摘】罗马史故事(作者 小蚂蚁):罗马的诞生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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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明争暗斗II

第六节 伊利里亚战争

罗马人不去过问西班牙问题的原因,除了对那里不是十分关心以外,还有自身所要面对的事情。当哈密尔卡在西班牙大展身手的时候,罗马面对着两个重要的问题。一个时北方高卢人开始南下,边境不稳;另一个是在亚得里亚海,罗马盟国的商人不断受到海盗得袭击,而这些海盗据说是得到了海对岸的伊利里亚女王的支持。

历史常常很难按照时间顺序来陈述,所以用年代记的手法描述历史只是一个初级手法,成功的历史著作几乎都是按事件分类的。在这里,这个不是历史著作的故事也需要跳跃一下时间了。让我们先放下高卢和迦太基,将目光转向亚得里亚海对岸的伊利里亚。

伊利里亚在现在的南斯拉夫一带,最近那里的局势不安,又分出许多小国和地区,南斯拉夫的名字恐怕要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伊利里亚的南部是伊庇鲁斯王国(现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王国(现科索沃地区、和保加利亚一部分)。公元前230年左右,伊利里亚王国在阿格朗国王的统治下开始强大起来,他拥有伊利里亚一带最强大的陆军和海军。

说起马其顿,就不能不提及亚历山大大王。公元前334年,年仅22岁的亚历山大大王开始了著名的大远征,他带领着马其顿?希腊联军灭了波斯,吞并了埃及,一直攻打到了印度,不到十年就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大帝国。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突然病死与巴比仑,没有留下继承人的名字,为了争夺这个帝国的王位,亚历山大的部将们混战争夺不止,史称“继承人战争”。这里面的故事说来话长,我们只好省去所有的精彩细节,只说这场立时约半个世纪的恶战的结局是群雄兼并,三国鼎立肢解了亚历山大的大帝国。这三个王国是埃及王国、叙利亚王国和马其顿?希腊王国。公元前231年时,马其顿?希腊王国的情况相当复杂,那时的国王是狄密多留二世,他的王国在早在公元前287年就已经失去对希腊地区的控制,实际控制区只有马其顿。在希腊,各地的城邦依旧各自独立,他们通过结盟形成了两大派别,一是挨托利亚同盟,另一派是南部的亚加亚同盟。这两派只有在马其顿要干涉他们的时候才会连手对抗,平时则相互混战不止。

公元前231年,希腊的挨托利亚同盟出兵围攻米地昂(Medion),企图强迫他们加入自己的同盟。加盟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可是那是要大家和和气气地商谈才是,哪有有用武力强迫的呢?于是好事就变成了坏事。米地昂在威胁下干脆就投靠了希腊人的夙敌马其顿,马其顿的狄密多留二世就雇佣伊利里亚国王的军队去解救米地昂。伊利里亚海军5000人从海上驰援,拂晓时在米地昂附近的海岸登陆,趁挨托利亚同盟军不备发起进攻,而城内的军队也乘机杀出,里应外合,将挨托利亚同盟军杀得大败,解围溃退而去。

胜利的消息传来,可把伊利里亚的阿格朗国王给乐坏了,那挨托利亚同盟军可是号称希腊最强的军队,竟然被杀的溃不成军。顿时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阿格朗便下令大宴群臣,没日没夜一连狂欢了几天,结果自己酒色无度竟然给乐死了。阿格朗的儿子还是幼婴,于是由王后窕塔摄政,那里也不用垂帘那么麻烦,窕塔就往王位上一坐,俨然就是女王。

对于窕塔的评价,历史家们总是忘不了说她头发长见识短。这种说法会给现在的女权主义者提供良好的攻击靶子,不过,窕塔的确是个见识短的人物。公元前230年春,她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一支海军,给他们的命令竟然是“将所有你们经过的国家都当成你们的敌人。”这帮没有明确作战目标的军队就出了海,他们在海上的作为与海盗并没两样。他们出海后南下,第一个停靠点是伊庇鲁斯的海岸,准备在那里补充点粮食和水,至少他们是这样对伊庇鲁斯人讲的。得到伊庇鲁斯人的许可靠岸后,他们却联合伊庇鲁斯的叛兵,一举将人家的城池给打破占领了。伊庇鲁斯慌忙派兵来救,却在伊利里亚军的猛攻下损失过半,伊庇鲁斯只好向希腊的挨托利亚同盟和亚加亚同盟求援。

当援兵到来时,伊利里亚却发生了内乱,窕塔命她的军队火速班师救援。伊利里亚军在撤走前与伊庇鲁斯达成和解,将城池和自由市民还给了伊庇鲁斯,但是俘获的奴隶和劫掠的财物则作为战利品带走。伊庇鲁斯不但不敢反对,还认为与其不断向希腊求援,不如干脆投靠了伊利里亚还安心,竟然随后就与挨托利亚同盟和亚加亚同盟断交,转而与伊利里亚结盟。

窕塔不太费力就平定了境内部落的反乱,同时远征军不但给她带回了丰盛的财宝和奴隶,还将她的势力范围一举扩大到了希腊边境。这个轻易的胜利使得窕塔大有“试看天下谁能敌”的气概。不过,没有人告诉窕塔,她的军队在亚得里亚海上抢劫了一些意大利的贸易船,并抓走了水手商人,有些还被杀害了。对海盗来说,抢劫财物是最重要的,有时也会绑票。但是杀人则并不常见,因为这违反海盗的利益。当然,这样的事情就算有人告诉了窕塔,她大概也不会在意。

在亚得里亚海,海盗行为一直十分猖獗。所有过往行商都知道,伊利里亚的海岸线曲折复杂,河道小岛众多,自古就是海盗出没的地方。意大利的商人在这片海域里受海盗的困扰也不是最近才开始的,他们也一直向罗马元老院申诉这个问题。不过,罗马元老院似乎对东面的事情并不十分关心,所有送往元老院的海盗报告都如同石牛入海,毫无反应。这次意大利的商人遇害使罗马人的情绪陡然激化了,他们强烈要求元老院惩办杀人凶手,有效地制止海盗行为。

以战胜迦太基的罗马海军去进攻伊利里亚似乎并非难事,更何况在布林地西就有罗马的海军基地,一切都不需要另外筹办。尽管如此,元老院还是不打算因此事动武,他们只是向伊利里亚派出了一个使节团,希望通过外交途径解决这场纠纷。

当罗马的使者求见女王的时候,她正亲自督战围攻伊萨岛。她有一个远大的――说好听一点――理想,就是将伊利里亚周围的希腊城邦全部纳入她的统治之下,使整个亚得里亚海和伊奥尼安海的东岸连成一体,从而开创一个新纪元,而伊萨岛便是她的第一个进攻目标。踌躇满志的窕塔高傲地接见了来自罗马的使者,心不在焉地听完他们关于海盗的申诉后,回答说,意大利商人所遭受的痛苦与我们政府无关,那些都是个人的私掠海盗船的行为。我们伊利里亚的国王们没有干涉这种个人行为的习惯,也不会制止他们的私掠致富行为,你们的商人应该多加小心才对。对于这种近乎无耻的推托,使者团中有个年轻气盛的使者愤然声辩说,我们罗马有个优秀的传统,那就是,国家有责任惩罚犯罪的个人,保护那些被犯罪所伤害的人。我们将在众神的帮助下尽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迫使你们改变这种愚蠢的习惯。女王那里受得了这样的言辞,立刻就将罗马使节们赶了出去。

罗马人的船离开后,窕塔越想越不痛快,最后竟然派出船只追赶,并将哪个敢于冒犯她的尊严的年轻使者杀害了,于是终于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罗马开始召集军队准备出征。

公元前229年春,马其顿的狄密多留二世驾崩,留下一个只有九岁的王位继承人――腓力五世,由于马其顿新丧,忙于自己的事物,所以暂时无力帮助伊利里亚。但是被自己的野心驱动的女王窕塔则丝毫没有改变自己远征计划的意思,她派出了更多的兵力,一举征服了科西拉岛,并围困了南部重镇提累阿基姆。

公元前229年夏,罗马以200艘战舰,两万步兵两千

骑兵的兵力开始侵入伊利里亚,第一次伊利里亚战争爆发。伊利里亚的海军不过以二、三十条战船就可以号称当地的海军强国,而希腊同盟国这时能够驰援的战船不过十几艘而已,所以罗马的兵力给他们造成的震动是难以表述的。随后的战事实在没有可言之处,唯望风而降四字足矣。

首先投降的是镇守科西拉岛的狄密多留,此人与马其顿王狄密多留二世同名不同人,也没有亲缘关系。在狄密多留的引导下,罗马军兵不血刃,连降科西拉岛、阿波罗尼亚和提累阿基姆。围城的伊利里亚军见漫天而来的大军和舰队,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企图,轰然而散。于是在罗马军的威吓之下,伊利里亚军从奥特朗托海峡一带逃了个精光。罗马军因为对伊利里亚内陆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掌握了德林河的东岸南岸后不再前进。海军则继续北上,兵不血刃地占领了伊萨岛、法鲁斯岛和科尔丘拉岛,以及岸边的一些城镇。女王窕塔则在少数亲兵的陪同下逃亡内陆。

公元前228年春,窕塔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罗马人的对手,转而向罗马求和并接受了罗马的和平条件:放弃所有罗马占领的岛屿和城市;支付罗马战争赔款;每年向罗马进贡;不得同时派出两条以上的船只出海;任何武装船只不得超过利苏斯城以南。从意大利通往希腊的海上航线的安全因此得到确保。罗马将法鲁斯岛和周围的几个岛交给降将狄密多留管理,使他成为封锁伊利里亚的钉子。

这一战,罗马虽然是以窕塔的海盗行为为起因出兵,但他们的目光绝没有短视到只看到窕塔的海盗行为。战争的结局使罗马人第一次登上了东方的土地,在那里建立了桥头堡,同时确保了通往希腊航路及亚得里亚海通往地中海的战略要地奥特朗托海峡,在以后可能发生的与东方各国的冲突中布下了重要的一步棋。

第七节 哈士杜巴

西班牙。

名将哈密尔卡的死没有给那里的迦太基军带来混乱,因为继承哈密尔卡地位的是他的女婿哈士杜巴。

在迦太基,哈士杜巴这个名字非常普通,历史上有名的将军里至少先后有八个人名叫哈士杜巴。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个人,早在第一次布匿战争的时候,就是哈密尔卡的强有力的支持者。尤其是在迦太基的政界,哈士杜巴是哈密尔卡的不可多得的同盟者。特别是当他与哈密尔卡家联姻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为密切。公元前237年,哈士杜巴随哈密尔卡出征西班牙,在西班牙的征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哈士杜巴的性格正直、勇敢、谦逊而又有教养,人还英俊潇洒,深受迦太基军将士的拥戴,大家都尊敬地称他“英俊的哈士杜巴”,所以他的继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哈士杜巴十分理解哈密尔卡对罗马的战略,清楚西班牙的战略地位。他继任后积极推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西班牙东岸建设一座港口,并起名叫新迦太基,以取代加的斯港。原来的加的斯港是迦太基的远征基地,但是却面向大西洋,从那里出发前往非洲迦太基并不方便。新城的所在地原来是希腊人建立的殖民城,面向地中海,从这里去迦太基十分便利,而且附近有储量丰富的银矿,是迦太基人主要的财源。哈士杜巴将希腊人建的旧城完全拆毁后重建新城,精心的规划和高超的工艺,使新迦太基城成为当时最先进的港口,城内拥有先进的造船厂,有技术最好的伊伯利亚铁匠,为迦太基军队提供精良的武器装备,波利比乌斯称赞此城是“帝国的不会枯竭的宝库”。从此新迦太基就成为西班牙的首都。

哈士杜巴的军事行动带有为哈密尔卡的复仇成分,也同时是哈密尔卡的战略计划的延续。他们从东部西班牙内陆向北进军,连下十二座城池,使迦太基人的势力扩展到了瓜的亚纳河的上游和苏克罗河流域以南。当然哈士杜巴并非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战争上,行政建设和外交也是不可忽视的。

完全用军事力量是无法建立一个稳固的基地的,无论在什么时候,外交手段都是不可或缺的,哈士杜巴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在西班牙,伊伯利亚人是屈指可数的大部落,他们居住在苏克罗河与埃布罗河之间的地区,与迦太基人的势力范围相邻。与这样的一个大部落进行全面军事对抗一定会旷日持久而损失惨重,这是哈士杜巴所不愿意付出的代价。他利用自己非凡的才能和富有魅力的性格,一定还有花言巧语,渐渐得到了伊伯利亚王的信任,最后竟然娶了伊伯利亚王的女儿作二房,从而使伊伯利亚人成为自己的可靠的同盟。这个婚姻当然不止是给哈士杜巴带来一些家庭乐趣,更使迦太基的势力一举向北扩张到了埃布罗河中下游流域。

随着哈士杜巴不懈的努力,不少当地的部落也都纷纷加入了迦太基的阵营,这些民族成为迦太基极为重要的兵源,使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军队达到了空前的势力:步兵5万、骑兵6千、战象数百。

对于迦太基势力的迅速扩张,位于地中海沿岸的希腊殖民城越来越感到不安。希腊人早就在这一地区建立了许多殖民城,随着迦太基势力的扩张,南部的一些城市相继陷落,就连新迦太基城也是建立在一个希腊殖民城的废墟之上的,剩下的希腊殖民城肯定会有唇亡齿寒的感觉,其中以马塞最为不安。马塞是希腊人在西地中海的重要贸易中心,许多在西班牙的城市都是马塞的贸易基地或友好伙伴。看到自己的贸易路线在迦太基的扩张中不断缩小,烦躁不安的马塞于是就再次向罗马求援,希望罗马能够控制迦太基无限制地扩张。

罗马这时还有自己的困难,那就是北方的高卢人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南下进犯,所以不能为自己的盟友而在西班牙投入任何兵力。但是罗马也决不甘心让迦太基在西方无限制地发展,罗马的算盘是尽量稳住和限制迦太基势力的扩张,使自己能够专心对付高卢人。公元前226年,罗马派出使者来到西班牙,向哈士杜巴提出交涉,要求哈士杜巴不要越过埃布罗河。从地理环境上来看,西班牙的界线显然是在比利尼斯山一线,罗马将哈士杜巴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埃布罗河以南,目的是争取足够的缓冲空间。事实上,这个区域后来给汉尼拔造成的损失是相当巨大的。

哈士杜巴同意了罗马的要求。对哈士杜巴来说,自己虽然将势力范围扩大了不少,但是西班牙的中部、北部和西部仍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下,自己也没有可能在这时对埃布罗和以北采取任何行动,与罗马的这个约定反而等于让罗马承认自己在西班牙半岛的权利,使他可以放手消化这个地方,这对于哈士杜巴以及迦太基来说都是足够的了。

对于哈士杜巴与罗马签定的这个条约--埃布罗条约,迦太基元老院是知道并批准了的。迦太基人并不希望与罗马发生任何冲突,无论是农业派还是海外贸易派,和平的环境是获得最大利润的先决条件,特别是面对象罗马这样的强国,任何冲突都会带来严重的损失。巴卡家族在西班牙的扩张事业也渐渐得到了迦太基人的广泛支持,因为那里为迦太基带来了巨额的收入,不但有银矿和农庄的收入,还有广大的贸易市场。三分之一的西班牙利润被上缴迦太基国库,这也说明巴卡家族在西班牙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国王,而是经过迦太基认可的总督。这些财富收入使迦太基很快就从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创伤中恢复了过来,并比以前更加富有,可以说西班牙就是迦太基发现的一棵摇钱树,所以迦太基人不会为了图一时之快而牺牲自己在西班牙的地位。

哈士杜巴显然使是很清楚地知道和战的利弊的,他在西班牙扩张过程中,小心地避免与罗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在埃布罗河南方,有一个小城市叫萨干坦,那里的居民与马塞是盟友和贸易伙伴,他们担心迦太基人的势力会威胁到自己,就向罗马寻求保护,罗马当然答应了。哈士杜巴虽然在西班牙东部占领了几乎所有的城市,却没有与萨干坦为难。当罗马与哈士杜巴达成埃布罗协定时,没有提及这个小城的归属,给人的印象是罗马人为了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放弃了自己在埃布罗河以南的盟友,也可能是为了得到哈士杜巴不越过埃布罗河的承诺而作出的让步。尽管如此,哈士杜巴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都没有去征服这个城市,使它成为西班牙东岸的一块飞地。这个城市将会成为罗马与迦太基较量的导火线。

公元前221年,哈士杜巴被一个不满的奴隶暗杀。在他领导的这八年里,他将哈密尔卡开创的基业巩固和扩大了,为迦太基今后在这里的发展奠定了稳固的基础。

这一年,在东方的中华大地上,秦国的大军攻入了齐国国都,随着这个最后的战国的灭亡,中国进入了大一统的秦朝。

第八节 高卢入侵

现在让我们将目光再转回意大利北部。

意大利北部的波河流域是意大利半岛最大的平原,南面是亚平宁山脉,北面是阿尔卑斯山脉,在两座山脉之间形成一个向东开放的三角形。那里水量充沛的大河和肥沃的土地孕育了丰富了农产品,便宜的价格使过往的客人都不会自己携带干粮,客栈里的食物价格是按人头计算,而不是按量计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自助餐了吧。

这一带原来居住着伊托鲁里亚人,后来他们渐渐衰弱,北方的高卢人就慢慢地占据了波河平原。罗马人将居住在阿尔卑斯山脉南麓波河流域的高卢人称为下高卢人(cispadane Gaul),居住在阿尔卑斯山脉北麓的则被称为上高卢人(transpadane Gaul)。按说那里本来是个安居乐业的风水好地,可是由于高卢人还没有进化到农耕社会,游牧民族的本性使他们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经营下去。

当罗马决定出兵占领撒丁岛的时候,下高卢人开始向南渗透,并发生了一些小摩擦。公元前236年,下高卢部落波伊族与上高卢的利格里亚族合谋共同入侵意大利,由于两族之间意见不和,还没有南下就自己内战了起来,令罗马人虚惊了一场。

波伊人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他们不断地派出使者往来阿尔卑斯山脉南北,纠合上下高卢人一同对付罗马。对此罗马也早有所察。公元前226年,当马塞要求罗马关注一下迦太基人在西班牙的扩张时,罗马正思虑着如何解决高卢问题,没有精力顾及那里的情况,只是派使者与哈士杜巴匆匆签订了埃布罗条约,以解除后顾之忧,使自己可以专心对抗高卢人。

罗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公元前225年,波伊人与波河流域的最大部族印苏布莱人结盟,同时说服了附近的若干部落,并用金钱雇佣了大批上高卢佣兵准备共同入侵意大利,平分掠夺的战利品和占领的土地。有的部落对入侵大国的冒险表示犹豫时,他们就用当年高卢人的祖先是如何如何英勇地击败罗马人占领罗马城的故事来说服他们。在两族的鼓动下,他们终于集结了五万步兵,两万骑兵和战车,开始南下侵入意大利。

当波伊人和印苏布莱人忙于召集兵力的时候,罗马就已经得到了情报。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征集储备粮草,调动军队前往北意大利设防。执政官伊密利乌斯?巴佩斯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前往阿里密侬驻防,因为那里与高卢接壤,如果高卢人沿平缓的亚得里亚海岸南下,必然要首先攻占此城。一位副执政官带领一个执政官军前往伊托鲁里亚中部设防,提防高卢人由第勒尼安海岸南下直扑罗马城。这一年,另外一个执政官阿提略?雷加鲁斯和他的两个联合军团已经被派往撒丁岛平定那里反抗。同时,罗马人没有忘记当年罗马城陷落后的悲惨,另外召集了两个执政官军防守罗马城。在意大利北部与罗马有良好关系的安布里亚、威尼提亚、孙诺曼尼等地也都进入了警戒状态,时刻提防高卢人的入侵。

罗马人的布置十分合理。他们兵分三处,在监视防守广泛的区域的同时,还可以相互呼应。不过,高卢人却没有按常理出牌。他们的大军沿亚得里亚海岸南下不久,就转向西,进入了亚平宁山区,越过重山峻岭后,从东面侵入富饶的伊托鲁里亚地区,避开副执政官的军队,一直南下到克鲁新城,在罗马的三只大军的中间毫无阻挡地进行大规模的抢劫。

沿罗马修建的道路,从克鲁新城前往罗马只需短短的三天时间,罗马城内的紧张气氛可想而知,求援告急的信使被火速派往各军。位于伊托鲁里亚中部的副执政官离高卢军最近,他接到高卢人已经穿插突破罗马军防线的消息后,立即拔寨起程,全速南下追击。同时,驻守阿里密侬的巴佩斯也开始率领自己的军团翻越亚平宁山而来。

高卢人得知罗马军南下的消息后,决定北上迎敌。当天傍晚,高卢军便与副执政官的军队碰了头,双方各自安营扎寨,等待来日的鏖战。

夜晚,高卢人留下所有的骑兵守寨,其余的步兵则押送着战利品悄悄地向北撤离。到了拂晓时,罗马的岗哨发现大队的高卢骑兵从营寨里奔出,向北方急驰而去。副执政官见高卢的骑兵没有步兵跟随,立刻就明白了高卢人已经逃走,于是马上集合全军,开始向高卢人退去的方向追击。罗马军一路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不曾想那没开化的高卢人会用计,头天晚上先撤走的步兵在途中设伏,等罗马军一到,伏兵四起,前边的骑兵也杀转回头,罗马军顿时就乱成一团。副执政官拼命镇住慌乱的士兵,渐渐组织起队伍突围,在折损了六千人马后终于冲出高卢的包围,逃往附近的一个高地上。高卢人对他们发动了多次的进攻,都被训练有素据险死守的罗马军击退。

傍晚时分,经过一夜一天的行军和作战,高卢人已经十分疲劳,于是决定停止进攻,扎寨休息,等待来日决战。正在这时,巴佩斯率领的罗马军团到达了附近,并发现了高卢人,于是便在附近扎寨,准备第二天的战事。巴佩斯的宿营篝火照亮了周围的树林,被围困在小山上的罗马军发现了,于是他们知道了援军的到达,便派出信使趁夜色穿过树林,与友军取得了联系。巴佩斯这才知道前面还有战败被困的罗马军,觉得不能再拖延时间,就决定拂晓时里应外合一同发动攻击。

罗马军营寨的火光也使高卢军得知了罗马援军的存在。在各部落头领参加的紧急作战会议上,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当务之急应保护已经抢夺到手的财宝全身而退,将货物全部送回之后,便没有了顾虑,那时再轻身返回,与罗马大战一场。于是高卢人再次在夜晚悄悄撤出了战场,带着抢夺的财物向西退去,准备沿第勒尼安海岸北上返回故乡。

第二天拂晓,巴佩斯的罗马军奋勇杀向围城的高卢营寨,却发现那里早已经人去灶凉了。在顺利地救出了被围的罗马残部后,两军合并,一同沿高卢人退去的方向追去。巴佩斯见高卢人声势浩大,加上罗马军新败,所以不敢冒然与高卢人交战,只是远远地跟随,等待时机。这时,双方都不知道另外一支罗马军的存在。

原来,在撒丁岛的罗马军也接到了高卢人大举入侵的情报,他们在执政官雷加鲁斯的率领下乘船返回意大利,在比萨港登陆后,便沿海岸的大道南下赶往罗马。当他们行至泰拉蒙附近时,雷加鲁斯发现了一小队高卢骑兵,并将他们全部捕获。原来这是高卢大军的侦察队,他们没有想到前面会有罗马军的大队人马,所以大摇大摆地放马驰骋,随便看看环境地形而已。经过审问高卢俘虏,雷加鲁斯了解了罗马军的情况,并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高卢军夹在了两支罗马军的中间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雷加鲁斯当机立断,命部下火速抢占前面的一个平缓的制高点,占据有利地形阻击高卢军。

过了预定的时间许久都不见侦察队返回,高卢军的统帅不安了起来,他担心后面的罗马军是否会从别的路线赶到了自己的前方,对自己实行包围战术。他细看四周,见前方有一个平缓的高地,就派出一部分士兵前往,想控制有利地形以备万一。

高卢军比罗马军稍微晚到了一步,制高点已被罗马军占领,双方顿时短兵相接。高卢军吃了地形的亏,不久就被罗马军击退。这里的战斗引起了尾追高卢军的巴佩斯的注意,他立刻派出探马前往,并与雷加鲁斯军取得了联系,于是双方决定协同作战,就地围歼高卢军。

高卢军见决战无法回避,就将全军分成两半,背靠背排出两列战阵,分别面向南北两个罗马军,他们的战阵两翼则由优势的骑兵镇守。为了打开退却的通路,高卢军首先以优势的骑兵对雷加鲁斯发动了强攻,试图攻占罗马占领下的高地。雷加鲁斯依靠地形的优势,集中所有骑兵拼死抵抗,在激战中雷加鲁斯阵亡,首级被送往高卢统帅处示众,以激励士气。但是,罗马军的投射的标枪对没有像样盔甲护身的高卢士兵造成了相当的伤害,他们的骑兵和战车兵终于被击溃,于是高卢军的两翼暴露无疑,南北两面的罗马军不失时机地完成了对高卢军的合围。面对训练有素的罗马士兵,高卢人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英勇气概,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赤膊上阵,挥动着劣质的刀剑,前仆后继地冲杀。剑弯曲了,他们用脚将它扳直,刀卷刃了,就将它更高地抡起猛砍。渐渐地,罗马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连续的盾牌象一面墙一样将高卢士兵推压到了一起,他们失去了活动的空间,没有尖锋的刀剑既无法刺伤敌人,也没有地方挥动。罗马士兵则从盾牌后面将精炼的短剑象毒蛇吐信般地连续刺出,四万高卢人便这样阵亡了,其中有些是见大势已去自刎身亡的,高卢军统帅也力竭战死。另外一万人被俘。罗马军也由于高卢人的殊死抵抗而损失惨重。

尽管罗马军的损失非小,巴佩斯依旧带领余部追击逃走的敌兵,一直追杀到波伊人的故乡。当年秋季,他返回罗马。市民和元老院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式。

危机虽然过去,罗马人依旧对高卢人不放心,决心彻底解决高卢问题,以消除后顾之忧,于是接连数年对高卢发起全面进攻。前224年,两个执政官都被派往高卢作战,波伊人迫于压力,不得不与罗马签订了和平条约。前223,222两年,罗马全军对

印苏布莱人连续出击,元老院顽强地拒绝印苏布莱人的求和请求,直到他们在罗马军的猛攻下无条件投降。随后罗马向居住在下高卢的各高卢小部落施加军事压力,迫使他们也纷纷归顺罗马。到了220年,阿尔卑斯山以南的意大利半岛全境都落入罗马的掌控之下。

为了巩固新的势力范围,罗马在那里修建了两个殖民城――普拉孙提亚和克列摩那。修建从罗马通往北方重镇阿里密侬的大道――弗拉米尼乌斯大道,和通往科萨的第勒尼安海岸大道――奥列里大道。还修建了两个军港――卢那(Luna)港和贞努亚(Genua)港。至此北方暂时平定。

在罗马人忙于消除内患的时候,在远方的西班牙,迦太基的势力按部就班地扩展,这时已经羽翼丰满。下高卢基本上平定后,罗马人也渐渐有了余力介入西方的事务,双方的对抗势在难免,一场史无前例的战火即将点燃。

第九节 四头幼狮

公元前221年,西班牙。

哈士杜巴遇刺身亡后,在西班牙的迦太基军和伊伯利亚人都推举汉尼拔为西班牙总督。他们的请求被迦太基元老院批准,使汉尼拔成为巴卡家族在西班牙的第三位统治者。这时汉尼拔才25岁。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25岁的人实在太年轻了,但是对于25岁的汉尼拔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困难可以使他退缩的了。

哈密尔卡有四个儿子,长子汉尼拔,以下是小哈士杜巴、玛哥和汉诺。这些都是迦太基人十分常见的名字,但是他们都不是普通的迦太基贵族子弟,在父亲的调教下,他们都成为优秀的军人和统帅,大家称他们兄弟几个是“四头幼狮”。

在这兄弟四人中间,汉尼拔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他九岁那年便跟随父亲哈密尔卡出征西班牙,哈密尔卡将他随时带在身边,让他见识几乎所有的决策过程,连作战时也不例外,至于其他的文化教育和武技训练,则是由哈密尔卡请来的家庭教师或部下来承当,当然这些教育和训练都是相当严酷的。七、八年下来,远不满二十岁的汉尼拔就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军旅经验和实战经验,同时也通晓了迦太基和希腊的文化。哈密尔卡知道,单有军旅经验是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领袖的,文化素质和政治经验也十分重要。于是,他就把汉尼拔送回了迦太基,使他能够得到更系统的文化教育和接触迦太基政界的上层人物。这大概是哈密尔卡阵亡前一、两年。

六年后的公元前224年,汉尼拔应姐夫哈士杜巴的邀请,重新返回了西班牙,被哈士杜巴任命为自己的副官。领导才能和服从命令能力很难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同时体现,但汉尼拔则完美地拥有这些才能和美德。汉尼拔的军事才能和准确地完成任务的能力立刻就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很快就使汉尼拔深得迦太基军将士和哈士杜巴的信赖,成为哈士杜巴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以至于此后的重要军事行动几乎都是汉尼拔执行的,而哈士杜巴则因此可以分出更多的精力去进行外交活动。双方的默契配合使迦太基的势力在西班牙迅速扩张。

对当年的老兵们来说,最初看到的汉尼拔有和当年的小毛头没有本质区别的幼稚的面孔,同样的眼神,他们从中不难发现当年哈密尔卡的影子,他们象以往一样喜欢这个小孩子,同时也将自己对哈密尔卡的信赖惯性地寄托在了汉尼拔的身上。可是汉尼拔的才能很快就将全军将士的注意力吸引了,他用行动向这些叔伯辈的老兵们显示自己不用依靠父亲的威名,而是用自己的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将领。在汉尼拔的指挥下,将士们从来没有如此地自信和大胆。对此,罗马的三大历史家之一的李维评论道,汉尼拔坦然自若地面对危险;奋不顾身地投身于危险;没有什么困难可以使他退缩,也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扑灭他的热情,严寒和酷暑无法使他有丝毫的动摇。饮食仅仅是为了身体的需要,从不是为了享受;睡眠仅仅是为了解乏,从不受日夜时刻的规范。公事之余的睡眠无须柔软的床铺和安静的环境,无时不能随遇而安。将士们常常可以见到他身盖自己的披风,于士兵们一起躺在硬冷的地上酣睡。从服装上无法区别汉尼拔和他的士兵们,但他的武器和战马却是最引人注目的。他是全军最好的骑手和行军者。马上马下他都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每次都是他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也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撤离战场。

这些描述准确地刻画出了汉尼拔的坚韧的性格,这些在我们以后的故事中都可以一一印证。作为一个热情的罗马共和国的爱国者,李维当然也不会忘记往汉尼拔身上吐些口水:汉尼拔是比一般迦太基人更加无耻的人,他更加没有信用,更加残忍,更加无义。这些则恐怕是不实之词,大家姑妄听之。

汉尼拔接替哈士杜巴成为西班牙总督的时候,经过哈密尔卡和哈士杜巴的苦心经营,他们在西班牙已经牢固地站稳了脚跟。他们军队的士兵可以在西班牙募集;他们的财政不仅可以依靠西班牙农业可矿业维持,而且还有多余的支援祖国迦太基的建设;他们还拥有绝对的指挥权,在西班牙的军事行动不必一一通过迦太基元老院和长老会。当然,在签定条约,就任总督和和战事宜等大事上,还是要通报迦太基,并征得元老院得批准才行的。由于巴卡家族在迦太基元老院中的势力很大,所以但除了巴卡家族的对头汉诺一人不时有些反对意见之外,几乎所有的元老都认可巴卡家族的决定,以至于后来有些历史学家们干脆将西班牙说成是巴卡家的王国。总而言之,当年哈密尔卡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所遇到的难题,都在西班牙得到了解决,而迦太基的政治体系没有发生丝毫变化,这也许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了吧。这种绕过本质问题的捷径解决方式所留下的隐患,要到很久以后方能显现。

汉尼拔十分清楚地知道巴卡家族与罗马人的恩怨。早在公元前237年,当罗马无理地强行占领撒丁岛并要求迦太基对根本没有发生的战争支付战争赔款时,幼小的汉尼拔就开始知道谁是自己的敌人了。六年后,自己的父亲在西班牙奋战时,罗马人又派出使者过问迦太基人在西班牙的事务,虽然哈密尔卡巧妙地回避了罗马人的干涉,但这件事清楚地表明了罗马对迦太基的不信任态度。到了公元前229年,在哈士杜巴的领导下,迦太基人的势力在西班牙快速扩展的时候,罗马人再次干涉,要求哈士杜巴不得越过埃布罗河,以图限制迦太基人在西班牙的发展。从罗马一系列的举动中,汉尼拔深深地感受到了罗马人的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恶意,因此也极为不信任罗马人,使他更加理解了自己的父亲厌恶罗马人的原因。

当然,汉尼拔不是街头不要命的小痞子,一时心血来潮就可以和别人玩命,与任何一个优秀军事家一样,他对与罗马人抗争所面临的巨大困难也十分清楚。首先,迦太基没有制海权。要想将西班牙的军队投入意大利战场,最快速便利的途径就是从地中海直接运送。没有制海权的汉尼拔是没有办法走这一条路的。其次,走陆路前往意大利,沿途由无数穷山恶水的阻挡,成败难料。另外,不能期待迦太基的任何援助。以自己的数万人马深入敌阵,其风险之大难以想象,最关键的是所有给养物资都无法依靠后方的支援,必须以战养战,就地解决,“取用于国,因粮于敌”,但这又谈何容易。最后,汉尼拔没有宣战权,与罗马发动战争是要经过迦太基元老院的批准的,而迦太基人的和平倾向和与罗马人进行战争的困难使他们很难认可这种战争。

这些难题并不是都能由汉尼拔控制和解决的,所以他必须等待和把握时机。时机往往会来自对方的失误。

第十节 上兵伐谋

公元前221年,汉尼拔接任西班牙总督,并得到迦太基元老院的批准。上任后,他立刻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征服和稳定埃布罗河以南的西班牙地区。首先他对西班牙西南部和塔加斯河流域的一些不服部落发动进攻。在他的猛攻下,那里的局势很快就得到了稳定,然后他回到新迦太基城越冬。

公元前220年春,汉尼拔带兵从新迦太基城出发,先沿塞拉摩勒那山脉向西进军,然后北进,对位于杜罗河中游的发卡西伊族地区发起突然袭击。发卡西伊人毫无准备,当地的主要城市阿波卡拉和萨拉曼卡两城相继被汉尼拔占领。汉尼拔在这一带的突然出现,使附近的部落觉得自身安全受到了威胁,特别是位于发卡西伊地区和迦太基势力范围之间的卡彼坦尼人最有唇亡齿寒之感。于是他们纠集了附近的奥尔卡德人和从萨拉曼卡逃出来的人一道共约十万余众,抵抗汉尼拔的进攻。

汉尼拔征服了发卡西伊地区后,便移师东南,侵入卡彼坦尼地区。当他们到达托利多附近的塔加斯河畔时,发现自己的必经之路的塔加斯河渡口已经被卡彼坦尼的联合军控制。汉尼拔当即命令停止前进,并开始修筑坚固的营寨,一副要来日决战的劲头。卡彼坦尼人也放心在营寨里养精蓄锐,等待来日的决战。夜晚,汉尼拔命部下虚点营火,全军则悄悄出发,沿塔加斯河逆流而行,在上游水浅处渡河,然后再返回渡口,在天亮之前,在渡口的南岸布阵完毕。

天亮后,卡彼坦尼联合军发现汉尼拔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对岸,一时大为不可思议。不过他们没有看出汉尼拔的计谋,却认定汉尼拔是因为人数不够而怯战,所以想偷偷渡河而逃,于是他们大举渡河与汉尼拔决战。汉尼拔没有宋襄公那么迂腐,当对方的士兵半渡时,汉尼拔便下令骑兵出击。汉尼拔的骑兵居高临下冲击对方正在涉水的士兵,使他们失去平衡,被急流冲得七零八落。岸上的轻装步兵一齐对水中的敌军投出标枪石块,侥幸能逃脱迦太基军的攻击的人狼狈地游过岸上时,立刻就被早已等待在那里的战象往来践踏,死伤无数。渐渐地渡河的敌军完全失去了队形,每个人都在凭着自己的感觉盲目的试图渡河,汉尼拔见时机已到,便将骑兵招回,命重装步兵以密集阵型渡河,而骑兵则在其两翼和后侧助攻。混乱的卡彼坦尼联合军无法抵抗这种高度组织化的进攻,在留下无数的尸首后,纷纷做鸟兽散了。

汉尼拔以少胜多,一时威震西班牙,各处犹豫不定的部落纷纷望风而降,于是西班牙半岛几乎全部被汉尼拔控制。在接任西班牙总督后短短的两年里,汉尼拔就迅速地平定了几乎整个西班牙,初步显示了他那过人的军事才能。

在这两年激战的同时,他在财政和外交方面的作为也充分发挥了过人的智慧,其贡献决非头脑简单的武夫所能为。在财政方面,他推动技术改进,开发新银矿,使白银的日产量达到了300多磅;外交上,他极力笼络人心,巩固自己在西班牙的地位。他象自己的前任一样娶了一位西班牙人的女子为妻,向西班牙人表明自己是属于西班牙的,极大地加深了西班牙人的信赖感。同时,他还不断地派出使节秘密前往上下高卢,联络那里的反罗马势力,等待时机相互呼应。

罗马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利用萨干坦的特殊地位,挑动萨干坦与附近的亲迦太基部落托博力提(Torboletae)人的冲突。

萨干坦的地位很有意思,他原来是马塞的盟友,一个并没有太大战略意义的小城。每当有需要时,罗马会出面请马塞关照萨干坦。而萨干坦位于埃布罗河的南部,按照罗马与迦太基签定的埃布罗条约,萨干坦应该归迦太基管。由于萨干坦与罗马的特殊关系,迦太基却也一直没有招惹他,双方基本上相安无事。

公元前225年,罗马人战胜了高卢人的大举进攻进攻后,开始有了剩余精力顾及东方事务。迦太基在西班牙的不断扩张使罗马越来越感到不安,罗马便开始利用萨干坦,希望可以借此相对消弱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影响。罗马的方法是挑动萨干坦与亲迦太基的托博力提人发生冲突,自己则不断给萨干坦人支持和鼓励。这里面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托博力提人不堪烦恼而归顺了萨干坦,则再找下一个目标,如此不断蚕食消弱迦太基人的势力;如果汉尼拔介入,则罗马就以保护自己的盟友为名目出面制止。这样就使萨干坦成为一个十分特殊的城市:一方面罗马承认迦太基有在西班牙半岛任意扩张的权力――也就是今天我们说的唯一合法政权,另一方面,却又在西班牙半岛里面设置了一个例外,并利用这个例外来达到消弱迦太基势力的目的,同时又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罗马的算计虽然完美,但是有时人算不如天算。公元前220年,出乎罗马人的预料,当年罗马安插在伊利里亚的钉子法鲁斯岛的狄密多留突然反叛,攻占了许多在罗马控制之下的伊利里亚城市和希腊城市,于是第二次伊利里亚战争爆发,罗马不得已再次准备向东方派出军队以平定反叛。

伊利里亚反叛的消息传来,汉尼拔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这时的汉尼拔已经基本上控制了全西班牙半岛,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他早就看出萨干坦问题中的厉害关系,明白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即不能示弱,也不好过早地惹翻罗马人,招致不必要的战争。所以他是托博力提人的坚强后盾,支持他们与萨干坦对抗,同时避免自己亲自出面介入。现在,罗马东方有乱,一定无暇西顾,不趁此良机一举解决萨干坦问题更待何时?于是他就将萨干坦与托博力提人冲突的现状与形势向迦太基元老院汇报,并请求批准尽快解决萨干坦问题。迦太基元老院长老会在审议了汉尼拔的请求和对照了埃布罗条约后认为可行,便容许汉尼拔在此事上便宜行事。

公元前219年春,罗马全军在两位执政官的分别指挥下开始集结并向伊利里亚进发。同时,汉尼拔也集中自己的全部兵力向萨干坦进军。汉尼拔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无人可以断言,古代历史家李维说有15万,则肯定是夸张,而且只有弹丸之地萨干坦恐怕也容不下15万人同时作战。

萨干坦城,建立在离地中海海岸约一公里半的一个陡峭的小山顶上,山高约100到120米,山顶面积狭长,三面是陡峭不可攀登的悬崖,只有西面的山坡稍缓,有路入城。但是那里的宽度最窄,只有约30余米左右,城墙却最坚固厚实,而且筑有一个巨大的塔楼护卫,是个难攻易守的地方。

汉尼拔原来想用自己声势浩大的军势来威吓萨干坦,诱使他们投降,以达到和平统一西班牙的目的。可是萨干坦却有恃无恐,他们认为自己有难攻易守的地势、高大坚固的城墙、储量充足的粮草、还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更加上有打遍世界无敌手的强国罗马的撑腰,可谓占尽地利、人和,哪里理会汉尼拔的威胁?况且他们的求援特使早已派往罗马,以罗马人的一贯作风,断然没有拒绝盟友求援的道理。所以只要自己据险而守,想那汉尼拔不可能在短期内奈何得了自己。说不定汉尼拔会明白攻城的困难和罗马的威胁,从而知难而退。即使汉尼拔强行进攻,也会在攻城过程中损兵折将,大伤元气,等罗马援军一到,在里应外合的攻击之下定会溃不成军。萨干坦的谋算基本上没有错误,不过没人知道他们是否将天时也算了进去,即罗马能否在出兵东方的同时兼顾西方。

汉尼拔见威胁没用,当即修筑工事,将萨干坦围困了起来,自己则指挥主力从城西开始进攻。萨干坦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几个星期过去,汉尼拔不但毫无所得还损失了不少将士。在一次突击中,汉尼拔身先士卒奋勇向前,被城上塔楼上射下的箭雨击中,不得不卧床数日,暂缓攻城。此后汉尼拔改变方法,修建了许多攻城器械和攻城塔楼,采取步步为营的方式蚕食而进。当他们终于接近城墙时,汉尼拔命令所有的机弩投石器向城头发射密集的石块和箭雨,将一段城墙上的守军驱散,然后让士兵从那里登上城墙。然而,好不容易才登上城墙的士兵顿时就遭到了来自城内塔楼上和两侧的夹击,转眼间就又被赶了下来。有时候他们甚至已经破坏了一小段城墙,但在汉尼拔能够扩大战果之前,又被萨干坦人将缺口封死。山头城下那狭小的空地使汉尼拔无法迅速地一次性投入大量的兵力。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对峙了几个月,在冷兵器时代要想攻破一座城池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汉尼拔突然大规模的进攻萨干坦,罗马可能并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们原来只是想利用萨干坦来削弱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影响,并没有想以此挑起与迦太基的全面战争,加上此时自己的全兵力都已经派往伊利里亚,所以既不愿意也没有可能马上派出人马介入西班牙。对于萨干坦的求援告急,罗马只是派出了一队使节前往西班牙,准备要求汉尼拔停止对罗马盟友的攻击,认为这个嘴上无毛的小伙子不会不给罗马人面子。

然而,出乎罗马人意料的是,汉尼拔根本不打算听罗马使者罗嗦。罗马使者的船只一靠岸,汉尼拔和几个自己的部将在码头上对他们控诉一番萨干坦如何挑衅,如何民愤极大,萨干坦周围的居民是如何痛恨萨干坦人,如果他们知道罗马人是来为萨干坦说情的,那么汉尼拔没有办法保证这些使者的人身安全,然后口气强硬地劝他们马上离开西班牙,并让部下护送他们上船。汉尼拔就这样软硬兼施地把罗马使者打发了。

罗马使者一无所获,没法交差,就改道前往迦太基,希望能够说服迦太基政府,通过他们阻止汉尼拔的进攻。

对于罗马使者的要求,迦太基人感到十分困惑。按照埃布罗条约,萨干坦城不属于罗马的管辖范围,而迦太基则有权处理埃布罗河以南的西班牙的事务。这种要求使迦太基人迅速产生了对罗马的不信任感,认为罗马没有诚意实践自己的诺言,遵守双方的条约。同时也使他们联想这些年来罗马人的所做所为:乘人之危夺走撒丁岛、不断干涉和限制迦太基在西班牙的发展,现在竟然提出违反双方条约的无理要求,这些都使迦太基人更加怀疑罗马的真正目的:他们这不是有意利消弱迦太基人的势力嘛。迦太基元老院明确地陈述了汉尼拔的行动的合法性,表示这个问题应该是迦太基的内政问题,罗马人没有理由横加干涉。迦太基也是一贯地遵守双方条约的,自己没有过问或介入埃布罗河以北的事务,也希望罗马不要介入埃布罗河以南的事务。遭到拒绝的罗马使者并没有什么有力的依据说服迦太基人,只好返回罗马向元老院汇报去了。

在罗马使者往来奔波的时候,汉尼拔丝毫没有放松对萨干坦的攻势,经过八个月之久的奋战后,219年11月,汉尼拔终于摧毁了萨干坦城西的塔楼,并占领了外城,汉尼拔见胜利在望,就以十分苛刻的条件要求萨干坦投降。城内的萨干坦居民们始终不见罗马援军的到来,知道大势已去,但是仍顽强地拒绝了汉尼拔的劝降,他们有的将自己的财宝和值钱的东西堆在广场上,一把火尽数焚毁;有许多贵族和元老也纷纷投入火堆自焚。在这冲天的火光和悲壮的气氛中,迦太基士兵们终于突破了最后的城防,他们象潮水般地呼啸着涌入城区,开始了抢劫和杀戮。许多市民为了逃避沦为奴隶的命运,在绝望中将自己的房屋点燃自焚,不久全城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作一堆砖石的废墟。汉尼拔将劫获的大量财物和奴隶送往迦太基,极大地兴奋了迦太基人的神经,就连一贯主张和平的农庄主们也开始对汉尼拔的海外战争另眼相看了。

萨干坦的悲惨结局使罗马的态度陡然变得强硬,以同盟为基础的罗马无法接受盟友被消灭而见死不救的指责,因为这样的先例一开,自己的立国之本便不复存在。于是双方从暗中的谋略转化为公开的执争,战神的阴影开始笼罩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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