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话说张大导演的“茉莉花” -- AleaJactaEst

　　　　　　　　　　　　　　　　?楼　兰?

　　和一伙来自海峡两岸的华人朋友一同观看２００４年雅典奥运会闭幕式，瞧完张艺谋导演夸下海口的那八分钟“惊鸿一瞥”，大伙各有评说。有的说具有中国特色挺好看。也有的觉得传统有余新意不足。媒体网络上更是议论众多。事先就曾有人预言不过是“大红灯笼大红布，京剧太极加武术”，结果张大导演真是不负众望一样没落下。至于差点被认为是“女子十二乐坊”的美腿靓女民乐歌舞是否有失庄重，大红灯笼里的小妞妞表现是否差强人意，高跷挑灯部队是否像牛鬼蛇神招魂打幡，那灯光服装道具的“红海洋”是否刺激视觉之类，编导自有其用意，观众则见仁见智。

　　议论颇多的还有那唱了两遍的《茉莉花》，不就是曲普通民歌小调，咋时髦得不管适不适合这奥运精神就没完没了地唱？莫不是要取代歌词过时的《义勇军进行曲》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了不成？

　　虽然中国家喻户晓的动听民歌多了去了，可你还别说，就是这首“茉莉花”特别有运气！那芬芳美丽不仅满枝丫还满天下，浓郁香气百年流窜，从中国飘到意大利并飘向世界，又从意大利飘回故国的京城，再飘到这希腊雅典，看来四年后没准还得再次飘香北京。

　　张艺谋导演一定对中国人民不体会其“茉莉花情结”而感到委屈，这也怪他没提前扫盲，在拍申奥片排闭幕式之前，应先把这《茉莉花》的来龙去脉作作宣传，免得被人事后瞎猜测乱联想。

　　咱在此就学学大牌导演们的“侃戏”功夫，以道听途说、一知半解、闲谝戏说，向不理解张导用意的“茉莉花盲”们胡侃瞎诌一番这“茉莉花”出口转内销的经历，各位全当听故事，可别考证内容是否属实！

　　话说百多年前的意大利，正逢歌剧兴盛年代，有位歌剧作曲家姓“普契尼”的，早年不顺，最初两剧失败，因其顾及了与编剧的私人哥们儿关系而迁就了剧情质量。他倒也吃一堑长一智，明白了“歌剧，歌剧”，不光有“歌”还得有“剧”，哪怕自己作的曲调再好，没有好剧情故事也白搭。这普契尼后来就特重视挑选好故事和优秀剧本写手，他的歌剧也多半改编自有知名度的小说或舞台剧。而他对所有剧本歌词文字都得亲自斟酌，从配器奏乐到舞台表演都要亲自参与指挥。他尤其深知歌剧中的第一女高音举足轻重，是全剧成败之关键，更是经手挑选、亲自指导培养。使经其调教而成才成名的女主角感恩不尽。

　　普契尼年过三十总算大器晚成，创作出一部接一部的成功歌剧，成为了意大利及国际知名的歌剧巨匠。

　　这普先生功成名就还不甘心，便喜欢标新立异，编排点超出意大利文化具有异国风情的剧目，从波西米亚人到巴黎歌女到日本艺妓到美国牛仔等等。对他的一些作品，虽然市场轰动，但也褒贬皆存。尤其是那出带日本式东方情调的《蝴蝶夫人》于一世纪前的１９０４年在意大利米兰首演登台，观众竟然反映冷淡，还招来恶评倒彩遭致惨败，使大师甚为尴尬。但普先生并不泄气，认真修改后再演，终于使观众体会出此歌剧的美妙之处。他一直大言不惭地认为，《蝴蝶夫人》是他生平最棒的一部作品。

　　普契尼的锲而不舍和自信，在他死后得到公认，他成为意大利最后一名著名歌剧作曲家，此后意大利歌剧就走了下坡。而他的所有作品，包括起先不被人待见的或上演后招人骂的，都成为了旷世杰作，里面那些咏叹调之类的流传甚广。

　　作为一代大师，普契尼的绝活，是对不了解的文化风俗音乐也敢编。那些发生在遥远异国他乡的故事，总得引用些那个国家的乐曲吧？他可以凭借不知哪里掏弄来的一段小曲民谣，就发挥出一堂辉煌歌剧来。

　　在二十世纪初，国际交流还不像如今这么发达，普先生要找各国曲目也得费点心思周折。据说他曾拜托一位意大利驻中国外交官的夫人帮忙弄点中国乐谱，那位夫人没有失约，从中国给普契尼带回薄薄一本乐谱，说是支中国民歌。

　　这就是《茉莉花》！好一朵幸运的“茉莉花”，落到歌剧巨匠手中真是福气！

　　如果说《蝴蝶夫人》还是改编自小说及舞台剧有原创基础的话，普契尼编“中国歌剧”却没准是被这“茉莉花”给烧出来的，有了这支中国曲，才请编剧根据一个中国传说杜撰出了《图兰朵公主》。从剧情而言，这只不过是个蹩脚通俗的爱情故事，但普契尼有本事将其乐曲谱写得华丽而震撼。可想而知，在这歌剧乐章中，唯一有中国味儿的旋律就是“茉莉花”，因为普老先生就拿到这么一首中国曲子。

　　虽然不熟悉中国音乐，普契尼到底是音乐家，凭听觉也能知道歌曲悦耳与否。这朵“茉莉花”虽然芳香但终究小气，比不过其它名贵花卉娇美高雅。作为民歌小调，此曲轻飘有余庄严不足，或许因此，除了采用童声合唱外，普契尼将其用作剧中的侍女柳儿的旋律，而并未把这花戴给女主角图兰朵公主。

　　《图兰朵公主》是普契尼晚年创作的最后一部歌剧，全剧未来得及完成，他就于１９２４年病故。这出歌剧的首演是在普契尼逝世两年之后，演到第三幕时嘎然停止，乐团指挥说：大师的创作到此为止！

　　然而，歌剧巨匠普契尼的作品在他身后流传于世，脍炙人口。《图兰朵公主》经过后人续编在世界各国上演，因此这“茉莉花”的旋律也被不少看过听过《图兰朵公主》的外国人所熟悉。

　　时光流逝到二十世纪末，在新新艺术形式层出不穷的时代，当年红火一时的歌剧艺术已经因曲高和寡而如夕阳西下。那普契尼之后再没出过歌剧大师的意大利国，不甘心失去文化艺术大国的地位，也得用现代商业手法炒作一番陈年遗产。除了罗马古迹文艺复兴，曾经让意大利辉煌于世界的歌剧当然也是不能忘记的历史瑰宝。普契尼的后人们发挥新时代的想象力，让普老爷子的作品以现代化的包装重新走向世界。包装方式之一，是把那些异国风情歌剧挪到故事发生国去上演。

　　话说此时在“茉莉花”的故乡中国，出了位也是大器晚成却已功成名就的张艺谋导演，因其知名度被意大利歌剧界相中，隆重邀请其执导《图兰朵公主》在中国的演出，还把演出地点指定选到京城里的皇宫紫禁城。

　　那老谋子导演本来以玩土得掉渣才特有中国味儿的电影出名，对这西洋歌剧一窍不通也没兴趣欣赏，看歌剧都会犯困睡觉，所以开始没把这意方邀请当回事。有一天与一干哥们谝闲传时，偶尔提及此事，被合作已久的电影作曲家听得，告知：那普契尼可是重量级世界歌剧旗手，那《图兰朵公主》是经典西洋歌剧里绝无仅有的“中国故事”并已闻名全球，宁可少拍几个电影，也别错过导这么一出“大戏”的机会。

　　老谋深算的张导醍醐灌顶，立即与意大利人紧锣密鼓热切合作，以巨额投资轰轰烈烈推出《图兰朵公主》中国版。老谋子确实有才，本来是个西洋歌剧盲，却歪打正着琢磨出歌剧在当今走衰的原因。就那么一俩人站台上唱什么“咏叹调”，一曲就能唱上十几分钟，简直跟催眠曲似的，喜好热闹的现代观众没法不打瞌睡。因此他就在剧中穿插好些热闹噱头，京剧舞蹈武打红灯笼之类的，老谋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加上花里胡哨的服装布景，和那皇宫实地的庄严烘托，艺术效果确实不错，令观众陶醉，绝对治歌剧瞌睡症，又使这歌剧具有真正的“中国风情”。

　　尽管中国版《图兰朵公主》未像最初设想的获准在故宫内搭台，却在紧邻紫禁城的“太庙”（劳动人民文化宫）于１９９８年的炎热夏季登场，以最高达一千美元的票价，连演十余场，大获成功。后来这歌剧还应邀到韩国日本等地上演，享誉全球，名利双收。张导的国际知名度在电影之外又多了层能耐，还被这种“实景大戏”的创意促使的一发不可收拾，隔几年又跑到广西，以桂林山水为舞台，导演了实景歌舞剧《印象－刘三姐》，连天体浴都加上了，当然轰动得一塌糊涂。自从与普契尼结缘得了执导舞台剧的灵感后，老谋子对外行指导内行乐此不彼，这几年歌剧京剧芭蕾舞什么都能导几出，却好像顾此失彼荒废了拍电影的功力，自１９９７年接手“图兰朵”之后，他导演的电影质量就越来越提不上劲。

　　说起来，张艺谋与普契尼确是有缘，虽然二人相差近百年，可有不少共性，才华横溢、大器晚成、兴趣多样、心高气傲，都在跨世纪艺术转型时期做出特殊业绩，因此似乎惺惺相惜彼此心有灵犀。老谋子也一定很感激普老前辈给了他在电影之外的出名机会。不知张导是否听说过普老先生如何得到这曲《茉莉花》的传说，但既然一位国际歌剧巨匠采用了这支曲子并使其香满天涯脍炙人口，老谋子便对此曲不得不刮目相看，他的“茉莉花情结”恐怕也由此而生。

　　有人说因为“茉莉花”本是扬州小调，如今还成为了扬州市歌，就有献媚者借此向扬州籍高官讨好，先捧周恩来，后吹江泽民，把《茉莉花》当作《东方红》来唱。在奥运会闭幕式上连唱两遍《茉莉花》的张艺谋也被拉入这政治拍马者行列。还有人说《茉莉花》原本是窑子里打情骂俏的曲子，张艺谋用意下流，故意丢中国人的脸。我觉着这些说法过于牵强，过于政治化，张艺谋犯不着媚俗到如此。旧日中国的传统民乐歌舞表演场所本来就少不了青楼，那些名妓就相当于如今的“著名艺术家”，要因为曾是青楼歌曲就否定“茉莉花”，那中国民歌也剩不下几曲干净的了。

　　俺分析着，要不是与普契尼老先生有缘执导了那出《图兰朵公主》，出身陕乡钟情于黄土高坡式豪放的张艺谋，恐怕都不大注意过“茉莉花”这类软绵绵的江南小调。他只不过是从普契尼那儿结下了“茉莉花情结”，想在涉外宣传的场合，借用一番《茉莉花》已通过出口转内销具有的国际知名度而已。

　　但话说回来了，要打出中国知名品牌也不一定迷信大牌洋人阴魂不散吧？中国名曲佳唱多了，哪止茉莉花一枝独放？当年的意大利人普契尼不解此情，或者他就是知道也弄不着其它曲目所以别无选择，您这土生土长对中华文化了解的底儿透的大名导还不理解内中端的？还选不来更上乘更合适的佳曲，以向老外们展示中华艺术之丰富？实在爱嗅这茉莉花香，唱一遍也够了，干嘛老调重弹接二连三来回唱？

　　毋庸置疑，老谋子的才艺和谋略确实是出众的，想象力创造性却得依赖某种基底――自己的老本加上他人的创意。若没有与意大利人合作在北京皇城里搞这实景图兰多，他恐怕咋也想不起拿桂林山水当舞台去排演刘三姐。也不会热衷于去执导《图兰多》移植成京剧舞剧，和自己那《大红灯笼高高挂》改编的芭蕾（有点像当年的“样板戏”，移植来移植去的就那几个剧目）。那《英雄》啦、《十面埋伏》啦、以及这雅典奥运闭幕式的八分钟啦，为何让人觉着都似曾相识？原因也在于创意并不新鲜。

　　贵为国际名导，张艺谋的国际目光和修养却略嫌不足。不过，就算不是海归，目光也是可以不断开阔的，修养更是可以继续培训的。想当年的艺术巨匠普契尼先生，不是还搜集各国曲调及时修改作品吗？在如今这信息爆炸时代，不继续学习创新，光靠吃老本吹牛皮，再聪明有阅历也难免落伍！

　　被失望驱使的观众们，呼吁张艺谋别再插手２００８年的北京奥运会。我倒愿意投老谋子一票，因为相信他的内在潜力。但也想建议张大导一声：抛弃所有茉莉花红灯笼之类的形式，忘记所有普契尼秦始皇之类的偶像，丢掉所有奥斯卡金棕榈之类的包袱，卸去所有中华心民族魂之类的重负！只需幻想，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渴望人类和平世界大同的地球，是一种以奥运竞技表达国际团结的力量，是一片没有人种民族国界政治争斗的舞台，是一幅清新纯洁宁静坦荡无任何色彩与喧嚣的背景……处在这样宽宏广博的环境中，让自己的想象信马由缰任意驰骋，去编导一幕真正震惊世界首先要震惊自己心灵的壮剧！